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但要上班的人都已经出动,电梯门陆续又开合了两次,进来的每个人都保持笑容,但非常安静,出门后各奔东西。

她喜欢这里,两年了,这些面孔换了又换,就算每天见到也不过点头微笑。偶尔天气糟糕,遇见熟面孔的时候比较狼狈,也最多交换两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这里夏天就这样,说雷雨就雷雨。”或者“风真大,气温一下子就下来了。”

然后电梯门一开,各自归家,转眼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不留。

每扇门后面都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活,她也不用关心别人的,这样多好,一个人要融入另一个人的世界里谈何容易,一些人敞开了大门但对方不愿意进来,另一些人削尖了脑袋却不得其门而入,她享受现在的环境,谁都不需要谁浪费太多的情绪和关心,她在这里活得如鱼得水。

早上有点雾气,黑色小车在薄雾里缓缓驶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机会开车,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他就坐在身边,眼光淡淡的,突然没了开快的胆子,凌小萌很小心地往前驶。

她对自己一向坦白,从不耻于承认,其实自己是有点怕他的。

两年了,人不是桌子椅子板凳水斗,人是有血有肉有温度有交流的,顾正荣对她一直很好,她都记在心里了。

就是很多时候觉得他捉摸不透,不了解一个人就会人为地把他想得太过复杂,她一直都没有搞懂他为什么对自己不厌倦,有时候偷偷想,如果他永远都不说分开,那怎么办啊?

想完就自嘲,凌小萌你神经病啊?他们之所以能够维持的唯一理由就是她没想过将来,没想过一辈子,但凡情妇开始吵着闹着要登堂入室的那一天,也就是男人意识到这段关系该结束了的那一天。

放心,她不会想的,她又不爱他,再说她又怎么可能爱他?如果真的爱上一个已婚的男人,光是幻想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情景就足够让自己发疯,又不能光明正大,心理上又有负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像国共接头,打电话的时候直接变成地下党,情绪永远在痛苦和极其痛苦之间徘徊,这种日子还是不是人过的啊?

所以幸好她不爱这个男人,不爱就没有期待,没有期待就每天都过得流水顺畅,不用担心电话,她不会打,不用担心秘密泄露,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让任何人知道,更不用担心她篡位夺权,因为这段关系里根本就没有她想夺的东西。

夺过来干吗?她又不需要。

想着想着就觉得心安理得,车子已经开到餐馆前的小路上,这条路从早到晚都是一个静字,这时候人也不多,餐馆还没开门,路边一排车停得笔直。

顾正荣是自己推门下来的,她坐在车里笑着摆手,看着他打开车门。

一定是她目送他离开,自己先走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

车门开了又合上,他回身走过来,有点迷茫,凌小萌按下车窗,踌躇着是不是下车听吩咐比较好。

车门却被他按住,他低下头来,寂静小路上,他的脸在晨光里靠得很近,呼吸轻轻扑在自己脸上,微微的麻痒。

“小萌。”

“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凌小萌睁大眼睛。

“你开的太慢了,这样会迟到,下来,到我车上来。”

啊?明明是晴空万里,她怎么觉得头顶突然有一道雷劈下来。

“下车啊。”无视她的呆滞,顾正荣直接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又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不要吧?她一直那么低调是为什么?她每天连车都不敢开进公司是为什么?她连朋友都不找一个是为什么?辛苦了两年,难道他今天下决心要把她毁于一旦?

“小萌?”看她还不动,顾正荣站在车前回头唤。

习惯听话了,条件反射地下车,凌小萌步子虚飘飘的,地上有自己的影子,不会吧?自己还完好无损吗?不是应该已经被雷得四分五裂外焦里嫩了吗?

第九章

一路上小萌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说出一个不着痕迹的理由让顾正荣放她下车,即能够保证自己继续无声无息地低调生活下去,又能够不扫他突发的兴致。

但是一抬头就发现不对,高架分叉口就在眼前,而他根本不是往那个熟悉的上行道开,笔直前行,速度又快,她还来不及出声,眼角一偏,那白色的斑马安全线,那上行的繁忙道口都已经被抛在脑后,远远的再也看不清。

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转过头看后方,凌小萌手指偏偏地指着外面,踌躇着是不是要问。

问题要尽量的少,最好是不要提问题,可是她迷茫啊——

还很早,中环大道上车流稀少,限速80,可他至少开了100以上。车子好,这么快的速度也没什么感觉,车厢里很安静,连音乐声都没有,顾正荣坐在驾驶座一手伸过来,手掌擦过她的后颈,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将她的脸转向前方。

