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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里渐渐形成的执念,让谢长亭的身心自由从此被禁锢,再也释放不出来。

也是直到此刻,碧月才终于明白,谢长亭的自由,与一般人所谓的自由有多大的不同,那是翱翔于天地间如风一般潇洒不羁的心灵的放纵,这世间,又有谁能做到如此这般真正的无拘无束?

只是当自由远离,心里被另外一种执念取代时,或许,此刻的谢长亭,心里才真正觉得一种充实,因为那是心甘情愿用最宝贵的自由换来的被禁锢与约束。

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院门,碧月想了半晌,最终还是觉得谢长亭这个人心思委实太过复杂,他心里所思所想,根本不能用正常人是角度去猜测分析——

不,也或许是,他的心思太过简单,简单到除了心里所在意的人,其他的一切,他完全不在乎,即使得罪了所有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人,也无所谓。

而这一点,却也同样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318.第318章 九宫阵法

谢长亭赶到淮阳酒楼时,那四个内家高手狼狈不堪地已经死在了苏末手下,被锋利的天蚕丝直接卸下了双臂,八条手臂堆在一处,四具无手尸体皆是被割断颈动脉之后身亡。那个中年酒楼的掌柜,还在柜台后面拨算盘,而苏末,站在正门口,满地的鲜血衬着她布满森冷杀气的绝色姿容,宛若地狱里的两生花,妖艳美丽而充满冷酷的气息。

主宰着死亡,也主宰着周遭所有的生命。

毁灭了周围一切,苏末冷冷看着依旧从容淡定的中年男子,星眸深处如结了千年无法融化的冰霜,冷得彻骨,冷得令人胆寒。

“姑娘本事确实不小。”那掌柜抬起头,终于搁下手里的毛笔、账本和算盘,双手撑在柜台上,调整了一下站姿,显得随意而且无比放松,眼神淡然地看着苏末,“只是,姑娘唯一的弱点捏在了在下手里,今日只怕便注定要葬身在此了。”

“是么。”苏末扯了扯唇,露出极淡的冷酷的笑意,“你为何就敢如此笃定?”

中年男子视线转向门外,眸光落在那些假山石上,“目前为止,这世上还没有人能破得了在下设下的阵法。”

“你确定?”苏末冷冷一笑。

掌柜的却没说话,只是无比淡然地看着苏末。

注视着他沉静无波的神色,苏末忽而蹙了蹙眉,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气息…心里突然闪过某个想法,苏末眸光也转向了门外。

设在酒楼门口的假山石不是很多,但每一块都被放置在了最关键的位置,苏末方才曾试着走出去,走来走去却发现还在原地,若要往近了走,马上会感到一股阴气森森雾气沉沉的感觉袭面而来,在找不到破解方法之前,她只得退回原位——因为一旦深入阵法其中,想要再走出来,无疑是异想天开。

苍昊给她看的九宫阵法全书她曾看个大概,知道此阵一般多用在战场上,占地面积很大。

九宫八卦阵呈正方形,人行道五尺,占地五至八亩,全阵开四门,谓生、死、惊、开,因死字犯忌,常不开。内部结构为三行三斗九曲连。扎法有横连、纵连两种,迷门设置第一斗设一个,第二斗设两个…第九斗设九个。有时设跳跃式迷门,少则九门,多则八十一门。此阵回环往复,迷门迭出。

因为实在太过复杂,在书上扫了两三眼便觉得头痛,实在没有那么多耐心研究下去,所以此时,才黔驴技穷。

不过,苏末嘴角略微勾了勾,这门外显然布置的就是精简版的九宫阵,几块碎石,方寸之地,便能困住一个武功高手,若此阵的确出自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之手,至少可以说明,他还是有几分实力了。

不过,呵,不管是别有目的还是幕后真有其他主使,若真想杀了她,又怎么可能只是布置这么一个小小的拙劣的最多也只是能困住她一段时间的阵法?她苏末破阵不在行,拆了这间破酒楼的本事还是有的。

之所以待在这里陪他耗着,就是想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男子…大概待会儿就得付出代价了吧。

“自作聪明。”想通了一些事,苏末微微收敛了身上森冷的杀气,懒懒地瞥了一眼神色闲适的中年掌柜,转身踱步,脚尖勾起一张倒在地上的雕椅,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袖子,旋身坐在了椅子上。

那姿态,那表情,那从容淡定带着些许慵懒的坐姿,终于让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掌柜神色微微一变。

满屋子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没能教他皱一下眉毛,此刻苏末的反应,却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你不怕?”

