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德王府的午宴已过,南阳王府的世子妃带着与德王府亲近的几个人送了女眷这边的客,德王则和帝后去后院说话去了,宋小五则送娘家这边,还有几个嫂子那边的亲戚。

这顿百日宴王府在消谴和吃食上未有懈怠,歌舞弹唱还有食材的新鲜吃法都是燕都以前从没有过的,是以白家嫂子跟郑家嫂子朝宋小五赞扬王府的别出心裁时,宋小五让下人去了厨房提些新鲜没吃过的过来,一道让他们带回去。

宋小五一来,白家跟郑家的人就围着她说话不止,应家也行了礼,但她们心思不在此上,应家有个姑娘半途走着不见了,王府的人正在寻,她们着急得很,又见应芙不搭他们的话,为首的应大夫人,应芙的大伯娘都有些坐不住了,头频频往门外看。

小半柱香后,这应家的姑娘被送了回来,一见到应大夫人脸上就梨花带雨喊祖母,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楚楚可怜。

“是在中院找到的。”送她回来的丫鬟朝王妃一欠身,靠近王妃弯腰在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又恭敬退到了一边,静候吩咐。

宋小五正跟祖母坐在一起跟身边的母亲说话,此时接着之前的话说道:“等过几天,就让奶娘带着咚咚去你们身边住一阵。”

“哪离得开你?不成不成,我哪天想了就过来看看她,不一定今天。”张氏本来想留下来带带外孙女,之前孩子她抱了一会儿就被抱走了,但一看女儿的话势是想让她走,她就不打算留了。

“到时候再说。”今日母亲留下不好,宋小五亲自来送他们就是想把他们先一步送回去。

“好。”张氏一明白过来就不坐了,起了身,宋老太太也要起,宋小五扶了她起来,走了两步,老太太朝宋小五张了张嘴,最终合拢,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了?”出门的时候,宋小五问了她一句。

老太太紧闭嘴巴。

“你说说,不说我不知道。”

“没得说的。”

“嗯?”

“你哪天来,提早往家里送个信,晗青有事要请教你。”本来是今日要问的,但没得空,就算了。

“找我有事啊,嗯,叫他后天中午到府里来用膳。”

“他哪敢。”

“你送了话,他就敢了。”不敢也得硬着头皮上门来,不来惹了她,岂不是更怕?

“晓得了。”

宋小五带着宋家的人走在最前面,白家跟郑家跟在后面,应家走在最后面,王府的奴婢跟在应家人的背后,应家大嫂子强挽着应芙的手也找不到时机跟这个小姑子说上话,眼看就要走近王府的侧门了,她还算沉得住气,打算场合不好不说也罢,就是今日也跟来的一个应家婶子见机不妙,走在前面的一点的她站在原地一等她们靠近,一把勒住了应芙的手,咬牙低声急道:“你倒是管一管啊,这么好的机会!”

圣上就在眼前,这个机会都握不住,她的能耐都到哪去了?

第171章

“婶子,”应芙眼睛看着前方,脸色不变,反手扼住了这个婶子的手死死捏着,“这里是德王府,不是我等放肆的地方。”

她收回眼,眼睛投放到了这婶娘脸上,“撒野要撒对地方,您说呢?”

这婶子被气笑,正要说话,却见应芙放下了她的手,快步向前,还喊了宋张氏一声:“娘…”

张氏回头,见到今日后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儿媳,为母的慈爱心就起来了,朝大儿媳招了手,“儿,过来。”

她暗中看到应家好几次给她这个儿媳妇眼色,儿媳妇没搭他们的腔,儿媳妇到底是自家人,张氏不愿意在她娘家的人面前折儿媳妇的脸面。

她宋家的媳妇,个个都是得看重的。

张氏是个好母亲,不太管儿媳妇的私事,又对她们一腔爱护,家里最好的都是紧着儿孙媳妇来,宋大人得的那些赏赐,大多都被她分发了下去,她房里留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她女儿给她添置的那些。

