朝露说:“就知道你可能这么说,我才没让我妈提早给你打电话…”

“哦?”褚云衡的轮椅朝她驱近了一小步,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朝露蓦然住了口,心里暗惊幸好被他无意间一打断,不然就险些说溜了嘴,把担心他经过了一天的暴走,特别需要有人照顾的话说出来。要是这样,不等于承认自己事先就知道今天的东家就是昨天在暴走现场的“邻居”么?这样一来,要是褚云衡再细一想,保不齐就会起疑。在褚云衡的世界里,他们在暴走之前又“不曾见面”,今天照理说,也该是直到他打开门,他们才互相发现“原来他(她)是昨天萍水相逢过的一个人”。她总不见得告诉他,自己是曾经预备安排给他的相亲对象!

褚云衡像是没疑心什么,笑了笑又说:“你能来,当然对我会有很大帮助,谢谢你。嗯,那么…说真的,我有些饿了。”

朝露心头一松,也跟着笑:“好的,我去做饭。”

褚云衡跟着她到厨房门口,一面看她择菜,一面说:“坦白地告诉我,你的厨艺怎么样?”

“我觉得…凑合。”朝露说,“这取决于你对食物的标准,还有,你是否挑食。”

朝露说完,就见到褚云衡若有似无地抿起嘴唇,笑了一下。接着听他说道:“你的回答很严谨。”

“那么,你的标准是?”

“比食堂的菜或者我自己煮的面好吃一点。”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顺便说一句,我基本不挑食。”

朝露听了却不知为何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标准不算高。”

8、静水

“这下放心了。”

他含蓄地笑着,在轮椅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轻轻捶了捶腿,麻痹的左臂也略微伸展了一下。朝露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态,遂劝道:“这里马上要起油锅,油烟大得很,你进房里等吧,饭好了我叫你。”

褚云衡说:“好,那这里交给你了。”说着将轮椅调了个头。

“你,一个人可以过去吗?”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一只手可以推轮椅吗?”

褚云衡灵巧地将轮椅转向她,脸上不见任何反感的情绪。他低头拨了两下轮圈:“看出来没有?我这轮椅是特制的,有双层的手圈。外面那个大圈对应的是右手,里层那个小的对应的是我左侧的轮子,中间有传动杆,所以,我用起来很得心应手。”

难怪他用一只手便可操控自如——朝露这才恍然。“抱歉是我多事了。”

“怎么会?一般人当然搞不清楚这些设备。”他很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朝露发现,他有很好看的一对眉毛,很黑,很浓,有弧度坚毅的眉峰。

他再度驱动轮椅转身离开。轮椅的后背很矮,露出他挺直的脊背和饱满的后脑勺。丢开了手杖的褚云衡,虽是坐在了轮椅上,却因没有了蹒跚步履的妨碍,显得比平常俊逸洒脱。

听贺蕊兰说过,楮云衡爱喝汤,因此,来这之前她就特地在菜场买了个花鲢鱼头,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先处理鱼头,用油两面煸过,再加水煲汤,随后才开始淘米、摘菜,最后炒别的菜。忙了一个小时,朝露盛好了饭,端出汤和菜来。

褚云衡不在厅里。朝露刚要进卧室去叫她。不经意低头却看到了围裙上溅上的几滴油渍,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把围裙脱下,挂回厨房门后的挂钩,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和脸,这才去叫褚云衡。

门压根没关,但她还是敲了门。

褚云衡半卧着,身后有两个大大的靠枕,腿上盖了条毯子。他在床上支了张小桌,放了一个Pad。

“可以吃了。”她说。

他抬起头:“好,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她顺从地“嗯”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想了想,还是给他带上了门。