苏末挑眉:“本姑娘为什么要怕?”

中年男子正色道:“这阵法你破不了,只要我不愿意,你就得一直被困在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即便是饿,也能把你饿死吧?”

“你心里清楚,你困不住本姑娘多久。”苏末靠在椅背上,慵懒地撩了下栗色发丝,“你该庆幸,若不是本姑娘想通了一些事,此际或许你跟他们一样,也已经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中年掌柜转垂下眼环顾一圈,淡然的眼神波澜不惊,一地的尸体在他眼里,似乎与桌椅家具没什么区别,他抬起头,淡定地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杀我了?以你的身手,杀我或许连一盏茶时间都不需要。”

“因为长亭啊。”苏末神色淡淡,却语出惊人,“你设下的阵法,说实话,即便没有长亭在,最多也只能困住本姑娘半天时间,你所谓的这世上还没有人能破不管是在诳我,还是在哄你自己,都无所谓,但你最好想清楚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惹了本姑娘的人,不管是存了什么心思,总归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语毕,苏末淡淡一笑,“你说是不是,长亭?”

一身玄色长衫的谢长亭迈着沉稳缓慢的步伐自屋外走了进来,夜幕沉沉,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愈发衬得他姿容俊雅,眉目清淡。

走进屋里,谢长先是亭淡淡扫了一眼屋里满目狼藉,将酒楼里内部所有陈设简单收入眼底,随即朝姿态懒怠地坐在椅子上的苏末道:“长亭来晚一步,教末主子受惊了。”

“受惊?”苏末嗤笑一声,“长亭,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受惊了?就这点把戏,大概连小孩子过家家的级别都够不上。若真要说受惊…”

慵懒的眸光一转,饶有兴味地看着站在柜台后面自谢长亭出现之后就呈僵硬表情的某掌柜,笑得十足魅惑:“…也应该是他吧?”

顺着她的视线,谢长亭淡淡瞥了一眼已过中年的酒楼大掌柜,眉目未动,眼神亦是淡然无波,与方才掌柜先生一直在苏末面前呈现的气质是多么神似…只是,那掌柜先生,此时却是再也维持不了方才那样的沉静,在谢长亭视线瞥过来的瞬间,所有佯装出来的平和淡然瞬间碎裂成一片片…

319.第319章 废储另立

苏末清清楚楚看到,在谢长亭喊出“末主子”三个字时,那掌柜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可思议的神色,和明显流露在面上的怒意。

“这间酒楼原本的掌柜去哪儿了?”谢长亭恍若未绝,淡淡问道。

“…我杀了。”掌柜对上谢长亭的眸光,起初还能坚持,不过须臾时间,就不得不率先移开视线,下意识地微微垂下眼,盯着柜台上的账册与算盘。

苏末突觉有趣:“掌柜的你从容淡定地算了这么长时间的账,这账本上进出多少银子,你心里可有数?”

那中年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抽,继续盯着账本看,只是显然,看进他眼底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长亭。”苏末站起身,凉凉一笑,“我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是,胆敢把手段玩到本姑娘身上,该受的教训想必你心里有数,无需我多说了…本姑娘累了,这里就交给你处置吧。”

说罢,也不再看那掌柜一眼,旋身便走出了门去。

走到门外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本来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假山石此时已经成了一堆粉末,长亭的行事手法,干脆利落得很。

就这点雕虫小技,大概也只能唬唬她这类对阵法一窍不通的现代人,对于谢长亭来说,委实连开水煮白菜的层次都不到。

看了看天色,大概已快夜半了吧,想起齐朗那个家伙还没吃晚饭,自己肚子也是饿了,苏末叹了口气,这样一番折腾,只能回去叫碧月命人做些宵夜来吃了。

酒楼里,谢长亭负手而立,凝视着男子那张已经年过四十的五官容貌,良久没说话,在对方眼底渐渐浮现忐忑的神色时,才淡淡道:“撕下来,我不想对着一副面具说话。”

“贴的时间有些久了,要用药水洗…”

这次发出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与那中年人的容貌竟全然不符,只是话音未落,谢长亭已淡然打断:“你觉得你有反驳的余地?”

