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瞳孔微缩,不徐不疾截断她的话。

“为何?”挑眉。

“我若还活着,就不许你死。”

翟琛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可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可以反对的余地。

翟羽心头竟又莫名乱掉一拍,自讽一笑,喃喃低语,“这样啊…在我昏迷时,你的确说过的。”皱了半晌眉,她才又一下子笑开,“那实在不行,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他微蹙眉心,她就拊掌而笑:“开玩笑的!我才不要那样,死了还和你一起。”

仿佛没想探究翟琛的面色会因她这句话起些什么改变。话音刚落,翟羽就又已经若无其事地另起话题,“对了,今天我回来时遇到了六叔和顾清澄。清澄已经显怀了,穿冬衣都没掩盖住。两人看上去好幸福。庄楠的事你不嫉妒,这件事呢?”

“翟羽,”他眯眼,沉沉唤了她一声,有些语重心长地问她,“你为何老想着让我嫉妒?”

“嘻嘻,”她嘻笑着,捧着他的脸,没有用力地揉了揉,“谁让你老无悲无喜,面无表情,如石头一样又冷又硬?我想看你因什么变色的样子。”

对她的答案,他似是有些无语,握住她放在他颊边的两个手腕,“你不是常惹我生气?”

“那是生气么?”她歪头,面露困惑,“我还以为你只是冷冰冰地罚我和打我而已,唔,其实还蛮痛的…”

“翟羽…”

“没事没事,没伤没残的,有啥大不了的?只是,四叔啊…”翟羽甜甜笑着断掉翟琛的话,收回双手,挪了挪坐的地方,更多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你都不会觉得寂寞么?”

为这个问题,翟琛有一瞬间极短暂的怔愕。随后,他低头看靠在他胸口的翟羽,却只见到搭在她脸上的乌黑头发间露出的一些瓷白皮肤,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可她却突然仰起视线,捕捉到他的目光后,微微一笑,“四叔,不然我也给你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也许你就不孤单了。”

翟琛那双黑如子夜的眸子于瞬间睁大了些,薄唇微抿,看着并无多大反应,可细观他才落回腿边的手,竟可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可面前说出这话的人却突然凑近他,像是在研究什么稀奇事物,还一面喃喃自语,“这算是震惊?总不是惊恐吧…好了,只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眸光无止境地冷了下去,而翟羽就这样在他如冰似雪的目光里渐渐屏住呼吸…隔了好久,终于,她看到他眼眸里什么东西熄灭了,然后淡淡说道:“这玩笑不好笑。”

“那我下次不这样说了。”翟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微笑,从他膝上跳了下来,背对着他用手推了推头发,才又回头问他:“沐浴么?我让小满备水。”

翟琛唇际勾了抹淡讽:“不了,我马上便走。”

“走?”翟羽始料未及,一时有些呆住。

翟琛噙着那笑,静了会儿,才又缓缓说,“今天是你四婶的生忌。”

“哦,原来如此,”翟羽唇角也渐渐抹开一点讽笑,“难怪我说四叔今晚有些不寻常,最开始还像是有些耍赖地要我‘赔’你,后来又因为我问你会不会寂寞而颇有感触…原来根源在这里。四叔若是要回去习翠院中睹物思人,相伴相依,那便快回去吧!我也要洗漱睡觉了!小满!小满!”翟羽冲着门外连声呼唤。

“殿下…”门口响起小满有些迟疑的声音。

“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是…”

小满脚步声去后,翟羽回过目光,轻落落看了翟琛一眼,就背转身去,开始解扣子,然后将棉衣近乎是摔一般掼在地上。

一件又一件地,她脱的快而且用力,待脱到中衣时,翟琛才有了动静。

他走近她,掰过她身子,抬起她下巴,细辨她面上神色,终是轻声问:“你生气?为此?”

“为此?哪个此?”翟羽不屑地转着目光,就是不看翟琛,“是我性子就是这般,喜怒不定,脾气暴躁,不知为何生气!”

