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死了,还死不瞑目。

我来之前,乃至在开库门之前,都没料到会有这种场面出现,冷不丁的有点接受不了。

铁军他们这时也探头往里看,发现这一幕了。

我们都不再遮遮掩掩的藏身了,一起聚在仓库门口。铁军和大维还很警惕的四下打量。

大维先说,“妈的,牙狗穿帮了。咱们要小心,别被打埋伏了。”

我心里毛毛的。其实一直觉得这帮走私犯没啥,不就是贪图黑钱的贩子么?但现在牙狗尸体摆在眼前,我心说他们都是亡命徒,啥事都干得出来。

我们稍微等了一会,没发现啥怪动静。铁军那意思,留两个人守在外面,其他人进去看看。

阿叶和大嘴留下了,剩下人先后走进去。

妲己不在现场,没有法医对牙狗检查,但铁军也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他蹲在牙狗旁边,先把牙狗的眼睛弄闭上了,又观察一番。

铁军指着牙狗的脖颈,说脖子两侧有很明显的环形索沟,外加他嘴唇青紫,嘴角溢出大量粘液,很明显是活生生被勒死的,看尸温和尸体僵硬程度,死亡时间也就是这四个小时之内。

但没等我们再往下说啥呢,外面有动静了,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我们仨反应都很快,立刻往外冲,不过门口也有动静了,大嘴和阿叶一身湿乎乎的,开门溜了进来。

我看他俩上衣都有血点子。大嘴还好些,没受多重的伤,阿叶脑门被砸开一个大口子,呼呼往下溢血呢。

大嘴大喘着气,跟我们说,“操他妈的,遇到敌袭了,有人撇玻璃瓶子。”

我猜是走私犯的所作所为,但这一刻我也特想损大嘴和阿叶一句,他俩不有枪么?咋不开枪呢?

等我们凑到他俩旁边时,我又理解了,因为他们身上飘来好浓的汽油味。

铁军和大维表情很严肃,铁军还说,“冲出去时小心一些。”

但就像跟他对着干一样,这话刚落,库门砰的一声关死了,还有咔咔声响,似乎有人把它从外面锁上了。

我们都急了,我使劲对着库门猛踹,只是这都是铁家伙,我压根踹不开。

这时整个仓库微微抖动一下,又出现嗡嗡声。

我们几个都贴在墙壁上,警惕的打量着。

一个角落里出现一股凉气,我感受到之后,心也跟着凉了半截。我心说这仓竟还带制冷功能,那岂不是说,我们要被活活冻死在里面了?

我和大嘴想法一致,迅速寻找冷空气来源。最后看到,这角落里有个长宽都有半米的排风口。

我俩要把排风口外的护栏拿下来,再想办法将冷空气弄停,但护栏很结实,甚至越接近它,我俩越冷。

大嘴来脾气了,顺着护栏把枪口伸进去,对着里面砰的打了一枪。

我听到传来两声响,第一次该是枪声,第二次是弹道反射造成的。

我耳朵特别难受,甚至都耳鸣了。我看大嘴还要开枪,急忙拦住他了。我心说这笨比,这么打枪有啥用?反倒如此封闭空间内的枪声,更容易把我们震晕乎了。

我又拿出手机看看,发现没信号。我想叫外援也来不及了,但我扭头看着铁军,心说他有卫星电话,不知道能不能行。

铁军没像我这么想,他和大维还针对库门呢。

大维显得有些急躁,举枪后又犹豫的放下,因为他明白,子弹打不穿这门。铁军却不一样了。

我本来还嫌弃铁军的枪笨拙呢,这时它发威了。

铁军让其他人都退后,他站在离库门两米开外的距离,把左轮举起来了。

我怕耳朵被震,又急忙紧紧捂住。铁军瞄准几下后就开枪了。

我发现枪声很小很怪,至少我这么捂着,只听到哧溜一声。另外库门上出现一个黑孔,竟真的打出个洞来。

我对特殊枪械了解的少,虽然认不准这子弹具体叫啥,却也怀疑是不是什么穿甲弹?

