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就来了他们两个人。
而高科公司派了七八个人过来,那阵势让白良辰感觉压力很大。
高科公司的高管Steven热情地派烟,主人架式十足,操着半生半熟的中文说:“来来,两位尽管吃尽管喝,别跟我客气。今天我们做东,喝到你们高兴为止。”Steven跟于诚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是高科公司美国的总公司派到中国分公司的高管。
白良辰记忆里的于诚并不会出席这样的饭局,他今天之所以陪于诚过来,也是想看看于诚在玩什么把戏。依他对上司的了解,高科公司前途堪忧。果然,于城拿着手里的烟仔细瞧了瞧,吊儿郎当地问,“这不是那个南京九五之尊香烟吗?”
白良辰看着自己桌面上的烟盒,也拿起仔细瞧了瞧。
于诚打趣道,“良辰,可别小看它,一千块一条。那个谁谁谁就是因为开会的时候被网友发现了这包烟,结果查出贪污腐败,所以被开除党职,好像坐牢了。”于诚看着Steven,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Steven,我们中国人喜欢干件事,如果某个贫困的人突然发了大财,会有人恶作剧送上咸鱼,示意他咸鱼翻身。Steven,你送这个烟是想提醒我会落得跟天价烟局长一个下场么?”
Steven连忙撇清,“NONONO,于诚,我只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究什么礼节的?我只是入乡随俗。”
于诚靠着椅垫的身子微微倾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俗,的确是很俗!Steven,看来你在中国混得很差,像我这类的审核经理是没有资格跟任何人谈生意,还有我身边这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审核专员,更没有资格在这里吃这餐饭。”
Steven心急地操着半生的中文说,“NO,不是那样,我们想过审核。Doyouunderstand?过审,贷款过审。”于诚懒散地摇头,“我不懂。”
曼婷本在陪客之列,见Steven说不太清楚,强出头岔话,“于诚先生,我们Steven是真心想跟您谈谈。”
于诚饶有趣意地盯着她,“这位是?”
曼婷自我介绍:“我是高科销售部的同事。”
于诚更有兴趣了,故作糊涂问,“一个销售部的同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还做关于银行类的电子产品?这才是你们所讲的交易?!可如果你们是想谈这种交易,应该去找我们相关的负责人谈谈。”
☆、有种爱情,很久之前就存在(2)
曼婷瞥了眼白良辰,开始攀关系,“我跟白良辰是同学,更是多年好友。我也认识他父亲,经常去他家。所以我今天才会在这里想给双方牵线。”于诚轻咳了一声,微侧脸问良辰,“你认识她?”
白良辰摇头,语调坚定地宣称,“我不认识她。”
曼婷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说不认识她?
于诚嘴角轻扬,笑着看向Steven,“Steven先生,你们约我出来,敢情是想唱双簧?还是想演独角戏?”于诚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突然一本正经地告诉在场所有的高科员工,“银行有完整的制度,从贷款申请到调查审批发放。我们只能依制度规章办事,如果你们想用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妄图想拉关系,我奉劝各位停手。你们的申请如果合理,自然能过,如果不合理,我们一个小小的经理跟专员也没有办法把不合理的事情变成合理的事情。”他此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眼神犀利地扫视在坐的人,绅士地说,“你们天天打我的手机,我实在不胜其烦,只能出此下策过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先告辞。”
高科的人惊讶地看着他的转变,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于诚拿起那黄色的烟摆在桌面上,温柔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多谢储位对我的忠告,你们提醒了我,身为银行职员,千万不能滥用私权,以公谋私。否则的话,会跟天价烟的那位,一个下场。”
他率着良辰走出包厢,良辰坐在他车上才彻底搞清楚状况。
于诚握着方向盘,问他,“领悟出了些什么?”
