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东西的体态像人,身体却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身上挂着乱七八糟的、像是兽皮一样的东西,袒露着的腿和手臂带着枯枝一样的颜色,看不出有一丝水分。它的头发如杂草一般乱,马鬃一般向四面伸展着,竟然全是灰白色的。它的脸就像枯皱的树皮,嘴和眼睛向外凸着,嘴里的尖牙交错地暴出唇外…天哪!它就像一具活尸,而且是会吃人的活尸!

那东西“咕咕”地笑着,伸出手向于半夏的肩膀上搭来。它尖利的指甲上满是黑色的污迹,似乎…沾满了鲜血!

“啊!”恐惧使于半夏的双腿猛地生出一股力气,站起来朝岁寒的书房冲去。岁寒的书房离这里只有几步之遥,她却觉得有几光年远。她终于冲到了书房门口,用力地擂着书房的门:“岁寒先生!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书房里一片寂静,简直像没有人。于半夏又用力地擂了几下,里面仍旧毫无回音。于半夏急得流出了眼泪,用力地拧门把手,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第一八章 活?死?人

于半夏惊恐地转过身来,贴在门上。这里是走廊的尽头,她已经无处可逃了。怪物慢慢地朝于半夏走过来,用木然而又凶狠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它看于半夏的目光充满仇恨,似乎要扑过来咬断于半夏的脖子,然后再一口口地咬光她的肉!

于半夏惊恐到了极点,颤抖着朝走廊的窗户看了看。唯一之计,似乎只有撞破窗户的玻璃,冲到外面去!这样虽然可能被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但现在为了活命,也只能这样了!

那怪物看出了于半夏的目的,忽然闪电般冲了过来!天哪,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于半夏还没得及挪动,它就冲到了于半夏的面前!于半夏这才发现那张恐怖的脸离自己只有几寸之遥,那双可怕的眼睛正直直地瞪着她的眼睛!

“不许伤害它!”欧阳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便是一声枪响。

那怪物惨叫了一声,转身扑向窗户,撞破玻璃逃走了。于半夏感到心头猛地一轻,接着便是一阵眩晕,慢慢地顺着门板滑了下来。

“你没事吧?”欧阳满脸关切,冲过来拉起了于半夏。

“没…没事…”于半夏软软地说,脸上忽然泛起一阵红晕,低声说,“我又被你救了…”

欧阳朝她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门上的枪眼,遗憾地说:“真糟糕,没打中…”

“不知道岁寒在不在里面。我刚才敲门没人开,但门是从里面锁住的…”于半夏低声说。

欧阳一怔,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忽然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岁寒正缩在书房里面,见有人踢门,下意识地想捞个什么东西保护自己,见是欧阳后又讪讪地把那东西放下了。

“你在啊?”于半夏失声惊叫,“我刚才叫你开门,你为什么不开?我刚才被怪物追着,差点就被它杀了!”

岁寒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哼。”欧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绷着脸朝岁寒逼了过去。

“欧阳啊,你干吗?”岁寒感受到了威胁,讪笑着向后退去。

“我全明白了,”欧阳冷笑着说,“你留我们住下来,就是为了当你的替死鬼吧。你想让那怪物把注意力转向我们,吃了我们就走人,对吧?”

于半夏这才明白岁寒刚才为什么不开门,原来就是特意把她留给怪物啊!

“我没这么坏…”岁寒赶紧摇手,“我只是想让你们暂时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我会趁这个时候作法救你们的…”

欧阳朝他身后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些七零八落的法器,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要设那个围困屋内的法阵,是为了在那个东西打破你屋外的结界之后,进入屋内来以此削弱它的力量吧!然后你再作法…当然,此时如果有傻瓜帮你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再趁机作法,就更好了,对吧?”

“是是!”岁寒捣蒜般点着头,“我刚才已经在加紧作法了,并不是打算让她…”

“得了吧你!”欧阳鄙夷地打断了他,“我看你这些所谓的魔法全是在自欺欺人!什么结界、法阵,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至于你那些法器,根本就是些无用的垃圾,你就不用瞎折腾了!”

