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契丹皇族!”萨图克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热情,道:“小汗以九死之余,得到契丹大国援手,此番踏平北轮台城之后,必将北庭尽数献给契丹皇帝陛下,我回纥人马将尽数撤入伊丽、碎叶,千秋万代,永为契丹藩属。”

“现在没必要说这些,”耶律阮冷冷道:“北轮台城都还没打下,张迈随时都会回来,若到那时,你我怎么结这个局?我察割叔叔听说你这边久久未能得手,所以要我来问你,眼下准备怎么办?”

霍兰在外客面前从来都不开口,葛览站起身来要答话,萨图克以眼神止住,道:“请耶律将军放心,这边我自有打算,一定会按照原定计划推行的。”

“放心?怕是难以放心!”耶律阮道:“敌将慕容春华听说北轮台城危急,留下刘黑虎固守东北,自率领四千骑兵来援,这个原在我们算中,我们以九千大军在路上埋伏,其中更有两千人乃是我契丹精锐中的精锐腹心部(皮室军),可伏击之下虽得小胜,却居然未能将他击溃!竟然被他退入附近一座空砦之中!我军虽然将之围困起来,对方虽然未能突围,可我们也没法得手,唐军如此坚韧,这一仗可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萨图克道:“那么察割将军准备如何?”

耶律阮道:“当初我们决意西征助你,或许真是一个错误。不过战局已经进展到现在也就容不得退缩了!不管如何,也无论你付出多少代价,这一仗我们肯定要赢!否则的话若有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

霍兰大怒起来,喝道:“你这是威…威胁…胁吗!”

耶律阮冷冷道:“这不是威胁,这是实话!”

萨图克斜眼看着这个契丹青年,道:“放心,张迈的这些部下虽然奸猾,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在我的料中,刚才只是稍有意外,但很快他们自己就会露出致命要害,那个时候不但我们会将唐人的獠牙卸下来,就连贵军打不下来的慕容春华,我们也能一并解决!”

耶律阮将信将疑,但看萨图克时却觉得他并非虚张声势,这个西域雄主从眼神到表情都充满了自信。

郭师庸李膑眼见杨信救出马继荣部,亲自出城,与马继荣、田浩、杨信等会于城外,大赞徐从适箭法如神,郭威将车阵交给奚伟男也赶来相会。

众人聚在一起,田浩道:“慕容副都督会被逼到告急,形势必然危险,如今我们士气如虹,不如一鼓作气,趁机破敌。若将慕容副都督以及其麾下人马也都接应过来,那时回纥与契丹便奈何不得我们了。”

李膑却道:“我的意思,却还是以稳妥为上,不如且待元帅归来我们再前后夹攻回纥,回纥一退,契丹也就无法久居。”

田浩道:“那怎么行!这次回纥打得我们如此惨,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岂能轻易放他们回去!我们不能太过畏缩,这一仗不是自保的问题,而是定要将回纥全歼于此!”

李膑虽然官阶比田浩高,但他之前由于主张持重而出现多次失误,这时再主张持重便底气不足。

郭师庸问郭威道:“郭将军以为如何?”

郭威道:“必须先保不失,然后再议进取——我军有两不可失,一是北轮台城,若北轮台城一失则无疑阻挡回纥人十万主力南下,二是轮台道路口不可失,如今后方虚弱,若让回纥冲过路口,哪怕萨图克只是抽出万骑,也有可能会将我后方捣得糜烂。因此北轮台城仍当固守,我以车阵当位于城池东南之路口,一城一阵作犄角之势,以当回纥。”

田浩道:“现在这两件事情都已经完成,所以我认为应该出兵进击,救出副都督!从副都督所发出的信号看,围困他的应该是契丹,回纥可测,契丹未可测,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我天策军会折损一大将,那时候我们如何面对元帅归来?”

众议未决时,东面冒出了浓烟,看看距离,似乎就是慕容春华被围困处,唐军将领望见都有些紧张,其时已是黄昏,那浓烟冲天而起,但用千里镜也望不见确切形势,慕容秋华在城头十分担心。

马继荣道:“莫非契丹人在对副都督用火攻?”

郭师庸也担心这个老战友,迟疑着,问杨信:“杨校尉,你可还有一战之力!”

杨信笑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救慕容副都督的。”

郭师庸道:“好!如今天色已晚,现在赶过去必已入夜,夜里去到怕会遇到伏击,且入城休息一晚,明日行动。”

杨信欣然领命,田浩道:“我部残存尚有六百骑,请一并前往,此议由我提出,请让我任杨校尉的副将!”

