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岳笑得狡黠,说:“那你教他啊。去,带他上厕所。”

迟立冬带着年年进了卫生间,把他抱起来,放在坐便器上,又觉得他太小了,怕他不小心向后栽进去,两只手扶着他的肩膀。

年年一边尿尿,一边盯着他看。

迟立冬有点尴尬,说:“你爸是开玩笑的。妈咪是…是woman,你懂吗?”

年年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听不太懂中文,还是没有性别概念。

迟立冬道:“你看别人的妈咪,有我这样的吗?”

年年道:“没有,别人的妈咪都很漂亮。”

不漂亮的迟立冬从这句里莫名听出一点心酸来,道:“所以我不是妈咪,我这么丑。”

年年却说:“可是,爸爸说你是木兰。”

迟立冬莫名其妙:“什么木兰?”

年年发音不太准确:“Fa木兰。”

迟立冬:“…花木兰?”

年年忙点头:“对对对。”

迟立冬唇角抽搐,想打夏岳一顿。

年年眨巴眼睛,超兴奋地问:“木兰有一条龙,你有吗?”

迟立冬道:“我没有。”

年年有点失望,说:“我喜欢木兰和她的龙。”

迟立冬抱他下来,又抱着他让他洗手,好好想了想,说:“我没有龙,但是我有巧克力和糖,还有很多玩具,我会散打…就是功夫,你还会喜欢我吗?”

年年眼睛一亮,明显是很心动的,为难道:“可是我不可以要别人的糖和玩具。”

迟立冬道:“我又不是别人,我是你…”

是什么呢?是你爸爸的男朋友?小朋友不明白吧。是你爸爸?啊啊啊啊啊太不要脸了吧。

年年:“是什么?”

迟立冬给他擦干手,无可奈何道:“你爸说的没错,我是你妈咪。”…并没有龙的肌肉木兰。

第65章 回家

晚上和夏岳大姨、姨夫一起吃饭, 迟立冬也去了。

夏岳换了那套过于休闲的乘机装扮,饭店里热, 就脱了外套,里面穿了件浅V领的黑毛衣,饭桌顶上的水晶顶照得他特别精致,他常穿衬衣, 很少像这样把颈项的线条完全露出来, 平时精英样也很好看, 现在这样有一种特别的好看, 比平时多了很多柔和的气质。

他长得像妈妈,妈妈又和大姨长得很像, 两人都保养得宜, 打眼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是一对漂亮的姐妹花。只是性格天差地别,夏岳妈妈温柔如菟丝草,大姨泼辣如霸王花。

姨夫是个胖墩墩的小老头, 退休前是公务员,比夏教授脾气好很多, 妻管严气质明显。

他对迟立冬客客气气,大姨对迟立冬就不怎么满意。

迟立冬也没觉得很意外,如果他是夏岳的亲友长辈,应该也不会认为自己哪里是一眼看上去就足以和夏岳匹配的。

“小迟开公司的?”大姨道,“听夏岳说了两次,我也没记住,是做哪方面的?”

迟立冬道:“中药。”又说了公司品牌。

大姨面露意外, 应该是没想到是这么有名的国药老字号,想了想又换了方向挑剔:“中医药现在还景气吗?如今不都是西医的天下了?”

迟立冬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和长辈更没什么好辩驳,说:“是啊,大不如从前了。”

他越是这样,大姨越是觉得拿话压他没意思,不说了,去逗年年。

后来她和夏母姐妹俩一起去上洗手间,剩下一桌男人。

姨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迟,她没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迟立冬忙道:“当然不会。”

夏教授说:“我听说,你们过完年要上市了?”

迟立冬:“对,要上市了。”

姨夫笑道:“那很不错啊。”

自然而然又聊了一番关于上市以及衍生出的其他话题。

姨夫不是搞经济的,夏教授也不是,两位老先生聊起股市金融这方面的事,也就是外行人说个热闹,有些见解还谬误得厉害,迟立冬只能尬听着,时不时点头“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儿”、“现在都是这样的”。

夏岳是不参与的,在旁边陪年年一起看手机里的《神偷奶爸》,偶尔抬一下眼睛,给迟立冬一个戏谑的眼神。

姐妹花回来。

大姨进门就看见姨夫仰脖干了杯酒,斥道:“你干吗呢?可逮着机会了是不是?”

