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司从才回来。

“走,吃饭去。”他顺势拎起脚下的小桶,却觉一沉。

朝乐挑眉,“怎么样?”

“这两条鱼都是你钓的?”

“是啊,可惜时间不够,不然还能再多钓些。”

说着,装成熟练的样子开始收鱼竿。

司从没笑,也没正经,眼眸眯起,饶有兴致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

朝乐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怎,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发现我老婆很厉害。”

“那当然。”

“没有诱饵都能钓出两条鱼,能不厉害吗。”

“……”

朝乐下意识地低头,发现椅脚下的诱饵料连包装都没拆开。

司从俯下身,将诱饵料捡起,煞有介事道,“是我的错,走之前忘记提醒你这个怎么用。”

满满的嘲讽。

“你!”朝乐吃了个哑巴亏,索性闭嘴,任由他吃不住笑,一手提着鱼桶和鱼竿,一手握着她的腕往前走。

园子投资人已和司从混熟,知道朝乐的身份,大方热情邀请他们一同吃饭。

司从把鱼递过去,刻意强调是他太太钓的鱼,可以煲汤,也可以红烧。

朝乐:想拍死老公怎么办,在线等,捉急。

下午的时光过得稍快些,这里的当地人开一辆早已停产的悍马,带他们兜风,从对话里看出,这个老板做的是松茸生意,白手起家,小日子过得很自在。

和陌生人相处,朝乐多少不太习惯,但几句下来,又忍不住被人家逗笑,不仅没架子不吹嘘,说话也实在。

悍马外表看着华丽,里头却乱糟糟的,后箱尽是些泥土,问了才知道老板偶尔会用这车拖货,朝乐不禁好笑,所说的土豪不过如此,绝版悍马成了货车。

下午的行程无非是逛逛景点,车上也有年轻女伴,朝乐并不落得单调。

晚上时间就显宝贵了,大家伙儿成双群对去约做大保健。

镇子虽小,设施应有尽有。

朝乐和司从在门口停住脚步,她看了眼站在门口浓妆艳抹的小姐,问道:“你想去吗?”

“不想。”

“其实你要是去的话,我不会阻拦。”

他拉她的手更紧了些,似乎生气了。

于是朝乐岔开话题:“上午你说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他答得漫不经心,“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人防着。”

“难道还有工人故意受伤?”

“无奇不有。”

朝乐唏嘘。这些人可真不要命,缺胳膊少腿,下半生再怎样有钱也过得不尽如意。

他们晚饭是打算和朝阳一起吃的,打了电话知道大家都在镇上,便约了一家餐厅后,四个人碰面。

早上不愉快似乎从未发生过。

朝阳不沉闷的时候,性格活泼,和同龄人无异,在司从问到留学情况时,也侃侃而谈。

朝乐喝了口开胃的清汤,问对面的宋佳芝,“买了什么?”

“就是一些小物件。”宋佳芝耸肩,“现在的古镇一点都不好玩,小物件都是从义乌批发的东西。”

“也未必,一些吃食还是不错的,可以找年纪大些的老太太摊子,有很多手工制品。”

宋佳芝点头,“你们呢?去哪儿玩的?”

“也是瞎逛。”

司从插一嘴:“不止瞎逛,还钓了两条鱼。”

朝乐:“……”

“那挺好的。”宋佳芝接道,“我也想钓鱼,可是朝阳不带我去。”

朝阳冷冷搭一句:“你自己没长腿吗?”

“想要你陪我嘛。”口吻尽显撒娇,还嫌不够,宋佳芝又将朝阳胳膊揽着,故作亲密。

不得不说,宋佳芝的演技也不赖——在知道一些事情后,同样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明天有定机票吗?”朝乐下意识避开看他们的视线,问司从,“我想回去了。”

他反问:“不多玩几天?”