应芙小步快走着朝婆母走去,婆母对她的那些好方显出本来的样子来——婆母是母亲,就像她疼爱她的亲生母亲一样,不管她在家里头做错了什么事,在外面总会护着她两分。

她有把我当真正的家人,我呢?应芙走到了她面前,朝让出了位置的小弟妹笑了笑,扶了婆母,叫了她一声:“娘。”

“累了罢?好了,就回家了。”宋氏拍拍她的手臂,朝抱回孩子就带着丫鬟们带着孙儿们的三儿媳和四儿媳道,“回去了只管领着孩儿们去歇息就是,大郎他们很快就会回,不用担心他们。”

离开时,宋家一行人走的方向跟来时不同,王府安排了刻了王府徽章的马车送他们,这时应家抢了个头,抢在了白家和郑家前面上了马车。

应家一半人都是冷着脸上马车的,不过有几个性子圆滑的,客客气气地跟德王妃告别时多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不像前面的短促地一福身就退了下去,把她们的不满完美地传达给了德王妃。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应家也分为几派,不过说得上话的出得了头的都是倨傲的性子,应家一向不俗,还帮过宋家众多,时不时还在朝廷上站在宋家这一边?可看看宋家的女儿是怎么对他们的?看看她那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样子!

这时候她们是真不满德王妃这个连搭手都不愿意搭一把,还堵他们的路的亲戚的作态,这旱应家一位傲气的小娘子上了自家祖母的马车,听着外面自家的那几个软骨头在恭维德王妃,她冷笑了一声,在祖母身边轻声嘲笑道:“祖母,咱们家三嫂子还想攀高枝呢,也不知眼睛是怎么长的。”

瞎了不成?

这也太敢说话了,应大夫人瞪了她一眼。

小娘子朝她委屈地扁起了嘴,应大夫人到底没责怪她,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隔墙有耳。

这厢宋小五送走了这几家人,不管她们在离去的马车上说道什么,她一回安福殿主殿,就见里面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兵戈声。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还不速速招来!”紧接着,里头传来了王府目前铁卫首领清明大声喝斥的声音。

“咚!”

“咚!”

“咚咚咚咚!”

伴随着宋小五进殿,护卫绷腿敲枪致意发出的声响,宋小五进了殿堂,眼睛瞥了一眼殿堂中间的人,朝上首走去。

帝后坐了他们夫妻往常住的主位,德王坐于他们下手,看到她来,德王爷没心没肺地朝她笑了起来,一副高兴坏了的样子,“王妃,你回来了。”

他兴高采烈,眼睛笑弯了,人站了起来,等她过来了,看着她跟皇帝问了好,眼巴巴地看着她坐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咬了下下嘴唇,在她身边坐下,跟她道:“家里出内奸啦,清明他们把人揪出来了,你看,你看看,就是这个人。”

德王指着堂下被五花大绑,脸朝下的人道:“以前军囤镇出了名不怕死的小将,他十三岁进的营,我曾经还跟他睡过同一营。”

德王指完,看了她一眼,又掉头看向上高他一个台阶坐着在沉着脸的大侄子,嘴角翘了起来。

他笑得出,皇帝笑不出,他的眼神从下面的人移到了德王妃身上,又转到了王叔的脸上:“小王叔,朕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哦?”

“以人换人。”燕帝简略地答了一句。

“以人换人?”

“你以为死了的那几个人。”

“几个?”

“嗯,都给。”燕帝漫不经心地回道,看着下面被割破了脖子血流了一地的人道。

德王转头看向了大门,又看向了德王妃:“王妃,你可知道今儿太阳打哪边出的?”

他侄儿这是承认了探子是他的人了?不止承认,还愿意换人?什么时候他们老周的男人有这么大方了?

宋小五先当燕帝承认人是他的,是不想当着一干服侍的人看着自己的人死去寒了他们的心,但转念一想死士的命哪有这么值得,于是她听着小鬼的话,下首稍微抬起了一点,朝上面的人看去。

先是皇后看向了她,朝她笑了笑,紧接着燕帝朝她看来,道了一句:“王婶可还满意?”