他无言低眸看她,翟羽便又冷笑两声,将下巴从他指尖夺开,“你怎么还不走?还不赶回去悼念伊人?我知道四婶性子是如水般温柔的,我娘也是,你…啊啊啊!不说了,烦死了!我才没有生气…气…”

“气”字的尾音与他的轻叹一起被卷入唇舌,翟琛托起她腰,扣住她乱挥的手,极其缠绵地吻她…

吻一点点加深,他习惯性地腾出一只手蒙住她眼睛,再肆意掠夺走她包括呼吸、心跳在内的一切…

然后他揽着她倒在榻边,去解她松松垮垮的衣裤。翟羽原本被扣住的手终于得空,便凭感觉一拳朝他砸去,唇齿间模模糊糊地喊了声:“滚开!”

可他却偏偏强硬地进入了她,稍显痛苦的一声闷哼后她的声音就变得破碎与暧昧起来…

房外带着人送洗澡水而来的小满看着依旧没点灯的房间,便喊几个粗使宫人站在院内,自己走上前。刚靠近门口,听的一声夹杂着哭音的喘息,脸就轰地红了。退后两步,看着紧闭的房门,内心却又才缓缓逸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转身,对院里的宫人挥了挥手:“暂时不用了,殿下已经睡着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他们退下后,小满又一度回头,但这次只是极快的一眼,便收回目光,微垂眉眼,面无波澜地出了院落。

月过中天,一夜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将要走到尽头。

睡了一小觉的翟羽悠悠醒过来,先是发现翟琛不在床上,后来才发现他站在房中,正在穿外衣。

她探出身子去看了看天色,再开口,用稍嫌沙哑的嗓音问:“要回去了?”

“嗯。”翟琛回身,朝床边踱来。翟羽往里面挪了挪,他便在床头坐下,再由她倒回怀里。

“小满给你备下了盆浴。”

“嗯,你走了我再去。”翟羽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这时小满端着托盘从房外进来,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几上后,就又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翟琛端起托盘上载着的药,轻轻拍了拍翟羽的背:“把药喝了。”

“什么药?”翟羽坐起身,吸了吸鼻子,然后懒懒睁开眼睛,看向翟琛,瘪了瘪嘴,“哦,是这药啊。好久没喝了,我还以为…”

嘟囔几句后,她接过药,干脆地仰头,一口喝尽,小脸却皱成了一团。翟琛取过托盘上小碟内的蜜饯递予她,但翟羽垂首一看,却没伸手去拈,反倒坏心眼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翟琛似是有些无计可施地微微摇了摇头,却还是将蜜饯从她微张的小口里塞了进去。不了翟羽两口吧唧着吞下后还嗔他一眼:“不懂情趣。”

翟琛有些不明地稍蹙眉心,她就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指指他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应该你先吃进去,含住,然后再…”

“你从哪里学到的?”翟琛眯眼,淡淡地打断她。

“不就是你没收的那些…”。翟羽咽了咽口水,将最后两个字也吞了回去。

翟琛眉头紧蹙,凉凉的视线看得翟羽渐渐低下头去,可她的视线却捕捉到他修长的手指再度伸向了旁边小碟上的蜜饯…

“别别别!”翟羽惟恐他真的依言而行,慌忙捉住他手,抬脸冲他直傻笑,“玩笑话玩笑话,别太认真。”

“咳…”他低低笑出声来,又随即手捏虚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以做掩饰。

翟羽看着那笑和那手,竟有些恍惚,而他也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看着她,拉慢了时间的脚步…如同一夜繁花落尽,历经几度春来冬去,翟羽终于收回目光,伸长手,将药碗放回了托盘。

“四叔,我问你呀,”她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微微嘟着唇,看着就如一个还没睡醒,犹在撒娇的孩子,“为什么前几次没喝这药呢?是我昨天开过了的那个玩笑提醒了你什么吗?”她昨天问那句话的确含着讽刺,虽然自己也觉解释不通,会很危险,但她还是曾想过翟琛是否想让她生个孩子…

“还是说…”没有等翟琛的回应,她倏地睁开被揉的有些发红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这个药是喝一次就可以管很长一段时间的?”