众人无不愕然,田浩以中郎将而领一府精锐,不但资历老,而且军阶也比杨信高出四级,就算要去也该是杨信做副手,不料田浩竟然自请居副,那显然是敬爱杨信的本事,有心避贤,诸将在愕然之后便明白过来,人人佩服。

徐从适怔在当地,低头不语,心道:“天策军这几年能够横行西域,果然不是侥幸!且不说军心、士气、战力,就是将领的这份胸襟别处就找不到。”

李膑道:“田将军这提议让人钦佩,只是若两支军马都去了,若有闪失,恐怕我军会重新陷入更大的困境!”

眼下银枪敢死营已经被视为北轮台城最强野战精锐,若与田浩部都去救慕容春华而出事,则唐军不但士气要受到打击,而且会再一次陷入无野战之兵可用的可怕境地。

郭师庸也自踌躇,郭威道:“此事确实有风险,不过敌众我寡之下,兵力宁可集聚,不可分散。要么就不要去救副都督,若要去救,便得集中全力去救。若怕闪失,便是一半精锐也去不得的!”

马继荣看了一眼郭威,道:“郭将军所言有理!我亦以为,要么不救,若要去救就当狮子搏兔用全力!”

郭师庸迟疑着,看看西面又冒起的两股浓烟,一握拳头,道:“好!救人!”

当晚回城整顿,以银枪敢死营为主力,并田浩所部,又从马继荣部下中抽出数百兵马,合为三千人,以杨信为主将,田浩为行军司马,徐从适为副将——对这等人事安排田浩的部下竟然都无意见,这些岭西老兵的胸襟亦如他们的主将一般宽广。

三千人都予酒予肉,饱餐一顿,又让他们各自安歇,郭师庸道:“你们自顾休息,今晚就算回纥来攻也不必理会!”

不料这个晚上却平静地有些出奇,第二日旭日初升,杨信先爬起来抹擦银枪,徐从适走近道:“元帅既见我们这边的烽火,只要不被拦住肯定会星夜赶回,迟得一日,回纥人的境况就危险三分,但萨图克从昨天黄昏到现在竟然都未行动,这动止有异,只怕今天此去肯定会有陷阱!”他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们就这样与回纥耗着也就算了,何必甘冒奇险去救慕容春华?这样耗着,就算东面慕容春华出了大危险,也不过折了他一部,好过将我们这边的小小优势也跟着断送了。”

杨信却道:“在昨日之前,对于大军决策我们都说不上话,空自议论也无用,但如今却不同了,你且说说这次杨都督出发去袭河谷却被包围,还有张元帅赶去增援以至于后方空虚,究竟是否出于失误?”

徐从适道:“你既然问我这话,想必心中必有主张。”

杨信道:“咱们虽然来自中原,但家族都在边疆,我汉家对付漠北胡虏,最难对付的是什么,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胡虏最难对付的,自然是倏来倏去,来去无踪。”徐从适道:“我将求战而彼不战,我稍有松懈则彼趁机突入,我若出击,则彼遁入边远,让我们难以追袭。若要大举追击,则必须广派兵力,穷搜大漠草原,用兵时短则必然无功,兵事旷日持久则国库空虚,国库空虚则内患又生,所谓戎狄易败而难灭——这是对付胡虏最麻烦的地方。”

“是啊,易败而难灭,”杨信道:“这是我汉家对付胡人千古难解之难题。从李牧到霍去病,其所以能够建立奇功,都不在于破敌,而在于歼敌!”

徐从适道:“你是说,元帅和都督这次中计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咱们也说不清楚,但现在我们确实有一个机会与回纥全面决战!”杨信道:“我听说后方已经在举债度日了。若此战无功而毕,让回纥退入岭西,让契丹退入漠北,诚然,回纥这个冬天只怕得饿殍遍野,契丹也将威望大损,但我们呢?怕是数年之内,也再没有力气组织起像这次这样的大军征伐了吧。三方仍然是三败俱伤,而赢家,就是没参与此次战争的人。”

徐从适嗯了一声,没有接口,但已经明白杨信的意思。

此次的结局如果真是契丹东撤,回纥西退,在回纥人主力未损的情况下,唐军可未必能够继续冒着严寒远征岭西,当然要想进入漠北就更难了。回纥人无功而返,国力势必大落,甚至萨图克的地位也将动摇,然而灭族却未必至于,那时候西域很可能会继续维持着战前的格局,有所变化的只是契丹、天策、回纥同时削弱,而与此同时,后唐却势必趁机坐大!

天下国势之消长是有叠加效应的,一旦后唐得到天下之望,则各种人才、资源都会朝中原汇聚,进一步加强洛阳方面的优势。

“我之削,便是敌之强!”杨信道:“我天策军之劲敌,可不止是契丹、回纥而已!”

徐从适听他说到“我天策军”时,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有些拗耳,但也知道杨信所言不错。

三流兵将,只能注意到眼前的战斗,二流将领会考虑到整个战局,而有着一流资质的奇才,却能见微知著,在战争中还将眼光放到整个天下!

