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彝殷笑道:“不是还有三日时间么?不急,不急。”便派人送了耶律呼鲁去休息。

李庄恒等都来问:“将军,真要答应他们么?”

李彝殷冷笑道:“契丹在关陇道根基不深,若他们敌不过天策,那今日的招降就只是一个笑话。就算他们赢了天策短时间内也很难就在这里建立不拔之基业,我们到时候仍可浑水摸鱼。且不管他,只是好言应付就是,咱们也不归附,也不出城,只要守好了夏州城,往后契丹就算占了上风也有用着我们处,咱们先看看他们与天策军胜败如何再说。”

众人都称是,只有李庄恒道:“契丹若胜,我们还可浑水摸鱼,天策若胜…那…那关陇的局面恐怕就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

李彝殷沉默了下来,本来这段时间党项人与天策军的交谊较为深厚,彼此间也建立了比较大的信任度,已经隐隐然建立起了一种主从关系,只是未曾公开罢了。党项与契丹则较为淡薄,就算是耶律李胡有了许诺,李彝殷也不敢保证这诺言将来能够兑现。

但李彝殷之所以迟迟未出力以战,就是考虑到天策军近在咫尺,一旦张迈得势,只怕整个党项都要被他吞并。只是要他反抗张迈他又不敢,毕竟这些年天策军战无不胜,所有与张迈作对的人除了契丹之外都没好下场,党项人又没有契丹那么强的实力,所以李彝殷也不敢公开背叛张迈。

这时他点了点头道:“契丹使者入城一事,明日宴请悟真时不可提起。谁若漏了口风,军令伺候!”

众人都领了命,道:“是!”

第二日李彝殷摆了一桌斋宴,与几个心腹一起,只请悟真一人,谢他带来了医药,又为自己的儿子治病。

素酒敬过三巡,李庄恒等大赞悟真医术了得,原来他的妻子也曾受惠于悟真的医术,所以抛开国事不言,这份感激却是真心的。

悟真脸上现出淡淡的伤感,说:“诸位都是这西北道上的好汉子,我与诸位相交数年,十分愉快,只是过了这一遭,以后怕就很难再见面了,虽非永诀,亦是久别了。”

李彝殷、李庄恒等都惊道:“大师这是何说!”李彝殷道:“大师往来凉州夏州之间,已成定例,又正当壮年,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我族有谁怠慢了大师么?”

悟真道:“非是贫僧不肯来,而是元帅对我言道:‘我听说你与党项众人感情不浅,这次趁着去夏州,就此了结了这段缘分吧。’”

李彝殷大骇道:“元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悟真道:“贫僧是出家人,原也不大懂得军政大事,就是偶尔给元帅、夫人和鲁枢密传个话罢了。不过这次却看得出元帅对定难军这边颇有愠色。”

党项族老等面面相觑,李庄恒忙道:“大师,是元帅对吾族有什么误会么?还是有谁在元帅面前进了什么谗言?”

悟真道:“有没有谗言我不晓得,不过元帅对我说道:‘我天策军有心要和党项人做兄弟,党项人要医药,我们就给医药,要钱粮,我们就给钱粮,何曾有半个字的推托?党项人却当我张迈是傻子!轻便的事情抢着做,遇到大敌临门却缩进城内不肯出力了。他们要保存实力,要做墙头草,这就不是做兄弟的本分,而是在玩算计了。既然他们要和我玩算计,那我以后也就不再当他们是自己人了。’元帅又说:‘眼下我天策军虽有一点困难,但不管有没有党项之助力,这个难关我都有信心可以跨过去。就算党项人要和契丹联手,谅来也还打不倒我张迈!但这个难关过后,当我席卷向东之时,那时节要如何处置河套诸州,那就要重新考虑了。’元帅又说咱们和党项毕竟曾做过好朋友,大家好合好散,不必破脸。因此贫僧这次来夏州是最后一次来了,离开时要将以前带来的医僧、学士都带回去,免得将来陷入战火之中。”

悟真不算十分专业的外交人才,这几句话转达起来平实而无威慑力,但正是这份没有机巧的平实,却愈发将张迈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李彝殷却听到一张脸几次变色,李彝秀眼神阴晴不定,李庄恒低着头满脸愧色。

悟真说完真要起立,李彝殷猛地往桌子一拍,怒道:“大师,究竟是谁在元帅面前,对我族进如此恶毒的谗言!”

悟真愕然道:“将军…”

李彝殷望西而跪,咬牙出血,厉声道:“我李彝殷一颗心早就许给了天可汗!我族百姓,也早就有心并入大唐!之前所以困守不出者,非是保存实力,实因契丹势大,若是贸然出城而无大援,怕就只是徒然送死罢了!如今既闻元帅东征,吾族上下无不欣喜,早有出力拼杀之意,只是这等心志,无人能代为表白于元帅座前,以至被小人趁机间入,进了谗言!”说到这里虎眼垂泪。

悟真道:“李将军这话真切么?”

