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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人命人传来的消息。”

果然,碧月心里一沉,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前途黯淡无光,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现在回转,从几十丈高的山顶上直接跳下去,被那些毫无人性的野兽凶残地撕裂之后,直接吞入腹中,尸骨无存,会不会就不必这么…忐忑不安了?

如此这般想着,碧月当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无可救药了,“不如被末主子狠罚一顿,然后打个断胳膊断腿的,去了主人面前还可博个柔弱怜惜,否则,我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人了。”

语气里的自哀自怨,自暴自弃,让从来淡定不惊的谢长亭都有了干脆一掌拍死他的欲望。

281.第281章 执念太深

语气里的自哀自怨,自暴自弃,让从来淡定不惊的谢长亭都有了干脆一掌拍死他的欲望。

“好歹也是一楼之主,有点出息吧。”

碧月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但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还有一颗铁石铸的心脏!”

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不手软,为了心里一点点别扭,就三番两次惹怒主子以致换来严酷无情的惩罚,谢长亭的心肠,谁堪与他相比?

“此言差矣。”谢长亭没有看他,迳自负手往前走,崎岖难行的山路在他走来如履平地,他的嗓音在凌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分外沉静淡然,“你以为谢某果真是铁石铸造的身子,不怕死也不怕痛?”

碧月一怔。

“严酷的刑罚无人不惧,只是看个人意志是否坚定而已。”与心里的执着相比,疼痛即便难忍,他也甘心承受,只愿以此换取此生安心追随的机会。

“主人清贵,眼里容不下一粒尘埃,谢某曾经无数次愚昧,一度自欺欺人地认为身不由己只是因为技不如人,待到主子愿意放我自由,我却反而惶恐不安。”以淡然的语调陈述着往事,波澜不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谢长亭心里异样泛滥的情绪。

他微微抬头,山下苏末与齐朗的身影已经愈行愈远,正在逐渐靠近城门。

他微微偏首,看向身旁无声沉默着的碧月,轻笑一声:“谢某执念太深,今生只怕已经无法自拔。对主人,谢某愿意倾尽一切,只换他以后不再有驱逐谢某的机会——对,你没有听错,曾经在听到主人说要放我自由的一刹那,我心里涌上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词汇,这样一个想法,驱逐。”

碧月无言,心里却有些震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谢长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只是心里,却突然萌生出一个让他悚然一惊的想法——谢长亭对主子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太过什么呢?

这种态度,不是一个普通的属下对主上的那种单纯的恭敬或者敬仰,若说有这种情绪的是墨离或者子聿,甚至是舒河或者舒桐,他都不会感到意外,因为,主子对他们,有救命知遇之恩。

主子年龄是不大,但他的能力往往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他的年龄,子聿的武功几乎是他一招一式手把手所教,墨离与舒河曾被他耐着性子亲自教导了八年,舒桐得他救命之恩。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若说这几人对主子有崇敬,有忠心,还有对师父或父亲一般的孺慕之情,都无可厚非,可以理解。

但谢长亭,碧月却是知道,最初是因为南越宰相府被灭门一事,被他无巧不巧地查到了主子头上,随后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一系列与主子挑战之事,无数次惨败,却愈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彼时已经闻名于江湖的第一公人子,对上才十一岁便让他屡屡自尊心受创的主子,似乎心里永远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的存在。

彼时苍昊年纪小,性子最为清冷,容不得别人半点无礼,对自己特意去营救的墨离都能下狠手整治一番,又哪会容忍不知死活之徒的再三挑衅。

那段时间谢长亭的生活大概也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了,偏偏他不知知难而退,数次被罚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然而伤势刚刚好转,便又迫不及待地挑战,如打不死的苍蝇的一样。最终苍昊怒极,一盘棋剥夺了他的自由,叫他从此无比卑微地跪在脚下听命。

碧月无法想象,是一种什么样的执念迫得他如此做,但那时候死缠烂打的谢长亭,莫说与现在的谢长亭有天壤之别,便是与十一年江湖上传闻的那个第一公子,也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只是,心里有一个问题,想问又不敢问,只怕问出口,就是万劫不复,对主子也或将是亵渎不敬…

谢长亭无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肝,即便碧月不问,他也一眼看出他纠结再纠结的欲言又止所为哪般,不由淡淡一笑:“别把一些龌龊不堪的想法套在谢某身上。否则,在见到主人之前,信不信谢某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碧月神情一凛,垂下眼道:“抱歉,碧月糊涂了。”

“主人传了命令过来,待这边事了,直接前往纳伊边关汇合。”

“什么?”碧月脚步一顿,惊讶地抬头看向谢长亭依旧从容淡定的面容,“主子要亲自去纳伊?”

