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笑,她将车里的点心又端给小谢,问她:“看你也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流落此处,饿到劫人马车呢?”

小谢委屈地瘪了瘪嘴,看着翟羽,眼睛又一亮:“大哥哥,你能收留我么?我以后一直跟着你?”

翟羽蹙眉:“怎么能一直收留?你家人也会担心的。”

“我嫁给你呀!”小谢拍了拍比翟羽还平的胸口,豪气冲天,随后又在翟羽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蔫了下去,“我哥哥才不会担心我,除了冷冰冰地训我还是冷冰冰地训我,这次我就是和他闹翻了才跑出来的。”

翟羽听了,好半晌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小谢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乖巧地朝着翟羽的腿上爬了过去,大大的环住了她的腰:“大哥哥,别难过,是我让你为难了么?你觉得小谢配不上你?小谢很乖的…”

翟羽极不适应这样的拥抱,心里却又对这比自己小不到几岁的小女孩多了种别样的感情。僵硬着手摸了摸她的头,问:“你想你哥哥么?”

“才不!”小谢倔强地一扬头,随后却又低了下来,“想的,可是他好凶,老逼着小谢练字、弹琴、读书,小谢想玩就被他骂,真讨厌…”

“可是还是想的呀,”翟羽呆愣愣地叹了声气,“我还是送你回家吧,你哥哥或许也急坏了。”

小谢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我家住金陵。”

翟羽“嗯”了一声,“那正好顺路。”

**

这天到夜很深了,才在淮安城外不远的一个小镇歇下。

刚安顿好小谢,等她睡着后出来,就险些撞上了阴区区立在院里的翟珏。

“还真把她当做小媳妇供着了啊?”

进镇的时候,翟珏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不想在小谢面前解释身份的翟羽,便自作主张没有住驿站,而是找了客栈落脚。瞥了翟珏一眼,她问:“你嫉妒?嫉妒我轻松拿下小美人芳心?”

“切,那么小,又没有任何欣赏水平,竟然说我不好看,你说说她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翟羽想到小谢不买翟珏容貌的帐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翟珏瞪她,又神秘地一笑,“你知道我刚刚去哪里了?又见到谁了?”

“不感兴趣。”翟羽摇头,便自他身边绕过。

“我见到翟琛了。”翟珏没有拦她,只是懒洋洋在她擦身而过时道,无比笃定她会停下来的样子。

可翟羽只是脚步一顿,便又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前行。

“他在淮安城里,”翟珏悠然声音又起,“而且,可是去了青楼。”

“青楼?”翟羽终是停了下来,皱了皱眉,随后又终是说,“与我无关。”

“真的这样想的?”翟珏笑着追上两步。

“是啊,”翟羽停下来,捏了捏拳,“而且去青楼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不是去了,才能知道他在那里吧。他去青楼就很罕见了?”

“很罕见,第一次,”翟珏摸着下巴点头,“我以为你也该知道的…”

“停!打住!”翟羽挥手打断他老话重提。

翟珏笑了出来,抓住她手:“走吧,知道你好奇,叔叔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

翟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去青楼,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青楼的暗房,从墙上挖的那一个小孔,去看人壁角。

想到里面的人是四叔,她便毛骨悚然,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他的手和唇辗转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一点点的往外冒,像藤蔓一样将她死死缠住,呼吸都困难。

“别怕,”翟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不会长针眼。”然后他便拉开小孔的遮挡,将翟羽摁在了前面。

翟羽先是闭紧眼睛,直到听到有人声传来,她才缓缓睁开。这个小孔开在床后,透过轻纱重重,看见有一个背影是很熟悉的,一见到,呼吸都不听指挥的乱了…她慌忙调开视线,便看到坐在翟琛对面的是一个白衣公子,模样隔着床前薄纱,看不太真切,但应该是极为英俊的。

翟羽伸手合上那小窗,翟珏问她,“看真切了么?”

翟羽横他一眼:“他和一个男人到青楼来喝酒谈天,就至于那么古怪?非要将我拖来?”

“男人?”翟珏又不屑又好笑地撇了撇唇,“那分明是个女人,女扮男装而已。一看便知,你什么眼力?”

翟羽惊得险些跳了起来:“这你也能看出来?”

21 庄家

“这么惊讶?”翟珏摸了摸下巴,皱眉打量着她,“很羡慕我的本事?”