李彝殷道:“苍天在上!若我李彝殷这番话有一字不实,愿死于刀剑之下!”

李庄恒、李彝秀等无不跟在李彝殷身后跪了下来,都道:“我等对天可汗无不忠心赤胆!此志天日可表!望大师能回复天可汗,万万勿听谗言,断了我两家多时的情谊。”

悟真道:“军政之事,贫僧也不懂得。不过贫僧对元帅的为人,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李彝殷急请悟真上座道:“请大师指点!”

悟真道:“元帅的为人,恩怨分明。且言必行,诺必践!只要他认为是自己人的,有富贵必然同享,有祸患必然同当!但对于那些刀剑相向的,元帅则必以刀剑对抗,玩阴谋算计的,元帅亦以阴谋算计报复!自岭西起兵以来,东西历经二万里无不如此!来附诸国之中,于阗与我最亲,只因于阗国主从未起算计心,因此天策大唐麾下,无论文武未有一人入于阗侵分其权,吐蕃来犯,于阗求援,天策将士进入破敌之后便即退出,从未在其境内滞留扰民。反而是于阗国内有不少人进入天策军中之中得到重用,丝毫不视为外人,如马继荣将军便是一例。”

李彝殷等忙道:“是,是。此事早就听说。”

悟真又道:“至于那些并非真心归附,而是以算计心来依的,元帅亦以算计心对之,不过元帅宅心仁厚,只要其族其人尚有可取之处,便会予以优容。但对于那些包藏祸心的叛徒,比如那个汉名张怀忠的萨图克,就算他逃窜至万里之外,元帅亦绝不放过!不枭其首,誓不东归!此乃佛家金刚之怒,亦孔子以直报怨之道!元帅为人,于斯可见!”

李彝殷道:“那么请教大师,吾族要如何才能使元帅相信吾族之忠心?”

悟真道:“公道自在人心。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以及党项一族,在当前的这场战争中如何做。彼此究竟是兄弟朋友,还是路人敌人,我想不必多言语,战场之上,一切分明!”

第170章 战书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过张迈经过碎叶、轮台以及河中等地的内陆天气,对于严寒已经越来越没有了感觉。

他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粗糙,但手臂的力量也与他眼睛中的霸气一样与日俱增。不过他现在使用力气的机会已经不多了,那双眼睛一扫,就连百战血将也经受不住——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变化到了连他自己也预料到的地步。

乌兰堡上,代表张迈的大纛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这面旗帜已经显得有些破旧了,因为几次参与大战,甚至有些地方穿孔——那是被流矢射中擦破后的遗留,但这些完全不妨碍他对天下万国的威慑!

耶律朔古在帐中闭着眼睛,筹谋着,思索着,心中来来去去都是张迈这杆大纛——他没见过张迈本人,所以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面旗帜。

过去若干年的战绩已经证明了一件事——大纛所到之处,象征的就是无敌!

不管战前张迈这一方是显得强大,还是显得弱小,不管张迈是去攻打被人,还是被人围攻,甚至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张迈已经兵寡将微的时候,真到了投入战争时也总有可怕的变数出现。

经过灯上城、疏勒、龟兹、沙州、甘州、凉州、轮台、康居…一场紧接一场的战争,垒砌成了这杆大纛的不败神话!

在灵州城外,耶律屋质的盘算在他听来是没有问题的,他自己的判断也认定张迈此刻的兵力必然不多,兵力就算多了战力也必定不强!

可真的等到南下,等到离张迈越来越近时,这种自信却随着一步步靠近那面大纛而不断削弱。

耶律朔古为北方名将,耶律德光之所以选择他而放弃更加亲贵的耶律李胡,除了皇权政治上的考虑之外,也是对耶律朔古能力的认同。轮台一战虽然让耶律朔古蒙受了耻辱,但述律平与耶律德光却都力挺这名元帅,他们的理由是:就算换了别人去,也不能取得更好的战绩。

战败之后通常都要找一个替罪羔羊,契丹两大元首居然能够发出同样的声音那当真是难能可贵了,由此也可知道北方对耶律朔古的评价有多高。

可是现在面对张迈时,耶律朔古却出现了迟疑。

所谓名将的判断力,很多时候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如果这个时候耶律朔古面对的不是张迈而是李从珂甚至张敬达,他都不会这样犹豫,然而面对那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张迈,他却不得不想:“张迈真的兵力不足、战力不强吗?”

契丹在凉州、兰州都埋伏有不少细作,但那六万大军的阵营,连杨定国的人都进不去,更别说来自外围的刺探了,而且薛复这段时间在南方也有行动,汗血骑兵团并未调动——这些更加重了耶律朔古的疑心。

耶律屋质的分析本身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张迈的心思和张迈的谋略,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耶律屋质料算到的?耶律屋质虽然也是北方智者,但并未建立起超凡的往绩,和张迈相比,两人就似萤虫之比皓月!