谢长亭点头。

碧月顿时凝眉,神情若有所思。

下山的路虽远,却也总有走尽的时候,待他们抵达城门处,才发现苏末与齐朗二人正席地而坐在城门外,悠闲自在地下棋。

齐朗显然是输了几盘,正在纠结着眉头做哀怨状,苏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与他家谪仙一般的主人着实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碧月失踪了几天,西山军营的野兽大屠杀有他一般功劳,但他却显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不回城里客栈,而是毫无形象地坐在城门外空地上。

转头看了一眼谢长亭,瞥见对方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抽了一下,碧月顿时恍然,必是城门处被谢丞相做了什么手脚,连英明伟大的末主子也被难住了。

“属下记得,临来九罗之前,主人似乎是给了末主子两本书看了?”碧月此时挑着眉揶揄的表情真的是很欠揍,“末主子不会把那两本书拿去垫桌脚了吧?”

“宫里的桌角如果需要用到奇门遁甲之类的珍贵书籍来垫,大概碧月你这个凤衣楼楼主都可以进宫当太监了。”

苏末没有起身,坐在地上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言辞不算犀利,语气甚至还带着些慵懒,却顿时教碧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颜色转换之快,堪称精彩绝伦。

碧月嘴角抽了又抽,半晌无言以对。

齐朗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下次记得,别在我家少主面前逞口舌之快,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末懒懒抬起头,瞥了一眼姿态从容负手而立的谢长亭,复又垂下眼盯着棋盘,淡淡道:“城里的人现在该怎么处置?”

问州全城的百姓,男女老少,不管有无食过那些被下了药的猪肉,现在来说,都是危险的,甚至可以说,是在全城埋下了不定时炸弹。

“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谢长亭淡然不惊地望着远方天际,温雅的面容无波无绪,如天空一般悠远的眸子恬淡而沉静,平静的嗓音里亦是听不出丝毫情绪,“一是杀了所有人,毁了这座城,二是两天之内做出解药,放入城里的几处水井之中,让所有人饮下。”

“第一种方法不必考虑。”苏末面无表情地置白子于棋盘之上,随意的姿态看起来并没有在认真下棋,反而只是与对面从来没赢过的齐朗扮家家酒一样,带着游戏的心态。

这一点却是与主人不尽相同,碧月暗自想着,主人不管与谁对弈,哪怕对方棋艺不精,或者一窍不通,主人都是抱着认真的态度,从来不会在羿棋时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

谢长亭点头,并不觉得意外,若对方是嗜杀如命之人,主人也不会一眼看中,毕竟,一个杀人魔头纵然武功高强,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人喜爱的地方。

况且,问州城里的百姓,无一不是无辜之人,纵然被人有心利用,他们却并不该死。

“主子既然如此说,便不用考虑了,即刻想办法做出足够分量的解药就是。”望了眼紧闭的城门,谢长亭道:“在解药他们服下解药之前,这座城门还不能打开。”

“那我们?”碧月皱了皱眉。

谢长亭道:“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们暂时也不能进城。”

“我手里带来的幻藤还剩下一些,若要配制足够的解药,必须去邻近的城里购买其他需要用到或者可以代替的药材。”

齐朗道:“谁去?”

碧月左看看,右看看,看来看去也只有四个人,总不可能让苏末做跑腿的活,谢长亭自然也不可能,就只剩下自己与齐朗,而齐朗…碧月暗叹,还是算了吧,似乎此时适合跑腿的只有自己。

“碧月,饿了几天,这警觉性是不是拾不起来了?”苏末淡淡道。

“嗯?”碧月一愣,随即才听出苏末话里的意思,稍稍一凝神,便感觉到空气中传来极为浅淡却熟悉的气息,顿时眼睛一亮。

环顾城门四周和不远处高低不平的土坡,敛了敛表情,碧月淡淡道:“全部给本楼主滚出来。”

乌压压的一群人同时自各个角落各个方向现身,并且同时俯跪于地喊着“参见楼主”的声势绝对不是一般的浩大…光看眼前这一片尘土飞扬,碧月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无语地看了看苏末,再转头看向眼前这群雪月阁倾巢出动的顶尖杀手,碧月恍然有一种到了书院的错觉,咬了咬牙,他冷笑:“南宫派你们来的?”