“坐好。”

坐好了,可还是满脸问号。

“麦凯恩年会限制多,迟到是不能进会场的,这里离龙东大道还很远,过江的时候希望不堵车。”算是解释,他说完侧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了。

耳朵里灌进麦凯恩三个字之后凌小萌就懵了,脸上的表情还凝固着很标准的贤良淑德——她在顾正荣面前的标准表情,但心里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大把大把放烟花。

麦凯恩是什么,麦凯恩是他们这些家装设计师的麦加圣地,一年一度,云集世界上最顶尖的设计师最好的大师最新的创意,她最崇拜的传奇人物麦凯恩本人也将亲自到场,今年在中国召开,设计界早就沸沸扬扬,一票千金难求。

她是想去的,想了很久,可她在业界充其量只能算个新人,还是最上不了台面的那种,作品只在自家的卖场里出现过,哪有资格进场?

顾正荣开车一直是很快的,但是很讲究规则,超车的时候先打灯,然后加速,速度上来的时候眼光镇定,遇上有车胡乱抢逼的时候也不出声,但是也绝不让,有时候太惊险了,凌小萌实在镇定不了,一手扶着车窗侧边本能地缩身子,缩来缩去还不是在车厢里?反惹得他哈哈大笑。

两年了,习惯了两个人开一辆车回家,习惯了隔天他开车送自己到餐馆前取车,习惯了薄雾里他的哈哈大笑声,今天凌小萌却觉得这笑声异常动听,入心入肺,连带看过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会场在龙东大道边新建的展览馆里,这里地处新区,道路宽阔无边,来往八车道,路上只见一辆辆车速度飞快地赶赴前程,走动的人都没有。

遥望到展览馆飞起的两翼,她把入场邀请函捧在胸前开口,“这里就好了,谢谢你送我,我自己走过去。”

顾正荣本来正在打转向灯,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静静的,仿佛刚才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又出现了,凌小萌立刻贤良淑德地坐好,做出绝对服从的姿态,他却又微笑,点了点头,把车平稳靠在路边,门锁轻轻的咔嗒声,伴着他的声音一起响起来,“乖,去吧。”

下车以后凌小萌站在路边挥手目送,知道她不看着自己消失不会迈步的,顾正荣踩油门。

车子慢慢往前滑动,后视镜里看到她站在路口,很单薄的样子,阳光太好了,她素白的T恤被照得好像会反光,一团朦胧胧的光晕。

真是阳光太好了,觉得有点晕眩,他的脚在油门上开始用力,车子反应迅速,立刻把身后的一切甩得无影无踪。

第十章

两年的兢兢业业,凌小萌也有了一些类似于动物本能的生存技巧,今天早上她明显地觉得顾正荣不对劲,他平时也喜欢逗她,但从没有拿同进同出这么大的事开过玩笑,就连吃饭也是固定地点,除了老板之外什么共同的熟人都没有。

不要怪她多想,还记得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次他突然心情好,带着她去杭州散心,说是散心,其实也就是开车沿着西湖绕圈,后来停在湖边的名品街下地下车库,电梯上来就是奢侈品店。

他们两个穿得都很随便,正中午,店里没什么人,小姐也不招呼,对这些东西没感觉,凌小萌直接跟着他往外走。

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两个人,看到他脚步就顿住了,然后是热情招呼,“顾总,那么巧。”

她本来步子就慢,跟他起码差了三步的距离,这时候反应却异常快,一旋身就回头开始仔细研究珠宝,趴在晶亮的玻璃罩前从头到尾看得认真。

盛夏,玻璃门里外像是两个世界,他一手松开,门便合上,店堂里异常安静,居然连背景音乐都没有,省钱吗?还是故意制造压迫感,冷气很强,小姐眼光也凉,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玻璃下钻石珠宝的光耀眼夺目,她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

这是最著名的珠宝店之一,她所热爱的某部电影,开头就是它的大特写。

她和董亦磊都是穷学生,后来说起来做了白领,其实就是打工的,上海也有这家店,但他们只有路过时看过橱窗,从来都没有走进去过一次。

20岁后她一直都带着那枚银戒指,很素淡,一点装饰都没有的小圈,但自觉耀眼夺目,幸福到顶点了,从来没有羡慕过其他人手上的华彩。

一边看又一边无意识地去拨弄左手的中指,那里空空如也,一点痕迹都不留。

刚褪下来的时候还是雪白的一圈,现在已经了无痕迹,多好,她还是凌小萌,完完整整站在这里,胳膊腿都在,一根脚趾头都没缺。

过了许久才又抬头往外看,他居然是一个人站在长廊里的,也不招呼她,静静等,不知道多久了。

立刻奔出去会合,她小跑步,也不问他为什么不招呼他,无论如何先认错,是她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是盛夏,西湖上没有接天莲叶,长堤人潮熙攘,她其实不擅长走路,走到后来就想叫苦,但看他很有兴致的样子,又不敢提。

走到平湖秋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要不要吃藕粉?”