翟羽已经紧张与不自在到了极点,就差问他是不是也看出自己并非男儿身,结结巴巴的:“是啊…怎么可以呢?我看她完全就是个男的…”

翟珏笑的很自得,“那你因为你没凑近看,她没有喉结的。”

翟羽一颗悬在喉咙口的心就此落了回去,原来是因为喉结…心里一下感激起了徐太医。

可转瞬又皱起眉来:“她是长期扮男装么?”如果是的话,没有喉结分明就是个大破绽,她既然没法掩饰,肯定就不会和外人太近距离地接触…但翟珏曾看到过她没有喉结,只能说明他和她必定是熟识,关系匪浅。

翟珏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说你聪明吧”,在翟羽不安地转过脸时,扬着唇角缓缓道,“庄楠,庄家嫡长女,生而被养为男,在庄家家主庄始安去世后,继任了庄家庞大的家业。怎么?是不是觉得她的名字很贴切?”

是啊,庄楠,装男,翟羽浅浅扬唇,“名字好有意思。”翟珏没有提他和庄楠为何认识,她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可惜人没多大意思,”翟珏惋惜地摇了摇头,“是个冰山美人,商场上杀伐决断,比男人还要心狠手辣几分,嘻,跟四哥倒是绝配。”

翟羽想不去理他后半句含着戏谑的话,指甲却还是于不经意间掐了掐掌心。

又听翟珏问她:“你对庄家了解多少?”

“只知是江南富商,富可敌国。”翟羽撇了撇嘴,平平淡淡地说。

翟珏点点头,“嗯,可你不知,这次我们如果要找江南贪污案的突破口,就得从庄家入手。”

翟羽沉默了。

是,的确,这案子隔了那么久,想必有心之人把能毁的线索证据都毁的差不多了。毁证据的人中,想必就包括了四叔,毕竟他明面上还是在替太子做事的。而他手里多半也还留存的有太子与右相参与其中的证据,只是或许并不方便直接拿出来。

当初翟珏在朝堂上当众请旨查案,的确,按理说他不是太子党,是一个极佳的能服人心的人选。可是敬帝不放心他,惟恐他当真查出了什么不利于太子的证据,或者是诬陷栽赃,就又搬出了太子党的四叔,称他查贪污案有心得,实际不过让他过来监督看管;可大概仍然是不放心的,惟恐翟琛反过来给了太子致命一刀,才又喊上了身为皇长孙的自己…尤其是下朝后,自己的表现显然让敬帝对自己放了心,才说了那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让自己不要太信任四叔…

这是翟羽在对这件事反复梳理后得到的结论,也是她揣测中,为什么翟珏急于拉拢自己的原因之一——毕竟,真的在证据掌控上,他肯定是不如身为太子心腹的四叔的。而这个案子,于他看来,是个能用来直接废掉太子的好机会,落在翟琛手上,却不尽然。

其中的原因,不过是因为:

一,四叔一直跟着太子,如果目前就废太子,对根基不稳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处。

二,四叔出身不同于翟珏,即使敬帝实际上并不爱白后,可毕竟白后曾经为皇后,翟珏和太子一样是嫡子。在同样子凭母贵的皇宫,让生母为一个宫娥的他,如何与翟珏匹敌?

这也是为什么,翟珏敢于直接废掉太子,翟琛却还要等到先瓦解翟珏的势力之后。

因而,他们对这个案子,才争得这么厉害。

可是这一切,和庄家是什么关联?

翟羽略带疑惑地看向翟珏,他便继续往下讲了下去:“庄家久处江南,资产雄厚,甚至用你的话来讲,富可敌国…这么大笔财富,你认为朝廷真的能不眼红?江湖中人也能不觊觎?

可庄家偏偏那么多年能平安无恙,甚至越渐壮阔;这中间,难免官商勾结,此为其一;庄家蓄养了大批的武林高手,其中不少是落难或被人追杀后躲到庄家的,为庄家收留后,便死心塌地卖命,势力不可小觑,此为其二;而最重要的是,庄家有着自己的情报收集组织,名为天机阁,不仅靠帮人打听一些消息来聚集财富,更是掌握了许许多多不管江湖或是朝廷极为黑暗的秘密。

传言里,天下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事,世上又有哪个人敢真正说自己坦坦荡荡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呢?尤其是站在权力巅峰追逐的人,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在所难免。自然都做贼心虚不敢得罪天机阁,还往往为了以示诚心,送些便宜给庄家。”

“不对呀,既然庄家掌握了那么多世人的把柄,不该更多人想灭掉庄家才是么?”

