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就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刘氏跟院中朱婆子打招呼的声音。一阵风随着敞开的门吹了进来,丝丝缕缕,带来一世的清新。

不多时刘氏进屋,将新打得水倒进盥洗盆中,清水冲撞着铜质的盆地,声音清亮。

“蕙兰,快些起床!今日你要跟元容一道读书呢!”轻轻柔柔的声音一如继往。

元容?对呀,昨天说好的,今日要早起跟她一起读书呢!鱼幼薇忽然从床上坐起,急急忙忙地把衣服往身上套,边埋怨刘氏不早些唤她起来。

刘氏边看着她直笑:“不急,不急,时间还早!慢一些!”手却没有停下来,上下翻飞之间,一个漂亮的衣带已经扎好。

唐朝的幼童都穿对交领的上襦,就是衣领成“y”型的上衣;下裳为裙,腰带系的高高的,介乎(胸)部一下跟肚脐之间,显得很细,下身的裙裾更飘逸动人。

成年人也有穿交领的衣服,但大多是男子,也有女子这样穿,但是为数不多。成年女子大多穿对襟的外衫,轻薄迤逦,露出女性修长的脖子跟性感的抹胸。女性的曲线美可以一览无余,因此格外受年轻女性的青睐。基本上十二岁以上的女性,就可以这样穿了呢!

梳洗之后,鱼幼薇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对着铜镜照了照。心里美滋滋的,自己果然是个可爱的小萝莉呢!这算不算是穿越过来的又一个福利呢!

刘氏又想起昨天薛夫人的话,一阵感慨:“不知谁家的小子,有福气娶得蕙兰呢!”

“刘夫人,蕙兰小姐,元容小姐来了!”

顺着声音望去,元容跟朱婆子依门而立。

元容笑语盈盈:“蕙兰妹妹,我想到今日可以同你一起读书,心中可高兴了,实在等不及,我就找你来了!我央了阿娘许久,说你第一天跟先生读书,我同你一起去才好呢!”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拉着鱼幼薇的手。

鱼幼薇心中一暖,虽然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是面对这样的体贴与照顾,还是非常的感动。

“元容姐姐真好!”鱼幼薇也甜甜地一笑,这个孩子就喜欢听自己叫她姐姐!

果不其然,元容嘴角弯弯很是得意:“昨天阿兄还告诫我不要欺负妹妹呢!今日我就要告诉他,我长大了,是个好姐姐呢,比阿兄不差的!”

元容的哥哥薛承安,是薛慕之的长子。与元容一样,两个人都是胖乎乎的,鱼幼薇想到昨日吃哺食的时候,他一直不停地给元容夹菜,一副好哥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辞别刘氏,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正院。

唐朝的女子并不能跟男孩子一样去学堂读书,只能在家中请先生坐席。但是请得先生一般学问有限,稍有名气的先生都不愿意教女孩子的,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考,也就培养不出来门生。

薛家请得先生是一个年纪上了六十岁的老秀才,姓李,在当地小有名气。

原本他不愿意教女孩子,但是因为他的学生有很多都中了秀才、举人,因此名气渐渐大了起来。竟导致当地的好几户人家都看上了他,为了请到他,不惜在他门前大打出手。

李先生年岁大了,脾气也大,加上本来性子就迂腐,觉得这几家人所作之事有辱斯文,一气之下扬言,谁家都不去。几家都没有讨到好,如此一来,倒没有人来请他了。

后来,薛元容要启蒙读书,薛慕之就请了李先生来。一来,薛慕之在当地口碑不错;二来,李先生教的是女孩子,不是男子,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李先生到的时候,看见鱼幼薇跟薛元容已经端坐,两个孩子都在看书,清了清嗓子。

鱼幼薇跟薛元容忙起立问好!并跟先生介绍自己的名字,鱼幼薇!

还算懂礼!就是年岁太小了。罢了,教一个两个都一样;主要还是教元容,至于这个女娃子,还是让她先临字吧!

李先生让她们坐下,先是跟鱼幼薇说了女子为何要读书,读书时要认真不可贪玩。

然后问她:“可曾读书写字?”。

听鱼幼薇不知怎样回答才算标准,纠结半天才说:“自己看过几本书,些须识得几个字”,在老学究面前,要尽量低调、谦虚。人家林妹妹才华馥比仙都不敢说自己识字多呢!

见李先生抚着胡须点头,鱼幼薇心中一喜,过关!