天策政权如今和后唐政权虽然处在蜜月期,但这种友好不见得真能永远持续下去,双方明里是盟友,暗中也是劲敌,作为天策军的最高统帅,张迈要考虑的显然不止是北庭这场战役的胜败,更要考虑诸国军政格局的消长!

如果这场仗天策军只是将漠北、岭西的胡马击退,而导致天策军实力锐减,且面对后唐时优势大失,那么对张迈而言,这场仗将是战胜之败!

杨信道:“所以我觉得如今的局面,不管是元帅有意造就,还是无意形成,都不能放过眼下这个机会!我们应该设法将回纥拖死在这里,就算冒一点险,也要让他们泥足深陷无法抽身,否则若让回纥有进退的余裕的话,他们一见元帅回援就逃之夭夭,那样局面仍然不足以致全胜之局!”

徐从适道:“所以你是打算配合你所认为的这个大势了?”

“我觉得,郭威将军应该是有意配合的。”杨信说道:“所以我想配合郭将军!”

“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徐从适道:“在元帅那里,是要用局部的冒险来博一个全胜,而在我们这里,可就是拿我们的性命来赌!在元帅那里,他最多只是失去了部分军力,失去了若干部下,但在我们这里,一个不小心,我们的命都要送掉的!”

“那又怎么样!”杨信慨然道:“这次我有三千铁甲骑兵精锐,便是冲入十万大军之中也有机会杀回来!此去援救慕容副都督,未必就无法全身而退!将士既赴边关,就当有马革裹尸之准备!”他却拍了拍徐从适的肩膀,道:“但你若还有回家的打算,我就不勉强你了,回头我会帮你找个理由让你留下。”

这时郭师庸已经传令让杨信准备出发,徐从适站在城墙边上发呆,想着过去的种种,想着此来的任务,想着进入安陇之后的际遇,想着与杨信的兄弟之情,心中去留不定。

杨信却已经集合兵马,郭师庸又将自己备用的千里镜送了给他,道:“路上好看道路,免受埋伏。”重视之心可想而知。

到了城门附近,三千人都集齐了,个个有慷慨赴难之准备,因不见徐从适,田浩问起,杨信正要替徐从适找个理由,便听徐从适道:“我去挑羽箭,迟了集合,请恕罪!”

杨信见到了他心头一阵狂喜,他与徐从适同是孤身在外,又有着相同的秘密,万里跋涉互相扶持,情谊早已如同骨肉相连,虽然口中说不勉强徐从适,但见到了他心中还是犹如多了一股力量,杨徐二人对望一眼,一个眼神交流中已经包含了许许多多的讯息。

等徐从适走近,杨信才低声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徐从适笑道:“君有定天下之略,将有致胜之策,士有赴死之志,这一仗赢盘甚大,我还是跟上去捡几分功劳吧。”

两人说话低声,跟着却放声大笑,别人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只是见主将副将出阵之前笑逐颜开,个个也就信心大增!

杨信取出郭师庸给自己的千里镜,道:“这个给你,你来用比我合适。”

彼此是连性命都可以托付的人,小小千里镜又算什么?徐从适更不多言便接了,当下整顿兵马,开往东方!

第082章 乱阵

三千唐骑出轮台,人人都换上了精制的棉衣,这些棉衣是疏勒郑家工坊不计成本的精密制作,务必使棉衣不沉重以免妨碍战士的活动,但棉絮都是挑选了上好的,混了硝制的羊毛,使得整件棉衣穿上后稍一活动就很暖和,对外可以抵御寒风,对内可以吸纳热汗,而且其外层又是最好的皮料,具有一定的防御力,冬天作战,严寒是最大的敌人,所以这棉衣所起到的作用并不在铁铠之下,三年来只制成了一万五千件,是龙骧军的专用品,北轮台城存了三四千套备用,这时都取了来,给出击战士全员装备。

杨信率军出城后活动了一下手脚,东边本有拦截,回纥望见之后又追加兵力,郭师庸在城头往下望去,但见城外的回纥军排开了一行又一行,在东西数里之中形成纵深二十五行的兵力,李膑道:“萨图克似乎看破了我们的意图。”

郭师庸道:“就看杨校尉的了!”

却见杨信银梨扬起,遇着一层突破一层,说不尽的举重若轻!

他自己也没发现,经过昨日的大战不仅他手下的银枪敢死营众士兵突飞猛进,就是他自己的潜力也被激发出来,不知不觉间提升了一个档次,此时不但杀敌手段更加娴熟,而且信心剧增,直将眼前所遇到的任何胡虏都视若无物,遇着他的就死,挨着他的就伤!银枪过处,马瞎人亡!