铁军又打了一枪,这发子弹更厉害,让库门自行外面开了一个小缝。铁军再一踹,它就完全开了。

我们赶紧往外逃,原本也该把牙狗的尸体带着,毕竟他因公殉职,我们要给他办一场风光的葬礼。但现在没那精力。

我们出去后,我看到库门旁边躺着一个黑瘦的男子,他左肩膀红了一大片。我猜库门就是他锁上的,他也一直守在库门前,铁军这两发子弹,让他受伤了。

按说他挨的不是致命伤,现在这样子,更多的该是疼晕过去才对。

我们没理他,铁军和大维的态度一致,我们先撤出去,至于这里到底有多少敌人,等跟另辆车的警员汇合后,我们在一起回来,把他们一网搂了。

我们边走,大维还边拿电话联系。

我趁空留意四周,这样一旦还有人跑出来撇汽油瓶子,我们能提前作出防备,甚至被迫之下下,还能把他射杀了。

但我们都忽略这帮人的狡猾了,就当经过另一个仓库时,库门突然打开了,里面无数个大木桶滚了出来。

阿叶和大维首当其中,被波浪一般的大涌撞倒了,甚至一下被压倒了下面。

我们三个运气好,急忙左闪右避。

我本来还想趁机把大维和阿叶拉起来呢,却没那精力和实力,最后我被逼的越躲越远,来到一个角落里。

我看着满地的大桶,刚想缓口气,旁边角落停的一辆叉车突然启动了。

有个人早早趴在驾驶座里,这时坐了起来。这也是个南方爷们,骂骂咧咧的话我都听不懂,而且他嗓音高,乍一听更像鸟叫。

他启动叉车,全力往我身上撞来。

我看着叉车的那两个叉子,心跳砰砰快。我心说真要被叉住了,自己会不会拦腰变成两截都说不准呢。

我没法跟这个钢铁机器抗衡,想扭头逃,但眼前地上全是大桶,有些地方更是连落脚都困难。

眼瞅着叉车越来越近,我心一横,对着一个仓库的墙壁跑过去。

其实这是条死路,但我满脑子想的是另一个词,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四章 案中案

冲到墙壁下面后我没停,借着惯性又踩着墙往上窜了几下。

险之又险的,叉车的两根叉子贴着我脚底戳在墙壁上,甚至力道之大,一下让墙上多出两个窟窿。

我又不是鸟,没长翅膀,根本没法在半空停留,最后被重力牵扯着,慢慢下落回去。

我留意脚下,踩到两个岔子上了,之后大喘着气,看着车里的司机。

这人很丑,有种歪瓜裂枣的感觉,但脾气不小,骂骂咧咧的要倒车,看架势想把我甩下去。

我本来还犹豫着,不想开枪。这小子的举动把我激怒了,我真不客气,举着枪对准他的肩膀,砰的来了一发子弹。

叉车的挡风玻璃瞬间露了一个洞,司机惨叫一声,肩膀全是血了。

我纯属被气拱的,又瞄准他脑袋,有立刻扣扳机的念头,但好在硬生生忍住了,我从叉车上跳下来,走到驾驶门旁边,开门后把他拎了出来。

这司机带着哭腔,也不耍横了,跟我连连求饶。

我本想拿手铐子,但一摸后腰才意识到,自己没带。

我让他老实别动,又抬头望向远处。铁军不知道跑哪去了,大维、阿叶和大嘴正跟另几个人斗的热火朝天。

他们仨也挺废物的,被桶砸了一通后,枪都脱手了。就凭他们这种互不住枪的意识,我觉得都不如我,尤其大维这刑警队长,该由我当才对呢。

当然了,这就是突发一想,我又放下杂念,向他们那边冲过去,甚至中途开了两枪。我故意打偏的,但枪声把这些对手吓到了。

他们愣愣的看着我,有人立刻高举双手。

我冷着脸,控制住局势,这时大维和阿叶也都分别找到枪,捡起来了。

我又把心思放在铁军身上,想找他,还喊了两嗓子,但我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很快铁军拎着一个胖子从一个拐角走出来。

这胖子少说一百七八十斤,铁军却拎他跟拎孩子一样。

等我们汇合后,铁军把胖子重重丢到地上,对我们说,“这就是这帮人的头头儿。”

我特想先把这胖子暴打一顿,之后再拉回警局审问。但铁军不让我这么做。

大维给另一拨警员打电话,告诉地址,让他们快过来。

铁军趁空也让这些被擒住的走私犯全站起来,排成一排,有十多个人。大嘴从犄角旮旯翻到一捆绳子,想把这些人手绑手的串起来,还提前喊了句,“都老实点,配合警方。”

这话一出口,这些人全拿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胖子更是反问句,“你们是警察?”