不止耶律朔古在踌躇,就连耶律屋质本身,在向耶律朔古进言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甚至在他设计了张希崇、坑了灵州骑兵之后,仍然无法让他的自信提升到认为自己能够看透张迈的地步。

“如果张迈真的那么让人容易看清他的底细的话,那么他只怕早就死在疏勒、死在沙州、死在轮台、死在河中了。”

杨易曾说元帅就算手头没有一兵一卒,只要将赤缎血矛往黄河一插,中原就没有一个国家敢渡河,往天山一插,漠北西域就没有一个民族敢翻山!这话略带夸张,不过也只是“略”而已。

张迈已有的战绩,已经足以令他所有的敌人在与他对敌时都要掂量——智谋越深、经验越足,就会掂量得越是反复!那面有些破旧的大纛,还有那支偶尔出现的赤缎血矛,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所有契丹人的心里。

相反,天策大唐所有军民一见到张迈的大纛,却都马上就想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初张迈进入凉州城时,曹元忠曾说:“好了好了,元帅一来,咱们凉州就算老弱妇孺也都能打仗了。”

这句话不免带着几分阿谀,然而却不见得不是事实。强将手下无弱兵,置身于赤缎血矛之下,每一个天策将士都有必胜之信心!数万人的信心叠加在一起,那是何等巨大的效应。乌兰堡虽非旷世要塞,但张迈的大纛往上头一插,一切就都显得不一样了。

就连从东方源源不绝逃来的百姓也都如此,他们在逃亡时惶惶不可终日,但这时父亲会告诉儿子、丈夫会告诉妻子、兄长会告诉弟弟:“向西,向西,向西,逃到黄河边上,看到张元帅的大旗,我们就安全了!”

看到张迈的大旗,生命就有了保障!

连非天策政权统治下的百姓,都有这样的认知,天策军的将士的信心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元帅,”在郭威禀明了耶律朔古越靠越近之后,鲁嘉陵道:“定难军那边,来消息了。”

“哦?”张迈问道:“李彝殷怎么说?”

鲁嘉陵道:“李彝殷说,他之前没有出战是因为孤掌难鸣,保存实力为的不是自保,而是要等元帅归来好有呼应之力。”

张迈笑道:“我不想听他的辩词,我只想知道他将怎么做。”

鲁嘉陵道:“他说请元帅放心,耶律李胡那边就交给他了。”

张迈哈哈笑道:“好,好,你派去的人,没有让我失望。”

这时折从适进来,道:“耶律朔古的前锋已经抵达三十里外。他以骑兵偷袭,拔了我们两处前哨据点,也被我们的埋伏反击,伤了二百余骑。”

对于这点小伤亡张迈也不放在心上,道:“很好,有来有往,很好。”

郭威道:“这是试探性攻击,既然已经接战,很快耶律朔古就会如潮涌来!还好,东面尚未收到耶律李胡已经行动的消息,看来耶律李胡并不打算与耶律朔古会师。”

窦建男道:“这般契丹鸟人狡猾得很,可别是在骗人。”他的阶级本来不足以参加这等级别的军事会议,不过作为乌兰堡的旧守,在张迈大军到达时又是他在与契丹人周旋,所以敬陪末席且有发言权。

“他骗不了人的。”郭威淡淡说道,这一路去直到定难,一路都派有侦骑:“就算他要打我们个出其不意,至少也会比耶律朔古迟到达战场两天以上。”

“两天…够了。”张迈道:“虽然郭都督已经布下了十几个据点,虽然我们打防守战胜算更大,不过耶律朔古还没有资格叫我困守不攻。”

郭威愕然道:“元帅,我们的大军守或有余,如果进攻的话…”

“不是进攻…”张迈一挥手,说:“是迎战!嘉陵,替我写一封战书,我要与耶律朔古正面决战!至于战场的地点…郭威,你与窦建男好好商议一下。”

半日之后,一封战书驰出乌兰堡,一路直送到耶律朔古手中,这时耶律朔古正拿着来自定难军的回报,脸色阴晴不定。

耶律屋质劝道:“详稳,副元帅的说法也有道理,党项人的骑兵未受重创,如果他舍了那边而来会师,我们的后路的确有被截断之忧。”他虽然也精通军务,不过更为出色的还是调和各方的政治手腕,耶律屋质很明白,只有对内先团结了,才能够以更大的力量对外。契丹一族战将甚多,但像耶律屋质这样的政治家的存在却是极少,但也因为有他这样人的存在,才越发使得契丹在过去数十年越战越强。

耶律朔古冷冷道:“党项人就算截断了我们的退路,但按这套南的地形,李胡若与我会师一起,真要班师回去时,区区党项拦得住我们?”