姨夫估计是被管得严,平时也没撒开了喝的机会,实在是想喝,商量道:“妹妹妹夫几年才回来一次,我少喝点。”

夏教授也说:“让姐夫喝一点吧,我和夏岳的量也不大。”

大姨看了眼迟立冬,估计是觉得他很危险。

迟立冬:“…我没喝酒,我喝的是茶,医生不让我喝酒。”

大姨坐下,担忧道:“看着你结结实实的,怎么身体不行啊?”

迟立冬道:“不是,前阵子不小心受了点伤,做了脾脏切除手术。”

大姨脸上的嫌弃马上就要遮不住了,道:“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手术,以后…小心身体吧。”

迟立冬有点受打击。

夏岳说:“不是什么大手术,就是不能抽烟喝酒,其他没影响。”

大姨嗔怪地瞥他一眼,估计是嫌他护着迟立冬。

夏岳笑道:“正好让他戒烟戒酒,我觉得挺好。”

迟立冬附和道:“嗯,挺好。”

大姨看看他,又看看夏岳,来回了几次,最后笑了,有些无可奈何,说:“行吧。”

吃完饭,迟立冬送夏岳父母去大姨家。

路上,车里只有夏家一家人和迟立冬,年年才比手画脚地对夏母讲他今天看的动画电影:“Gru是个超级大坏蛋,他有三个女儿,和一群超喜欢banana的minions…”

他讲得很开心,迟立冬感觉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好,不太像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很多小学生都不一定有他讲得清楚。

他讲完了,夏岳打开水壶递到他面前,他咬着吸管喝了好几口,也是讲渴了。

副驾上的夏教授转头问:“年年,你最喜欢这个故事里的谁啊?”

年年道:“我最喜欢Gru。”

夏教授:“为什么?他不是大坏蛋吗?”

年年说:“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爸爸,他爱他的孩子们。”

迟立冬:“…”这是一个四岁小朋友该有的观后感???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夏岳亲了亲年年的脸。

到大姨家,迟立冬又帮着把行李送上楼去。

夏岳和父母、大姨、姨夫告别。

年年到这时才知道夏岳晚上不住这里,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闹,依依不舍地和夏岳说再见,也和迟立冬道别:“木兰,再见。”

从大姨家出来,两人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一关,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

迟立冬立刻就想了很多,内容都很简单,也很直接。

他不知道夏岳在想什么。

但他们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下行的电梯里。

从楼里出去,到车前,迟立冬开锁,夏岳坐进副驾,迟立冬吐了口气,才上车。

刚把车门关上,夏岳飞快地贴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转过头。

夏岳又吻他的唇,没有深入,就只将嘴唇贴在一起。

迟立冬闭上眼睛,心里充盈起无限温柔。

这样片刻,夏岳抬起手臂,抱住迟立冬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迟立冬从这个亲吻里感觉到了分开这段时日的思恋,暂时忘却了刚才那些直接粗暴的想法,还有点享受此时的被动。

吻了许久,两人都渐渐有些情热,气喘吁吁地分开。

车里光线黑暗,但夏岳双眼湿润得发亮,和迟立冬相视而笑,说:“回家吧。”

回到家,刚关上门,某种情绪就瞬间燃了起来。

迟立冬的刀口完全愈合了,什么都不影响,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没忘了质问夏岳:“教年年叫我妈?还说我是女扮男装?嗯?”

夏岳已经快疯了,根本无暇回答他这种问题。

他没完没了地问:“我是女扮男装吗?嗯?说话,我是吗?是不是?”

等结束,夏岳才吐槽他:“你也太鬼|畜了。”

迟立冬又戳他,道:“那我是女扮男装吗?”

夏岳差点当场死掉,求饶道:“不是不是…你滚!”

迟立冬兴高采烈地滚到一边,伸臂把夏岳搂在怀里。

过了片刻,夏岳道:“你最后就教他叫你木兰?”

迟立冬郁闷道:“不然呢?真让他叫我妈?”

夏岳笑出了声。

迟立冬想说,不如也叫他爸爸?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白占这么大便宜…无耻了点。

夏岳好像也不执著于年年怎么称呼他,说:“你和你妈说了吗?怎么说的?”

迟立冬道:“就实话实说的。她说等你爸妈休息好了,抽空去她那边吃顿饭…嗯,双方家长见个面。”

夏岳又笑,说:“然后就送入洞房吗?”

迟立冬笑道:“这不是已经洞了?”又小心地厚着脸皮,“…儿子都有了。”

夏岳笑着看他,问:“你喜欢年年吗?”