他语气温和,这种温和跟他过去那种假装心平气和实则咄咄逼人的温和很是不同。

以前的皇帝的温和,就像一座状似休眠实则活跃的火山,每一句话后都透着他对现状的不甘和痛恨,现在他的温和,已看不到火苗的迹象,比他可觑破的以前更为可怕。

在血的浸染之后,这个人已握牢了一把叫杀伐决断的刀。

这把刀,有一天要是落到了他们头上来,他们夫妻可没之前那般容易逃脱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人但凡有了破斧沉舟的勇气,于他自己本人来说,幸要远远大于不幸。

“哪几个人?”宋小五没回他的话,跟小鬼道了一句。

“哪几个人?”她一说,德王毫不犹豫地扭头,看向了侄儿。

“丁三,甲六,还有一个…”燕帝看向了此时已站在了他身边一侧的孙公公。

“回圣上,叫杨升。”孙公公躬身。

德王闻言一怔,不由笑了起来,也不问真假,回头就跟宋小五道:“是杨公公的养子,早十来年前落井死了。”

“换。”宋小五点了头。

不换也得换,哪怕是假的,哪怕别有用心。

“那朕就不久留了,替朕与北晏堂妹问一声好。”燕帝说着就扶着皇后下了台,走到殿中的人面前,他拿出袖中的帕子给孙公公:“替他好好包扎下,上好药了再抬回去,小心些。”

“奴婢遵旨。”

皇帝带着皇后出门,德王要送,刚和德王妃下了王座的台,就见与帝后背身,正对着他们的带刀侍候朝他拔出一半手中的刀,眼睛猩红地盯着他们。

德王不禁皱起了眉,沉下了脸,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守护着帝后退了出去,等他们一走,德王顿时就偏头跟小辫子道:“这次他赢了。”

他们弄巧成拙了,下马威没给成,反被侄子扳回了一局。

宋小五没回他的话,只是握了他的手。

被她一握,德王心里就好过了起来,耸耸肩也不多想了。

他好好扩建他的晏城就是,兵马都肥肥地养。

不过,德王的好心情没维持太久,他大侄子没有违言把人送了回来,只是,送回来的人当中杨标的养子被拔了舌头,苍白瘦干的太监还如十年前一样有张少年的脸,就像他的人生停在了当年他消失在皇宫中的那天一样。

杨升被送入了别院将养,很快过去了一月,他身体好了些,提出要去晏地陪他的义父,并且言道他来日不多,要在临终之前去义父面前磕着告不孝之罪。

他是杨标收的唯一的一个徒弟,当年杨标把他当儿子一样地养,是存了些真心在里头的,杨升也侍候过一阵,现在被放了出来想见杨标一面在情在理,德王想了想,考虑了几天就答应了下来,趁王府正好有人要被派去晏城办事,就让他们带了他走。

他走的这一天,德王枕着王妃的腿,玩着她的手,跟王妃叹道:“他要是被收买了,那大侄子可就老厉害了!”

“找个人看看,他的舌头是新伤还是旧痕,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宋小五说着,低头看他,格外认真地道:“康康,你说我是不是犯了太把自己当回事,小看了别人的错?”

她怎么就觉得,这次他们夫妇被皇帝玩弄于掌心了。

宋小五察觉到她犯了一个愚蠢至极、她重复了再三还是犯了的巨大错误——她端得太高了,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认知当中,但世间的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月圆则亏,水满则溢;自满则败,自矜则愚。这两年她的气势太盛,已经盖过了小鬼,而把德王府抬起来的宗室认的是小鬼,而不是她。

宋小五想着,眼睛突地冷了下来,寒如冰雪。

“嗝…”跟往常一样认真看着王妃的德王冷不丁被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打了个长嗝。

第172章

德王无声地翘起了嘴,垂着眼看着王妃的手道:“不算小看。”

大侄子毕竟是一个皇帝,怕就怕…

“怕就怕,杨标凭白被勾起往事,难免要有所伤心。”德王把王妃的手放到眼睛上,笑容有说不不清的唏嘘感叹。

杨标老了,老公公为他周召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至今还以老朽之身守着晏城,德王不想伤他的心。