城头擂起了大鼓为杨信助威,马继荣也引四千骑兵出城威胁东面回纥,以牵制他们无法全力围堵杨信。

回纥的纵深虽然不浅,却还是没能阻截住杨信,三千唐骑突破回纥的围堵之后更不停留,直冲出十余里这才驻马休息,徐从适奔上一高处取千里镜瞭望,回来指明了路向,跟着唐骑又复前行,中午之前便见到了契丹围慕容春华处!

那是好猛恶的战场!

一座摇摇欲坠的砦子已被打得七零八落,砦子周围到处都是火堆,张迈以一场大火烧灭回纥起家,对火攻自然也防范得很严,唐军的砦中都有灭火的设施,但契丹人这次却不是用火攻,而是用烟攻,他们占据了上风处,放起烟火来,用腾腾浓烟熏唐军的眼睛,这可是极为难当的事情,对限制唐军的弓弩优势极有效果,慕容春华派出骑兵去突杀放火防烟的敌军,却被围护在外面的契丹骑士击退,同时外面又发起不间断地攻击,短短两日之间唐军已是伤亡惨重。

田浩看得胆战心惊,道:“幸好我们来了,若是再迟一步,只怕副都督就危险了!主将,我们冲下去吧!”

杨信从徐从适手中接过千里镜望了一会,看到契丹人中军树着一杆大旗,上画青牛白马,又绣着契丹文,乃是“耶律察割”四字!

“是契丹的皇族大将啊!”

契丹这时已经自创文字,有契丹大字和契丹小字两种,杨信在中原边境时曾听老人说起过一些契丹文,虽然认得不多,但如“耶律”等却是认得。

契丹人和砦中慕容春华这时都注意到了这边出现了兵马,耶律察割即派骑兵往这边来试探,杨信指着大旗所在道:“跟我冲!”

田浩见他不救慕容春华却冲耶律察割,心中吃了一惊,不过也没阻止,众兵将却都欢呼起来,随着杨信的银梨枪冲了下去,来探的侦骑一见势头不妙早就打道回去了。

契丹这支军队攻击慕容春华时占尽上风,损耗不多,仍然有接近九千人马,其中有两千人乃是契丹的精锐皮室军,但九千人马有一大半正在戮力攻砦,有一成在上风处围护火堆,聚集在中军的不过二三千人,杨信犹如猛虎下山,一冲之下便直陷敌军!冲击力之强世所罕见!

慕容春华站在砦中突起的一个小高地上,以崩裂了的千里张望,见到如此强劲的铁铠骑兵也惊喜道:“是石拔!是石拔!龙骧军来援了!哈哈!定是元帅回来了!”

全砦将士听到无不欢呼雀跃,慕容春华又下令:“上马!准备冲出去!”然而传令之后又不禁心里产生了一些疑惑,崩裂的千里镜里在烟熏雾绕中看不清楚来将的面目,但仍然分辨得出来将用的是枪,慕容春华也是精通武艺的战将,从枪法走势来看竟是精妙之极:“石拔也学会枪法了?”

枪乃百兵之王,极为难练,石拔靠着蛮力使用的是直来直去的獠牙棒,至于用枪用槊,这样的经典兵器却不是靠着力量就能使用,虽然杨易教过他他却一直用不好——那非得有数年之功不能精熟,至于要练到出神入化,那除了天赋之外更非有多年浸淫不可。

那边契丹人惊呼起来,前军退却,大旗移动,但契丹毕竟是当世第一等的军事大国,就算是近年迅速崛起的天策军也暂时未能撼动其地位,其人马之凶悍非葛览部可比,虽然被唐军抢占了先机,但处于败势而不乱,杨信左冲右突,在葛览部他乘胜突击时犹如刀入豆腐,这时却似柴刀砍木,虽然冲击得动,但每一步都大耗力气,而且必须借势才能前进。以稍微优势的兵力一时间竟也未能突破到大旗周围。

虽然如此,但杨易的冲击还是给契丹造成了乱势,中军急发号角调攻砦士兵回防。杨信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见契丹如此行动马上改变冲击方向,顺着战马冲击的弧度斜斜朝砦子这边冲来!用兵只好拿捏在契丹人阵势变动所产生的空隙之中!

慕容春华望见大喜,心想如此灵动的战阵冲击显然不是石拔的风格,暗忖全军之中怕只有一人能有如此威势兼如此妙才,不由得大叫道:“不是石拔!是杨都督亲自来接应我们了!”

田浩的弟弟,小将田瀚在旁大叫:“什么,杨都督回来了?”

慕容春华道:“弃砦!出阵与都督会合!”

砦中只剩下三千人不到,这时听说杨易来救个个兴奋异常,心想杨易既然回来,回纥多半已经击破,当即个个上马,大开砦门冲了出去!