就在鱼幼薇为自己的谨慎沾沾自喜地时候,就见先生拿了字帖让她练。

鱼幼薇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敢情,自己是打酱油来了。早知刚才就不那么说了,亏自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连名著名人的话都拿来了,原来人家只是想问自己会不会写字而已。唉,人家的本意也是如此,自己真是想多了!

也不怪先生不重视自己,本来只教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总不能为了自己从头再教吧!这样想着,心中有些释然。

旁边的元容有些不明所以,想问先生却被鱼幼薇扯了扯衣角,示意她听先生的吩咐。

安抚过薛元容,鱼幼薇乖乖地拿起字帖,开始一笔一画地临摹起来。有一段时间没练字了,有些生疏了呢,看来字要经常练呢!

据说,当初王羲之练字将一个池塘的水都染成墨色的呢。自己虽然没有成为书法家的志向,但是有句话叫字如其人。在崇尚文风的当下,字就相当于脸面,很多人喜欢根据字来定义一个人呢!

所以写一首漂亮的字,是鱼幼薇一直以来的追求。想到这里,神色又认真了几分。

李先生看着鱼幼薇执笔有模有样,写字聚精会神,不像刚入学的小童耐不住性子东张西望,心想这个学生也不算太糟。

待他为薛元容将完一段课程以后,拿起鱼幼薇临摹的字帖,不禁大吃一惊。这根本不似出自五岁的小童之手,字迹清丽,笔画工正。跟成人比起来肯定是略逊几分,但是就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笔法略显稚嫩,但贵在刚柔并济,隐隐已见风骨。假以时日,定是一手惊艳旁人的好字。

李先生望向鱼幼薇的眼神立马多了些不明的东西,说不定自己可以培养出像卫夫人那样的大家名流呢!

不怪李先生会这样想,这个时代的人非常注重先天的天赋,他们认为种子不好,怎么都不会长成好苗子的!现在遇到一个颇有天分的学生,李先生自然不愿意放过。一旦他门下出了名家,即使他只是个秀才,一样可以光耀门楣。

李先生看到窗外,薛元容的婢正女捧着放满茶水点心的托盘往室内张望。“你们先歇一会吧!”再一看这个学生,李先生又有些犹豫,这个孩子还是太小了呢!

薛元容先是让了先生,先生只端了茶,并不吃那些点心。

薛元容这才拉了鱼幼薇:“蕙兰妹妹,这桂花糕可香甜了呢!你尝尝”

见鱼幼薇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又忙问:“好吃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等待夸奖的小狗般可爱。

入口香甜绵软,口齿间桂花飘香,鱼幼薇满足地眯起眼睛点头:“真好吃!与外面卖得不一样呢!”

薛元容得到夸奖,更加高兴:“那当然,这是阿娘做的,这桂花,也是我们自己的桂花,还有我亲自收集的呢!你多吃点!”

鱼幼薇连吃了好几块才停手。

先生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们要继续上课了。

薛元容咋咋眼:“蕙兰妹妹,下课后我送一盒给你,你带回去吃,给你阿兄也尝尝!”

李先生却神色一怔,快走了几步:“你就是那才女蕙兰?《观塘有感》是你所做?”

不待鱼幼薇回答,又自言自语:“是了,我道你不像小儿那般胡闹啼哭,我道你字不像小童所作,原来如此…竟是天纵奇才呢…”

鱼幼薇心中大汗,什么才女?丢死人了,又是那该死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当时鱼文翰问自己这首诗的名字,自己不好意思说《观书有感》,就改了一下。朱熹老先生,你泉下有知,不要怪我!

浑然忘了现在是唐朝,朱熹还要两百多年后才出生呢!

接下来,先生便不再让鱼幼薇临字了,而是跟元容一起听课读书。有意无意,先生总会挑一些稍难的问题来问鱼幼薇,其实在鱼幼薇眼中问题很简单,为了不太张扬,鱼幼薇还是会有答错或者差强人意的地方。

先生有些失望,但是旋即就有些释然。再是天才,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女娃子。多少人十岁,十五岁,甚至五十岁都不见得有这样的见地呢!