岁寒本来讪讪地笑着,听欧阳这样说忽然冷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唯物主义者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相信世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呢?你让我翻译这个小册子,其实就是想得到这种法术,对吧?”

欧阳被问住了,愣了片刻后才低下头恨恨地说:“那是另外一码事!”

于半夏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欧阳,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矛盾,然后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困扰你多久了?”

听她如此问,欧阳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岁寒。

岁寒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犹豫了半晌后才说:“她是我妻子…”

“什么?”欧阳和于半夏低声惊叫了一声。岁寒赶紧补充:“不过是我已经过世的妻子…”

于半夏懵了,感觉如坠冰窟:难道又来了个死而复生的?欧阳也很感诧异,盯着岁寒仔细看了看,眼底忽然闪出了兴奋的光芒。

“她是我的妻子…”岁寒的脸色灰白,平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郁闷,“在半年前死掉了…我给她在山里买了一个墓,葬在了那里…头几天还很正常,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怪事就出现了…她又回来了,身上带着泥土,在外面拍门,拍窗户,怪叫着要进来。我很害怕,不让她进来,她就每天惊扰我。我在屋子外围设了很多的法阵,但仍没法把她驱走。我没有办法,只有把我住的那几个房间房门加固,窗户装上铁栏杆,一到晚上就躲到那里面。她没法进房间去找我,就在这屋子里乱走,破坏东西,尖声怪叫。我没有办法,又设了那个围困屋内的法阵,结果还是没有效果…”

“你知道这些法阵没有效果,还让她当饵?”欧阳看了看于半夏,愤怒地说。

岁寒赶紧说:“不,不是,我又换了一种法阵,就在昨天…这是一个研究魔法很资深的人告诉我的,我觉得会很有用…”

欧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看向天花板。岁寒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觉得她是什么?鬼魂吗?”于半夏皱着眉头问岁寒。一想起那东西可怕的样子,她就感到全身发冷。

“也许是鬼魂吧…还能是什么?”岁寒蔫蔫地说。

“应该不是鬼魂,”欧阳沉着嗓子说,一边的嘴角向上勾着,眼里竟有兴奋的光芒,“她怕枪,还能砸玻璃,证明她不是死魂。她是个活物,至少是活死人!”

“活死人?”听到这话后于半夏本能地抽搐了一下,而欧阳的样子更让她心悸:他怎么了?难道又开始兴奋了?

“不过,”欧阳微微皱了皱眉头,朝于半夏看了过去,“既然她是回来找你的,干吗要攻击她呢?难道她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攻击的吗?”

“这个吗…”岁寒的脸上漫起一层黑红,“大概她是怀疑她是我的女朋友,她生前很爱吃醋的啦…”

“哦,”欧阳鄙夷地笑了笑,“而你又非常花心,让她很辛苦,对不对?”

岁寒哑然,讪讪地低下头来。

“你妻子今天受了惊吓,估计不会再来了吧。我们恐怕得进山里找她。”欧阳看了看大雾弥漫的窗外。

“她会吗?她可是幽灵…不,僵尸…”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但绝不是没有智能的东西,”欧阳的眼睛闪闪发光,“从她和我在森林里捉迷藏,最后把我甩掉了就能看出来。”

于半夏偷偷地注视着他,发现他一脸兴奋和志在必得的神情,心里顿时一沉:他为什么这么高兴?难道是想把岁寒的老婆抓回来研究,找出她复活的方法,再用它让他的妻子复活?