他并没有在房里磨蹭很久便重新坐回轮椅来到厅里。直到他坐到餐桌旁,放下手闸,朝露才拉开椅子坐下。

汤和饭已经事先盛在碗里,就放在褚云衡的面前。他先喝了一羹汤,连赞美味,让辛苦了大半天的朝露颇感安慰。

朝露也呷了一口汤,又尝了亲自做的鱼香肉丝和刀豆炒土豆条,心里松了

一口气,虽称不上大厨手艺,总算没有出丑,她可不希望,褚云衡只是出于涵养才夸奖她。而且,从心底说,她很想好好做一顿饭给他吃,不止是因为她今天是来替母亲工作,也因为她能够想象,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很难吃到一顿好吃的家常菜,更何况,又经过了昨天的一番折腾,身体上也需要营养跟上。她来到他家,是真心想对他有所帮助。

朝露曾大略地问过母亲,每次来褚云衡这里要做些什么家务。到了这儿才发现真正需要她料理的事少得可怜。

房间的装潢很新,收拾得也很干净。卧室和客厅里,偶尔有几本书或者几个靠垫堆放得不甚整齐,却也只是给屋子添了些人居住的痕迹,并没有多么凌乱。连厨房的灶台都没有多少油腻。除了玻璃窗和一些死角,几乎不见灰尘。

朝露心里叹服:这个男人的身体这么不便,房间倒比自己的“闺房”还整洁。平时她下班回到家也往往很累,东西什么的时常乱摆,有空想起来了才收拾一下。不过既然是到别人家里来做工,当然不同于自己家里的随心所欲。因此她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洗完碗筷后,先收拾了刚使用过的厨房。又擦了客厅的地板。她想起母亲嘱咐过,褚云衡每周要换一次床铺用品,便向在阳台那里坐着晒太阳的他说道:“麻烦告诉我干净的床单枕套在哪里拿。”

“在我衣柜下面的第一个抽屉里。”他驱动轮椅跟在她的后面,进了卧室,指了指自己的衣柜,“麻烦你了。”

“不会。”朝露拉开抽屉,里面有好几套床上用品,都是素净的浅色布料,叠放得很整齐。她随手拿了一套出来,放到一旁的书桌上,跟着动手拆床上用着的那床被套。

褚云衡将轮椅驱到窗边,扶着床沿略直起身,转动手柄拉开窗户:“我觉得,换床单被褥时,开窗通风对身体比较好。”

“对不起,我大意了,没有想到。”朝露的本意是看他穿得不多,怕他嫌冷。只是,她不惯向人解释,就干脆承认是自己疏失。

“不,我没有关系,大不了可以出去。但你在里头换这些,很容易吸入灰尘,也许还有尘螨什么的。”他不好意思地说,“大概是我这人有些洁癖吧。”

朝露道:“哪里,你说得半点错都没有,谢谢你的提醒。”

褚云衡无声地笑了笑。

这间卧室不算很大,大约十二三个平米,似是他的轮椅会妨害她活动不开,褚云衡退至门边,静静地看着她手脚麻利地褪下旧的床单被罩枕套,垒成一堆扔到地板上。

朝露回身拿干净床单的时候,见他还在房里待着,柔声道:“你不用陪着我,就当我是个普通的钟点工就好。平时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我反而自在些。”

“象平时一样?”褚云衡问道。

“是的。”

他笑了一下,反而向她趋近一步,右手握住她手中床单的一角:“那么,至少我还有一只手可以帮忙。在我两只手都好使的时候,也觉得这换床单尤其是换被罩的时候,简直不够用,乱抖乱扯个半天才能搞好。你不用觉得我对你特别优待什么的,事实上,我把这作为康复运动的一种…唔,贺阿姨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

朝露想到了一个词——“一臂之力”,呵,这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一臂之力”呢!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自己还浑然未知。他的好意,她没有拒绝。

朝露重新铺好床,抱起地上的一堆被罩单子往卫生间走。刚才吃饭前,她解了趟手,因此知道洗衣机在卫生间里。见褚云衡仍跟着自己,好笑道:“你不会是要帮我按洗衣机按钮来的吧?”