282.第282章 一触即发

跪在最前面的两个男子大概是雪月阁杀手中为首之人,此时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不由道:“那个,大公子也是怕楼主有危险…”

“他应该是觉得本楼主身边缺仆人了吧?”碧月哼笑。

说话的男子顿时一噎,嘴角抽了抽,低着头不敢再吭声,其他几十号人则几乎把头颅埋进了土里,努力缩着身子,以期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齐朗见状,眉头挑了又挑,凉凉一笑,“这些人真是杀手,而且是顶尖的杀手?”

没有人回答,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就这副德行?”

杀手们被他这明显带着鄙夷的语气激得豁然抬起头,也不装死了,其中一人冷冷道:“这副德行怎么了?公子似乎很有些意见。”

“没。”齐朗翻了个白眼,“一群蟑螂而已,哪里值得本大祭司有意见。”

闻言,六七十名杀手齐齐愤怒地瞪着他,毋庸置疑的,个个眼底盈满冷酷的杀气——

蟑螂…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他们!这个男人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自认有万夫莫敌之勇,竟如此不怕死,一句话就彻底得罪杀人比吃饭喝水还要寻常的冷酷杀手?!

他究竟是单蠢,还是压根不知道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更遑论整整是七十顶尖高手的力量。

或者,他以为杀手这两个字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就如同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名字一样,并不具什么特殊的含义,也压根没有让人觉得恐惧的本事?

冷酷的杀气在空气中缓缓浮动、流窜,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碧月见状,双臂环胸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不说话,神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他的意思太明显了——来吧,厮杀吧,为你们被侮辱的尊严讨回一个公道吧,即便是以多欺少,本楼主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齐朗对此只是冷冷一笑,以多欺少他自然不惧,这些杀手他也不曾放在眼里,不过,若真教他们称心如意,他也就不叫齐朗了。

“你们尽可以在这里逞匹夫之勇,本大祭司不介意奉陪。但两天之内若买不齐解毒的药材,城里的数十万百姓得不到解药所导致的后果,不知你们之中谁能承担得起?”齐朗坐在地上哼笑,虽并未起身,然而那嚣张的姿态,嚣张的表情却着实成功激起了这群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杀手满腔的杀气。

偏偏,杀气虽浓烈得几乎连方圆十里外的鸟雀都可以感受得到,他们却不得不以极大的意志强自忍耐。

只因,他说的事实。

所有外露的杀气,瞬间因这句话被收了回去,碧月也凝了凝眉,不敢再吊儿郎当地不当一回事。

“还有,”齐朗嗓音陡然降了几个温度,显得沉冷而漠然,“尔等身为雪月阁杀手,雪月阁则隶属凤衣楼辖下分堂,你们却只知拜见楼主…凤衣楼真正的主子就在眼前,尔等故意视而不见,是想造反还是想彰显你们目中无人的本事?”

此话一出,坐在他对面地上的苏末只是轻轻挑了下眉看向齐朗,倒没什么太大反应——横竖在二十一世纪时齐朗以她的名义狐假虎威的事情做得也不少,况且这些人确实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凤衣楼势力遍布天下,总不可能所有人刚看到她就知道她是谁。再者,如今她也早已没有了二十一世纪时那种霸道的掌控欲了,除非有不知死活的主动犯到她头上,否则基本上她可以做个不管事的主子。

不过,她的这番想法显然没有传达到碧月和那数百杀手的脑子里。

齐朗话音刚落,碧月第一个脸色大变,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苏末的表情,他可清楚记得苏末发起怒来时,那杀气,那手段是多让人寒颤。

雪月阁的杀手们也在瞬间顺着视线齐齐望着那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盘膝坐在地上的绝色女子,那个他们只听说过却尚未有机会见到的新主子——

不说话时眉目沉静而清冷,即便她只是静静坐着不动,也能清晰感受到从她身上隐隐迸发出来的冷锐锋芒,这是身为顶尖杀手特有的敏锐直觉。

这个女子,一眼观之便知道不是凡人,做他们主子的资格是够了。只是,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们真正体会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久违的兴奋与冲动。

为首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那个不言不动的黑衣绝色女子,刚要开口——

“任何人若敢轻举妄动,或者出言无礼,本楼主即刻废了他的武功,并且,逐出凤衣楼!”