迟立冬迷恋地吻了吻他,说:“喜欢,他真像你。”

去洗了澡,回来抱在一起睡觉。

昨天刚晒过的被子,很暖和,还有阳光的味道。

第66章 包场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夏岳春节前不再工作,迟立冬也几乎不再去公司。

夏岳父母对北京都很熟, 不用他们陪,天气也冷,不想外出,和大姨、姨夫正好凑一桌, 每天打打麻将、拉拉家常。

迟立冬和夏岳无所事事, 就带了年年去玩, 小朋友对名胜古迹什么的没有兴趣, 冬天去京郊游玩怕孩子受冻,也就室内, 商场、游乐场、海洋馆这些地方玩一下。

年年很好带, 基本上不哭不闹,想吃什么或是想玩什么,都会主动表达并寻求大人的同意:“我想…可以吗?”

迟立冬刚开始还只觉得是年年很乖, 后来慢慢发现,与其说是孩子懂事, 不如说是夏岳一家人很会教孩子,夏教授夫妇和夏岳三个大人,无论谁和年年说话,都会蹲下来,和孩子处在同一个高度上交流,年年说什么话,他们也都会耐心听完再发表意见, 从大姨家带年年出门的时候,夏岳也一样会征询小朋友的想法“我们今天要去…可以吗?”

家教这个东西,学问真的很大。

迟立冬感觉自己不太行。

比较高兴的是,年年是喜欢他的。

因为被叫“妈咪”实在是太尴尬了,他就和年年商量好,没别人在场的时候随便叫什么都行,有别人的时候,就不可以叫了。

去逛海洋馆,年年累了,夏岳想抱他走,他却主动拉着迟立冬的裤管,说:“我想让木兰抱。木兰,你愿意吗?”

迟木兰哪有不愿意的道理,抱起来走了一会儿,寒假小朋友很多,他怕挤到,又让年年骑在自己脖子上。

进了鲨鱼馆。

年年:“大鲨鱼!”

迟立冬:“哇!”

年年一抬头:“更大的鲨鱼!”

迟立冬:“哇哇哇!”

年年:“它好像Bruce啊!”

迟立冬:“谁?”

年年:“Finding Nemo,Bruce是条大白鲨。”

迟立冬:“???”突然顿悟:“海底总动员吗?尼莫和他爸爸?”

“对啦对啦!”年年很高兴,两只小手左右轻拍迟立冬的脸,好像为他答对而鼓掌。

迟立冬也很高兴,心里觉得不太寻常,好像流淌着一点…父爱吗?

他回头看夏岳,夏岳正举着手机给他和年年拍照,另只手提了装着年年水壶和小零食的汽车人小书包,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手机挪开一些,露出一双笑眼来。

迟立冬一时恍然大悟,原来爱屋及乌,是这个意思。

两人带着年年回过迟家一次,迟夫人一见年年就高兴坏了,听年年叫了声“奶奶”都差点哭了,拉着小孩不撒手,一副恨不得留在自己家里养着的喜欢模样。

迟立冬对小朋友不了解,迟夫人是懂的,觉得按四岁说,年年的个子好像偏小了点。

等迟立冬带年年上楼去玩。

夏岳才对迟夫人解释说:“我姐是月子里没的,家里乱了套,婴儿抵抗力差,年年生了场病,长得比别的小孩慢了点,现在没事了,健健康康的。”

迟夫人问:“那孩子他爸呢?看年年不像混血啊。”

夏岳道:“也是华裔,早没联系了。”

迟夫人道:“你父母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们也来家里玩。”

夏岳道:“他们说想过完年再来拜访,年前就不来打扰您了。”

他俩正聊着。

迟立冬抱着年年从楼上下来,年年怀里抱着一副拳套,兴奋过头了,叫夏岳:“戴迪!你看妈咪给我找了什么!”

迟夫人:“…”

下了楼,迟立冬把年年放下来,悄悄和迟夫人解释。

年年抱着拳套过来和夏岳一起玩,拳套太大,他不能用,他给夏岳戴了一只,用另一只挡在自己脸上,让夏岳打他,夏岳就用拳套轻轻碰一碰,他也哈哈笑,蹦蹦跳跳的,很高兴。

迟立冬和母亲说完话,又去给年年冲奶粉,边冲边看着他俩玩,一脸慈父笑。

在家里吃过晚饭,才送年年回夏岳的大姨家。

玩了一天,路上年年就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到大姨家,迟立冬抱着他下车送上去,他睡得像小猪一样,完全没醒。

腊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