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死者还有个共同点。”

“是什么?”

“他们的尸体跟那位肇事司机一样,不翼而飞。”

“啊?!”

—————

翌日,乔云霄将那些失踪人口的初步资料给到顾初,顾初又马上传真给了罗池,想要调查失踪人口的具体情况还需要警局内部联网中的封存档案。

罗池得知情况后开始破口大骂,“我就知道奇怪那个孙子肯定没说实话,等档案一齐,我看他怎么狡辩?遛弯?妈的数十个死者的死相都是他遛弯遛出来的?放他奶奶的屁!”

顾初最开始只是假设,但当她知道整个场馆中的蜡像都有死者原型并且尸体神秘失踪后,整个人就都不好了,想起那晚他们看到的一个个蜡像的神情,整个脊梁骨都在泛寒,那些人死了,或痛苦或不甘,却有人将他们的这些痛苦和不甘以蜡像的方式永久保留,何等残忍?

没来得及伤感悲凉,医院的忙碌又剥夺了顾初的注意力,等忙完后已是过了下班时间。顾思这阵子总跟着罗池东跑西颠的,晚上经常不回来吃饭,她也打算在食堂里随便吃点。不曾想筱笑笑招呼她一同吃晚饭,她甚是奇怪,问询之下笑笑不自然地说了句:顾启珉今晚约了朋友。

顾初见她眉梢藏情,知道这两人可能又因为什么拌嘴了,也不方便多问,轻声安慰了句:你还是要给他点自由空间。

笑笑扬了扬唇角,没搭话。

换好衣服打算走的时候,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呼哧带喘地跑过来,见了顾初后一个劲地呼谢天谢地,将怀中大束的白玫瑰塞到她怀里,道,“有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话毕一溜烟跑了。

“又是那个神秘人?”筱笑笑问。

可这一次不再是神秘人了,顾初眼尖地看见鲜花上的卡片,拿起,在看到字迹后蓦地一颤。

是陆北辰的字迹,写道:今晚八点,餐厅见。

卡片后,附上了餐厅的地址。

这餐厅…就是陆北辰出事前约她见面的地方!

401花海中的男人

玫瑰。

又见白玫瑰。

顾初坐在计程车里,怀里紧紧抱着这大束玫瑰,手指却在发颤。那末梢神经几乎是长了脚,穿过骨骼刺入血液之中,促得她心脏跟上上下颠簸一路不安。那张卡片被她揣在兜里,在刚刚,她看清楚了每个字,此时此那些字也印在脑子里来回地转。

筱笑笑见证了神秘人的这几次行为,今晚的这束白玫瑰和相邀卡令她有了警觉,在她决定赴约时,筱笑笑把着计程车的车门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你记住咱俩的暗号啊,真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谎称有事需要打个电话。”

筱笑笑是有过被人绑架囚禁的经历,所以面对些异像总会敏感,为了以往万一,她给顾初研究出个暗号,两人彼此通电话,说的话题极其正常。只要顾初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便打电话给笑笑说,今晚3床的病人我忘记量体温了,麻烦你帮我一下吧。筱笑笑就会知道顾初目前处于不安全的情况中。

只是,筱笑笑积极备战,顾初却没将暗号当回事,反倒是计程车司机十分八卦,在往餐厅走的路上忍不住问她,“姑娘,你们是便衣要抓犯人吗?”

顾初只是盯着白玫瑰沉默,没满足计程车司机的好奇心。

她没把这次的赴约当成一次冒险,相反的,她迫切想要见到这个送花的人。这一路上她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总是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打架。

声音甲:他就是北辰,是他回来了!那一晚他也是送你白玫瑰,那天早上他也是在床头留下这种卡片这句话的不是吗?如果是别人的话,怎么能知道这些细节呢?

声音乙:别傻了,怎么可能是北辰,如果是他的话直接找她不就行了?装神弄鬼不是陆北辰的风格。

声音甲:你不是一直说陆北辰不懂浪漫吗?他跟你分开了这么久,当时又是不告而别的,现在回来了当然是怕你生气,所以提前先搞点浪漫嘛。

声音乙:搞浪漫?那幸运星是怎么回事?那是你送给陆北深的,如果是北辰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哪来的幸运星?

声音甲:幸运星我的确解释不通,那白兰花呢?白兰花你能解释得通吗?还有卡片上的那句话,指的就是在游巷里发生的事,那就是和北辰发生的事。

声音乙:如果有阴谋,弄个白兰花白玫瑰再知道点细节有什么难的?不要被卡片上的字迹骗了,当时穆青灯还模仿盛天伟的字呢,谁能分得清?

声音甲:不对,你分析得不对,就是陆北辰回来了。

声音乙:是你不敢承认现实自欺欺人。

声音甲:是你黑白不分!