翟琛瞥了表情幼稚的她一眼,站起身,再面无表情给了个回答:“有些时候不用喝的。”

“什么解释…等于没有…我改明儿拿着药方问夏风去。”翟羽无力地倒床,掀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再翻个身,趴在床上。

翟琛闻言,回头,看着包得和个粽子一般的翟羽,利落道:“不许。”

“又不许…”翟羽横他一眼,最后还是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下认输,“好,我不问。”

翟琛收回视线,徐徐往门口步去。可待走至房中央的时候,他忽又停住,稍稍侧头,道:“翟羽,若往后我不会再…”说到这里,又突然止声。

翟羽视线锁住他的背影,看他挺直的脊梁因为呼吸所起的细小动静,然后再在这沉寂里,眼睁睁看着那背影自视野里消失。

翟羽倒回床上,小臂自被中伸出,搁在额头上仰躺着盯着帐顶,等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如果你刚刚问‘翟羽,若往后我不会再欺负于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辈子这样下去?’那我一定会顾左右而言他,轻轻哼两声,装成恶狠狠地道,‘才欺负完我的人,没资格说这话!’然后你定不会追问我,将问题问的更明,只会自讽一笑,离开;我则会为了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而笑破肚皮…”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翟羽当真放声笑了出来,笑到眼角湿润喘不过气来才停止。

翟羽,如若真的如你所想,那你便真的已经快要成功了…你忍了那么久,装的那么苦,都终于有了价值。

可为什么,你刚刚在他那样笑出声后,竟然会不争气地想到当初你想要给他快乐的那个卑微至极的愿望?

如果他真爱上了你,你要原谅他么?

而且你凭什么认定他爱上了你?凭什么?就目前耍的这些小伎俩?够么?

脑子里各种思虑千回百转,将晚上所有细节和对话都回想一遍后,翟羽忽然双眸圆睁,掀开被子,自床上下来,赤脚走到房间另一端的书桌边,磨好墨,展开宣纸,提笔,裹墨,悬腕,在纸上写下一个“翠”字。看了这个字须臾,她又在翠字前加了个习(繁:习),呆呆看着这两个字半晌,翟羽一咬嘴唇,运笔,将这两个字中的“羽”字圈了出来…圆圈未满,翟羽的手便失了力气…笔重重地掉落下去,墨迹在宣纸上晕开,“翠”字便被污了一半。

怎么会?

如何能?

是她多想了么?

可笑她以前只看到一个完整的“翠”字,更可笑她即使曾拆过这两字,也独独只道内藏“白卒”,而未见“双羽”…真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竟落到此时才有了一个恍然大悟…

可这样或许也好。若放在以前的她——他稍给一句言辞模糊的话就能想入非非的那个她,如果其实他无此意,岂非更可怕?

但如果他有此意呢?若他其实一直是爱她的…

翟羽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脑中混沌一片…直到脚踝因为天凉而隐隐发痛,她才忽然醒悟…即使是爱,他那将她弄得遍体是伤的爱她也不敢要…即使是爱,他终究是害她父母分离,各自凄苦一生的罪魁祸首…

手按在刚书写过的宣纸上,忽一使力,那宣纸便皱成了一团。

不过是藏了两个羽字,或许一切都是巧合而已…

翟羽微微一笑,没有抬头,对脚刚迈进门槛的小满道:“准备朝服,伺候我沐浴吧,一会儿该上朝了。”

38 杠上

暮春三月,南朝七皇子珏王大婚,迎娶庄家家主庄楠。

这实为一门很难不引人瞩目的姻缘。

街头巷尾光议论给庄楠陪嫁的那二十多车由江湖四大镖局联合押送的嫁妆便是兴致勃勃,再谈及这位女扮男装多年,并将庄家财势在前任家主基础上翻了番的庄家家主,又是另一番七嘴八舌。而她既嫁得朝野上下素有贤名、又为京城第一美男的珏王,便更引得上至年迈老人,下至黄口小儿都好奇起她的长相来。

至于两人结缘,无人不认定是珏王在江南查案赈灾期间,庄家给了珏王鼎力支持,而珏王的仪表非凡引得扮男子多年的庄楠起了恨嫁之心,这才有了今日良缘。

亲迎当日,京城中炮竹几如雷鸣,震耳欲聋又连绵不绝,也没人分得清是宫里人放的还是黎民百姓为表祝福来凑的热闹。待这阵仗好不容易过去,鞭炮声又起,只见是珏王骑着白马,领迎亲队伍,抬八人大轿,奏着喜乐自宫中而出。从散满鞭炮碎屑和红纸的中轴线一路行来,路边百姓皆是欢笑连连向他问好,赞他貌比潘安,名不虚传,还朗声说些多子多孙,百年好合,开花结果之类的吉祥话。