“当然不是,”他说,“我只是想上厕所。”

“哦…”朝露大窘。合上洗衣机翻盖后忙退出来。

她已经看过卫生间的设施,地上铺的是防滑砖,台盆和马桶旁边都有扶手,没有浴缸,只有一个淋浴房,里面有一张防滑凳。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口。直到听见他转动门把手,才慌慌张张地远离了几步,转进了厨房,随手找了块抹布擦流理台。

“以我这个稍有洁癖的人来看,也已经够干净了。”

褚云衡的声音在身后扬起,她回过头,轻声道:“如果你觉得可以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有急事的话,我不耽搁你;只是你忙活了半天,我很希望你能歇歇再走,我泡壶好茶给你,咱们坐着聊聊天。你瞧,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董朝露。”她说。

“朝露?是‘清晨的露水’那个朝露么?”

“是的。”她低声说,“我就是清晨生的,所以父母才想到了这个名字。挺俗气的吧?”

“不,听上去就觉得有种‘清澈透明’的感觉,嗯,又不生僻,自自然然又容易让人记住。”

“就是意思不大好。”

“你是指‘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朝露心情一时萧索:“还有一句——‘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

云衡略一低眉:“这意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人生真谛了。人的

一生本来就很短暂,苦闷无奈的事,细算算或许谁都觉得比快乐顺心的事要多。这大概也是人的本能,痛苦的事总是记得比较牢,而欢乐容易转身即忘。要知道,‘永恒’和人类本就没太多关系,抓住每一个瞬间,才是要紧的事。”

朝露望着他,有些被近乎折服的情绪攀上了她的心头。在她发现褚云衡也带着深邃的目光望向自己时,她意识到自己长时间盯着他看未免失态,忙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褚老师,您可真像个老师。”

他直直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老师?”

“听我妈妈说的。”朝露的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角,“就在我来之前,她跟我说了些你的情况。”

“那么她至少也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是不是?”

“嗯。”

他的眼角因为笑容而半眯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不要叫我‘褚先生’,或者‘褚老师’了。”

她不是擅长与陌生人很快亲近起来的人,可是,他和善自然的态度感染了她,让她觉得,如果她再保持生疏的距离,反而显得很奇怪。于是她走近他,在他的轮椅前站定。“好的,褚…云衡。”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将右手伸了出去,脸上还带着些来不及收拾的局促和不安,“你也可以叫我董朝露,或者…朝露。”

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那是一只有着修长手指和匀称骨节的手,朝露觉得,这是他所见过的男人的手里最好看的一只。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那只微微蜷缩地放在大腿上的左手,也觉得它并不丑陋,甚至,另有一种柔弱带来的美感,能让人心口微微作疼。

9、沉香

“你说,你想喝茶?”朝露决定暂时不走了,“茶叶在哪里?”

“不用茶叶,我请你喝些别的。”说着,褚云衡转动轮椅往客厅去了,再回来时,腿上搁了一个方形的锡罐,也不知里头装的什么。“这个我来弄,好了我再叫你帮忙端出去。”

朝露一个人坐在客厅,也不知厨房里头褚云衡在搞些什么名堂。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忙走进去。他让她找了两个小茶杯,用托盘盛着,连同一个紫砂壶端出厨房。

褚云衡说:“还得稍微等一等。

茶壶的盖子虽还盖着,朝露已然闻见一股极其雅致特别的香气溢出来,散在房间里,轻轻嗅一口气都是芬芳的。

又过了一会儿,褚云衡说了句:“我想可以了。”

朝露忙抢在他前头端起水壶,往两个杯里注水。只见细白瓷杯里盛着淡金色的“茶汤”,朝露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是什么茶。

云衡大约是看出她的茫然和好奇,终于揭晓这“茶”的谜底:“我的胃不大好,因此不爱喝绿茶,这是沉香,据说能养胃,呵,也不知真假。我只是偶尔喝喝,觉得这香气好,口感也温润,就喜欢上了。不过最近挺忙,也不大有心思考究吃喝,正好你来了,就想和你分享一下。也不知道你喝得惯喝不惯。”