声音乙:是你——

“够了!”顾初双手捂耳,蓦地喝了一嗓子。

白玫瑰歪斜地摔到了一边,花瓣零星散了几片。

司机被她冷不丁的吼声吓了一跳,见状后赶忙关了广播,战战兢兢地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情绪惊到了他人,又见司机看向自己的眼神犹若是在看着个神经病患者,马上调整情绪,轻声道,“没事,不好意思。”

司机不再多问,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必然将她视为非正常了,不去解释太多,整个心思都在即将开始的约会上。

对,她宁愿这是个约会,万一,一切只是陆北辰跟她开的玩笑呢?是他真的想给她一个惊喜呢?字迹是他的,白兰是他的,白玫瑰是他的,还有即将赶赴的餐厅…

幸运星?

他曾说过北深跟他无话不谈,他有北深的东西更是正常吧。

何奈不是说过,他要回来了嘛。

怀中的玫瑰宛若胜雪,花瓣凝润得可爱,像极了半年前他怀里抱着的那束,可是,一会儿她见到他时一定要告诉他,以后别再买白玫瑰了。

打从半年前她就开始惧怕白玫瑰,这花啊太苍白,似乎只有血染才会怒放。

餐厅的这条路依旧安静,就像是年初的模样,有所不同的是路两旁已是郁郁葱葱。顾初下了车后在原地站了好久,盯着曾经出事的地方,似乎,还能闻得到腥甜的血气味。

心狠狠缩了一下,是窒息的疼。

陆北辰出事之后她就没再来这条路上,有时候车行经过她都会命司机绕路,其实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看见路上血迹,怕再经历那场惨痛。

可现在,路上早就干净,路灯将那一片柏油路映得格外光亮。

一切都过去了。

对,就是这样。

顾初抱着白玫瑰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餐厅。

餐厅亦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和静谧,这里永远是个适合情侣的地方,聚拢了上海一切该有的浪漫小资。餐厅侍应生为她引路,令她奇怪的是,餐厅内没人用餐,这个时间不应该会这样。

很快,她明白了缘由。

侍应生将她带到了餐厅内后朝前示意了一下,她只觉漫天花海,一朵朵绽放的白玫瑰占据了全部视线,是温婉的玫瑰香弥漫了餐厅,是温暖的气息,又蔓延着感动。

整个餐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餐厅中央竟有投影,顾初大吃一惊,正播放着《霸王别姬》的电影。

影片似乎带回了那个年代,昏黄的、脸谱的,影片中的张国荣正是她曾经倾慕的样子,他于化妆台前,抬笔描眉,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又令顾初想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投影静静地播放。

那束淡淡的光影旁是道背影。

于花海之中的沙发上,那人背对着她而坐,他正在欣赏着这部电影。余光描绘了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匿于光影之中,那流畅的线条惹红了她的双眼。

顾初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有多少次的午夜梦回,这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每每伸手碰触都会化作泡影,就好像是此时此刻,梦里的那个身影就近在咫尺,恍惚于电影的光线与室内光线的交织中,似真似假。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耳畔是越来越聒噪的心跳声,呼吸转促,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北辰…

心底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只消是那个背影,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这一刻她竟不敢上前打扰他。

但他还是知道她来了。

光影中男人起了身,剪裁得体的白衬衫衬着他健硕的骨骼,是他的模样。顾初僵在原地,双脚如同钉在了地面上,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上前却无济于事。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身。

他的背后就是投影,投影中霸王和虞姬离别在即,那泛旧的光影搭着那句“依我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虞姬缓缓倒下,投影前的男人却是徐徐而立。

背后是刺眼的亮,将他的面容匿藏着暗光浮动间,影影绰绰,他似乎在微笑,唇角那温暖的弧度一直弯进黑眸这种。

这一瞬,顾初觉得心一下子飞远了,飘忽间连灵魂都窜上了空中,轻飞。

“是你吗?”好半天她才喃出声音。

这是她拼尽全力才发出的声音,却小得如同蚂蚁,嘴巴一张一合,落入耳的是颤抖。于是,她又尽力挤出声音,唤道,“北辰…”

男人缓步绕过了沙发,靠在那,冲着她一伸手,“过来。”

是他的嗓音,低低的,好听得可以让耳朵发醉。她有了动力,步子一点点地往前移,终究还是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手。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刻,顾初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北辰…”她还是在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抬眼看他,在梦里,每每她要看清他的脸,他都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眼前的真是一场梦,那么她宁愿就这样沉溺在梦境之里,不再醒来,哪怕只是能够牵着他的手就足够了。

“是我。”头顶上,男人的嗓音温柔,亦如他温暖的掌心。

顾初的眼圈就红了,下意识地攥了他的手,用力地,紧紧地不放松,听见了他的声音,她还在低着头,一遍遍轻喃着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回来了。

男人抬起另只手,宽大的手掌轻覆在了她的脸颊,她微微一颤,泪水终究承受不了重量坠了下来。他的手指被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语气愈发地轻柔,他道,“初初,抬眼看看我。”

402是我

顾初却还是低着头,眼泪落得更凶。

头顶上落下一声轻叹,他擦拭了她的泪水,低问,“为什么不看我?”

