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这人会不会压根就不在渝州啊?”胭脂在旁嘟囔:“要不然怎么可能半个多月都不在城中露脸?”

彭岚和罗诚闻言都是一愣,而此时小厮匆匆入内:“大人,画中女子出现了!”

彭岚闻言激动起身,罗诚已经奔到小厮面前:“她在何处?可有人跟着?”

“在四望关附近,有个男子与她同行,咱们的人正跟着呢。”

罗诚转身看向彭岚:“小姐,我这就过去。”

“等等,我也要去。”

“小姐,您还是别去了!”胭脂赶忙提醒:“这事儿得做得像跟您没关系啊。”

“可是…”彭岚眼有妒色:“我想看看她。”

嫉妒令人疯狂,不甘似猫爪挠着她的心,她自诩天下无人能比,可偏偏四郎就不在意她,居然还有了心上人。

一想到她爱慕的男人抱着那个女子,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和画上的女子一般,是不是会勾魂。

议事殿内的地上,置了两具尸体。

一具外套常服展开,显露内里的紫色太监服。

一具身着夜行衣,脖颈处用白布遮盖了伤口,但白布上渗透着的血迹已经发黑。

除开这两具尸体,在不远处还跪着一人,他双手缠缚,口中塞有布团不说还额外勒了一条绳带,此刻他用一双惊恐的带着求生欲望的眼正惴惴不安地看着殿内众人。

尸体总归不详,其中一具又因为死得略早,隐隐散着异味,惹得大臣们纷纷掩住口鼻围观后退开些许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马希声可不敢走下高台,就站在高处伸脖看了两眼:“不是说杀了三个吗?怎么就抬了两具来?”

“大王,左侧尸体乃昨日击杀三人中的一个。”李昌平赶紧解释:“抬他来,是因为他身着内宦紫袍,而右侧的并非是昨日当街击杀之人。”

“哦?那他是…”

“今晨子时前来企图杀人灭口之人。”

“什么?杀人灭口?”马希声刚问出话来,就抬手在心口处按了按,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给吓得,他这会儿觉得胸口闷闷地不那么舒服,不过,他到底心虚,生怕大臣们看出他害怕到心慌,又或者不太对,刻意的压着不舒服强撑在此。

“大王!”崔颖此时上前一步:“细作渗入楚国之事已经败漏,这背后的人怕被揪出来,为自保要杀人灭口,还请大王严查彻查,确保政权清明无忧。”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位大臣哗啦啦的处理,殿里回荡着一串的附议。

“查,必须查!”马希声赶紧表态,他想速速了了这事儿,回去躺着,顺势指派道:“司空,司徒二位大人,就由你们携长沙府尹彻查此事吧!”

“大王,此事已牵连内宦,还请大王允许臣等入宫查校。”李铎出声请旨,马希声不假思索点头道:“好,孤准了。”

此时彭玕突然出列:“大王,细作一事关乎国运昌平,不但应当严查彻查,还当厉治。”

“爱卿所言厉治是…”

“大王当即刻调派军队与楚地各州郡清查,以免细作藏匿清除不净。”

马希声闻言一愣,此时刘彦瑫也出列道:“大王,彭大人所言极是,且臣认为除清查州郡各处外,难民入境一事也需暂缓,否则细作混入难民之中,便可于楚地肆意流窜,难以清查除净。”

马希声的眉立时皱了起来:“抓细作就抓细做,与难民何干?”

难民不入,他怎么动手?怎么让自己王权得保?

“大王,难民…”

“好了!”马希声不悦地打断了刘彦瑫:“孤允许各州郡清查,就这样吧!”

马希声说完摆手,刘彦瑫只得一脸郁闷地退回队列。

几位太监赶紧上前抬尸遣犯,然而尸体刚刚抬起来,一支细小的竹管却突然从紫衣尸体里掉落下来,滚落于地。

“慢!”许德勋见状大喊一声,太监们停止了动作,马希声也好奇张望:“何物?”

许德勋上前捡起小竹管,略一观察,伸手对扯,露出绢布内瓤。

崔颖等人都是发出惊讶之声。

许德勋抽出绢布内瓤刚要打开,马希声已好奇催促道:“什么东西?呈上来!”

赵福禄闻言立刻下来取内瓤,许德勋不敢打开,自然双手奉上。

然而就在赵福禄要拿到的时候,彭玕突然喝道:“慢着!大王,此物乃细作所遗,不知是否已经沾毒,还需小心谨慎,待臣等查验确保安全再呈上为善。”

马希声一听有毒,怕得立刻点头:“在理,那你们看看是什么,可有毒?”