这天晚上岁寒的妻子果然没有来骚扰他们。她果然还是有一定智能的,并不是完全没有思维的活尸。第二天欧阳叫岁寒带他们去他老婆的墓上看看。那是一块平地,没有坟头,也没有墓碑。欧阳怀疑地看了看岁寒,找来一把铁锹挖开了坟墓。墓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脏地毯,上面有几大团血迹。欧阳狐疑地盯着地毯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冷笑起来:“我明白了,你老婆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杀死的,是吧?你嫌她吃醋烦人,就把她给杀了,对不对?”转过身对准岁寒的脸就是一拳。

岁寒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脸申辩:“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发现我又交了个女朋友,便发狂了,要拿刀去杀她…我阻止她,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哼,”欧阳满脸怒色,准备继续打他,仔细想了想后却没有这样做,“我现在暂时不管你这破事,我还要…”他顿了顿,冷笑着继续说,“总而言之,先抓住你老婆再说!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怪物!”

欧阳找来了一只大狗,让它闻了闻被怪物打破的玻璃窗。大狗闻了之后就把他们带进了深山,带到了一个大岩洞前。

“这就是她栖身的地方吗?”欧阳朝岩洞里看了看,岩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欧阳拿出电筒准备往里走,忽然发现脚下散落着一些血点。

“血?”于半夏感到头皮一麻:岁寒的妻子已经变得像妖鬼一样…会不会吃人啊?

“哦,是兔子,还有狐狸,”欧阳用手电筒往洞里照了照,惊喜地说,“还有火堆…她吃的是熟食!”

熟食?这么说她的智力和生活能力远远超越了活死人…已经跟人差不多了?

“她现在大概是去打猎了,我们就在这里埋伏吧。”欧阳掏出短枪,检查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于半夏,“要么你回去?”

于半夏脸色苍白,但用坚定的目光表示自己不回去。

“那就算了…以防那家伙绕回去攻击你,你还是跟在我们身边比较安全。”欧阳也改了主意,“你就缩在角落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两个小时很快便飞走了。大家潜伏在黑暗里,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在黑暗中待久了,他们的眼睛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

“塌!塌!塌!”洞外传来了脚步声。怪物好像回来了,她的脚步声非常沉重,似乎背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怪物在门口停住了,然后就没有了声息,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家下意识地朝洞口伸长了脖子。

“嗵嗵嗵!”一个东西忽然滚进洞来,摔到不远处。大家吓了一跳,接着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是一只羊,应该是哪个农民家养的。头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知是被砸的还是被咬的,看来那怪物很凶猛啊。欧阳皱了皱眉头,看向洞口,聚精会神地盯着怪物。

“啊!”岁寒忽然大声惨叫了起来,叫声惨绝人寰。欧阳赶紧朝岁寒看去,赫然见那怪物挟住岁寒的手臂,咬住了他的脖子。

“放开他!”欧阳端起枪对准怪物,准备开枪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

“嚎!”就趁他迟疑的工夫,那怪物放开岁寒,朝欧阳扑了过来。欧阳隐约看到那怪物的利爪已经罩到了他脸上,赶紧向后一闪。虽然避开了这一抓,他的枪却被怪物打得脱手,远远地飞了出去。

于半夏吓得尖叫起来。

那怪物又朝欧阳扑去,伸出双爪朝他的脖子扼去。欧阳向洞口逃去,忽然跳了一步。怪物紧跟过去,忽然“啪”的一声大响,接着便是怪物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欧阳、于半夏和岁寒围拢了过来,看来怪物的腿被一只捕狼的大夹子夹到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原来欧阳怕这怪物很凶悍,他们抓不住她,便在洞口附近设了一个捕狼的夹子。他没想到怪物会从后面进来,只好引她过去,多亏他记准了夹子的位置,否则被夹子夹到的就是他了。

“哎呀,妈呀,这婆娘真狠…”岁寒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又是惊悸又是愤恨。于半夏看了看他的脖子,发现他衬衫后面已全是鲜血。欧阳也朝他看了看,却冷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咬的是后颈,只是皮肉伤。”

欧阳拿出手电筒照了照怪物的伤口,忽然“咦”了一声:“她的血是鲜红的,好像活人的血…她应该不是活死人…”

“你才是活死人呢!”怪物忽然口吐人言,“老娘活得好好的!”