其实耶律朔古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耶律李胡的理由,在张迈这片巨大疑云的笼罩下,战场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总结当前的情报,李胡的选择不失为一种稳当的选择,如果换了个人来,比如契丹另外一个大将萧翰,耶律朔古对这个回复会很释然。

但一想到耶律李胡平日的嘴脸,耶律朔古就对这回复忍不住地反感,觉得耶律李胡是故意要落自己的面子。

契丹高层大多脾气不好,耶律朔古也不例外,但耶律李胡的脾气却比耶律朔古正大,他年纪虽轻,却仗着亲贵,并不怎么将耶律朔古放在眼里,在出站之前甚至有让耶律李胡挂帅、而让耶律朔古作为副手辅助的说法,这些耶律朔古也不是没听说过。所以这时听了耶律屋质念了韩德枢所拟的回复,言语是很谦和的,但透过这回复耶律朔古却仿佛听见了耶律李胡的冷笑。

耶律屋质见状,忙屏退他人,说道:“元帅,这几个月来陛下在东方弹压两河以谋求中原,但汉人乃天下第一奸诈狡猾之民族,破汉军容易,治中原却难!石敬瑭貌似忠顺,其实未必没有反扑之意,西面之事,实是委托了详稳与副元帅,此次西征破府麟、围灵夏都只是前奏,真正的目的是试探凉州的军力!若凉州空虚,可取则引兵向西,到时候西路之用兵就会变成我契丹用兵中原之重点;若未可取亦要展现军威,一来截断天策东进之路,二来使石敬瑭不敢妄起异心。此战虽然僻处河套,其实却牵涉整个天下大势,攸关契丹百年福祉,请详稳万万以大局为重!勿与副元帅计较!”

耶律朔古是老于军政的人,听了这话消气道:“放心,我岂能与被宠坏了的小三郎意气用事?”

就在这时张迈的战书传到,耶律朔古重开军帐会议,命耶律屋质读来,耶律屋质越读心中越是惊骇,甚至有几次读不下去,猛将耶律吼却大喜道:“好个张迈!他竟然敢跟我们打硬仗!好,好!详稳,咱们快快进兵,他们干他个娘贼的吧!”

耶律朔古的心情也与耶律屋质类似,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心思之缜密却绝不在中原任何名将之下,否则如何能高居方面元帅之位?撇开威名不说,对于张迈的能耐耶律朔古心中也有着很高的评价,对于天策军的战斗力耶律朔古也绝对不敢抱有轻敌之心,经过轮台一战之后就连契丹的皮室军也不得不承认唐军精锐不在契丹腹心部之下。

如今这场战争是发生在天策政权的家门口,乌兰堡离天策军的中枢凉州不过区区二百里,天策军几乎是本土作战,后勤补给几乎不做考虑,而且家乡就在背后退无可退,一旦张迈鼓舞起来士气也可想而知,因此耶律朔古判断:以此攻守远近之势,张迈若有一万大军则足以稳守黄河,若有两万大军则足以呼应灵州、夏州,若有三万大军则有机会扭转整个河套战局的胜败。

耶律朔古之所以还继续南下进攻张迈者,完全建立在“张迈东进者乃是虚兵”这个推测之上,但如果这个判断完全错误,如果张迈真有六万大军、三万精锐,那么契丹人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取胜的问题,而是自保的问题了。

“元帅,怎么办?”耶律屋质道。汉人善守,躲在堡垒营寨之中利用远程武器和守城器械可以抵消契丹骑兵的优势,但张迈手下若无强兵硬将,如何敢正面与契丹人野战?耶律屋质是契丹军中之智者,但这时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天策军的判断是否有误了。

耶律朔古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张迈啊张迈,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他指着那份战书道:“汉人最擅扮猪吃虎,他若真有兵马,就该假装力弱,现在却一味逞强,步步进逼,为的就是要我们以为他们是真强!张迈万里远征归来,力气都还没养足既然有这份来与我契丹勇士决战的勇气,好!那我就成全他!”

耶律屋质等听得精神一振,耶律吼等则都嘶吼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厮杀!

第171章 吐谷浑

张迈在发出战书之后即发兵北上,以争取主动。

耶律朔古在接到战书以后也不停留,继续向南,双方在蔚如水下游入黄河处的西南四十里猛虎坡相遇,这一带地形属于黄土高原地貌,但降雨量少,林木较缺,郭威围绕着乌兰堡一共布置了四十三个大小哨砦,小砦数十人,大砦数百人,依靠着山坡、林木,或者在黄河河心的和河洲之中,小砦处地势狭隘之地,布置了弓弩、剑盾和火器,大砦可能还有步兵或者骑兵。

这四十三座砦子以乌兰堡为中心,在黄河以东作扇形排列,见到百姓就放他们过去,见到骑兵即发弓矢击杀,砦与砦之间互相呼应,郭威又安排了骑兵穿梭其间。对于这种阵势耶律朔古并不陌生,轮台一战唐军就是类似的布置。