翟珏知道自己在微笑,没有妖气的那种笑,绝对对得起他贤名的那种笑。可心底却想起了前两天在宫里遇到翟羽,知道了今天婚礼安排的她夸张地取笑于他:“嗳,七叔,我记得你说你情人众多,但全因他们不知道你是谁这才没追上门来找你算账。这一‘游街’,他们可便算找到冤家了。我说,你不会被人砸鸡蛋吧?”

看,才没人敢冲他扔鸡蛋。那小鬼头啊,骗她的话记得比什么都牢。

迎亲队伍锣鼓喧天,鞭炮声声,一路走到德王府。德王是外姓王,姓庄,也是前皇后庄后的父亲。若说到当年陪着南朝太祖打天下的几人,之后都飞黄腾达,统统封王。其中得到德王爵位世袭的庄家混的最差。但不料走到最后,几大家族都已破败,最与世无争的庄家却留了下来。虽然德王年迈,重病缠身,但其他人却至少能安稳住在德王府继续尊享富贵荣华。而在出嫁前,庄楠便借住在这里并引此为娘家。

叫门,入府拜见已是年迈的德王爷和王妃,再由王妃和小谢一并扶着顶了盖头的庄楠出来,上轿,庄楠并未象征性地哭两声,德王府中人自也不便再回哭,只有小谢在一边不断抽噎,看上去极为伤心。连翟珏也不由多看了她好几眼,却也未多说什么,由庄楠扔下放心扇后,迎亲队伍便又吹锣打鼓地浩浩荡荡去往珏王府。

珏王府此时也已经是张灯结彩,笑语阵阵,人人脸上都是喜庆与欢腾。翟珏下马,又是踢轿门、摸柑桔等一系列繁琐习俗。鞭炮声声里,翟珏和庄楠一一应付般完成,最后他牵着她跨过火盆,在声声庆贺声里拜过天地,然后同入洞房。

洞房里,翟珏屏退所有喜娘、侍女,而待她们一出,庄楠便径直将喜帕揭起,取下沉重的凤冠放于一旁,起身,走到他身边。她生的很高,并不比翟珏矮上太多,稍稍抬起视线,就能看入他眼中。她穿女装其实也是极美的,但眉宇之间皆是冰冷,稍显刚强而失之妩媚。

庄楠和翟珏对视片刻后,唇角一点点上扬,随后她转过身去,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他,笃定地道:“你并不愿娶我。奇怪…”

为她那个“奇怪”,翟珏悄无声息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怕是你同样不愿嫁我,彼此彼此吧。”

“嗯,”庄楠回头,讽笑道,“相比起来,我真的还更喜欢原本那个嫁给翟琛的提议…嫁给你,没有意思,我这一生好像一眼就能看到结局,还不是个好结局。”

“那你当初还答应?”翟珏冷笑。

庄楠手指滑在打磨的极精细的红木上,平平淡淡说了四个字:“脑子发热。”

“那也没办法,如今我不愿娶也娶了,你不愿嫁也嫁了,我们就各自将就一下吧。”翟珏转身就欲往外行去。

“喂,其实我们八字不合,你知道么?”庄楠却突然唤住他,语带笑意地说了句。

“庄楠你…”

“我说的是实话,之前我便找人算过的,怎么看都是不合…”庄楠坐回床上,望向他,“我只是在想最后皇上同意赐婚,说不定也看到了这一点。原谅我这个人做生意的,总有些迷信。不过你也说了,事已如此,我们各自将就下吧。放心,你需要的我都尽力配合。”

翟珏半眯着眼看了她许久,才冷冷开口:“我不信命。你也安心,你所要的,我也会给你。”

说完,他便在喜乐声里拉开门,稳稳地走了出去,在门口还招呼了等在那里的他兄弟:“二哥,五哥,文建兄,不用闹洞房了,我们走吧,喝酒去。”

待他们窸窸窣窣离去后,一直面无表情安坐床沿的庄楠,才唇角一勾,摇了摇头,无声吐出五个字来:“你给不了的。”

在来贺喜的宾客里,翟珏很容易就看到了翟羽,她应该是才到,骑马来的,借着王府的灯火通明,他甚至能看清她头发上不知何时缠落上去的柳絮。而此时她正蹲在院里,面色温柔地哄着不知何时跟过来还依旧哭的伤伤心心的小谢。

“小谢不哭哦,你姐姐总要嫁人的呀,就连小谢以后也要嫁人的,对不对?”