“啊?”大家一惊,朝怪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岁寒狐疑着开了口,脸上满是惊悸和愧疚:“你…活了?怎么活过来的?”

“老娘根本就没死!”琼华气喘吁吁地说,“你这个天杀的,还真以为能杀得了老娘啊…你还真狠心啊,竟然把老娘用地毯包上,像垃圾一样埋到地里…

琼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树皮般的脸不停地抽搐。当初那野狗瞪着通红的眼睛,吐着血红的舌头,气喘吁吁地把她扒出来,撕开地毯准备吃她。多亏她在这危急时刻醒了过来,摸起石块打跑了野狗,否则她就算不烂在地里,也会葬在野狗的肚子里。她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觉得凄惨,忍不住对岁寒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

“你先别骂!”欧阳大声说,用力一挥手,“既然你活着…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你白痴啊!”琼华大骂道,“你也在山野里住几个月试试!不吃粮食也不吃盐…能这样就不错了!”

欧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岁寒畏畏缩缩地说:“那…琼华,你既然没有死,干吗不回来找我呢?干吗还要装神弄鬼的…”

“我回来干什么?”琼华歇斯底里地大吼,唾沫星子飞溅,“回来让你再杀我一次吗?我当然要扮鬼…我先把坟墓填上,让你看不出我活过来了…然后每天晚上回来找你,叫你害怕,叫你愧疚…”

“唉…你这是何苦啊…”岁寒羞惭地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小得听不到了。

“得了得了,”欧阳笑着说,“既然你老婆没死,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本来还在苦恼发现你‘杀人’的事实后该不该向警察报告呢。你就把你老婆接回家去吧!相信她经过一番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你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不是很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边带着一丝轻蔑,眉心则凝着一丝怒气。于半夏知道他在心底其实很瞧不起岁寒夫妇,但他需要岁寒为他翻译那本小册子,所以想要尽快息事宁人。至于他眉心的怒气——恐怕是因为沮丧吧。他大概以为还有一种复活的方法,没想到只是一对冤家夫妻导演出来的闹剧。

“谁要跟这混蛋回去!”琼华吼道,“这个混蛋差点把我打死,我还跟他回去做什么?”她吼叫的时候力气很足,尾音却有些颤,可见她心底并不是坚定地这么想。

“当初他打伤你也只是失手啊,再说他已经很后悔了。”欧阳朝岁寒看了一眼,眼底潜藏着轻蔑和唾弃,“再说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情意了…你刚才咬的是他的后颈,对吧?如果你真想伤他的性命,一上来咬他的喉管就可以了。你还是爱着他的,对吧?”

琼华被戳到了软肋,低下头不说话了。

欧阳捅了捅岁寒,意思叫他赶紧表态。岁寒赶紧说:“是的…老婆…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们回家吧,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好不好?”

琼华哼了一声,用手抹了抹头发,然后大声说:“还不帮我把夹子打开!”

第一九章 嗜 血

岁寒把琼华带回了家,让她在一间房子里躺着静养。岁寒到厨房给琼华煮粥。欧阳站在大厅里,眉头紧缩着,不时地向楼上张望。

“你怎么了?”于半夏发现了欧阳的异常。

“你不觉得…琼华她有些怪吗?”欧阳看着楼上低声说。

“她哪里怪啊?”于半夏觉得欧阳的话有些好笑。

“我不是说她的外表…”欧阳沉着嗓子说,“你应该还记得…她攻击你的时候,行动是多么快速…她的速度像猛兽一样快,也像猛兽一样凶猛。如果她是一出生就生长在山野里的,这也正常,问题是她只在山野里待了几个月…仅仅待几个月是不能让一个人有这种能力的!”