“我怕。”顾初的声音胆怯又寂寥,娇弱无助地让人心疼。“很多次我都梦见你,每次想要看清你,你就不见了。”

“我在这里。”他低语。

顾初还在紧攥着他的手,哽咽道,“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他揽过她的头,于她额头上落下轻吻,温热的气息轻扫她的鼻尖,他说,“这不是在做梦初初,是我,是我回来了。”

是他的气息,当他的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时,熟悉的气息就钻进了她的呼吸之中,滚烫了她的血液,现在,他的唇息还有淡淡的花香,沾染了他的衬衫,落在她的脸颊,是久违的温暖。

她才终于抬眼。

他背后是影片的插曲,纠结着彻心彻肺的疼痛。隐隐闪过的光影于他的脸颊,他看上去有些苍白,还想着病人的颜色,可这张熟悉的脸又抓着她的心口直泛疼,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眼角眉梢,泪再次模糊了眼睛。

“北辰。”她念着他的名字,唇齿都黏着疼,下一秒将他搂紧,“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

罗池接到资料后就开始了翻查工作,整整一个白天都在联系各地的失踪档案,有些甚至都是尘封多年后被当地派出所列为悬案的,想要搜查起来更困难了。可不得不说,乔云霄提供的线索给了罗池很大的帮助,为此,他特意打了电话给乔云霄表示感谢。

乔云霄回得十分客气:配合警察办案是我们公民应该做的。

弄得罗池更是不好意思了。

蜡像馆的案子看上去跟半年前的车祸没有关系,但就是因为一个艾欣,令两者之间有了诡异的联系,罗池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后接到了部分当地反馈过来的档案,虽说不是全部,但拿到手里的都是一桩桩离奇的失踪案,而跟艾欣尸体并展的那一组,正如乔云霄所说的,都是死亡后尸体神秘失踪的。

那么总结起来就是说,在奇怪举办的这场蜡像秀展中,全部的蜡像都是有原型的,以艾欣为主的那组蜡像中,原型都先是死亡,死亡后尸体失踪了,这组蜡像加上艾欣共有四个;而其他的那些蜡像,罗池接到的档案都是将其列为失踪人口,也就是说,那些蜡像的原型都是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其下落。

罗池向上头汇报了这些情况,上头极为重视,命成立专案小组调查此事。

人一忙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因为涉及到资料的整理和摘挑,闲来无事的顾思替罗池做了这项工作,等入夜了,罗池才终于忙完了远程遥控,也才想起顾思一整天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连饭都没吃。

出了书房一到客厅,罗池吓了一跳。

顾思正盘腿儿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翻看资料,身旁堆满了零食,各种甜食各种膨化食品,嘴里还叼着个薯片。见他出来了,冲着他一招手,“嘿罗警官,我发现个情况啊。”

“什么情况?”

“艾欣这组蜡像的原型都是在今年出事的呀。”顾思嚼着薯片,将几份资料全都一一摆好,“你看,各种死法,更重要的是,全都是自杀。”

包括艾欣的资料,共四份,她把死因和死亡时间全都标出来了。罗池这么一看,很是诧异,“行啊你,挺专业的。”

“那是。”顾思得意洋洋,“我姐是天才外科大夫,我姐夫是神一般存在的法医,上头摆着如此严谨细致的俩人,我能差到哪去?”

罗池很是难得的没跟她顶嘴,许是顾思的这项发现的确打开了破案的思路,他拿过资料对比了半天,喃喃,“怎么会这么巧?都是自杀?”又拿起艾欣的资料,皱眉,“她也算是自杀?”

顾思将薯片抱过来,咬得咔擦咔擦的,“想不通啊,她的死顶多算是意外吧?但奇怪为什么把她的蜡像跟这些自杀的人摆在一起呢?”

罗池陷入思考。

“啊!”顾思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罗池的肩膀。

罗池吓了一跳,随后龇牙咧嘴地扭头看她,“你个姑娘家手劲怎么这么大?”

“我只用了三成功力。”顾思开着玩笑,又道,“言归正传啊,我觉得吧,你应该问奇怪,反正他现在还没逃出你的掌控范围呢,再逮回来。”

“这就是你刚才想到的?”罗池揉着肩膀。

顾思重重点头。

罗池一抬手,使劲揉了她的脑袋,她脑袋上的丸子瞬间乱了。他将资料收了起来搁回了书房,再出来时清清爽爽的,“走吧,吃饭去。”

“案子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