倒不是鱼幼薇刻意表现,先生问得问题大多是对一首诗的点评与看法,上学的时候,这一直是鱼幼薇的强项。虽然已经尽量表现低调,但是也不能前后相差太多,鱼幼薇只有中肯地回答,有时候,不自觉就会带上现代的看法。

看着先生有些失望,鱼幼薇心中呼了一口气。旁边的元容依旧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鱼幼薇心中好笑:嗬,没想到自己还有个这么忠诚的粉丝!

第17章 劝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十几天相处下来,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鱼幼薇也觉得生活开始慢慢像以前一样惬意起来。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读书、看书,不同的是没有了鱼文翰,但是多了薛元容这个小伙伴。

这一日轮休,鱼幼薇踱步到刘蒙的房间,门大开着。毫无疑问,此刻的刘蒙又临窗而坐,对着窗外发呆。

鱼幼薇右手拿着《李翰林集》,左手背在身后,边对着书照本宣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边模仿那学鸿学大儒品文的样子,微笑点头。

果然,刘蒙的神色略有松动,似乎在支着耳朵听。

好!就是预料中的反应,继续下一步!

鱼幼薇却并不继续念书,而是高声说:“古有班昭作《女诫》、续《汉书》,又有谢道韫咏吟之才;今有鱼幼薇大声训兄呢!彼女子,且聪敏,而男子,当自醒!”

此时刘蒙冲着窗外大喊:“男子读书,当为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以显父母,孝之终也!然…如今…”如今阿耶阿娘都不在了!本来的恼怒,此刻化作委屈与伤心。

鱼幼薇并不给他伤春感秋的时间,继续问“大丈夫,该当如何?”

刘蒙大声回答:“自当努力学习,学成之后,回报父母!但我父母何在?”

鱼幼薇见他还是满口的愚孝理论,气不打一处来,也立刻拔高了声音:“大丈夫自是幼时习业,后壮致身,上能匡国泽君,下可利世利民!所谓光耀门楣,以显父母,不过是一己之私,可笑之极!”

刘蒙一愣,止住哭泣,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恼怒、激动、还是因为鱼幼薇的话而愧疚!

鱼幼薇像真的动了怒一般:“莫要以父母不在当做借口推脱,如若真能学有所成,自是光宗耀祖,恩茵子孙。如若就此沉溺下去,别说日后到阴间无颜面对父母,就是如今,恐怕也对不起我阿娘的苦心与薛家的收容呢!”

说完,不给他回答的机会,鱼幼薇径自离去,只留下刘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的发呆!

鱼幼薇下午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午觉,而是,坐在屋内等待刘蒙随时来找她。

刘氏以为鱼幼薇还在生气,上午他们争吵的时候,声音很大。连前院的薛夫人都听到了动静,她只回说是小孩子置气!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边她都不好去责备。想着刘蒙现在还在生病,刘氏还是没能忍住:“蕙兰,大郎是你兄长,你不该如此大声对他呼喝!”见鱼幼薇没有反驳,刘氏又说:“不是阿娘偏心,现在大郎身子不好。若大郎真有哪里不对,你可莫要当真啊!”

鱼幼薇知道刘氏想偏了:“阿娘,我无事!今日之事,我也是故意为之。你看,本来阿兄没有只言片语,今天好歹,不是开口说话了吗?”

刘氏想想也有道理:“你说的也对,能说话最好。你下次若再与他说话,可要拿捏好分寸,言语间,不可过激。”

“阿娘且放宽心好了,我晓得!”

薛慕之陆陆续续给刘蒙请了几个走乡串镇的铃医,几经检查,都说刘蒙耳朵、嘴巴并无问题,其他的不好说,但绝对不是哑了,聋了。药也吃了几付,并不见好转!

那天提到读书,鱼幼薇见刘蒙神色踟蹰,就知道他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心里有问题罢了。但是她并没有点明,任由薛家请了下邽镇上有名的坐堂医生,任由刘氏日日担心,顿顿熬药,任由刘蒙被逼喝药。

这几天,终于看到他脸上流露出对薛慕之、刘氏的愧疚之意,看出他喝药时紧锁的眉头,面对殷勤叮嘱的刘氏,不得不喝光碗里的药汁。鱼幼薇知道,时机到了!

所以今日,鱼幼薇才会故意去激他,本以为他一定会来,谁知等了一个下午,都不见刘蒙的身影。鱼幼薇不禁怀疑,难道,自己今天的话,太过了?