于半夏想了想,觉得他所说不假,心里微微一沉。也许琼华的经历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也许在她的身上还发生了什么可怕的…

“啪!”楼上忽然传出碗碟摔破的声音。岁寒狼狈万状地逃出琼华的房间,跌跌撞撞地下楼来:“哎呀,她还生我的气,不愿意吃东西…于小姐,你能不能上去劝劝她?”

于半夏答应了,重新盛了一碗粥走上楼去。琼华正躺在床上,侧着脸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于半夏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恐惧,赶紧低下头来,快步走到琼华的身边:“我知道你还生岁寒的气…我也觉得他很差劲…但是你现在不吃饭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吃饱肚子再好好地收拾他,好吗?”

于半夏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假笑,脖子上有根筋,随着她口舌的运动,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琼华刚才的笑容有些可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去看过一场马戏,表演节目的狼很饿,看着站在围着栏杆旁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总是下意识地想接近他们,还带着一种类似于笑的神情——狼应该是不会笑的吧,但于半夏就觉得它是在笑。一双绿色的眼睛弯着,嘴角也向上勾着,让人感到一种寒意。刚才琼华的神情,就和这些狼一样。

“咯咯咯…”听了于半夏的话,琼华笑了,声音依旧很怪,“说得好啊,妹妹…我的确该吃得饱饱的,然后攒足劲收拾他。不过我不想吃东西,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真的不想吃…”

“不想吃?你不饿吗?”于半夏惊讶地问。

“饿啊,非常饿,但就是不想吃。”琼华皱着眉头说,恰巧肚子还“咕”地一响。

“不想吃?为什么?”于半夏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琼华正死死地盯着她,瞳孔缩成很小的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就没胃口。”琼华蔫蔫地说,唇边又出现了那种令于半夏胆寒的笑容。

“是不是…你吃不惯烧煮的食物了?要么我去买点烧烤给你吃?”于半夏感到心越跳越快。

琼华想了一下,木木地并没有显示出兴趣:“也不是很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于半夏感到心正一下下地撞着胸口,“你之前不是一直把动物烤熟了吃吗?难道…你想吃生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于半夏都打算跑了。

“哈哈,生肉又涩又粘,哪里好吃啊?”琼华笑了起来。

“那你想吃什么?”于半夏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紧绷绷的。

“哈哈,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刚刚回归正常生活,还不大适应吧…”琼华讪笑着岔开了话题,“哈哈,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整岁寒那小子的。你看到那些爬墙虎了吗?是我用毒药撒到它们的根部,把它们都毒死了。哈哈,岁寒还以为是我的‘法力’发挥作用了呢。”

之后琼华和她边笑边说,说的都是她怎么整岁寒的。于半夏根本没有注意听,只是劝她赶紧吃粥,可惜到最后琼华都没有吃。于半夏没有办法,只好把粥碗留了下来,告辞后出了门。

她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几步,之后便停在原地不动了。不知为什么,她非常想知道琼华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她实在太怪异了,会不会在她走后就露出可怕的真面目?

于半夏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琼华已经下了床,蹲在地上,盯着窗台看。窗台上有一只小鸟,颜色嫩嫩的,似乎刚出壳不久。于半夏看不见琼华的脸,但觉得她一定是副馋涎欲滴的神情。

小鸟低着头梳理羽毛,似乎没有发现琼华。就在小鸟把头插到翅膀下面,梳理腋下的细毛的时候,琼华如猫一样蹿起,一把把小鸟抓在了手里。

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迅猛,把于半夏吓得心头一凉。接着恐怖的事情出现了,只见琼华把鸟塞进嘴里,咯吱吱地咬碎了小鸟的头,接着用力地吸了起来。

“吱吱吱…”屋里顿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于半夏感到一股寒气正冲进脑子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敢再看里面,低着头想呕却又呕不出来。这就是她想吃的东西吗?难道她在野外都是靠喝血活着的?