契丹的攻击部队正要回援,忽然慕容春华冲了出来,而杨信在那边又挺枪杀到,两相夹击之下契丹人便抵挡不住,其中军眼看无法阻止二军会师,连发号角,向后退却。

徐从适心道:“契丹是比回纥硬一些,不过似乎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这就是契丹的皮室军?”

他在中原的时候,曾经见过汉人与胡人的冲突,不过一般都是契丹的部落军,契丹皮室军不是随便出动的,尽管时时放出去打草谷,然而徐从适并未有机会亲眼目睹其威力,只是听家中父兄提起他们的战斗力十分了得。

最前方杨信已经接应上了被困的唐军,慕容春华麾下多是杨易旧部,一望见自己人就大叫:“杨都督!杨都督!”

杨信愕然:“什么杨都督?”

张迈和郭师庸在姑臧军营他见过,慕容春华却未曾会过,所以乱军之中不认得,田浩冲到了慕容春华身边,道:“慕容副都督!”杨信徐从适等这才知道那是慕容春华。

田瀚也上前叫道:“大哥!”

慕容春华则道:“都督呢?”

田浩道:“都督还没来啊!”指着正挺枪杀敌的杨信道:“那位是杨信将军,他是此次出击的主将。”

慕容春华和田瀚等都听得愕然!

他们都看出这三千人都穿着铁铠精棉,拿着横刀破军刀,骑着天下一等一的良马,如此精锐的军队达到三千人之众时,其统帅至少得是石拔这个级别!以中郎将为主将都显得勉强了。唐军中的中郎将慕容春华可以说个个知道,至于将军级人物那更是彼此熟稔,没见过面也知道是谁,但杨信?那是什么人啊!其实杨信只是一个校尉,其实未有资格称将军的。

田浩看出慕容春华等的疑惑,要言不烦道:“杨将军是此战新秀,有万夫不当之勇!所以郭帅让他来援!”

杨信且自杀敌,一边高呼:“副都督!你快引兵回北轮台城!我来断后!”

慕容春华也知此时非说话的地方,但想这个杨信能够在战乱之中冒头必有过人之处,且从刚才千里镜中见到的表现来看此人果有石拔之勇、杨易之妙,想是军中刚刚出现的新秀,当下应道:“好!那就有劳将军了!”又道:“契丹刚才阻截杨将军,皮室未出,杨将军小心了!”

徐从适心道:“果然如此。”杨信则应道:“好!”

慕容春华即引军西进,杨信断后,契丹人重整阵势之后又拥了上来,紧紧追着唐军的尾巴不放,杨信战而不能胜,击之不肯退,且战且西中得不到片刻休息,心情不免烦躁起来,人也越来越疲倦。

徐从适在旁道:“要小心!契丹这次让我们救了副都督怕是有诈!我来挡住,你退到行伍中喘口气。”

队伍且战且退,看看一路向西,已经望见了北轮台城,慕容春华喜道:“将士们,冲进城去!”

其时日已西斜,郭师庸在城头望见也大喜道:“杨信果然是将才!救了田浩,如今又救回了春华,等春华进了城,我军骑兵尽合,那时候便攻守两宜了!”

他想到慕容春华所部与杨信所部都回到城中,只要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休息,让这两支部队恢复精力,再出城时加上马继荣与郭威,唐军的骑兵阵势就算还不能正面击败回纥,也将足以威胁天下间任何一支军队了。

郭威这时已经回到车阵之中,望着那阵势,却对奚伟男道:“拔起车阵,向城东回纥军逼去!”

奚伟男道:“我们如今所占据的正是轮台道路口中央,这个位置是最好的!”

郭威道:“看萨图克在城东的布置显然已经看到了我军要突往东方,但东门外的回纥军却阻截不力让杨信轻易突破,此事必有蹊跷!大决战必将在城门之外进行!将车阵开过去!”

丁浩道:“我们的车阵在这里布得严密坚实,现在移动,只怕会有破绽!”

“那就把车阵都赌进去!”郭威道:“即将爆发之事难以逆料,这个路口离得太远,弓箭不能及,明威军出击则远离车阵而成孤军,乱战即将到来,我不能让此阵空置在这里眼看着大决战结束!拔车,上前!”

他在明威军中威望甚高,这时命令传下全军无不凛遵。

李膑也注意到了回纥的大军在发现慕容春华后都向这边涌了过来,兵势之大有如钱塘潮水正在蓄势,忙对郭师庸道:“萨图克要与我们决战于城下!”

郭师庸双眉一轩,忽然对马继荣道:“我军尚有六千骑兵吧。”

马继荣道:“是。”

郭师庸道:“马将军,你代我守城,若有意外,你便代我为帅!与李司马一起执掌全局!我去接春华回来!”

马继荣和李膑都大惊道:“郭帅,这如何使得!”马继荣道:“还是我去吧!”