暮色渐浓,刘氏忙点上灯盏,室内的光线瞬间就明亮了许多。如豆的灯火,并没有灯罩,因此,忽明忽暗的光线随着灯火的摇曳变幻不停。

鱼幼薇看着官窑青花狮子莲花灯座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低估了愚孝的禁锢呢!自嘲地笑笑,或者高估了自己!

正打算起身,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鱼幼薇心中一动,脸上扬起胜利的微笑,来了!

掀了门帘,刘蒙看见鱼幼薇正跽坐在席上,灯光给她的身上镀上一层光晕。这个妹妹,他知道从来就是极有主意的,但是没想到,竟通透到如此。

今日她走之后,自己很快就想通了,只是不知该如何放下面子来回应妹妹的…训斥。

跪坐在鱼幼薇对面,刘蒙发现要让自己开口说话,竟感到如此艰涩。举止不定之间,眼前却多了鱼幼薇奉过来的茶盅:“阿兄,今日蕙兰不懂事,阿兄长蕙兰两年,莫要与我计较才是呢!”

见刘蒙微微发愣,鱼幼薇嘟起嘴:“喝了我的茶,可不许再生气了!”

这下,就是再笨得人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蒙心中一喜,爽快地接过茶盅,手一扬,茶盅就已经空了:“阿妹,再来一盏,如何?”

“哎!”鱼幼薇的声音清清脆脆!

门外,刘氏激动地抹了抹眼角:“大郎,竟真的好了呢!蕙兰…真的是…好,好!”

翌日,下了课,薛元容就气哼哼地质问鱼幼薇:“蕙兰妹妹,你昨日为何要骂刘蒙?”

鱼幼薇抚额,这丫头,兴师问罪来了。看来这个“忠实粉丝”也是相对的!

“呃,这个…”鱼幼薇在想着怎么跟薛元容解释。

“你不用辩解了,刘蒙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你怎么能欺负他呢?你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要骂他,你这个妹妹真是…”

耳边的指责声让鱼幼薇有些好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是自己欺负了刘蒙?难道不能是刘蒙欺负自己,或者双方吵架吗?

本以为,薛元容还会不停的质问下去,谁知她却话锋一转:“我昨日去集市,买了好些好东西呢!等会拿些给你…嗯!”

“好啊!”鱼幼薇还真有些担心自己在这个孩子心中成为坏人了呢?

刚回到院中没多久,就看见薛元容捧着一个匣子穿过月亮门走进来。

鱼幼薇咂舌:这么快!又想到自己小时候买到好玩的东西,总是迫不及待的跟伙伴们分享,或者炫耀!

打开匣子,里面有很多好玩的小东西。可以看出来,每一个都是薛元容精心挑选的。虽然唐朝开放,但是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出门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盛情难却,鱼幼薇拿了一支钗。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有这支钗有好几只相同的款式与花色,鱼幼薇拿了其中一个,想来薛元容不会心疼。

很简单的款式,因为是木头的,添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手工雕刻的牡丹花并不大,但胜在精巧别致。

见鱼幼薇拿了钗,元容忙将一块玉佩递给鱼幼薇:“蕙兰,你看!好看吗?”

好漂亮的圆形佩!不是平常所见的普通的圆环中间配以花色,而是一只龙盘旋成圆形,龙头在中间,龙尾在玉佩的最上面。因为是红色的玉,所以比平时白色、青色的玉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霸气!

“真好看!”鱼幼薇笑着说。只是怎么看着像是男子佩戴的款式呢!

对鱼幼薇的反应很满意,薛元容高兴地说:“你说,刘蒙会喜欢吗?”

阿兄?鱼幼薇一愣!

“上次,我的毽子落在花从中了,是刘蒙帮我捡的呢!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呢!”薛元容依然笑得阳光灿烂。

鱼幼薇觉得这孩子不会是看上刘蒙了吧?不会不会,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啊?再说了,就是真是看上了,要送东西,肯定是扭捏害羞,哪有这样大大方方的?鱼幼薇在心里鄙视了自己的不纯洁!

“我也不知阿兄会不会喜欢,我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鱼幼薇好心地建议,其实是想知道刘蒙的反应。

“好哇!蕙兰妹妹最好了!”薛元容高兴地拿着玉佩,拉着鱼幼薇就走。

这反应,让鱼幼薇忍不住又觉得自己邪恶了!

刘蒙此刻正在练字,见薛元容跟鱼幼薇进来,边收笔边笑着打招呼:“薛小姐,阿妹,你们今日放学挺早!”