“可她嫁给那个丑八怪!呜呜呜呜,”小谢从翟羽手里抢过素白的手绢,擦着眼泪鼻涕,抽噎着问:“哥哥为啥不嫁给大哥哥你?”

哥哥?大哥哥…?

庄楠若是“嫁”给她,怕是要出大问题。

两个女扮男装的凑在一起,估计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论身形,她真是有负于她比庄楠多出的那个“大”字,好像怎么看也是她“嫁”给庄楠比较妥当…

翟羽唇角牵出一丝真是复杂至极的笑容,小谢却又已经揽住她脖子要她抱,“那我以后嫁给大哥哥!”

她眨了眨眼,还表情苦涩地不知说什么,陪同她一起来的夏风就已在旁边大笑不止。

“你为什么笑?”小谢一边抽泣,一边防备地看向夏风。

“哦,没什么没什么。”夏风摇头,只是许久没看到翟羽这么为难的表情,他很欣赏而已。而且,小丫头说翟珏是丑八怪,甚合他心意呀,之前翟羽竟说他有些像翟珏,气得他不轻。他怎么可能会像那阴险妖冶的娘娘腔?

随意蹲下来,夏风对上哭的眼眶通红的小姑娘那清澈无邪的双眼,声音温和地问她,“听说你学了些医?”

“学了又怎样?”小谢对他方才的大笑还有些介怀,因此语气不算太好。

夏风倒不介怀她语气不善,依旧笑着问她:“学过些什么医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谢鼓了鼓眼睛。

“小谢…”翟羽无奈地柔声劝,“这位是宫中的小徐太医。”

“太医?”小谢不屑地一抬下巴,“太医有什么了不起!”

夏风依旧不以为忤,“《黄帝内经》《神农本草》《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这些都读过吧?”

“自然读过!”

“懂多少?”

“那么简单,当然没半点不懂!”

“这样啊,那我问你,如病人夜半惊厥,虚汗连连,为何症,当如何治?”

“是否还伴之心跳不齐?此为寒症或忧思过重,引发心脾经失调,当用针灸通几处安神大穴,安其情绪,通淤堵,再配温性药汤,服之便可。”

夏风听的微微一笑,“哪几处穴?药汤用哪几位药?分量如何?煎时多久?”

“…”小谢呆愣着眨了眨眼,后又潇洒别过脸去,“我不记得名字,但我都认得!”

“哦,这样啊…那你可知梼杌草和积留草该如何辨识?”

“…我压根不识这两味野草!”

“唔…”夏风似有些为难,想了会儿才说,“那你告诉我刚刚说的那症状,若是再加之眼白发黄,牙床红肿,又为何症?”

“我…这新加的症状分明是因为火重,两症怎可并存?”

夏风但笑不答,站起身后才说,“好吧,我知道了,其实太医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比你多识几味草药,多辨几种病症,能准确写出方子,能说出穴位罢了。不过想来你也不是醉心于医学,只是无聊时学着玩玩而已。这样的水平,去山野做个赤脚医生,看看畜生,就算畜生被你医死了,反正你家有钱,赔点钱便是。”

“你!”小谢气得跳脚,可憋得面红耳赤指着夏风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呼哧呼哧出了老久的粗气,才愤愤问,“那你说那是何症,又如何辨识那什么草的…”

“我为何要跟你讲?你既不够与我交流的水平,而老子的一身本事又只传未来徒弟,因此黄毛丫头你还是自己回去翻翻医书找答案吧。”

“你出口不逊!”小谢一瘪嘴,又气又委屈地瞪着他。

“老子说话一贯如此。”夏风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