折从适带着三十万套南将士中选出来的一千五百勇士,杨信则带领着改变了袍服的一千五百汗血骑兵团的志愿军,三千人活动在四十三砦之间,一边卫护诸砦,一边引导难民,接连击溃了好几支企图逼近的契丹游骑兵,将兵之间越来越相得。

汗血骑兵团的志愿者这次被鼓舞着从西南来到东北,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救护同胞,因此来的都是多情的热血汉子,至于折从适手下的勇士更是这些难民的子弟,眼看父老们家破人亡,这些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到此也无不怆然。

这日折从适和杨信已经领了命令要赶往迎战耶律朔古,路上遇到了一批难民,他们不敢久耽,只是派人指点了一下这批难民前往乌兰堡的道路,忽然有人叫道:“是折五郎吗?”

折从适愕然望去,却是自己的姐夫白可久,慌忙上前道:“姐夫怎么在此!”

白可久哭道:“府、麟失陷,跟着套南又被击溃,我护着岳父亡命于契丹铁蹄之下,又与你哥哥折从远失去了联系。因此一路上不敢表明身份,只是混迹于难民之中,一路到此。”

折从适又悲又喜道:“爹爹在附近?”

白可久道:“有家人二十余口,都在此去三里处。”

折从适忙让白可久带路,走出二三里,果然见有几十号人衣衫褴褛,坐在地上,一个老者躺在担架上,被几个后生围护着,折从适不用看第二眼就认出是父亲折嗣伦,他翻身下马哭倒在地,连道:“孩儿不孝,若孩儿在家乡时,断不至使父亲首次苦难!”

折嗣伦早听说了这个儿子的作为,又见他身穿天策军上将铠甲,精神更是一振,在女婿的扶持下坐了起来,怒喝道:“身既带甲,怎能行俗礼!快起来!”

折从适是武将世家出身,从小家教谨严,军人的尊严与礼节早刻入骨头里去了,闻言慌忙立起,杨信也下马来见,叫道:“姨父。”

折嗣伦见二人如此威风模样,哈哈笑道:“你们在西北的事情我早就听说,呵呵,呵呵,很好,很好,之前困于旧见,我们折杨两家对于是否归附天策还在踌躇,但府麟之陷,中原皆以自身混乱为由,竟无一援派出,却叫我们认清了形势!现在看来,这个天下唯有天策军能够平定!这个乱世唯有张元帅能够终结!孩儿啊,你们这是要行军出战吧?此处人多耳杂,我也不好询问军机,但你们就快出发吧,别为我们误了军务!上战场后也勿以我等老弱为虑,只要你们胜了,身后的父老自有晚年安享,但你们若是败了,我们的坟墓也不得安稳!去吧,去吧!此番前去定要得胜归来,为我套南、府麟数十万百姓报那家破人亡之仇!”

折从适与杨信齐齐肃立应道:“是!”

几个折家亲族上前道:“五郎,你自管去,我们定一路护送岳父入凉州。”

折从适道:“有诸位随行,小五自然放心。”

白可久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听说否。”

折从适问道:“何事?”

白可久垂泪道:“听说你堂兄折从陵,已经被契丹猛将所杀,他杀人之后又将从陵头颅绕城一周,以示意军威…”

折从适听了大怒道:“是谁,是谁!是谁杀我二哥!”

白可久道:“听说是契丹的一员猛将,叫做耶律吼。”

折从适大怒道:“姐夫放心,此番北上,我定为二哥哥报此大仇!”

杨信忽道:“这个消息我们也还没收到,白大哥于流离失所期间,怎么知道此事?”

白可久屏退左右,只剩下四人,这才说道:“二位弟弟当知我来历。”

折从适道:“姐夫是吐谷浑勇士。”

那吐谷浑是鲜卑族的一支,当东晋十六国时期曾十分强大,垂至唐朝早已归附,多与中原联姻,唐朝中期迁至河东,耕牧与漠南与燕云间,后唐封其族长为都督,乃是契丹与后唐的缓冲力量之一,杨信和折从适都曾到其族中游玩。

杨信想到最近的局势,道:“不会吐谷浑也出事了吧?契丹也攻击吐谷浑了?”

白可久长叹道:“我族本属大唐,这些年也一直为大唐捍边,不想中原大变,石敬瑭竟然将我族所在土地尽数割给了契丹,我族也为契丹所奴役。当时契丹势大,而中原又无大援,我们都督不得已已经投降了。进入河套的兵马之中,契丹腹心部只是核心,漠北、漠南也各有兵力依附。我部被分成三批,一批仍在河东老家,一批被征调进入河套随耶律李胡征战,另外还有少部分参与了围攻灵州城,因此我虽在逃难之中,不时还会听到消息。”

折从适知道白可久在吐谷浑中地位甚高,是可以影响族长决定的人物,他虽是极亲的亲戚,但一直都随族而居,并未在府麟居住,这时忽然想起一事,道:“那姐夫这次护送父亲西来,可不止是为了家师?”