郭师庸半白了的眉毛扬了起来,道:“我以主帅出战,对激励士气会有大用!我幼承庭训,将军当以战死为荣,以老死为耻!在新碎叶城时已想过决死,因元帅一场大火而得免!在昭山时又想过决死,结果又未如愿!今日若能与胡虏战于城下,胜后裹尸而还,方遂我平生之志!哈哈,哈哈——”朗笑三声,下城点兵!城头城下,骑兵步兵弓兵弩兵,眼看郭师庸慨然出战无不感动。

慕容春华这时离北轮台城已经不远,但前方却还有三十行回纥骑兵,田瀚叫道:“我来开路!”奋勇冲杀过去,三十行回纥骑兵十五行面东,十五行面西,面东者硬挡硬挨,半步不退!与清晨时完全是两种状态!

眼看萨图克大兵已经涌来,慕容春华离北轮台城已不过二三百步,偏偏就是可望不可即!

城内郭师庸戴上头盔却遮不住满头白发,正誓师出城,南面郭威也拔车阵前行!而在北面,萨图克的大纛也开始南移了!

北庭战役最后的决战,终于展开!

第083章 血人巷

萨图克催动着空前的兵力向慕容春华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浪潮准备扑灭一艘小舟!

田瀚只冲出了数十步就感受到了空前的威力,来来往往到处都穿梭着回纥人的兵马,在北轮台城东门弓弩射程范围之外挤满了胡汉双方的士兵,而胡军的数量又远在唐军之上。

慕容春华眼看着城门已经在望,可就是过不去,葛览挥动二万骑兵不住地将这一带盘绕起来,让每一寸土地几乎都有马蹄的蹄印,葛览后面萨图克又追加了三万兵力。

本来断后的杨信听说消息之后对徐从适与田浩道:“副都督的兵力已疲,无法突入城内,我们必须冲开一条血路,如果副都督回不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田浩道:“这里我来挡住契丹,你往前面去!”

杨信与徐从适领兵越过唐军,这时后方契丹的攻势猛地加剧,杨信一回头,田浩叫道:“快去!我抵挡得住!”

杨信一咬牙领兵冲到西面,来到慕容春华身边,道:“副都督,随我来!”他猛地大吼了一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在吼叫声中将力量释放了出来!

雪围脖的毛孔中开始渗透出汗血,渐渐将鬃毛根部染得猩红点点,杨信银枪挥洒,冲到了最前端,一举刺瞎了三匹敌军战马!

他的力量再一次提了起来,他的速度也再一次提了起来!周围到处都是军马奔驰带起来的劲风,此外还有冷箭暗箭,有好几次弓矢几乎是从杨信的脸颊掠过,在不到一二寸的地方将皮肤冲得有一种焦灼的错觉,但是和昨天一样,杨信连正眼也不眨,这一刻他的状态大概就是弓矢射中了他的眼珠子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作为一名突击猛将——一个在昨日一举升为唐军最厉害的突击猛将,杨信没有在任何地方做过多的停留,他冲击着,却并未沿着既定的目标冲击——直接往西太难了,回纥人也推测到了他即将去的目的地,所以那里的兵力随最强大的!就算是银梨枪也刺不穿。

杨信是顺着战场那种微妙的“势”不停地挪动着,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一匹敌马的瞎或者一个敌军的死,也有一次他的银枪直接捅入一匹战马的肚子带出了它的脏腑,也有一次他的枪杆以弹力横扫得一个骑士摔在地上被你来我往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杨信的一张脸本来是平和的,虽然有几分彪悍,但仍然算得上英俊,然而此刻却被狂火烧成狰狞,一双眼睛本来是狭长而漂亮的,他借此曾迷倒过不少少女,这时不知不觉间却瞪成了滚圆的形状,就好像佛庙中的怒目金刚!而那双手更是布满了青筋,若是还有人能靠近仔细看的话会觉得那真的是一双人类的手么?

他已经浑身浴血了,可是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

这副可怕的形象就如他刚从血池肉沼中爬出来一般,真是各大宗教经典中所描绘的恶魔,让所有敌人见到了他就害怕,就脚软,甚至连畜生都被他慑服了!

雪围脖的汗血也渗流得厉害,尤其是脖颈上的鬃毛这时竟然变成了红色,因此这笔旷世良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血围脖”!但是能够将它的力量激发出来,将雪围脖变成血围脖的主人并不多见。

人借马力,马借人威!原本相当坚硬的防线在杨信的突击之中碎裂了一条裂缝,杨信就沿着这条裂缝杀了过去,一路之上全是尸体,一路之上全是血滴!

在这片旷野之中,人马如墙,而杨信却杀出了一条血人巷!

前方忽然空了!终于杀出来了!

然而这里不是城门,面前看到的是正在移动的车阵!

位置不对!

不过也已经没有办法了!能够进入车阵一样可以休息!