白良辰直言不讳,“他们想走你的后门,结果你亲自出马把它们想法的火苗给掐灭了。”于诚笑了笑,“没错,他们企业的报告一出,股价暴跌,这时候贷款给他们,并非明智之举。谁会贷款给一家连续五年都亏损的公司?!而且他们的抵押品市值才一千多万,却妄想把评估价拉上去,贷款一亿。如果真批了这次贷款,你我都会完蛋。”
白良辰跟着笑容灿烂,“我爸会宰了你。”
于诚叹了口气,“的确如此。不过——”他声调微扬,大义凛然道,“你父亲是一个英雄,我敬佩他。”
英雄?白良辰感觉自己的父亲顽固不化,思想腐朽,天天念道德。
“想当年你父亲在部队可是一流的战士,退伍后更有军人的气魄,如果他能不再端着架子走路,我想更完美。”
“……”看来于诚被父亲洗脑的很严重。
“当然,我也会严格把关,拒绝一切贪污腐败,继承你父亲的美好传统。”
“……”白良辰无言,小时候父亲怕他走歪路,于是天天教育,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被父亲洗脑成功。可是于诚只是父亲的下属,他就纳闷了,下属怎么也被父亲洗脑了?白良辰真没看出自己父亲还有传销头头的潜质。
白良辰上楼的时候在心里重复了几次对白,想着呆会跟老婆怎么解释。果然,等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某人已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说,“我今天跟经理出去吃了个饭。”他不敢说应酬,用美景的话来说,干他这个职业有什么应酬可言?!
何美景“哦”了声,没有再追问。
他主动交待,“老婆,不会有下次了,而且就我跟经理在一起吃了个饭。”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曼婷也在场的事告诉她,可是又怕她会胡思乱想。他掏出手机钱包扔在床头柜上,在衣柜拿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何美景在他离开后,迅速坐了起来,睡意一扫而光。她把他的手机拿到手里翻了翻短信之类的,除了移动QQ会员的一些无聊短信,没有其它信息。
其实偷看老公手机是不对的行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白良辰的手机突然有来电,她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按了接听。
熟悉的女声几乎是对着手机这头咆哮,“你刚才什么意思?”何美景心里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曼婷。”
曼婷本来是想找白良辰算帐,听到美景的声音火气倏地消失了,温柔问,“美景啊,良辰回家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晚回家?”何美景蓦地紧张起来,曼婷说,“刚才我们在一起吃饭,所以知道他今天晚回家。”
“你们,在,一起?”何美景手指微微一抖,口吃地重复问,“你们,刚才在一起?”曼婷笑着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吃饭?吃饭很正常啊。你别忘记了,我也从小就认识他。”
吃饭的确正常,可他为什么要说跟经理在一起?他为什么要说谎?
她心口突然针扎似地疼了一下!
曼婷懊恼道,“你瞧我,你接的他的电话,他肯定就是回家了,我竟然还白痴问你这个。那美景,我先挂电话了,对了,我们在一起是谈公事,良辰可能害怕你误会才没有告诉你,你就当我没有打电话过来。”
她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茫音,愣了好久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谈公事?曼婷是做销售的,而良辰哥是银行后台,他们有什么公事可谈?不对,他们没有公事可谈!
曼婷曾说良辰爱的是自己身边的人。那么,那个人…他爱的是…曼婷?
不可能,良辰分明讨厌曼婷!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把手机放回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沉思,房门突然轻轻“吱”了一声,她迅速闭上眼装睡。白良辰见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关上灯,蹑手蹑脚爬上床。他躺了一会,突然侧身用手轻轻支起她的后脑勺,把自己手臂枕到她后脑下,温柔地把她抱到怀里。
她的脸轻轻贴在他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心里痛并着伤感,额头上忽然有温柔的唇在亲吻,那唇仿佛试探地慢慢地下挪。
她微微抬起脸,他的唇在黑暗中碰上她的。
双唇交汇,他的试探变成了狂热的吻,而她在他的热情下忽然退缩,带着犹豫不决用手轻轻抵住了他的胸膛。他把她的抗拒会错了意,干脆用身体压了上去,双唇带着他全部的热情袭击上她的身体。
他的热情渐渐点燃了她,她回应地亲吻着他的侧脸。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趴在她身上伸出左手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接听,那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中却又带着几分伤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手机的距离离何美景太近,那一字一句也传进了她的耳里。
“告诉我,为什么?”曼婷的声音越来越凄凉,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想剜进他心脏,“良辰,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手机的光芒微弱,她在昏暗的视线中睁着眼看见白良辰皱起了眉,她更在昏黄的视线中看到他张开嘴在说,“我不认识你,你打错了。”
他把手机干脆关机,枕住她的右小手臂更用力勒了勒,唇缠绵地覆盖上她的唇。她突然微微把头一偏,逃离他的唇,喘息着问他,“她是谁?”