白可久道:“不错,吾族族长命我西来,求见天可汗一面!不知道五郎能否引荐?”

杨信和折从适对望一眼,折嗣伦道:“孩儿,吐谷浑自唐以来,一直有弃胡入汉之心,为父相信白都督乃是真心,若元帅可以提供后援,则白都督亦可趁势回归华夏,此为两利之事。”

折杨两家虽然久以汉统自居,其实身上都流淌有边疆少数民族的血液,与吐谷浑的情状相类似,所谓物以类聚、兔死狐悲,因此彼此容易产生共鸣。

折从适道:“那姐夫就随我一行吧,元帅见到姐夫一定十分高兴。”

白可久大喜道:“中原混乱已久,希望吾族此次能够得到一位真正平定乱世的圣主!”

折从适和杨信当下别了父老,又向东北,不久抵达猛虎坡。郭威下令以步兵在前,弩兵次之,骑兵在后隐藏。

折从适带了白可久前来参见,张迈道:“你虽未误期,不过按照郭威的计算,却是迟了半日。”

折从适跪下道:“属下途中遇到一批难民,因此稍有耽搁,难民之中,又有属下的亲人在,故而说了好些言语。”

张迈笑道:“虽说私事不得误了公事,不过你也未误期,那就好。起来吧。令尊身体可好?”

马小春心道:“元帅如今对他们两个,可真是宠信得很啊。看来不在当初小石头之下了。”

折从适起身后又道:“家父尚算安康,属下此次遇到父亲,虽是私事,却也牵涉到了一点公事。”当即将姐夫白可久求见之事说了。

张迈回问郭威,郭威在河东日久,自然也知道吐谷浑的族情,说道:“吐谷浑虽处华夷之间,但其心近华远夷,我觉得可以一见。不过是否真能忠心归附,其实不在白承福。”

折从适一奇,问道:“那在于谁?”

“在于元帅!”郭威道:“元帅若能挫败契丹,则能震慑石敬瑭,既能震慑石敬瑭,则诸夷俱会归心。党项如此,吐谷浑也是如此。若我们本身实力不济,则任他们如何发誓赌咒也是空口无用之言。”

张迈笑道:“郭都督说的有理。这白可久,我就暂且不见。辅国,你自下去准备作战之事吧,你姐夫便交小春接待。顺便请他登高观战,待我击退耶律朔古之后,再接见他不迟。”

折从适应是,马小春道:“折兄弟放心,既是你的姐夫,我自然会好好照看。”

此时双方大军聚于猛虎坡。

这猛虎坡位于黄河岸边,黄河在这一段的走向是西南—东北走向,河心有一河洲,约七八亩大小,郭威在此安扎了一个水寨,驻有二百多人,又从乌兰堡调了几十艘船筏过来。猛虎坡的左边是黄河,有变则是一处秃山,延绵十余里,山上无树无水,都是石头,连泥土都不多,正是一种石漠地形,这种秃山无法驻扎大军,因为缺水,一被围住就完了,所以山上只有百余人,算是一座哨岗。

猛虎坡正处于乌兰堡防御圈的东北外围了,大军行到此地,互相探听到彼此接近,郭威便下令摆开阵势,上流闻讯将许多远程攻击武器顺流运到河心洲寨,郭威又另派数百人进驻秃山高营,左河右山,中间又是颠簸不平的黄土地,地势不算狭窄,地面上有河流冲刷而形成的沟壑却还不至于过分限制马足,左右虽有山河之限制却并不险要,西南、东北都十分开阔,有利于进退,不至于一入此地而难退走,周围又缺乏密林设埋伏,正是一处野战的好战场!

耶律朔古见唐军虽然早到了半日占了些许先机,但在这样的战场中却最利于正面厮杀,唐军纵然可以依凭山河得到一点好处,但这个地势却也没法限制契丹骑兵来去的自由,耶律朔古此次的第一个目的是要试探唐军战力之强弱,因此估量之下决定在此合战。

旌旗猎猎作响,契丹骑兵如星罗棋布般摆开,总数约三万人的骑兵布列成一个直径约五里的不规则圆形,唐军这边依着地势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方阵,布阵的是步兵,长矛强盾,前排共有十六个缺口——那是骑兵进退之门。方阵中前方缓缓升起一座观战台,台上赫然插着那柄赤缎血矛!两个人各持一只千里镜,正是张迈与郭威。

耶律屋质点算人马,见唐军也约莫有三万多左右,数量或比契丹军稍多,但整体差距不大,又见唐军军势严整,尤其唐军这阵势并非一种消极防守的阵势,而是似防守实图攻击的绵里藏针阵势,想起轮台一战也是如此,暗暗吃惊,要将自己的想法与耶律朔古说时,耶律朔古斜了他一眼道:“不来一场血战,无法判断唐军之强弱!这场仗就算是一场苦仗也要打!哼,难道我契丹腹心部,已经连兵力均等的仗都打不了了么?”