鱼幼薇笑着回应,却看见薛元容惊呼着跑到刘蒙身边在指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第18章 成长

二月过后,天气开始回暖。处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蜜蜂流连在花丛之中,嗡嗡振翅作响;破蛹后的蝴蝶在春风中翩然飞舞,仿佛舞动的仙子;燕子从南方飞回来,自由自在地划过天际,时而振翅高飞,时而直冲云霄,呼朋唤友,唧唧喳喳好不热闹。

到了清明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祖上坟,今年的清明也不例外。清晨起床,卷起门帘,细细的小雨正斜斜地织着,鱼幼薇感到丝丝温温润润的凉意铺面而来。细雨在微风的吹裹之下,不时地变换着方向。虽然细如牛毛,却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地上就湿漉漉的。雨水洗过,院中的树叶越发油光反亮,青翠欲滴,惹人怜爱。

伸出双手,丝丝雨滴落在手心,鱼幼薇低声呢喃:“春雨贵如油呢!”

转眼间,已经到下邽五年了呢!

五年来,年年如此,清明这一天,刘氏都会沉默不已。其实根本不仅仅是这一天,而是,这种沉闷的气氛,要在清明过去很久才会消散。就连大年初一都早早起床看书的刘蒙,今日悄然无声,听不见他的朗朗书声。

“蕙兰,进来吧,这雨年年都一样。小心淋湿了生病。”刘氏一边劝说鱼幼薇,一边手里却不停地摇动纺车。

那些首饰,刘氏拿了一部分换钱。然后买了这辆手摇纺车,还有一辆脚踏的斜织机。自那以后,刘氏白天纺线,晚上织布,然后再拿到布店里面卖钱。朝朝如此,没有一天休息过呢!

“阿娘,你看,今日天色这么暗,你且歇歇吧!”鱼幼薇回头望着刘氏,其实到了清明自己也有些心绪不宁。

“阿娘不累!阿娘已经答应刘掌柜明日要将布匹送去,怎可失信于人?”刘氏难得的笑笑。

“阿娘,这样下去你的眼睛会熬坏的!这一匹布织完,可不能再织这么多了,可好?”五年来,刘氏天天纺线织布,白天其他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大部分都是晚上织布,现在刘氏的眼睛越发的不好了。

“好好好!都依你!”刘氏宠溺地回答。

鱼幼薇轻叹,不再说话。每一次都是这样,嘴上答应的好,晚上还是要织布。这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如果不织布,靠什么养家糊口呢?

本以为这样的阴雨要持续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一扫昨日的阴霾。空气还残留着春雨的清新,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春意融融的景象。

先生的老家离下邽有些路程,回乡祭祖来回需要五天,因此鱼幼薇跟薛元容难得有了几天可以睡懒觉的机会。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鱼幼薇突然想到,若今日出去游玩,倒是很好呢!

去了东后院,才知道薛元容不在。想着一个人出去没有什么意思,鱼幼薇又悻悻地回来。正撞上刘蒙跟薛承安两人。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堂吗?

“承安哥哥,阿兄,你们今日不上课吗?”那岂不是有人和自己出去玩了,鱼幼薇心中打好了算盘。

“上课!”

“对,不上课!”

…怎么回事?两个人说的不一样!

薛承安清了清嗓子说道:“嗯,今日…今日原本是要上课的,先生临时有事,我们就先回来了!”

鱼幼薇发现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故意侧过脸,不愿意面对自己,甚至还有些遮掩,怎么回事?

鱼幼薇忙上前拉开刘蒙的衣袖,呀!脸颊上有伤,红红的一片。再看薛承安,却比刘蒙伤得还重。青一块,红一块的样子,让鱼幼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蒙脸上有些挂不住,依然故作镇定:“蕙兰,我跟承安兄跌了一跤,你不担心我们,也不能讥笑啊!”说完自己也觉得没有丝毫说服力,清了清嗓子,给薛承安使了个眼色。

薛承安会意,忙解释道:“蕙兰妹妹,今日我们跟学堂的那些个小子打了一架,哈哈,对方有五个人呢!我们两个对五个,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是对方也不必我们好过。

还请蕙兰妹妹帮忙遮掩一二,可别让阿耶阿娘知道!”说完讨好地笑笑,却扯动脸上的伤,痛的直吸气!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打过架,鱼幼薇只是诧异刘蒙也有跟人大打出手的时候:“你们为何与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