“嗯…”宋小五神色冷漠地漫应了一声,末了垂眼看着德王道:“到时候看杨标想怎么办了,这事我们依他。”

德王在她手下闭着眼笑了起来,他笑出了声,跟德王妃道:“王妃,你好大方。”

宋小五不大方,但她的心偏着他,也就换来了他的全心全意的感情和不遗余力的支持。

感情的事,计算不清又计算得清,计算不清的是你不知道你喜欢中意的会是谁;计算得清的是一旦你有了选择,从来没有不需要回应回报的爱意。

德王的话让宋小五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没作回响,她起身时德王的吻追了过来,加深了两人之间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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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今年的生辰果然是大办,皇帝因此提前了一月给皇后颁了加封的圣旨,这是皇后当位不到二十年间受的第二次大告天下其贤德淑良的圣旨,乃大燕开国以来除了开国李皇后第二位受圣誉最多的皇后。

民间到处传闻帝后两人恩爱非常,尤其这一年民间光景在慢慢恢复,到处皆受了朝廷免苛税和扶持的恩德,对帝后两人歌功颂德的事屡有传来,还有为此大作戏文到处传唱的民间艺人和戏班。

皇后大寿,不仅是各地官员纷纷派人上京恭贺,民间还有人自发地做了万寿图和祈福伞等物送往燕都。

燕帝在朝廷听了这些民心,龙心大悦,精神一时之间也振奋了起来,朝廷因他的和颜悦色也平静详和了许多,朝中各部繁忙,宫中热闹,这俨然看来一派万众一心、欣欣向荣之景。

宋韧在进入内阁后,他的得意弟子,原户部主事被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现户部尚书应杰又是他宋家的姻亲,是以宋韧进入内阁被架空权力他也呆得住,于朝廷各派来说,宋大人也得到了他最好的归宿,总不能他一个人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

现在朝廷各部都忙,燕帝为示重视宋大人,给他派了一个统管接待皇后寿辰各国来使的事情,这本来是礼部和周家宗室亲王管的事,但燕帝道宋大人德高望重,足以担当接待各国来使的重任,就由宋大人统管此事了。

这事情说起来好听,但实则就是打发宋大人的,宋大人现今碰不到有关于真正下决策的议会,这接待来使他也没觉得憋屈,反而亲历亲为,来一个见一个,来两个见两个,来人说人话,来鬼说鬼话,这让他跟来的三路人交谈甚深,在人的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至少把人家国家里种栽地方最大的农作物都套了出来,还把人家拿来当吃的各种吃食都换来当种子,其中就有一种跟大燕相比样子要大一倍的落花生,还有一种能种在土里一年能种两季亩产量非常高的地瓜,和一种桔红色的胡萝卜种子。

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宋大人就是有本事在任何处境里都能尽可能地找到他的价值所在,德王妃身为其女儿也受益非浅,坐在德王府也收到了宋大人给她送过来的种子。

老爹很棒,可惜为避闲他现在很少来德王府,要不他来一次,皇帝就得给他找琐事让他忙得连家都回不来了,宋小五便给宋爹写了一封老爹很棒,望再接再厉再攀高峰的信去赞美他,宋韧回家看到,哭笑不得,跟夫人道:“这哪是当女儿的?”

有这么跟老爹说话的吗?

丈夫老被女儿哄得心花怒放,这次也一样,父女俩是一见面老闲闲淡淡地让人看不出感情深浅,也就一直跟他们处着的家里人能清楚明白其中的意味,张氏见丈夫就差要笑得合不拢嘴,还要笑骂女儿两句,也是白了他一眼,道:“她要是说你多管闲事,你就高兴了?”

