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和她们也扯不清,难不成让她们给我换房间?周末的时候我叫除虫公司来试试。今天晚上,呃,我找个地儿先住着吧,Motel或者速8吧,贵了我也住不起。”

  顾辛烈拗不过我,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去住酒店,还不如去我家,反正我一个人住,房间多。”

  我一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留学生之间,男女混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我只是借住一宿。按照波士顿的物价,去快捷酒店一晚上也得九十到一百刀,已经是笔很大的开销了。

  到了顾辛烈家后,他把他房间的床腾给我,自己去睡沙发。我知道他肯定不同意让我睡沙发,也懒得去推辞,而我们俩又不可能同睡一张床。顾辛烈的床又大又软,我躺在上面就挪不动了。读硕不比读博,也不比我读本科那阵子,学校虽然减免了我的学费,可生活费得靠给教授打下手来挣,以至于我过得十分拮据。来波士顿之后,我床也没有舍得买,就买了张厚厚的床垫铺在地上,很久没有尝过睡床上是什么滋味了。

  我呈“大”字形躺在顾辛烈的床上,懒懒地感叹:“大少爷你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

  顾辛烈悲哀地捂住额头:“您老这幸福值也太低了。喏,这件T恤是全新的,吊牌都没摘,你将就着穿穿,快起来洗漱。”

  “不起来。”我翻了个身,抱住软绵绵的枕头。

  顾辛烈束手无策了:“你不嫌不舒服啊?牙膏都给你挤好了。”

  “就不。”

  “你怎么又懒又邋遢。”

  我“嘿嘿”一笑:“现在知道了吧?我这人好吃懒做,胸小无志,反正又不是我的床,脏也不脏我,快点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顾大少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只得转身走开。

  我小人得志,半梦半醒之间还不忘使唤他:“记得把门和灯关了哈。”

  这一夜,我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醒来,来到客厅,看到顾辛烈还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被子大半都掉在了地上,只剩一个边角还搭在他胸口上。

  我忍不住笑出声,顾辛烈的睫毛微微颤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边揉眼睛一边疑惑地说:“姜河?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猛地抓起被子往胸口一掩,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你,你,你想干什么!”

  “拜托,”我绝望地捂了捂额头,“蠢成你这样,倒也是一项技术活。”

  顾辛烈这才终于醒过来,他悲愤交加地看着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他的拖鞋。我两脚一蹬,将自己脚上那双脱下来甩到他面前:“喏,穿这双吧,我喜欢光着脚。”

  我们斗了半天嘴才终于意识到肚子饿了,顾辛烈的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他想了想:“走吧,带你出去吃pancake。”

  等我坐上他那辆拉风的跑车,不由得忧伤地感叹:“有车就是好啊。”

  “你还没有驾照对吧?改天我教你吧。”

  说到学车,一时间许多零碎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开车的江海、沉默的江海,他的车里放着的古典音乐,我的心情一下子无比低落,淡淡地说:“再说吧。”

  04

  周末的时候,我打电话叫了除虫公司。我将所有的家具都搬到阳光下暴晒,衣服床单也全部洗了一遍,累得全身都快散架了。然后,我回到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也懒得管刚刚喷了杀虫剂,直接倒在了地毯上。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赵一玫的电话。

  我没有把Bed Bug的事情告诉她,我们随意聊了一会儿天,我还是忍不住问她:“江海最近如何?”

  “不知道,我搬家之后就很难见到他了,我本来和他也不熟。我在学校星巴克见过他一次,那天停电,他坐在外面对着电脑,我要去上课,就没跟他打招呼。”

  “哦。”我失望地说。

  赵一玫犹豫着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断绝联系,你们俩还可以做朋友的。”

  我摇摇头说:“爱或不爱,只能自行了断。”

  挂断电话之后,我收到赵一玫的短信,她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我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

  这天夜里,我再一次被Bed Bug咬醒,我所说的果然没有错,它根本没有办法被除掉。第二天早上,顾辛烈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好一点,我垂头丧气:“别说了,我等会儿去学校就上网找找现在还有房子租不。”

  “那我放学后还是接你去我那儿吧。”

  我开始着手搬出去住这件事情,可是到了这个时间段,几乎都没有空房腾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不是条件太差就是价格高得离谱,我无比头疼,心想当初果然不应该贪图小便宜。

  毫无进展地折腾了好几天后,我有些丧气地坐在顾辛烈车上,随口道:“要不把你空出来的房间租给我好了。”

  顾辛烈一听,猛然一个急转弯。

  还好我系了安全带,我瞪他:“你干吗?”

  他无辜地眨眨眼,语气却十分愧疚:“你不是说要搬我那里去吗,我掉头去给你搬行李啊。”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我就这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啊。”

  “已经当真了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顾辛烈来到波士顿后,自己买了一套房,小区里设备都很齐全。让顾辛烈当我的房东,我也避免了再次遭遇极品室友的可能,两人搭伙做饭什么的也挺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上学没法坐巴士了,得自己开车。

  我衡量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盯着他:“房租你开个价吧。”

  “啊,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差啊,算了吧。”

  我抬起手,尽力站起身敲了敲他的头:“不收房租我不住的啊。”

  “别闹,”他轻笑,“我开车呢。”

  “谁跟你闹了,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啊,”顾大少一脸无辜地撇撇嘴,“你说就你那几个房租,我拿着有什么用啊。”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身为穷人,我不得不挣扎着维护自己那颗脆弱的自尊心:“那也得给。”

  “倔得跟牛一样,这样吧,你现在租多少就给我多少吧。”

  “别傻了,”我翻了个白眼,“我们四个人挤3B2B,还有一个人睡客厅,这价格能一样吗?这样吧,房租我乘以二,然后你打个友情八折。可以了吧?不可以也没事,我不住就是了。”

  顾辛烈趴在方向盘上乐不可支:“姜河你够可以的啊,租客比房东还大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顾辛烈开车将我送到屋门口,我收拾东西,他开车去给我买吃的。

  我的东西并不多,来了波士顿以后,我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一张床垫,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是我全部的家具了。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个行李箱就能全部装完,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悲哀。

  没过多久,顾辛烈给我打电话说他到门口了,我便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她们三个女生坐在饭桌前,我正准备跟她们打招呼说一声,面对我坐着的女生先反应过来:“你要搬走?”

  “嗯,”我本来想着无论如何,大家能相遇便是缘分,毕竟一室共处两个多月,反正我也已经找到新的住处,我便笑了笑,“我找到了新的住处。”

  有个女生有些过意不去,放下筷子过来:“我帮你搬吧。”

  我正准备说不用,另外两个女生忽然就不干了,横眉竖眼地说:“你什么意思啊姜河,当初租房合同签的可是一整年,你的押金也交了,还剩下九个月呢,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说起来我也真是的,和她们客气什么啊我,拎着行李箱直接走人多方便。

  刚刚走过来说要帮我拿行李箱的女生也停下来,倒退两步回到她们身边。我松开手,冷冷地问:“你们不说我还忘了,这个月剩下的房租就算了,当我白给的。但是那一千刀的押金你们得退给我。”

  “不可能。合同未满你自己搬走就是毁约,怎么可能退你保证金?”

  我震惊了,这人一不要脸起来,真的是鬼都害怕。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顾辛烈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没事吧?怎么这么久,行李很多吗?要不要我来帮你搬?”

  “没事,”我冷静地握着手机,“就是遇到三个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