赵福禄闻言当即退开些许,周边大臣也退开了一些。

可怜许德勋拿着绢书骑虎难下,无奈之中只能小心翼翼地展开—堂堂右相居然被拿来测试有毒无毒也真是万万没想到了。

没有粉尘,也无异物,就只是一张写满字迹的绢书而已,但是许德勋在偏头斜眼地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大变地直接抓紧了绢书,瞪视起来。

“怎么了?”彭玕看着明显神情不对的许德勋关切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许德勋没有作答,反而是抬头看向了马希声,一言不发。

他这诡异的模样,令马希声错愕不解:“你看着孤做什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冲门主来的!

许德勋的脸色渐渐发白,神色越发惶惶。

彭玕见状上前两步走过去伸头就看内容,这一看,也是脸有异色,崔颖觉得奇怪也上前观看,而此时彭玕一把抢过绢书就想撕毁。

可是绢书非纸,撕扯不断,只是变形,与此同时崔颖大喝道:“你干什么!”

喝声中他一把抢下了绢书,瞪视彭玕:“你想毁掉证据?来人!把他拿下!”

彭玕可是重臣,谁敢拿下?堂上侍卫只敢围住彭玕。

崔颖此时已把绢书扯抻阅读。

“看不得啊!”彭玕嘶声大喊,双眸恐惧,但晚了,看脸内容的崔颖脸色骤然变得惶惶不安,也抬头看向了马希声。

彭玕登时闭眼,一副无力回天的模样。

这突然的情况让大臣们好奇之下,不禁纷纷涌到崔颖跟前探看内容,而后他们一个个的全变得惊愕无言,皆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马希声。

马希声看到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心慌得越发厉害。

“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孤?你们…把那个呈上来!快把那个呈上来!”

赵福禄抢夺般地从呆住的崔颖手中抽走了绢书,递给了马希声。

马希声一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起来:“这,这是造谣,这是…”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心口发慌,眼前天旋地转,继而人往前栽!

“大王!”赵福禄的大喊声中,马希声栽倒在地,手中绢书也摊在地上,绢书内容中的一行字格外刺眼:“…难民入境后,楚地归孟指日可待。”

孟!

归孟!

可怕的字眼令众人愕然,而赵福禄已经大声招呼着侍从们迅速把马希声抬起直奔后殿。

“太医!快传太医!”赵福禄的声音回荡在殿中,而整个大殿内的群臣谁都没有动,他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所措,他们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

难民入境谁允许的?

他们谁有胆子当堂指责君王为细作?

一时间,整个殿内气氛诡异无比。

突然,许德勋晃了下身子往前栽,在他身边的大臣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右相!”

“完了…”许德勋绝望无比口中喃喃:“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你死定了?是我们都死定了!”彭玕说完瞪向失魂落魄的崔颖:“说我毁掉证据?我毁了,我们才都有活路!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里面的内容…”

崔颖梗着脖子:“我怎么知道他会是…”

崔颖的话音戛然而止,刘彦瑫的手捂在了他的嘴上:“说不得。”

崔颖使劲儿点头—是啊,说不得啊!

刘彦瑫松开手,崔颖自己捂住了嘴巴,而此时李铎却看着他们:“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各自情绪,无人敢说一个字。

热闹繁华的主街上有一家临街客栈,女扮男装的彭岚、胭脂跟着罗城一进去,就看到眼熟的两个小厮,正坐在一楼门口的饭桌前假装喝茶,实则盯着对面。

“人呢?”

小厮看到他们立刻起身恭敬作答:“进了对面赌坊。咱们的人跟着呢。”

罗诚转头冲彭岚道:“小姐您在这里稍待,我进去看看。”

彭岚点了头,罗诚就去了对面,彭岚刚落座,胭脂觉得不对朝前两步,继而皱眉退回了彭岚身旁:“小姐,这可是唐门的口子啊!”

彭岚一愣,挑眉张望—可不是嘛!

话说另一边,罗诚不知这赌坊是唐门的堂口,他一进去就四处张望找寻与花柔一样的女子,可是他找了半天,这赌坊里只有形形色色的男子,一个女人都没有。

于是,他凑去了赌桌前—先前跟着人的癞子和小皮正凑在那里貌似猜大小。

往桌上随意丢了两枚大子,他冲小皮低声问道:“人呢?”

“上楼了。”小皮眼往楼上看,罗诚顺着他的目光朝上,发现那个雅间外面还站着两个小二。

“爷,这女的恐怕来头不小。”癞子在旁提醒:“她上去的时候,我们看见有人出来迎她还毕恭毕敬呢!”