张迈登高遥望,对郭威道:“有几分胜算?”

郭威笑道:“不说几分胜算,但说有利无利。耶律李胡没来,这于我们便是大大有利了。元帅常打比喻,说骆驼能负千钧,千钧之外再加一稻草就要倒塌,耶律朔古之大军便是千钧重压,李胡不来,我就不怕。”

张迈笑道:“李胡可不止是一根稻草。他若来时,你还能打这一仗么?”

郭威道:“李胡若来,就没有这一仗了。战场会在别处。”

张迈哈哈大笑,道:“有你在身边,有时候却还胜似杨易!你有杨易之威猛,却又有老郭的稳重。”

郭威道:“属下岂敢与鹰扬将军比肩。我们等西征之时,杨都督在天山养精蓄锐,只因物力尽数倾斜于河中所以未曾出动,不知如今如何了?”

张迈道:“天山精兵是我的杀手锏!对付耶律朔古就用杀手锏,未免太早。鹰扬军今年之内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只要能熬到开春,之后我就会下调兵令,到时候仍然由郭洛稳定西线,而东方之战则三柱毕集。”

马小春在旁奉承道:“三柱?”

张迈笑道:“如今我天策唐军有四大擎天柱,郭洛杨易,郭威薛复!轮台河中,只是出动两柱,便已摧枯拉朽,最后这番三柱齐压,到时候我要看看耶律契丹与石敬瑭能否挡我万钧之威!”

第172章 鏖战

猛虎坡。

两军渐近。

唐军军容严整,而契丹军则依旧猛恶。

唐军方面,有所向无敌的领袖张迈坐镇,又有指挥能力越来越出色的郭威总体调度,论气势有冲天之势,论法度则紧密而无破绽。

契丹方面,进入套南以后的连番大战已经消解了普通契丹士兵对天策军的心理阴影,尤其是灵州之战,几次三番连克汉家名将张希崇,不但让耶律朔古与耶律屋质、耶律吼的声望更上层楼,而且更加坚定了契丹人无往不利的决心!

契丹骑兵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不过现在就射击的话,有效的杀伤力十分有限。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部队,尤其是骑兵战斗力不强的军队,通常在这个距离上就匆匆忙忙地射箭,以防被契丹人逼近了。因为步弩军队最怕的就是被骑兵冲近,到了一定距离,弓箭无法有效抑制骑兵冲击时,那步弩一方就注定了失败。可是在骑兵尚未进入有效的射击距离就射击,却又注定无法造成巨大的杀伤力——这里头有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机,只有战场宿将才能把握这个时机,也只有百战之军才能沉得住气。

而这时的唐军,却仍然巍然不动!

高手交战,不用等到交锋就已能看出胜负端倪。

看到唐军这等气度,耶律朔古有些气浮了,转头对耶律屋质道:“张迈不愧是张迈。”

这句话虽然旁边有好几个将领听到,但能真正理解的却只有耶律屋质,他知道,详稳是隐约承认了对面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而这正是耶律屋质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猛虎坡这个战场上,双方天时地利相当,契丹人打得起强强对抗的战争。

但在整个战役上,天时地利却全都站在唐军的一方——冬天的逼近让契丹如果没有大胜就会进入不得不撤退的状态,补给线的我长彼短更是让唐军在地利上拥有巨大的优势。因此在战役层面,契丹打不起强强对抗的战争,现在耶律朔古和耶律屋质还坚持要对唐军发起正面冲击,为的只是一个前提:他们都认为张迈是装腔作势,认为唐军是外强中干!

现在两军已经逼近,但从阵势上看这个前提似乎却不存在了。

“详稳,”耶律屋质说:“郭威调度能力甚强,气势也是有可能装出来的。不打一打,谁知道高台之上是否真是张迈,天策军是否真的是天策军?”

他两句话,也唯有耶律朔古能听明白,耶律屋质的意思是:都临门只差一脚了,还是试一试吧。

契丹老将笑了笑,发出了命令,一直只是在缓缓逼近的契丹军,左翼忽然有了行动——激烈的行动!

那是三千吐谷浑部,在帅旗的命令下忽然加速冲锋!

来了!冲击!

在右侧山上观战的白可久却愤怒了起来,刚才他也如耶律朔古一般,对天策唐军军容之严整心中赞叹,而这时一见契丹发动进攻,而首先行动的竟然是吐谷浑部,马上就明白过来:契丹人是要吐谷浑部来作炮灰,试探唐军的实力!