如天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冰冷的嗓音,来自沉着脸的碧月,两人愕然转首,看向自家楼主忽然间冷若冰霜的清丽容颜,一时有些不解,只是本来欲说出口的话却又全数吞回了肚子里。

雪月阁的高手,不只是会杀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亦是丝毫不逊色的。碧月此时的表情不对,纵使他平素看来总是很亲和,但一旦较起真来,凤衣楼无人不惧。

所以,他说不许随意开口,便当真无人敢随意开口。

废了武功,逐出凤衣楼——这个惩罚一向用于严重犯了规矩的属下。此时他们虽不明白楼主究竟是因为什么,或者是顾忌害怕什么,但威胁警告的话既然说出口了,就必定不会是玩笑。

冲动是杀手大忌,作为凤衣楼甚至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他们自然不可能再犯冲动之类幼稚的错误。

所以,此时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见状,碧月悄悄吁了口气,这才转身面向苏末,恭敬跪下身子,“属下失职,请末主子责罚。”

“碧月,你这是做什么?”苏末懒懒出声,也终于舍得离开尘土与碎石遍布的地面,缓缓站起身,扫了一圈被自家楼主搞得一头雾水的众人,勾唇一笑,“唔,不必紧张,他们只是想与本姑娘较量一番而已。”

碧月抬起头,“末主子…”

亲眼见识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一次苏末杀人时的冷酷,也亲眼看过苏末教训赫连时的狠辣,碧月心底对苏末不可谓不惧。平素相处时百无禁忌是一回事,然而一旦有人犯到她头上,她那毫不留情的冷酷手段,让人不惧都不行。

而此时此刻,他最怕的,就是这群平日里我行我素的家伙不知死活惹怒于她,一旦说错了话,或者言语间无礼挑衅,他连求情都不能。

愤怒的苏末,也从来不会听任何人求情。

上次在紫藤园,若不是有主人在,赫连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死,半残不废也都是轻的,那时的苏末,压根不会去考虑赫连是凤衣楼的人。

而此时,主人不在,她若想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可眼前的这些,都是雪月阁重金培养出来的顶尖杀手,若因无知而栽在自家主子手上,只怕他碧月区区一条命根本不够赎罪。

“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其实很好说话,你们若真想与本姑娘比试比试,以后有的是机会。”双臂环胸,苏末淡淡一笑,“玄裳一共派了了多少人过来?”

为首的两个男子闻言,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碧月,看得碧月一恼,“主子问话,你们看我做什么?”

“不是看您让不让属下随意说话么…”其中一人小声嘀咕。

碧月额上青筋突跳。

齐朗嗤笑:“这样弱智的杀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苏末也有些无语,这些人的身手无疑是不错的,只从方才能暗中隐藏气息,叫她都几乎忽略的本事来看,就可大致估测出他们的武功深浅,身手快慢。他们被称为顶尖杀手无疑是实至名归的,只是,碧月究竟是怎么调教出如此…嗯,呆萌有趣的杀手的?

方才说话的男子显然故意忽略齐朗明目张胆的嘲笑,看了苏末一眼,答道:“雪月阁两百名杀手全部被大公子派了来,除此之外,还有大公子手下三十名探子。”

苏末挑眉,视线在眼前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人影身上扫视了一圈半,确定看来看去也只有七十号人,“其他人呢?”

“半途接到大公子另外一道命令,提前分散往纳伊和澜国而去了。”

苏末转头,与负手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谢长亭对视了一眼,两人眸底同现了然笑意,须臾,苏末移开视线,“碧月,七十人一分为三,派一些人先去买药…凤衣楼在邻近都城里是否设有分舵?”