他提起曼婷就头痛,只能敷衍她,“打错了。”
她明明听到是曼婷的声音,听到曼婷在手机那边问他为什么,听到曼婷无助凄凉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何美景忍着伤痛问,“你今天真的只跟经理去吃饭?”
他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她更加心痛,因为太了解彼此,她知道他说谎的时候会犹豫。过了一会,他轻轻道,“是啊。”
他的声音太轻,轻到她几乎听不见,轻到她几乎以为自己聋了。
她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真的?”
他又是良久的沉默,轻轻应了句,“真的。”
她所有的热情被他浇息,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曼婷的那几句话,那些话箭似地一字字剜在她心口,她痛苦地推开他,向外侧身睡觉。
他尝试着去抱她,她不给他抱,生气地叫,“睡觉。”
他纳闷地愁着脸,“我想抱着你睡。”
“有什么好抱的,以前不是说过要背对着背睡?”
“……”
“你别忘记了合同,任何一方不得强迫另一方进行夫妻生活,如有一方不愿意,而另一方强迫,属婚内强奸。”她气得头昏脑胀,用尽所有方法攻击他。
“……”他很郁闷,甚至有毁掉合同的打算。他提议,“要不然我们把合同作废?”如果以前他说这些,她会很开心,可现在她却更痛苦地摇头,“没有必要。”
既然不爱她,勉强毁掉合同有什么意思?既然不爱她,勉强结婚有什么意思?!人就是这样,对方不爱你的时候,你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认为这就足够。等对方留在你身边了,你却妄想一生一世!等有足够的把握留住他一生一世,却奢望对方能爱你一辈子。
心的贪婪永无止境在扩张,人的贪念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
☆、有种爱情,很久之前就存在(3)
第二天是安妮的结婚日,她的结婚礼选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宴开几十桌。
何美景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在外面专门去画了个妆,画妆师拼命赞她皮肤漂亮,天生的美人胚子。她看着化好妆盘了头发的自己,也感觉有那么点漂亮。
她出现在安妮婚礼上的时候,安妮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踩着高跟鞋,穿着裙子的何美景,的确是惊艳了不少人的眼。她身材超正点,头发不再随意披着,斜挽在一旁,既大方得体,又漂亮惊艳,风头都几乎快盖过了新娘。
安妮不怀好意问她,“你故意的吧?”依她对何美景的了解,绝对有可能故意来抢她的风头。
何美景的不开心全写在脸上,愁眉深锁,“我送完礼就走,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必须去银行找良辰哥,跟他好好谈谈。
安妮很少看到何美景有这种表情,她一直以为何美景是打不死的蚂蚱,踩不死的蟑螂。不对,何美景应该比“小强”还无敌。
美景看着安妮,温柔笑了笑,“女人的结婚日应该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我恭喜你。安妮,你真的很漂亮。”安妮很享受她的恭维,笑容妩媚地说,“谢谢。”
何美景忽然感叹,“有的女人选择自己爱的人结婚,结果她们的爱情在婚姻面前惨不忍睹。而有更多的女人选择爱自己的男人结婚,结果她们的婚姻也能白头到老。原来婚姻只在乎你怎么样去努力经营,而不是在乎,双方的爱到底有多少,不在乎双方到底谁爱谁。原来女人真的可以在结婚后,日久生情。”
安妮笑容更加灿烂,“美景,这世上的婚姻最美妙的是两个相爱的人结合,所以我也要恭喜你。”
相爱的人?这四个字深深将她刺痛。
她勉强微笑,“谢谢。”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安妮好奇问,“我那个受益一生的礼物呢,在哪里?”
“上礼的时候顺便寄放在柜台。”
“到底是什么礼物?我已经迫不急待要看了。”
“你会喜欢的。”何美景目光浮浮地看着她,说,“安妮,我先告辞了。”
安妮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不开心,可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今天的何美景太怪了,竟然没有叫她花瓶,更没有叫安乐死,直接叫她安妮。
何美景受了什么刺激,转变这么大?!安妮急忙跑了过去,走到收礼的柜台问,“我那个朋友,就是叫何美景的,上的什么礼?”