吃不吃无所谓,但她实在是需要坐下休息,立刻猛点头。

她是江浙人,很习惯吃这些,不过嗜甜,吃了一口就捧着碗问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阿姨要加糖,嘴巴还很甜,“阿姨,能不能加一勺糖?”对着阿姨努力笑,左边有一颗长得歪歪的小牙齿都露出来了。

回到座位上就看到他盯着自己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有点忐忑,“怎么了?”

一只手伸过来,面前的碗就没了,他声音很平静,看着她的表情也没变,“谢谢。”

啊?她当场傻了,“那是我——”

“是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喜欢吃甜的,所以才特地——”他尾音拖得有点长了,凌小萌立刻点头,“是的是的,你吃吧,我吃这碗。”

藕粉冲得很薄,淡淡的粉色,装在很简单的碗里,吃起来感觉有点腻,如果有小疙瘩没有冲开,就用舌头抿一抿,里面还有细细的粉末,很奇妙的感觉。

不好意思再去要糖了,凌小萌一边吃就一边有点小小的怨念,抬头看到他也吃得很少,心情却很好的样子,望着湖面出神,侧脸线条柔和,感觉到她的注视,又回望过来,眼角弯起,微微一笑。

西湖上风动莲叶,很多很多的人,杂声吵闹,她却觉得惶恐,好像很多很多的人都是背景和道具,她却孤零零站在舞台正中,唯一的观众虽然很给面子,但她却自知演技拙劣,不知如何继续。

后来还是从那个奢侈品店下的车库,终于可以不再双脚着地,她如蒙大赦,简直想飞奔入电梯,进去之后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按着开门键等,他却姗姗来迟。

实在等不下去,害怕又出现之前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绝对性错误,她又出来找。

他倒是气定神闲,站在店堂中央招呼她,走过去就看到小姐明晃晃的笑脸,然后捧着蓝色的礼盒双手递过来。

她目瞪口呆,他表情淡然,然后说,“拆开吧。”

拆开就是她这辈子握在手中的第一颗钻石,那么亮,又那么凉,努力想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又实在吃惊,她反而笑不出来了。

刚才的一幕那两个小姐都看在眼里,这时脸上还挂着职业笑容,但眼神都已经露出心知肚明的样子。进电梯以后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凌小萌期期艾艾,“为什么要买这个给我?”

“因为你乖。”他笑了,给出的答案非常标准,然后伸手过来拧了一下她的脸颊。

因为她乖——后来才想到,应该是因为她当时在珠宝店里做出的迅速反应,或者是因为那个乌龙的加糖藕粉。总之,她凌小萌令顾正荣龙心大悦,逃不开一个乖字。

理解之后她就往这个方向益发的乖,为人处事极尽低调,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怎么今天早上他却如此无遮无拦地召她上车,虽然不是往公司示众,但也是从没有过的反常。

一路往会场走一路都想不通,不过一进会场她就出了状况,再也没时间去为这事伤脑筋了。

这个状况其实不大不小,两年之后,她终于又遇见了董亦磊,不是做梦,是真人。

第十一章

这么长时间了,她偶尔做梦还是会梦见这个男人。

梦里的董亦磊永远是读书时候清瘦少年的样子,很高,穿着料子普通的衬衫,下摆中规中矩束在裤子里,皮带扣在最后一个洞眼。

他是很瘦的,腰身也细,但是喜欢运动,一直打篮球,所以肌肉结实。以前一直笑她,都有小肚子了,他就没有。害得她每次夏天穿得稍微短小一点的时候就有心理障碍,坐下的时候猛吸气缩小腰,然后他又笑得更厉害,说她欲盖弥彰。

后来她突然体重暴减,小肚子就没有了,直到如今也不见复发,也算因祸得福。

梦里他在不同的地方出现,拉着她的手一直走,走到后来路就没有了,她正踌躇是否要回头,茫然四顾间却已经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