“庄家的人能杀,天机阁的秘密可毁不掉,”翟珏耐心地解释,眼里却出现了点讽意,“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传说,凡是想动天机阁的人,最后不光惨死,还俱是身败名裂。外加上,你的秘密在天机阁,你对手的秘密也在天机阁,互相牵制,各藏祸心呗。”

翟羽又静默了会儿,才喃喃念了句:“既要维持这么大的生意,又要维护整个家族的安危,管理好天机阁,庄楠必定是极厉害的…她今年多少岁?”

“比我大些,二十出头了,”翟珏眯着眼睛笑了笑,“再厉害又如何,摆在现在的她面前不过两条路,继续装成男人假成亲,想办法找个孩子装作自己的,悉心栽培,将家业传给他…但这就注定她一生孤苦,而且庄家家产会就此落入外人手里;还有一条路,便是恢复女儿身嫁人…”

翟羽听到后一句,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不自在地伸手去拉开了墙上的小窗,室内的声音就又复变得明显起来。

翟羽刚被翟珏带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庄楠说了句,“这么些年没见,你还是没什么变化。”

而此刻,又听见庄楠冷澈的嗓音叹息般说:“其实我也猜到你为何而来。可是王爷,你就那么有信心我会帮你?你应该知道…”

“我会补偿你,”翟琛徐声截掉她的话,“给庄家远胜于现在的。”

“呵呵,”庄楠低低缓缓笑了一声,“王爷可知我是个商人,并不信空口白话。何况,我不想庄家的下场如当日之白家…”

听到这里,翟羽看了身边的翟珏一眼,只见他唇边邪肆笑意渐浓,感觉到翟羽的目光,微微一怔,笑容便变得温暖平和起来。伸手轻轻推上小窗,拉着不明所以的翟羽走出了暗房。

“为什么拉着我出来?”走到外间的小巷后,翟羽低声问翟珏,他面上的表情分明不是被庄楠的话刺激后所该有的哀痛不已。既然如此,那又何至于就此从青楼离开?难道他不想听他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因为,”翟珏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他们接下来做的事很有可能稚子不宜,你还没开过荤吧?对象又是你亲四叔,看了怕是要长针眼哦…”

翟羽慌忙地捂住耳朵,瞪他一眼:“你胡说些什么!?”心跳却乱了。

“怎样?跟七叔说说?你嗯…过没?”翟珏眯着眼睛,坏笑着凑近翟羽。

翟羽将耳朵堵的更死,扭脸不去看他,可又听不过他淫.荡至极的笑,便伸脚去踢他:“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是狗,你又算什么?狗侄子?”翟珏笑呵呵的抚着下巴,在翟羽下一脚踢过来的时候又将她揽住,勾住她肩将她按往怀里,毫不介意她挠痒痒似的拳打脚踢,笑呵呵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食色性也,你也十五岁过了,再过两年就该娶亲了,之前不经历一下这人间极乐怎么行?小心娶了个悍妇被管的死死的,那时你可就悔之晚矣了。”

“你这么老都没娶亲,还排不上我,”翟羽瞪他,“何况侄儿我跟七叔你可不一样,侄儿不喜欢游戏花丛,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翟珏听了,倒忽是松开手劲,由得她挣脱出去,又慵懒笑了下:“劝小羽毛你还是莫要期冀了,我们的感情和婚事哪里是由得我们自己做主的?你真正想厮守终身的那个人,你认为有多大可能最后真的成为了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还有,你认为我们最后可能只娶一个么?日后跟你不相离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一时不慎,说不定还得同归于尽…”

翟羽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讽刺、落寞和无奈。假意无事地横他一眼后,便岔开了话题:“刚刚听庄楠说与四叔许久不见,怎么你们都认识她?”