“杨信!”萨图克在最高的主战车上叫道:“入内休息!”又下令:“布阵!”车阵慢慢排列开来,用以抵挡即将涌到跟前的胡马。

“副都督,那是我军的车阵,那位是郭威将军!”

慕容春华点了点头,引兵跟着杨信冲到了车阵之前,但回纥人随即咬将上来,让他无法顺利进入车阵。

奚伟男见状引所部冲了出来接应,郭威叫道:“杨信,快进来!”

杨信看看背后,随他冲到车阵附近的只有三分之一,不见田浩,问徐从适,徐从适道:“刚才你冲得太快,我们赶着接应,后面的兄弟都被围困住了!”

杨信道:“你进去休息!我去接他们出来!”

这时候他根本已经顾不得指挥了,只是拼命,拼命!而他的身边自然而然地就会有骑兵跟着,或许是银枪敢死营的少年,或者是慕容春花的部下,或者是田浩的部下,总之只要看见他唐军的将士就会拥过来成为他的侧翼与后援。

杨信再次杀入敌军之中不久便有两名胡将拿着盾牌过来冲杀,他们显然是被安排来克制杨信的,手上的盾牌挥舞得仿佛要罩住全身,盾牌上又有利齿可以卡住枪杆,杨信可不信这个邪!

一枪攒去,谁能形容这一份速度与力量呢?银光刚好欺在盾牌挪开的空隙刺入了敌人的咽喉,那胡将在银枪拔出的时候就由于鲜血狂喷而死去,连嚎叫都没法发出,可是当杨信以同一招刺杀另外一员胡将时银枪慢了一分,只因为这一分让那胡将得到了临死的最后力量,盾牌下压卡主了银枪,他拼着银枪从他的肚子里拖出来的痛苦一定要挣扎着拖住这杆威震北庭的银梨!

就在身后部下的惊呼声中杨信猛地放开了银枪,抽出横刀劈死了一个冲近的胡虏,跟着左手又抓起了银枪将那将死未死的胡将整个儿挑了起来,用一手之力就将一个人支起,这是什么样的膂力!

身前的回纥都惊呆了,在一瞬间全都丧失了力量!

而血围脖竟能在这当口还长嘶着跃起,在它飞过二丈距离时杨信横刀挥出割断了又一个回纥将领的咽喉,诸胡犹如望见天神下凡一样骇然后退,杨信手一抖将那胡将退了出去丢在一边,不沾血的烂银枪头迅速流去红色液体重新闪动银光,但枪头的缨须却都变得鲜红!

杨信横刀回鞘,右手重新搭上枪杆,胡虏阵中又是一阵梨花开!

背后的数百唐军将士也都被这梦幻般的场景激发起了热血,所有人都忘记了自身的安危生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极限,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跟着杨信冲了过去!

萨图克挥动的大军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军潮,这股军潮正在向南涌动,仿佛要碾碎所有的障碍物一般,但混乱中这数百人却成了军潮的逆流,他们看到了杨信的神勇都打心里喷薄出一种让自己也变成无敌者的自豪来!

慕容春华在后面也看得呆了,到这一刻他才理解田浩形容杨信的那一句“万夫不当之勇”的真正含义!

除了徐从适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血围脖的围脖鬃毛已经红透,也没有人注意到杨信的棉衣之中已经完全是汗水。杨信仍然在冲击,搜寻着所有陷落的唐军将士,从死神手里抢救着任何一个被他看见的同袍!

终于他见到了田浩!

“田将军!”

对这个阶级比自己高却干做自己司马的人杨信心中也充满了敬重,但与此同时他发现有两股可怕的力量在逼近!

一个是来自正北面的黑衣骑士!

“霍兰!”

杨信正自一惊,却又听见了一个慕容春华旧部的惊呼:“皮室军!契丹的皮室军!”

一杆大旗下一员契丹大将也正在逼近,契丹人原本就咬着田浩不放,既然见到了田浩那么再遇上契丹也就顺理成章了!

“田将军!快过来!”

杨信大叫着,他面前还有三四个障碍要清除,而这时候他发现田浩也已经全身浴血——是他自己的血!

超过四个时辰的鏖战已经让田浩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除了汗水之外还有敌人的血,还有他自己的血!

但他的腰杆却依然在马背上挺得笔直,就如同旗杆一样!

“跟着杨将军!”田浩仿佛没有听见杨信的呼喝,却对部下喝道:“我来断后!”

他挥起破军刀却反向冲杀,哈哈叫道:“皮室军?我来掂量掂量你们有多少斤两!”

杨信急了,他想要冲过去救人,但从北面压下来的大军强大到让杨信都被冲得倒退!当失去城墙的卫护,陷身于十倍敌人之中的唐军显得多么的疲弱!