朝露顿觉自己孤陋寡闻,和面前的这个人比起来,她简直是个乡野村姑。沉香她当然听过,沉香茶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别提品尝了。她的鼻尖被这股香气萦绕,勾得她更想亲尝滋味。她低头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不禁赞道:“真好。” 她也想不出更妙的词汇来形容,只能由衷地叹了句好。

“也有喝不惯的,幸好你喜欢。”褚云衡看上去也很高兴。

饮茶的气氛虽然融洽,两人毕竟不熟,适合聊的话题有限。刚好云衡问起朝露的本职工作,她照实说了之后,决定顺着这个不涉及过多隐私的安全话题聊下去:

“我听说你曾在德国留学,那么,现在是在大学教德语么?”

“不是,我在德国念的是哲学系,现在也是在哲学系任教。”

朝露有些意外。哲学,当然不是从未听说过的名词,但说对此多么熟悉可不见得。朝露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那是些“虚无缥缈”的存在。她也因为他的这个回答更添了一份好奇:“你教什么呢?”

“主要是西方现代哲学,还有形上学和辩证逻辑。”

那是些什么?形而上、逻辑…这些名词也很耳熟,只是对于眼下的朝露过于遥远。当然,她更不清楚辩证逻辑和其他逻辑学有什么区别或者关系。人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常常感到神秘,朝露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简直莫测高深,眼神也不自觉地迷离起来。

“嘿,你不会觉得学哲学教哲学的都是怪胎吧?”褚云衡绷着脸,带着故作严肃的夸张表情,问道。

“啊?哦不是,我是觉得…我是说,我知道这绝对是种错觉,但是,就是会觉得,哲学系教授之类的,应该是个上年纪的老头,至少也是个中年人…”

褚云衡没忍住笑:“第一,我还不是教授,第二,我的确是中年人啊;第三…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老头,也许那个时侯,我就是你口中标准的哲学系教授的形象了。”

朝露本想接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对讲机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看向褚云衡,指指自己,眼里的意思是问他是否由她来应门,见他点了头,她起身走向对讲机。

“你好,请问是?”

对方显然是被陌生的声音弄得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反问道:“门铃出故障了么?这里不是702?”

“不…不是,”朝露再一想,恐怕自己的这句“不”会有歧义,忙接着道“哦,我是说,你没按错门铃,这里是702褚家。”

“朝露,麻烦你按下开门。”褚云衡道,“她是我朋友。”

房门打开的一刻,门外的人显然怔了一下。朝露见到她,倒没多大意外,因她正是那个在“猫与森林”里,与褚云衡一起的女子。今天的她依旧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枣红色连衣的洋装裙,精巧的剪裁勾勒出玲珑的曲线,一双美目让整张脸神采飞扬。近看之下,她比朝露记忆中的形象更为出众迷人。朝露看着她,竟然一时忘了招呼。于是两个人都傻愣在门口。

“书俏,”褚云衡驱动轮椅来到门边,仰起脸招呼道,“你怎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要是万一我不在家,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哈,”那个叫“书俏”的女子醒过神来,往前踏了一步,进到房内,“你要是在昨天走完了50公立之后还能有力气出去转悠,我倒也服了你,白跑我也认了。”

朝露听得出来,这声责备里含着亲昵与关切。再一想,她本就是褚云衡的朋友,而自己今天则是来做母亲的替工的,此时还傻愣在门口,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于是忙朝门的一侧退了一步,让书俏可以更方便地走进来,接着又走去厨房,拿了只杯子出来,斟了一杯沉香茶端给她。

书俏接过茶,道了谢,这才像想起了什么来,轻问道:“云衡,你家换阿姨了?”