“又想起问这个了?”翟珏也轻松自如地笑了笑,答,“五年前父皇南巡你可记得?那一次,便是借住了庄家园子。印象里你是因为突染急病,才没有一同跟来。”

翟羽默然,她也记起了那一年,可哪里是因为突染急病?明明是因为顶撞了四叔被他教训了一番后又罚了整整一夜跪,才虚弱地无法出行。

深深吸了口气,避开往事对自己的影响,翟羽故作惊讶地问翟珏:“那年庄楠就已经是家主了么?这样来接了驾?不怕自己女儿身泄露了被皇爷爷加以利用,散了庄家?”

“不,那年前任家主庄始安还没离世,庄楠称病没有来见驾。”

翟羽急了:“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她?又如何知道她是女的?”

翟珏挑了挑眉,“我一不小心撞见了她洗澡。”

翟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呛得面红耳赤,指着翟珏说不出一句囫囵话,翟珏便妖冶笑着揽过她,给她拍背顺气,拍着拍着,面对着巷口的翟羽却突地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喉咙的躁动,怔怔地望着前方,却又立马转过脸,往他身后躲。

翟珏此时也已朝着巷口望过去,一看,唇角便立马挂出了更妖娆的笑意,“这不是四哥么?真巧!”

翟琛冰凉的眼神,不过在最初于翟羽面上一过,便只是一直看着翟珏。翟羽虽然躲在翟珏身后不肯抬头,却也隐隐感觉到了他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明明该轻松,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这奇怪的矛盾促使她更加埋下头去,听他语声平淡地问:“你们在这巷子里做什么?”

“哦,想拐小羽毛陪我到青楼玩玩,也顺便让这乖小孩见识见识江南美女,却不想到了这门口‘他’又畏怯了…”

“呵。”

却听翟琛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翟羽好奇地稍稍抬起目光,这才见到他身后侧方还有一白衣男子风姿出众,玉树临风地立于灯下。她想,这便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庄楠了。

多看了两眼,翟羽心里居然有些自卑…庄楠比她高上许多,与普通男人差不了多少。站在身材高大的翟琛身边也不过矮上不到半尺,而反观她自己,刚及他肩,每次说话,视线平视刚好到翟琛胸口,自然就少了许多气势…而论及相貌,庄楠或许不像她那般精致,却自有一番冷冽出尘的气质,引人心中震撼,似是愿意就此拜倒在其足下,任之处置。

她怔怔地想着,翟珏却揽着她上前和庄楠攀谈:“这不是庄大少爷么,几年没见,也没得以当面恭喜你继任庄家家主,这些年过的可好?”

庄楠冷冷一笑,“托珏王爷的洪福,过的挺好。也没想到珏王爷您还是风采不减当年,依旧那么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骂人,翟羽却没心思去笑。

翟珏揽着她离翟琛越来越近,她已经整个人石化成了雕塑,连呼吸都快停了…

这是她自那夜后,第一次见到他,却压根不敢直视他…

翟珏也感觉到了她的别扭与惧意,拍了拍她肩,笑说:“没事的,小羽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去青楼很正常,你四叔会理解与宽容你的。四哥你说对不对?”

“我不觉得。”翟琛寒凉如冰地回了四个字。

“啊?”翟珏表情夸张,似是翟珏回答完全在他预料之外,不敢置信地又问,“那你不同意我带小羽毛进去?”

“是,我不准,”翟琛简短而不容反对地回答后,又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也住驿馆?”语气却不像个问句。

“哦,住的,我们赶先一步骑马入城,现在夜深估计出不去和随从会和了…”翟羽怔愣着没有反应,翟珏却已经点头称“是”,还叹息万分地说,“至于青楼,既然四哥你不准,小羽毛自己也有些怕,那我今晚只有打消此念了。走吧,羽毛,我们回驿馆。”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翟琛淡如轻风地丢下一句话后,就同面色冷清的庄楠一起上了一辆马车,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见他们远去,翟珏回过身来,晃了晃身体僵硬、神思不守的翟羽,魅然笑道,“怎么怕成这样?没事的,有我保护你呢!”

翟羽怔怔看向他,又转过目光,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刚刚那个怯懦的自己以及心中不应该存在的所有情绪,通通一股脑给摇走一般。

“你摇头干什么?不乐意?”翟珏鄙视的斜眼看了看她,轻轻哼了声,“不乐意算了。走吧,我们先回驿馆,估计还有得收拾。”

翟羽笑笑,也没辩解,只语气如常地问:“嗳,你还没讲你偷窥了庄楠洗澡之后呢…她怎么会留你活在这个世上?”