“想回去上课。”

这样敬业,也不知为了什么。

饭吃到一半,朝乐问宋佳芝去不去厕所,得到否定回答后,她只能一个人去。

“要不要我陪你?”司从问道。

她摇头,身子离开座位。

少了个人,气氛一下子静了。

司从手指磨着杯子,语气漫不经心,“你姐一直都为你好。”

知道是对自己说话,朝阳抬头,闷闷地嗯了声。

“你少惹她生气。”司从语调仍然没变化,话却听起来沉重,“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毕竟,他是罪魁祸首,不知造什么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

不过做了就做了,收手是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收手的。

朝阳看着他,年龄差摆在那儿,不管是气质还是事业,亦或者处事之道,都比不过对方,他凭什么横行霸道,凭着自己先认识朝乐,凭着一腔热血。

于是没留任何情面,朝阳微笑:“我又不喜欢你,冲你来什么。”

转而起身,离座离得潇洒。

朝乐洗完手出来,和人撞个满怀,正要道歉,发现是熟悉的人,而且看脸上那抹笑,像是蓄谋已久,故意撞上。

“你吃完了吗?”她问得冷静如斯。

朝阳想,哪天她狼狈潦倒,不堪一击,也能做到如此冷静。

他嘴里叼着刚点燃的烟,吐出的烟雾恶趣味绕在她的脸上,“我可以亲你吗?”

朝乐发愣的同时,他已经把烟蒂夹在指间,另一条胳膊环过去,修长的手指在她蝴蝶骨的位置摸了下,抱了半秒,不等她挣扎,他已然主动松开。

不给亲,抱一抱总可以吧。

朝乐不知他想做什么,满心疑惑,抬起的余光瞥见朝阳身后的人,大脑顿时空白一片,浑身僵硬住。

“司从……”

☆、26

明知是故意的。

朝乐看向朝阳的眉目不由得蹙紧,他反而小人坦荡荡,叼烟的姿势越来越老练,唇角的笑邪得令人又恨又心悸。

这小子自然知道,他前脚迈开,后脚就有人跟上。

司从没说话,也没看他们,径直拐进洗手间入口,像是,他也是专门来方便的。

只剩他们两个,朝乐深呼吸,尽是无奈,“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

“朝阳,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你已经长大承认了。”不难发现她有多失望,“你觉得那样做有意义吗?”

他却突然严肃,“我现在叫王阳。”

她微怔。

这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可,关系撇得清吗。

王阳,这名字太大众,他不想要这个名字,可又想要她。

等司从出来,外头只有朝乐一人,只有弥漫的烟味证明朝阳刚才有过不轨行为——

“对不起。”朝乐轻声说,“他没有别的意思。”

司从嗯了声,“他就是喜欢你,是没别的意思。”

“……”这话她接不了,一下子陷入尴尬,以前司从很少为难。

看出他隐忍于内的怒气,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走在前方,朝乐咬唇,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跟上脚步。

穿过人群,她步伐显得笨拙,从背后喊他的名字。

前方的人脚步一顿,她没来得及停下,不偏不倚撞上后背,揉揉被磕酸的鼻子,抬眼还是充满无辜和内疚,“真的……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搞的做错事的人是她。

又让人觉得她太过宠溺朝阳,无微不至,事事替他操心,这难免更加令人恼火。

司从望着垂眸低眉的她,脸蛋白净文雅,二十上走的人还跟个闺女似的——不过也的确是小姑娘。

他拍拍她的脸,“走,去结账。“

“你不怪我了?”