我气的想笑,又举了举枪,那意思不是警察怎么能有枪?

我们都没想到,这帮人知道我们真实身份后,态度上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扭头就逃。

他们逃得方向各异,我们就五个人,想把他们再抓回来,没那么大的精力。

我们分头追,等回来一统计,只抓住四个人,阿叶身体不行,还追丢了。但让我们欣慰的是,胖子没跑掉,他呼哧气喘的,最后都有点昏呼呼的了。

我们带着这四个人,也不等援军来了,先自行往码头外面走。

而等到了正门口,我们不仅遇到阿维的另四个手下,还有另一辆警车飞速行驶过来。

我们都纳闷,这警车是怎么知道信得,阿维更是问手下,“有人联系附近的派出所了?”大家都摇头。

我们先把这四个走私犯都押到车上,等又跟这一波赶来的民警汇合后,互相聊了聊。

按他们说的,刚刚接到报案,有人说冰厂码头出现黑帮火拼。

我怀疑谁这么无聊,难道是附近居民?但这周围很荒凉,又哪有人家?

这疑问被临时放着了,我们索性跟这波民警回去,来到越西区的派出所。

我们五个都有些灰头土脸的,其他人看我们这样子,都对这帮走私犯来了怒意,有民警放出话来,让我们五个歇一歇,剩下问话的事,交给他们了。

我看这民警的表情,估计那些走私犯要遭殃了。

我们也没拦着他。这派出所一共有两个审讯室,两个会议室,一下子热闹了,全变成问话的地方了。

四间屋儿的房门全紧闭起来,我也没那精力去旁听,甚至跟铁军、大嘴一起,找个偏僻的角落,各自并排躺在两把椅子上。

我看了看时间,都快天亮了,心说白老邪跟妲己那边啥情况了,咋不来个信呢?

我正想给妲己打电话,这时铁军电话响了。他接通没聊两句呢,就跟炸了锅的蛤蟆一样,嗖的一下跳起来。

我心说这又咋了?撂下电话,铁军急了,招呼我和大嘴说,“快,老白那边出事了,急速增援!”

我眨巴眨巴眼,实在理解不透,他俩去看一个疯疯癫癫的阿婆,也不是见啥恐怖分子,能出什么事?

但我和大嘴随着铁军,一起往外跑。铁军还跟大维要了一辆警车的钥匙。

大维本想跟过去,铁军说不用,还说一会有啥困难了,再找大维吧。

我们对深川不太熟,却好在有导航,铁军定位了一个地方,又打着警笛玩命的开。

路上我也问了几句,铁军的意思,刚才电话是妲己打的,听声音那边挺乱的,似乎有人哀嚎。妲己话说到一半就不吱声了。

我这下心紧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区,停在最外围的高层楼下。铁军指了指一个单元门,说阿婆家在十八楼。我们又下车往里去。

但没跑两步呢,我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响,还有不少玻璃碴子溅过来。

我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顿时呆在当场。

我们警车的车顶全扁了,还躺着一个死人。

这人是个老太太,明显是跳楼跳下来的,也因为刚死,浑身条件反射下还哆嗦着,一股血从身体下方出现,顺着车顶往地上滴。

我冷不丁有点懵了,甚至还想着,要赶上运气差,她跳落到我们身上来,我们岂不跟着陪葬了?