就在危急之中,只听城门方向三声炮响,轰的冲出一支强劲的人马来,跟着有不少人叫了起来,惊呼的人胡人汉人都有!因为冲出城外的人竟然是郭师庸!

“郭”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望见了这面旗帜胡人无不瞩目,而汉人将士则无不奋勇!

“郭帅出战了!”

郭师庸领着骑兵冲了过来,和杨易、杨信、石拔等人不同,他不是位于全军的最前,他是位于全军的中心,他所拥有的力量不在于他的武艺,而在于他的那面稳如泰山的郭字大旗!

“老家伙也出来了么?”萨图克冷笑:“好!就先拿他来祭旗!通往地狱的路上,让他给张迈打前锋!”

萨图克的狠话是伴随着命令发出的,然而战场却不可逆转地由于郭师庸的出现而变化,向南涌动的军潮就好像被斩断了一般,后半部要进不得进,而前半部却得不到后方的增量支援。

郭威也率领明威军从车阵中冲了出来,与奚伟男、慕容春华一起三路进击,撕咬着回纥冲在最前的部队。这个战场已经混乱到犹如沼泽一般。

杨信本来已经很疲惫了,但郭师庸的出现让他也精神一振!

大家都已经将性命投了进来,拼命的不止是自己啊!他奋起最后的力量,血围脖的马蹄也践踏过还在沙场上挣扎不肯死去的敌人,终于冲到了田浩部下旁边,两支力量聚在一起登时超过了二千人,士气登时大振!

郭师庸的出现让回纥的军势一时间被遏住,但来自东面的契丹却完全不受影响!

已经到达战场的八千契丹,战力还高过有着两万兵马的葛览全部人马,尤其那两千皮室军更是猛不可当!

他们用田浩完全听不懂的契丹话叫嚷着,在疯狂的喧嚣声中不断前进,每前进一步就是一个唐军将士的生命!

田浩看得心里滴血!这些将士有一些是在岭西时就已经结下友谊的同袍,是多年来生死与共的手足啊!但面对着犹如黑铁一般坚实的契丹军势他却无能为力。

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契丹人的战马不像在旷野中那样奔驰,可是他们的来势虽然缓慢却有着绞杀一切的威慑力!他们的马走得不快,他的刀却挥得飞快,前面的人劈坚破锐,后面还有骑兵能够在马上选取目标射箭杀人!

一切都在快与慢、生与死之中交错着,噗的一声,在杨信已经接近田浩只差三个马身的时候,一把镔铁刀硬生生地将田浩的左臂砍了下来!

田浩想也不想右手破军刀挥出割断了伤他者的咽喉!

在弟弟田瀚的惊呼声中他却对自己断了一臂显得很迟钝,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流血一般!

“去和郭帅会合!”田浩叫道:“歼回纥,灭契丹!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他面向契丹的旗帜,道:“我先去一步!”便催动战马扎了过去!有十个伤痕累累的唐军将士跟着去了。

“大哥!”田瀚也要跟上却被徐从适抓住了辔头,一转眼间田浩已经深深陷入敌群,他人数虽少又身负重伤,但十倍于他的契丹军竟然一时无法将他攻灭!

“好顽强的唐人!”耶律阮在后方与耶律察割道:“怪不得张迈能够横扫西域!”

“哼哼!”耶律察割道:“忽没里也许在这件事情上没错,若不能在这里将他们扼杀,以后可能就再也无法将他们扼杀了。”

在契丹人的赞叹声中田浩的鲜血飞扬在充满热度的空气之中,杨信红了眼睛,却还是在徐从适的督促下带领了田浩的部下朝另外一个方向杀去!

田浩的死不是为了将其他的人都拖入死亡的狂躁之中去,而是为了给其他人制造生存的机会!

这已经是一个胡人汉人对彼此的杀戮场,谁能在最后活下来谁就是胜利者!而更大的胜利者是——自己死了,却让同伴活下来,去摘取最后的胜利宝冠!

第084章 车阵的威力(一)

田浩冲入契丹之时,杨信已经带着二千铁甲骑兵回冲,斗过契丹精骑之后再碰回纥骑兵,便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无论反应、凶猛、士气以及战斗配合,这些普通的回纥士兵都比契丹精骑差了一个等次,所有元素的差距加起来就让人有一种天差地别之感。

但是此刻的杨信,也已经不是神完气足的杨信了,此刻的银枪敢死营,更不是神完气足的银枪敢死营了。

杨信回杀之际枪杆弹出,这一招纯属借势,利用枪杆的弹力重重地弹在一个回纥骑兵的太阳穴上,那骑士只觉得脑门一阵轰响,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和耳朵就渗出血来,当场栽倒,他没有死,却由于晕眩而暂时失去了行动力,因为脚还挂在马镫上,身体被马拖着走出老远,头颅却被别的马塌得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