他不置可否。

“那我去拿包,手机和现金都在里面,你去开车。”

朝乐乖巧地不追问到底,回到座位上拿包去结账,发现包的位置和之前有些偏离。

因为有人看守,她可以放心把包留下再上厕所,眼下这两个男性都离座了,那么只剩下宋佳芝一人。

“有人来过吗?”朝乐问宋佳芝。

宋佳芝正玩手机,漫不经心,“没啊,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朝乐狐疑地摸出钱包,发现现金少了几张。

现在出门在外,很少用到现金,她习惯未雨绸缪,偶尔会携带一些,不过没认真数过,但她可以肯定,钱少了。

朝乐没细想,几百块钱,和坐车一样,就当买个教训。

“朝乐姐,你要去结账吗?还是我去吧。”宋佳芝站了起来,用纸巾擦了下嘴,“总吃白饭也不好。”

“不用。”

“没事,你就给我一次表现机会。”

说着,宋佳芝已经拿起牌号去结账。

结完账,他们回酒店。

大概因为事情说开了,宋佳芝觉得自己委屈,可以理直气壮控诉朝阳,撕开酒店自备的劣质TT,往他跟前一扔,“今晚你打算怎么做。”

玩游戏的朝阳头也没抬,“随你。”

“你明知道我想做什么。”

“宋佳芝,身为女孩子,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上赶着等人做你吗。”

“那我们分手吧。”宋佳芝心平气和,“我和你在一起,不是看你给我脸色还精神出轨。”

分手——朝阳是不愿意的,总得做些刺激到朝乐的事情,虽然幼稚,可他本身就不是成熟的人,只能靠幼稚的事情宽慰自己。

朝阳关闭游戏界面,给宋佳芝转了五万块钱。

听到滴地一声,宋佳芝微愣了下,瞄见后端的几个零后,心头一喜,表面上兀自生气,“你什么意思?”

“收着,别吵。”

“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吗,今晚的饭钱还是我结的呢,我根本就不在乎钱。”

朝阳不耐烦地背过身,“别分手,别吵,别装逼。”

“你!”

宋佳芝还想为自己清白辩解几句,又觉朝阳这人性子偏激,惹急了他没准把钱要回来。她是个识趣的人,不吵就不吵,五万块钱到账,嘴上mmp心里笑嘻嘻,立马打开淘宝,把购物车给结了。

买完后,截个图,发朋友圈。

第一个点赞的是晚于,继而找她聊天,将她拉到一个群里。

刚恋爱的晚于神经大条,每天兴奋感爆棚,乐滋滋地发语音:“佳芝你也把你对象拉进来吧。”

宋佳芝看都没看朝阳,直接扣字:【他不来。】

晚于显然很失望,这孩子单纯得很,有对象就想和别人分享喜悦,谈恋爱的第一天,整层宿舍都知道她对象是谁。

群里有个叫“宠她”的人回复道:【你也有对象啦?】

宋佳芝意识到问的人就是她,碍于情面,没有直接回。

过了几秒,她看到有人添加她为好友,就是晚于的对象,微信名“宠她”,头像是个至尊宝,而晚于头像则是紫霞仙子。

鬼使神差的,宋佳芝选择同意添加,那端很快发来一个萌萌哒猫咪的表情包,【小姐姐我们见过的,还认识我吗?】

宋佳芝正要回复,听见朝阳冷冷道:“你在和谁聊天。”

“一个朋友。”她一边说,一边把消息提示音关掉。

酒店房间比昨晚睡的旅馆条件好很多,玩累一天的朝乐放心地往床上一躺。

司从瞥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

“一起洗。”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我先!”急溜溜地跑进浴室。

听到门反锁的声音,司从不免好笑,摸出一盒香烟,走向窗口。

十分钟后。

朝乐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被毛巾包裹着,睡衣穿得端正,圆领短袖和长裤,该遮的都遮住了。

司从见她扯过吹风机,插上插座,因为电线太短,头发又长,怎么弄怎么费力。

他捻灭烟蒂,说了一句:“我帮你吹?”

“……”

这一句,怎么看着那么别扭呢。

朝乐没看过小电影,忄青色小说看得不少,弯弯那边设有成人专用网站,她基本能知道一些词语的意思。

比如他刚刚那句。

“不用你吹。”她刻意强调,“我自己来就好。”

说话间,吹风机已经被他拿在手中,按了二档热风,另一只手撩起湿润的长发。

“真不用。”朝乐还想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