屋里忽然没有声音了。于半夏战战兢兢地朝门缝里看去。

“唰!”门忽然被拉开了,琼华拎着那只已经被吸空的小鸟站在她面前。

“哈哈,这个可以拿去烧烤了。”琼华手指捻着那只碎了头的小鸟,在于半夏眼前晃,“我现在有食欲了。”说着便朝于半夏咧嘴一笑。

她的牙齿上满是鲜血,眼睛也大大地睁着,似乎要凸出来。于半夏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转身便朝楼下逃去。

“你干吗?”琼华朝于半夏扑了过来,动作仍像野兽一样迅速。于半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和闻声前来的欧阳撞了个正着。

“她…她喝血!喝生血!”于半夏赶紧往欧阳身后躲。

欧阳看到琼华满嘴鲜血,也被吓了一跳,赶紧问于半夏:“她咬你了吗?”

“不,不是,只是鸟,鸟!”琼华赶紧朝欧阳笑笑。她不笑还好,一笑显得脸更加狰狞。

岁寒听到于半夏的叫声之后也从书房里冲了出来,见到琼华这个样子后也是一愣。

“哎呀,哎呀,别误会,我只是喜欢喝血而已…”琼华干笑着,沾满鲜血的牙齿上下开合,“这是我在山野里养成的…应该是一种习惯吧…我只是喜欢喝血,喝完了猎物的血之后就把它烤来吃…长此以往搞得不喝血就吃不下去饭…现在我已经开过胃了,可以吃饭了…”说完便是一串枭鸣般的笑声。

大家瞪大眼睛看着她,都感到脊梁上升起一股凉意。

“不过这点血有点少…我再到附近的人家买点家禽来…”琼华舔了舔牙齿,朝窗外瞄去。窗外正好有一个小孩走过,大概是邻家的小孩到这里玩的。

琼华露出了恶狼一样的笑容,径直朝门口走去。

“不可以!”岁寒扑过去抱住了她。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要吃他…我只是想找他买家禽!”琼华大声呵斥他。

岁寒不理她,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他才不相信她的话呢,要买家禽当然要找大人,找小孩做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去喝血!”琼华发出了恐怖的尖啸,用力地挣扎起来。岁寒紧紧地抱着她,脸涨得发紫。

“我要喝血!我要喝血!”琼华用力地扭动着身躯,同时用力地甩头。岁寒被她带得左右乱晃,踉踉跄跄,眼看就要拽不住她了。

“你老实一点!”欧阳掏出手电筒打在琼华的头上。琼华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岁寒看了看欧阳,惊诧地张大了嘴巴。欧阳看了看握着手电筒的手,脸上微微一红。刚才琼华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他打她完全是出于本能。

琼华这么嗜血,在家里是不能住了。在欧阳的提议下,岁寒把琼华送进了疯人院。琼华在疯人院里又撒起泼来,咬伤了好几个医护人员。医生看到琼华时已经吓了一跳,见她如此嗜血更是害怕,认定她是重度危险病人,把她关进了重症病房。欧阳和岁寒一起回家,安慰了他几句后就催他继续翻译小册子。岁寒对古代语言的喜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本来就不用欧阳催,在欧阳催了他之后更是争分夺秒。

然而翻译这个小册子谈何容易。这个小册子里的文字古怪至极,既像密码又像异言。岁寒查阅了很多种文献,都无法把它翻译出来。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几天,于半夏和欧阳一直住在岁寒家里,都闲得发慌。这天欧阳说自己要散心,离开了岁寒的家。他坐上长途汽车直奔城里,然后便打车前往精神病院。

他是去看琼华的。他觉得琼华还有很多秘密都没有吐露,他这次一定要把它们掏出来。因为琼华是重度危险病人,探视的时候他和她之间隔了道铁栏杆,还有医护人员在旁边看着。欧阳给了医护人员一点钱,请他暂时离开。琼华瞪着眼睛,傻笑着看着他做这一切,嘴边的涎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病号服上。

“你不用搞得这么夸张,”欧阳冷笑着走近铁栏杆,“我知道你没有疯。”

“那又怎样?”琼华继续傻笑着,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接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