“分舵没有,只有一个小别院,住着凤衣楼里的一个半隐退的老人。”碧月凝眉思索了一下,“说他老,其实岁数倒不是很大,今年大概也才不到六十岁。不过,自从七年前他的妻子突然得病死了之后,他哀恸欲绝之下,一夜之间白了头,对世事再无心过问。那时我刚从师父手里接过凤衣楼大权,不想见他日复一日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便遂他心愿放了他自由。”

283.第283章 杀手祖师

“他本就是九罗之人,离开凤衣楼之后,独自一人在灵州建了一处小别院,守着妻子的灵位,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凤衣楼的事,这些年他从没主动过问,但他曾对属下许下一个承诺,但凡在与灵州相邻的周边几座城池里发生了任何事,需要协助的时候,都可以找他。”

陈述往事时,除非刻意,一般情况下,语气都是平铺直述的简单没有起伏,但苏末听完之后,却立刻便明白了那老人必定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从他的承诺里就可看出,他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某个方面应该远远超过了常人,否则,他也断然不敢随意做出自己或许并做不到的承诺。

“所以药材的事交给他没问题?”

制作解药所需要的材料并不十分罕见,所需的药材种类也不多,但量大,若没有认识的人协助,一时之间倒是有些麻烦。

“问题确实没什么问题。”碧月道,“他甚至还有一间位置比较隐秘的药房,除了他自己,从来未曾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说到这里,碧月转眼看向几十人中为首的那两个男子,自袖中掏出一物,扔给他们淡淡道:“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和药方去灵州找一个姓穆的独居老人,告知他本楼主的意思。不用担心找不着,灵州穆姓老人仅此一人,灵州无人不知。”

苏末淡淡一瞥,那是一块长方形玄铁令牌,从色泽上看年代显然已经久远,其上刻着“凤衣楼”三个小纂。

有信得过的熟人帮忙最好,解药信手拈来,省了他们不少事。否则,两天时间毕竟有些仓促。

那两人恭敬领命,随手点了另外十几个人,正待要走,却突然间又回头,目光看向齐朗,淡淡笑道:“阁下是什么人?”

与自家楼主一道的,自然不大会是敌人,但此人方才那太过目中无人的嚣张姿态,着实令他们印象深刻,并且心里郁闷难平。

“怎么,想找回场子?”齐朗挑眉斜睨,“别抱太大希望,本公子是杀手的祖师爷。不是吓唬你们,就你们这些高手,也就是在江湖上逞逞威风,真要与本公子打,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全部得趴下…对了,本公子之前的身份是九罗大祭司,当然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现在是你家主子身边的跟班。”

语气中特意加重“主子”两个字,并且又重复强调了一遍,“是你们家主子的跟班,不是楼主的,别随便给本公子乱安放位置。”

那二人嘴角抽了又抽,对他在一盏茶之内把他们全部打趴下的本事不置可否,不过——

“九罗的大祭司就这副德行?”

这是原话奉还,质疑兼鄙夷。

是了,这人方才还一口一个“本大祭司”,他们倒是给忽略了。

齐朗顿时炸毛,“这副德行怎么了?本大祭司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不成做他们的大祭司还委屈了他们不成?”

“…”两人无语。

这人当真是自恋过头了,一表人才是事实,但传言中九罗的大祭司应该是圣洁无瑕,高不可攀的吧?他们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但这个男人的反应…

与齐朗都嘴皮子,没几个人是对手,他那耍赖的功夫是一流的。碧月深有体会,是以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挥挥手,失意他们赶紧走,别再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

待他们以在被人看来鬼魅一般的速度相继离开之后,碧月才挑眉看向齐朗,“他们的身手难道还不够格?”

余下的那些杀手有些奇怪自家楼主的态度,他似乎对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颇为看重,明明之前两人看起来明显有些不合…

“身手是不错。”齐朗道,“最起码在这里堪称杀手之最。”

在这里?

众人不解。

碧月也没多问,“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性子不合杀手的要求?”

“没。”齐朗语气淡淡,俨然一副前辈的姿态,“几乎所有人对杀手的印象都是冷酷无情,整个一副面瘫脸,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身上无时不刻不让人感受到的森冷杀气宣告着他们还活着的事实。这样的杀手,是标准的杀手…却也是最低级愚蠢的杀手。”

因为一眼就能让人识破身份,并且为之警惕,身手稍有一点瑕疵,有时任务就会功亏一篑。

而碧月手下的这些杀手,则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甚至还带着一点让他嘴上鄙夷心里却认同的呆萌感,几乎任何人见到这样的人,都不会把他们往杀手身上想。

人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往往才死得最快。

留下来的杀手们顿时再次齐齐往齐朗看去,只觉得这个人真奇怪,刚才还以一副鄙夷的语气是说他们“就这副德行”,此时却又觉得他们够格了?