“不是,”他说,“只是来帮忙的朋友。”

书俏端着茶杯,看了朝露一眼:“哦。”遂低头喝了口茶,又道,“要不是我闲着无聊上网,刚好看到关于暴走的新闻,还有你伟大的特写照片,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参加这样的活动。你想献爱心,或者想挑战自己,你也该量力而行才是!无论是作为你的朋友、还是从一个专业复健师的角度,我都不赞成你这一疯狂举动。”

褚云衡道:“你说得有理。我也是偶尔为之——我并不需要常常挑战自己的极限,不是吗?这一次,老实说我很累也很过瘾,不过…有这一次经历也够了。”他柔声道,“你别担心过度,瞧,我这不是还好吗?”

“好个鬼!”书俏嚷道,“这样强度的运动,是你可以承受的吗?你老实说,从昨晚到现在,你的腿、你的手有没有出现痉挛?”

“今天早上起床前有过,不过,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已经很好的抑制了。”

“你明天有没有课?”

“有。”

“必须去学校?”

“当然。”

“几点结束?”

“下午两点以后就没课了。”

“那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

褚云衡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点头道:“知道,我会去你那里做物理治疗。”

“这还差不多。”书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这里虽然没有医院复健科的专业设备,我总可以用我专业的按摩手法按摩帮你减轻疲劳。你也不希望明天到学校后出现痉挛吧?”说着,便起身要推他进卧室。

“等等书俏,我这里还有客人在…”褚云衡放下手闸,“晚点再说。”

朝露见状,忙说:“褚先生,这里也不需要我了,我先告辞。”

褚云衡掉转轮椅,面向她:“好的,替我问候你妈妈。”

“再见。”她背起包,向房内的两个人一一颔首致意后离开。

10、介意

朝露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多钟,贺蕊兰在厨房做晚饭。

“妈,”朝露换了鞋,走进狭小的厨房间,“我替你去打工,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休息,你又瞎忙活什么?晚饭等我回来弄好了。”

贺蕊兰正对着砧板切肉丝:“我感觉好多了,而且也不准备做什么,米饭也不煮了,今晚就单炒点面浇头下面条吃。”

朝露洗了手,回身接过贺蕊兰手中的菜刀,说了声:“我来。”

贺蕊兰也不和她争,退到厨房门口望着她切肉,隔了片刻开口道:“你今天去得怎么样?”

朝露的刀在砧板上方停了停,又落了下去:“挺好的。”

“小褚对你还和气吧?”

朝露淡淡笑了笑:“我想,他这人大概对谁都和气。”

“这倒是,我就没见过他发火,这就是涵养啊。”

“嗯。”朝露对此无异议,却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切完肉丝,洗了砧板,她又拿起搁在一旁的雪菜切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见母亲还在厨房门口站着,心思一转,便问道:“妈,该不会你还在打让我和他相亲的主意吧?”

贺蕊兰嘟囔道:“我是喜欢这孩子,可这事儿说到底由你,你不愿意,我只好死心啦。”

朝露撇撇嘴,往炒菜锅里倒上了油,说:“妈,你以为这事只随我高兴?说到底,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我是介意他的残疾,但就算我不介意,你以为他就一定能相中我?他身边就没有更好的人选?”见油热了,朝露端起菜盘,把肉丝和切好的雪菜往锅里倒进去翻炒。

“没有什么人选,”贺蕊兰很肯定地说,“他行动不方便,又不是爱到处玩乐的个性,成天学校家里的,接触的人有限。”

朝露一边挥铲一边道:“妈,你不过就是一礼拜见他个一回两回的,知道什么呀。”

“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得比我多似的。”

朝露炒好了雪菜肉丝的面浇头,拿干净碟子盛好,放到一边。“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个褚云衡,实在不用别人操心终身大事,他…怎么说呢?”朝露想了想,“他的身边不会缺乏欣赏者,当然,其中也包括异性。”

贺蕊兰朝她走近一步,问道:“你欣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