罗诚闻言皱眉。

此时,赌坊楼上的房间里,唐风,唐昭与花柔,唐箫四人围坐桌前。

唐风沉着脸,表情并不亲近:“抱歉,杀手阁只听命于姥姥。”

“是。”唐箫提醒着:“但姥姥已把门主之位传给唐柔…”

“可她不是亲手传的!”唐风的话令屋内气氛有一丝尴尬。

此时,唐昭一脸无奈声音柔和道:“唐箫师兄,姥姥是什么脾性您清楚,家主在阁里放了不少钉子,姥姥为了清除这些钉子,可是连我们都想一并除了的!这种时候我们不顶着这口气,万一姥姥醒了,治我们的罪,那可就…”

“你们怕这是个圈套?”唐箫顿悟了他们为何是这般态度。

唐风唐昭齐齐点头,一点都不含糊。

“我用我的人格起誓,这不是圈套。”唐箫说着举起了手。

唐昭唐风眼神对望,一时静默—他们太清楚唐箫的脾性,他们知道他敢于担保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也同样清楚唐箫有多么护着花柔,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我来,不是为了逼你们向我效忠。”花柔此时轻声道:“更不是要强制杀手阁回归,我只是想看看任事录,按照门规,我身为门主就有查看的资格不是吗?”

唐风闻言挑眉:“看可以,但是,不能拿走。”

“也不能抄录。”唐昭连忙补充,花柔当即表态:“这没问题。”

“任事录记载了杀手阁自成立起所有的交易任务,迄今为止已有三十册,不知道门主想查看哪一部分?”

花柔咬了咬唇—她不想点明自己的目标,所以最终她说:“全部。”

唐昭和唐风再次眼神对视,而此时门被推开,唐路入内并掩上了门:“有扎子。”

唐风,唐昭,唐箫三人一起皱眉。

“扎子?”花柔不解,一个没在外执行任务的人自然不懂的暗语切口。

“就是探查跟踪的人。”唐箫忙给花柔解释,唐风已看向唐路:“哪路的?”

“楚国彭氏。”

花柔挑眉—楚国!

几乎是无意识的,她瞥了一眼唐箫,而此时唐昭皱眉嘀咕:“怎么又是他们?还不死心啊?”

“不!”唐路看向花柔:“这次他们应该是冲着门主来的。”

唐风,唐昭闻言齐齐看向花柔。

“我?”

“是,他们的人手里有您的画像。”

花柔更加惊讶,而唐箫则冲花柔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唐箫说罢走到唐路身边,唐路会意地冲他一点头,两人出屋。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乐意

唐箫同唐路从二楼包间内走出,唐路下巴往前一抬:“就那个,魂都不在赌台上的。”

此时,罗诚恰好随手丟了几个通宝在桌上,眼往楼上扫看,正和唐箫眼神对上。

“他手里有画像?”

“不是他,但应该是他的人。”

唐箫当即往下走。

罗诚察觉到不妙,低声同小皮和癞子道:“分头撤。”

小皮,癞子立刻左右分头撤。

罗诚也转身往外走。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守门的两个小二就挡在了身前。

罗诚站在门口,抬手捏着兰花指理了理额发:“什么意思?”

他的兰花指是做给对面看的—客栈里的小厮一看这暗号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小姐,您请速速从后堂离开这里。”

彭岚斜他一眼:“怎么了?”

“统领的手势说有危险,让立刻离开。”

“危险?”彭岚诧异,而胭脂立刻拉上她的胳膊:“小姐,我们快走。”

彭岚瞪着对面,不愿相信,也不愿离开。

胭脂急了,连推带拽地将伸头张望的彭岚往客栈后堂退去。

同一时间,赌坊内唐箫已经来到了罗诚身后,他伸手拍上罗诚的肩头,罗诚刚要转身动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倒在了唐箫的怀中,唐箫看了一眼身侧的唐路:“点子都抓起来,动静小点。”

唐路点头,唐箫抱着罗诚就往后院拖拽。

“怎么回事?”袁德妃匆匆冲进寝殿,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马希声就冲跪在牙床前正给马希声扎针救治的太医质问:“大王他怎么了?”

“回禀娘娘。”赵福禄在旁作答:“大王他…他气血攻心昏倒了!”

“什么?气血攻心?好端端的他怎么…”

“娘娘!”赵福禄把自己从大殿上取回来的绢书颤巍巍地呈上:“娘娘,您…您看看吧。”

袁德妃抓过绢书阅读,随后双眼圆睁:“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今日朝会上,从被抓的细作身上掉出来的…”

“细作?”

“是,此物,大臣们都…都看见了…”

“什么?”袁德妃连退两步:“那,他们人呢?”

“都在殿上候着呢。”

袁德妃捏着绢书看了眼牙床上的马希声,转身冲了出去,赵福禄见状高呼着追在后面:“娘娘!娘娘,您去哪儿!”

议事殿里,还是可怕的静默,特别是赵福禄跑回来取了绢书走后,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杀人灭口?还是装作不知—装终究是装,谁不忧心被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