苏末道:“你们刚才说,有同伴去了纳伊和澜国,那么,你们在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可疑之人?”

一群人面面相视之后,齐齐摇头。

苏末令道:“碧月,分出三十人,即刻去追击即墨莲一行人,不必动手,只要确定他们逃逸的方向即可。”

碧月遵命照做,点齐了三十人,淡淡道:“慕容尘也在其中,那个女子身上有异香,顺着此线索远远跟着,别靠得太近,中途留下线索给我。”

“是,楼主!”

话音落下之际,又是三十只鬼魅无声消失。

“剩下的,便留在城外搭帐篷吧。”重要的事情交待完了,苏末懒懒看着碧月,“既然你缺少仆人,本姑娘倒不介意给你留些。叫他们顺便去寻些食物来,城里暂时进不去,今日明日两天我们就暂时委屈一下,宿在城外了。”

拿杀手当仆人,大概也只有苏末想得出。

碧月无语了半晌,却依旧遵命照办,挥挥手,剩下的所有杀手各自忙活去了。

都是久经历练的人,在江湖上闯荡,什么本事没有?搭个帐篷寻些食物是最基本的维生。

“南宫玄裳倒是真舍得下大手笔,是担心你这个楼主娇弱被人占了便宜,还是认为本姑娘会着了别人的道?”

284.第284章 娇生惯养

“慕容尘手握二十万大军驻扎在此处,任何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会以为吃亏的是他们。”

所有手下全部被安排了任务,碧月终于觉得稍稍松了口气,再听到苏末调侃的话,甚至还有心情替南宫玄裳做一番辩解。

自然任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他们区区四个人,和一些幻藤的粉末,就能教一支军队瞬间葬身于山腹。

多行不义必自毙。

虽然他们从来不把仁义道德随意挂在嘴边,但无疑的,这句话为即墨莲的下场做了最充分的注解——如果不是她心术不正,异想天开地欲把凶残成性的动物变为杀人的利器,也便不会有今天的十几万人葬身虎口的那一幕。

而那些花费了即墨莲最多心血甚至比十几万将士的性命还来得重要的的动物,则只能永远葬在山腹中,直到白骨成堆。

谢长亭的阵法,至少可困住那些动物直到彻底死绝。

也或许,若无缘,未来数年或者数十年之间,都不会有人能破得了谷中玄妙的阵法进到山腹中,那些白骨,终将与世隔绝。

苏末偏首看了眼安静无声的谢长亭,发现竟他在微微走神,眉宇间似是若有所思,不由淡淡道:“长亭,你在想什么?”

谢长亭抬起头,静默了片刻,才淡淡一笑,“今天死的人,有些多了。”

闻言,碧月和齐朗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谢长亭看起来如此菩萨心肠?他们怎么不知道?

苏末却明白他这般是因为什么,苍昊与谢长亭的对话其他人自然不甚清楚,但她却是知道的。

“都是些该死之人。”苏末表情漠然,心里却很明白他在顾虑哪般,“苍昊的话,你记在心里就好,不必事事计较得那么清楚。再说,这也不是战争,只是扼杀野心的必然结果,如若不然,死的就不只是十几万了。”

不必事事计较得那么清楚…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苏末敢讲。

谢长亭微微凝眉思索,须臾便放松了眉头,点了点头,不再多生无谓的想法。

苏末看了眼碧月,“需要休息一下么?”

“肯定需要。”碧月忙不迭点头,却突然想起一事,“之前我在被关的地方听到的那些声音,是他们在挖密道?”

“初时我与长亭也这么想。”苏末道,“但后来发现不是,他们只是在制造噪音,想让你精神崩溃,然后便能轻易地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本来以为他们想重蹈琅州覆辙,后来却发现那根本不现实,若要从问州挖密道,不管是要通往九罗,还是去苍月,或者是两国之间的哪出军营,那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非一日两日功夫可完成。

九国目前的情势已经非常紧张,一触即发,即墨莲若不傻,便知道她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碧月撇撇嘴,“原来当真是如此,她也太低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