“一千块。”
“不可能!她竟然上了一千块!!!”安妮眉头一皱,纳闷地问,“那她还有送什么东西?”
“有。”收礼的酒店服务员从柜台拿出一本书。安妮郁闷地看着封面上的三个字,头都大了!
诛!
三!
计!
安妮看着何美景送的《诛三计》,有那么一瞬间她石化了!她哭笑不得地翻动书页,心里在嘀咕,何美景,你这是想帮我,还是想嘲笑我?抑或是打击我?!在我结婚的时候,你竟然送这样一本书!
你是想让我怀念当小三的日子?还是嘲笑我以前做过小三被你诛了?还是你是想让我日后留着对付小三?!
不管何美景是哪种想法。
安妮觉得她成功了,简直是一箭三雕!
她翻开扉页,薄薄的纸页上一行秀气的笔迹:送给被我无数次截糊的安妮!签名那里,潦草的三个字何美景。
还签名?她当自己是作者?
安妮气得够呛,掏出手机不顾大庭广众,更不惧人来人往,直接吼何美景,“你丫的送这本书给我干嘛?”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吧!”
“……你丫在我结婚前还要诛我一计?我说何美景,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在我婚礼上送这样一本书给我?”安妮气得快要抓狂失控!
“我已经用不着了,所以送给你,以后如果你老公出轨,你也好有个东西防身。”
“……”这是诅咒她呢?在结婚的那天说他老公会出轨?
“还有,安妮,如果你选择一个你爱的人,那么爱情并不是你想截就能截,婚姻也并不是你想糊就能糊。可是如果你选择一个爱你的男人,那么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一切随心所愿。”
“你改行说教?”
“我正准备去尼姑庵试试。”何美景的声音听起来垂头丧气。安妮忍不住安慰这个昔日的敌人,“当尼姑要求很高,估计不止是要大学以上文凭,而且要求很多。像你这样学习不好,混文凭毕业的同学,恐怕人家不收。”
“所以我连尼姑也当不了。”
“对啊,所以说红尘不是你想看破就看破。”安妮笑道,“何美景,其实你挺可爱的。”
“谢谢你的夸奖。”
“要不我考虑考虑跟你做朋友?”
“小三变闺蜜,我压力很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姑且试试。”
“你说的好勉强…”
“换谁都勉强…”
“……”
“……”
计程车在公路上飞驰,何美景挂上安妮电话的时候还是相当颓废,一点也振作不起来。司机忽然说,“下雨了。”
她转过头往窗外一看,果然,阴沉沉的天空大堆乌云开始聚集,天光瞬间黑暗,而细细的雨已经开始漫天砸下。
司机还是有事没事找她说话,“小姐,从你上车开始,我就看你不开心。你怎么了?”有些人就是这样,时刻热心去关心别人,中国就是好心人多,所以在遇到什么灾难的时候,大家都是第一时间踊跃捐款。
何美景沉默不语看着窗外的建筑,想起了跟安妮说过那句话:爱情并不是你想截就能截,婚姻也并不是你想糊就能糊。
是啊,当初跟良辰哥结婚,她认为她能截走他身边所有的第三者,结果现在她输了。她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在没有爱情的基础上,女人怎么可能掌控男人的一切?!
可为什么是曼婷?难道良辰哥以前讨厌曼婷只是假像?只是装给她看?只是游戏一场吗?!因为娃娃亲,所以在全家的合攻之下跟她结婚,所以放弃他自己的爱情?!
她不愿意再揣测,因为头疼心疼全身都仿佛痛到撕心裂肺。
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她看这熟悉的街景,眼泪涌上了眼眶。良辰哥,婚姻并不是一张纸,并不是拥有那张纸才是合法夫妻,如果我们的婚姻需要那张纸来证明,来约束,那并不是我当初想要婚姻。
良辰哥,我不顾一切地哄骗你结婚,只是因为…因为,你是我不想要遗失的美好。
她赶到银行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而良辰不在休息室。她心乱如麻地打他的手机,手机响了两声就接通,她特意按的免提,听到他那边很安静。
她问,“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