翟珏不屑的翻了翻眼皮,“因为我是皇子,她怎么敢杀?只是恐吓我,要是把她是个女人这事说出去,那她也会利用天机阁,不会让我有半分秘密。”

翟羽惊诧地鼓了鼓眼睛:“那你怎么能告诉我?”

“你是我亲亲侄子,自然不一样,你又不会害我,再往外说。何况,我看她也快憋不住了,恢复女儿身也就是最近的事,你等着瞧吧…”翟珏唇角笑容颇有深意。说完后,又推着翟羽前行,“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还有事要告诉你。譬如,你和庄家的关联。”

 22 棋子

“什么?”翟羽目瞪口呆地看着翟珏,完全不敢相信他口中所说。

翟珏让她猜她和庄家之间有什么关联,她自认为猜的最离谱的是庄家和敬帝的第一任皇后庄后有关联,毕竟都姓庄。如果是因为这个,在翟珏看来,庄后应该是她“亲奶奶”,倒是能解释得通…可是,居然是因为…

“庄楠其实是我表姐?”翟羽讶然问出声来,却被另一匹马上的翟珏略带责怪之意地用手指点在双唇,便立马噤声,故意扯了缰绳落后一步,错开了翟珏的手。

原来,庄楠的生母,竟然是右相秦咏的私生女,当初交给一柳姓富贾代为抚育,成年后嫁入庄家,竟成了当家主母,为前任家主庄始安生下一“子”一女。待庄楠继承庄家家业后,她便终日安心隐于佛堂,对外事不再过问…

翟羽沉思片刻后,疑惑着问:“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右相的关系,四叔和庄楠以前便有过联系?而此次,庄家天机阁肯定能有江南贪污案的证据,所以他便私下联络庄楠,想拿到这些证据?”

难怪庄楠才问他为何这么肯定她会帮他,他也才说会补偿庄楠,给庄家更好的。因为庄楠交出证据定了右相的罪,便等于不只是背叛她的“外公”,还失去了右相这个大的靠山。

“两点不对,”翟珏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白玉般的手指摇了摇,浅笑着说,“第一,庄家作为地方富商,这案子或许根本便是牵扯其中,脱不了干系,因此或许不用上天机阁,就能找到案情的突破口;其次…”翟珏故意停了停,才别有深意地微笑道,“四哥要的,或许远不是这次案子的证据那么简单…”

先是庄楠可能想要恢复女儿身,现在又是翟琛想要的“不止如此”,他都明说暗示到这地步了,翟羽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翟羽怔怔的失神模样落入翟珏眼里,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道:“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你多这样一个亲戚更是并非坏事。”

或许,这也是翟珏为什么要拉拢自己的原因之一?想要让自己借此关系去替他找证据?

翟羽这样想着,便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一甩马鞭,打马加速前行,往驿站而去。

**

到了驿站,自然是另一番忙活。

驿站的人通知了淮安的官员们,齐齐抹着汗赶过来迎接他们,其中估计还有不少还是从温柔乡中仓促抽身,脸色苍白发青,被翟珏稍加暗示的一逗弄,便腿抖如筛糠,老脸都要挂不住的样子。翟羽偷偷笑了笑,房间收拾好了,就径直告辞回了屋。

翟珏也住同一个院子,在翟羽房间的东侧。他回后院时,曾走过来轻轻敲了敲翟羽房间的门,翟羽已经由驿站的使女伺候着洗漱完,此时倒在床上,没有点灯,便也装作睡了,不去应翟珏的话。隐约听见他似是轻声笑了笑,才大步离开。

等他那边关门声响,原本直勾勾盯着帐子顶的翟羽,方缓缓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无意识盯着黑暗房间的某一块地方良久。直到听得窗外寒风忽起,吹得院中枯枝摇晃生响,空洞的眼神便又受惊般忽然聚焦,缓缓在房里扫了一转。又过了片刻,她认命般叹了声气,下得床来,打开了门,走到檐下挂着的气死风灯下面扶柱而立。

外面,果然又开始下雪了…

他,还没回来么?

对着院中纷纷扬扬的飘雪,翟羽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自那个名字浮现,便如引出了线头般,渐渐疏导开来。

自己是在气他对自己做的那龌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