我们都不认识李阿婆,但这一刻想到一块去了,眼前这死者,就该是她。

我们没时间理会李阿婆,因为楼上还有白老邪和妲己呢。铁军抬头看了一眼,带我俩撒丫子往电梯那里跑。

电梯赶巧就在一楼,我们按了一下就开了,不然我都怀疑我们会不会直接跑楼梯上去。

我们坐着电梯,按下十八楼后,我们随着电梯上行,却没人说话。

我心里压着事呢,也把手枪拿出来。我怀疑李阿婆家有外人,或许就是这个外人在行凶呢。

如果被我们撞见,尤其他敢伤害妲己的话,我保准一匣子弹全招呼到他身上,让他瞬间变马蜂窝。

这样等到了十八层,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我靠近门,正想当先往外走,不过很奇怪,门开后,一股强风吹了进来。我被弄得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另外看着外面,黑咕隆咚,挺慎得慌不说,还隐隐传来女子唱歌的声音。

我心说谁在唱?妲己吗?

我想不明白,但也不能不出去。

我就要顶风往外面走。大嘴跟我想法差不多,但铁军脸色变了,喝了一声把我们拦住了。

这么一耽误,电梯门又关上了。铁军急忙按到十七楼,我们又下了一个楼层。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既没风也没怪声,我们陆续下去,又往上跑了一个楼层。

当脚踏实地的来到十八楼后,我发现这里没啥怪异,一切挺好的,走廊灯还都亮着。

我和大嘴互相看了看,都一脸的古怪。

铁军没考虑这些,找准门牌号,对着李阿婆家敲了敲。

入户门没锁,立刻露出一个缝隙。我们又夺门而入。

我被屋里的场景弄愣了。这里面很昏暗,正对门口的地方摆着一个佛像,屋里有烧纸的味道。

妲己整个人蜷曲着,昏迷在沙发上了,白老邪呢,更诡异,整个人直挺挺的,还悬在凉台打开窗户的窗框上。

他跟个跷跷板似的,一会往前一会往后的。我心说太险了,要是稍微受力不均,他不就跟李阿婆一样,摔下去了么?

铁军大喊着老白,大嘴大喊着邪叔,他俩一起冲过来,把白老邪硬生生拽回来了。

我没去凑这“热闹”,尤其窗户前也没那么多地方够我们仨施展的,我就凑到妲己旁边,把她抱了起来。

妲己身子软软的,不过好在呼吸均匀有力。我稍微放下心。

这时白老邪坐到凉台上了,身子也不那么僵了。铁军问他到底咋回事。

白老邪特想说话,却无奈身体骨不行,差了那一股劲儿。他盯着铁军,“我、我”的两声,也没等说到重点呢,就俩眼一闭,晕了过去。

铁军忍不住骂了句妈的,我也想骂人,心说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情况?

铁军急忙给大维打电话,让他派警力过来,另外也叫了救护车。

接下来等待期间,铁军和大嘴都在屋里转了转,他们有尺度,没破坏现场,而且铁军凭自己经验,还下了一个判断,这里没打斗痕迹,不像有外人进来,但有些物品被推倒了,像是有人发过疯。

我脑袋有点锈住了,没在细想,就一直抱着妲己,双手还偶尔摸了几下。

我摸到妲己衣兜鼓鼓囊囊的,就好奇把里面东西拿出来看看。

刚开始我看不出个啥来,等观察一番后,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第五章 乌龙

这是一个被小塑料袋包起来的佛牌。这佛牌也并不完整,上面少了一大截,但材质真好,乳白色的,有种半透明的晶莹剔透感。

我猜这是骨制品,至于是啥骨头做的,我下不了结论。

而且很明显,这不是妲己的东西,尤其还被包裹着,特意放到口袋里。我想妲己是想把它带回去研究。

再联系之前大维说的,我又有了一个猜测,这该是让李阿婆变得神神叨叨的那个走私佛牌了。

我本要把佛牌举起来,给铁军和大嘴看看,却不知道咋搞的,话到嘴边,手刚抬起来一半时,有股寒气从四面八方往我身体里涌入。

我用涌这个词一点都没夸大,甚至我被这股劲儿带着,都直翻白眼。

我忍不住打摆子,一哆嗦下,佛牌脱手了,直接掉到妲己的衣服上。

我大喘着气,大嘴留意到我的怪样儿,问了句,“圈儿,你咋了?癫痫犯了?”

我暗骂句,你小子才有癫痫呢。我也摇摇头,那意思自己没事,之后又打量这个佛牌。但我不敢轻易动它了。

我趁空猛地一扒拉,让它滑落到妲己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