“夫人此言差矣。”宋韧笑着频频摇头,转而又对自己的口是心非失笑不已。

当年他也没现在这无论战多少,哪怕战输也要站着输、笑着输的气魄,无非是当初女儿笑话他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却无不服再战的勇气担当,他才一次次挺直了腰杆一路战到了如今。

他有支撑他的人,无论是夫人还是女儿,都是不管他如何都会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她们是他的瑰宝,如果光吸他一个人,他走不到今天。

“诶,我是不懂你们想什么,不管你们了。”张氏为他们操尽了心,但宋家走到今天这步,就已不是她操心能解决得了问题的事了,但她想得开,不是她能解决的,那她就尽量多看少说,做自己能做也能做好的事情,多做事少添乱,这也是她不勉强儿子儿媳妇们必须跟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日子的原因,她也没有为此有遗憾之处。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过好了自己跟宋大人的日子,就是给儿孙们添福给自己增寿了。

“多谢夫人成全!”宋大人连忙给夫人作揖。

张氏笑叹了口气,由着他作怪。

宋家现下已不住在一块,应芙这厢也是没有婆母在身侧,来见她的人只需她颔首点头即可,她自德王府回来本想清静几天,过几天跟大郎谈谈,但大郎一直都忙,很少归家,她着人去问,都道大郎是歇在官衙,她找了人去探,都道他没跟他的同僚一样去喝花酒,也没有养外室歇在外面。

但他就是不着家,连着几日总算回来了一天,应芙抹开脸小心讨他欢喜,但因隔日他又离家歇在了官衙不回,在次日他回来的时候,放低了身段讨好他的应芙终是没忍住脾气,跟他大吵了一架大哭出声,她这次因难掩多日的委屈,又吼又叫地失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其歇斯底里把宋大郎惊得错愣不已,但因皇后寿辰在即,宋大郎身为朝廷重臣,加之其父尽半的人手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底下事众多,是以本来回来只是吃顿饭的他饭没吃着,听妻子哭闹了半会,就饿着肚子跟来请的随从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应芙难以置信,红着眼眶哆嗦着嘴唇看着他离去,最后把舌头咬出了腥味,才把嘴里欲出的狠话强忍了下来。

她本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可是行李收拾到一半,她抱了换好了衣裳的双胞胎,带着他们去找了祖母,跪在了宋张氏面前狠狠磕了个头,放弃了所有自尊与婆婆痛哭道:“娘,我与大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求你救救我罢!”

第173章

“唉!”宋张氏早年远离了苛刻的婆母,小夫妻离开家族生活艰难,但她的丈夫是个她辛苦为抚育儿子黑了眼睛都会红眼睛的男子,她受过温情,便心地仁慈宽和,见一言一行都自成规矩的儿媳痛哭流涕,她心里着实不好受,慌忙上前亲自扶了儿媳妇起来,与她道:“你又何必?你又何…苦来哉。”

逞强不逞强,张氏说不出中个对错,但儿媳早年不与他们住在一块,归了家来才见她的主心骨尤强,可一家子都是狠人横人,她斗得过谁?张氏也望她狠她强,可儿媳到底不是大郎,更不是她那个跟丈夫把一家子拉拔到现在的小五啊。

人的地位,是跟她的所出对应的,小五在宋家的地位,皆是她一步步隐忍厮杀得来,女儿如今成了德王妃,能与帝王谈条件,皆是她图谋所得,长媳又是凭何觉得她能凌架于之上?这些道理说出来,张氏知道长媳听不进去,还会恨她,遂一直都是只能怆惶地静待其后儿女未来,如今长媳来恳求,她听出了长媳话中的惶惑害怕,拥了长媳入怀中,止住了眼泪拍着她的背道:“儿,大郎不是坏人。”

他们宋家,出不了坏男人,有宋大人在,家风一直正着呢,儿媳别怕。

若说知道女人的莫过于女人,婆母这话一出,应芙的心安定了一半,看婆母舍下她又连忙去宽慰儿子,看着惊慌莫名被她吓到的儿子们,应芙羞愧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跟婆母诉衷肠,还是儿子紧要,忙安慰起了他们。

张氏心善,当下宽慰孙儿和儿媳要紧,一路笑颜温言,好歹是安慰住了人心,这头她抽空也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女儿那边说话,言语中也有让小五劝劝她长兄的意思。

大郎从小自有自己的主意,这世上要有能真正劝得住他,能让他把话听得耳的人,只有一心为他的父亲,与公正明白待他的妹妹了。

宋小五得了母亲身边人慌忙赶过来传来的话,当下沉思了下,就叫人去请大郎来王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