有时候他会突然再次出现,那她就不再客气,很用力地挥手,扇在他脸上,那么大力,居然每次都没有声音,无声无息的一个耳光。

原来她是很恨这个人的,恨到要用最原始最撒泼的方法才能发泄,面上再也不提起,可心里永远咬牙切齿,不休不止。

虽然分手了,可上海同样规模的公司极少,设计师也就是这些,只要她还在这一行,原本是很容易再遇见董亦磊的。

可是两年前他便和新任女友一起去了国外,据说读的也不是设计,而是管理。

这些只是一些好事闲人在她耳边有意无意提起过的陈年旧事,她那时候脸上还维持着平静表情,但心里却已经呐喊,去吧去吧,最好永远不再回来,最好永远见不到这个人。

果然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个人又出现了,而且是在展会入场通道里迎面碰上,避无可避。

董亦磊也没想到两年之后会再次遇上凌小萌。

两年了,他自觉自己从里到外已经焕然一新,可她却是丝毫未变的样子,仍旧穿得随意简单,走路步子轻缓,却毫不拖沓,从工作人员手中拿回邀请函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尾音一点点拖,不是做作,只是自然而然。

然后一转身就看见了他,表情凝固一秒钟。

措手不及,通道里人来人往,他们两个却同时面前有幻像,杂乱无章,奔腾交错。

不过还是凌小萌先回神,到底有了两年堪比无间道的卧薪尝胆,她立刻整顿表情,不但微笑招呼,“嗨,好久不见。”甚至还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耳侧摆了一下,完全是老友重逢的经典场面——那种面目模糊点头之交的随便老友,连名字都不叫,好像是不太记得了。

对她的反应接受不良,董亦磊延迟数秒才回答,“是,好久不见。”

然后她就继续迈步子,明明不快,却转眼就失了踪影,让人错觉刚才一幕是不是发生过。

会场很大,一路都有工作人员指引着她往大会议厅走,凌小萌越走越快,到后来已经几乎开始小跑。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怪异,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又有哪里可以跑?

“小萌,我不爱你了,我对你没感觉了,我们分手吧。”

那个夕阳下的街角,那么羞辱,那么可耻,她居然认为是一个玩笑,她居然痴呆地站到日落西山,她居然至今看到他就掉头逃跑。

最后还有,那么好的机会,她居然只是举起手轻轻一摆,而不是如同梦中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痛快淋漓地一掌挥上去。

大会议厅已经坐满了人,她压抑着气喘吁吁在角落坐下,希望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麦凯恩年会的规矩严格,时间一到大门就开始从里往外被人推上,还有人急匆匆走进来,她低头从刚才发到的袋子里拿资料看,头顶的光被阴影遮蔽,然后身边唯一的空位也有人坐下了。

台上有鼓掌声,麦凯恩大师第一个上台,她却不能抬头,肩膀被人按住,董亦磊的脸低俯下来,很轻的声音,“小萌,你不要跑,我只是想说,对不起。”

掌声雷动,然后不可思议地,另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灌入耳朵,说的不是中文,可她听足两年,环绕整个大厅的音响将发言者句子之间的轻微呼吸声都清晰放大,那是顾正荣的呼吸,顾正荣的声音。

她的心轰隆如穿过山洞的火车鸣笛,看着董亦磊的嘴在面前一张一合,却完全不能理解,耳里只有另一个声音回响,铺天盖地的。

什么东西都没拿,她站起身就往外走,这次没有跑,很镇定的样子,门口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她,“小姐,现在不能进出。”

还是很镇定,自己的包仍旧斜挎在肩上,肩带很长,包包落在腰下,她伸长手去掏电话,手指有点抖,可一下就摸到了,“对不起,公司有急事要我立刻找到顾总,能告诉我他结束讲话后会在哪里休息吗?”

“哪位顾总?”

“就是台上正在讲话的那位。”

顾正荣?那是国内最大的赞助商代表之一,工作人员态度立刻改变,替她推开厚重的大门,然后压低声音对立在外面的同伴说了几句话。

“小姐,请跟我来。”立在门外的那个很客气地伸手示意,凌小萌点头跟上,一点迟疑都没有。

第十二章

台上灯光强烈,可能刚才那阵阳光的晕眩还在,顾正荣觉得胸闷气短。

但这不影响他说完预定的内容,他是习惯了聚光灯的男人,又多年执掌大权,到哪里都意态从容,在一群特立独行的设计家当中更显得鹤立鸡群。

公司赞助了麦凯恩年会这件事情,其实早已经上下皆知,唯独她老是游离得很,整天一个人飘来荡去,没事就埋头画设计稿,所以今天早上拿到邀请函的时候居然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