吐谷浑部与契丹的关系虽然疏远,但也是漠南河东间的强族悍兵,这一冲锋,地皮都震动了起来,沙尘飘荡出令人畏惧的烟云,擅长望天的郭威只从那烟尘飘扬的形态,就能大致判断出一支骑兵的强弱,这时赞道:“不错,吐谷浑部,不错!”

面对强敌,他却十分淡然,似乎这样的敌人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近了,近了…

终于到了最有效的射击距离!

高台上令旗一挥!

“射!”

吐谷浑部与中原关系密切,所有骑兵似乎都对步弩阵的动静有相当的预感,就在唐军步弩行动的同时,所有人都往马背上一伏低,有盾牌的都用盾牌护住了要害!

这是在箭雨战中骑兵自保的方法,虽然是不可能完全防御住自己,但却能最大程度地提高生存率——说白了,当骑兵面对步弩的时候,看的就是骑兵的速度与步弩的密度之间的博弈,任何一个单体骑兵都不可能保证自己在箭雨之下毫发无损的,但就整支军队来说,再强的箭雨也很难将之全歼,骑兵部队就是要用一定的伤亡来换取冲进的鏖战!

如果箭雨能够将骑兵压制到近战步兵能够对付的地步,步弩阵就赢了,如果骑兵能够保存足够的战斗力到双方接刃,那么骑兵阵就赢了!

耶律朔古也好,白可久也罢,胡汉双方都紧紧盯着箭雨,这是非同小可的一瞬间,所有人几乎都可以从这一刻推断出这场猛虎坡之战的胜负,甚至推断出天策唐军的虚实!

刷!

密集的箭雨以令人畏惧的密度射了过来!就像一群蝗虫一般!白可久一阵惊喜,而比他眼力更胜一筹的耶律屋质却笑了起来!箭雨虽然力道强劲,在空中虽然显得密集,但那分布不对!

嗤嗤嗤…

有战马哀鸣,然而却完全掩盖在马蹄崩踏的如雷震地声中!

成千上万的羽箭如杂草一般插在地上,却并未伤到多少人,这一场箭雨,力道虽然足够,准头却是差得出奇!

“哈!”耶律朔古也笑了起来。

天策军的弓弩技术放眼天下只有中原王朝可与之比肩,腰弩、机关弩、连弩、神臂弩等等,都足以让一个有足够力气的汉子射出力道强劲的弓箭来。

但要掌握箭雨的准头以保证杀伤力,那却非长久的训练不可!

吐谷浑部也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箭雨之下,受伤的程度竟然会少到可以忽略,所有人都大喜着狂叫:“冲啊,冲啊!”

他们冲击的速度又加快了!

相形之下,唐军的步弩却又显得极为笨拙。

箭雨除了射程、贯穿力和准头之外,“连续性”也极其重要。尤其在面对骑兵冲锋时,一支弓弩部队的连续性有时候便是决定整场战斗胜负的关键!从骑兵进入有效射程范围到骑兵冲到近前中间,弓弩兵能够连续射出多少箭,最能考验一支弓弩部队是精锐还是杂鱼!

同样三千人的弩兵,训练娴熟者可以在这个时间段中射出上万羽箭,击杀上千敌人,而训练不足的三千弩兵可能只能射出一轮,杀伤力可能不能满百,因此强兵与弱旅之间的战力差别,距离可以是十倍以上!

以当前而论,吐谷浑如果折损接近千人,未等接战这支部队就有可能士气崩溃,但如今折损却不过区区三位数,对于这支骑兵的战斗力来说几乎没有影响!

弓弩兵发箭的时机还可以由主将来控制,但连射的技巧,就不是将帅的指挥能力能够弥补了!

眼看唐军弓弩兵迟迟未能完成连射,有一些匆匆忙忙射出箭来却都轨迹歪斜,所有契丹军都笑了起来。

“哈!”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唐军刚才的严谨只是虚张声势!

耶律吼不等后方传令,马上带头加快了速度!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游牧部落出身的契丹战将本身拥有相当的临机决定权,这时整个契丹阵势除了吐谷浑部在冲击之外,总体上也都在向唐军逼近,耶律吼下令加速,也不算违反了军律。

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部兵马也不甘人后,却有几部未及时改变,这让契丹军的一些局部冲击虽然凌厉了起来,但整体却显现出了些微的混乱。

白可久在山上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一点,心中一喜:“好!有机会!”但随即一忧:“可是,唐军有能力把握这个机会么?”

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秦腔在战场中嘹亮起来!

“起——”

哗!

步弩阵忽然一变,战阵的最前方忽然出现数千把明晃晃的陌刀与战斧!陌刀战斧反射着阳光,登时让战场的冬天仿佛提前来临,让所有人都看见了雪花。

“陌刀战斧阵!”白可久惊呼了起来!

远处耶律屋质望见几乎也是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