答案自然是没有。

掌柜的表情沉了沉,一颗心直落谷底,当着谢长亭的面,显然是不敢再继续找借口,只得徒手撕下贴在面上已经半月有余的人皮面具。

只是任他如何小心,终究是贴的时间太长,与真皮之间黏合得太紧,又哪里那么容易撕得下?花了近小半个时辰时间才极为困难地除下一张薄薄地面具,撕拉的过程中,频频因疼痛而皱眉,谢长亭从头到尾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面具完全被除下,露出了一张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年轻面容。

只是此时,这张本来可以算得上俊朗的脸因久未接触阳光而显得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脸颊和额角有几处因强行撕拉面具而出现破皮流血的现象,看起来倒真有些惨不忍睹。

把面具丢在柜台上,年轻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谢长亭,随即垂下眼,沉默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走到谢长亭面前站定,低低地叫了一句:“皇兄。”

谢长亭淡淡道:“你三皇兄人在哪里?”

“他…”男子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谢长亭没有任何表情,直接一掌挥了过去,打在了男子心口,强壮而劲瘦的身躯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出去老远,“砰”的一声巨响,撞在身后几十步远的桌子上,强劲的冲击力瞬间撞得坚硬的花梨木桌椅四分五裂,几声脆响,连人带桌椅一起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年轻男子被摔得眼冒金星,脸色惨白,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过了一般处处剧痛,好半晌没回过气来。

“咳咳!”微微喘了口气,却是咳出满嘴鲜血,男子极为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一抬头,却见谢长亭随手拾了根断裂的桌腿花梨木缓缓走了过来,顿时脸色愈发惨白。

唇角微微哆嗦着唤道:“皇兄…”

谢长亭没说话,坚硬的桌腿直接砸在他身上,连部位连没特意去选,一击下去,坚硬的花梨木狠狠砸在肩上,男子闷哼一声,额上冷汗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冒了出来,直疼得身子剧烈地发颤。

“皇兄,我错了…”

谢长亭依旧没有说话,淡淡看了他一眼,冷不防又是一记砸在他背上,只是那清晰的击打声,就能教人心惊,更何况是用身体强自承受。猛地扑倒在地上,男子那一瞬间连嘴唇都在哆嗦,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移了位,剧痛几乎在瞬间传至四肢百骸,疼得他眼前发黑,连喘气都觉艰难。

生平从没挨过皇兄教训,所以从来不知道,皇兄教训起人来,竟是如此狠辣,出手之重,似乎非要废了他才肯罢休一般。

“皇、皇兄…”

承受不住更多了,男子再也忍不住颤声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咳咳…大哥饶了我…”

谢长亭停下了手里动作,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扔下手里的花梨木,轻轻弹了弹袍袖,负手而立,淡淡道:“你三皇兄人在哪儿?”

波澜不惊的语调,温雅如初的姿容,清淡如风的气质,仿佛方才动手把人教训的只剩一口气的人并不是他。

男子困难地动了下身体,感觉全身骨头要碎裂似的的剧痛,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这一次却万不敢在耽搁犹豫,低声开口道:“三皇兄…去了苍月,应…应试…”

谢长亭闻言静默了片刻,缓缓对上他的眸光,“上次在九罗,我是怎么说的?”

男子脸色一变,低下头,艰涩地道:“皇兄叫我们回去,不要再擅自做主,否则,否则就打断我们的腿…”

“难得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话音落下,却是一脚毫不留情地踹上他的胸腹,受了重伤的身体顿时再次如断线的风筝被踢出老远,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摔落地面!

男子痛苦地蜷曲着身体,连续发出几记压抑在喉咙口的闷哼,半天喘不上气。

谢长亭俯视着他,冷冷淡淡地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

忍着剧痛,男子知道这一次是真正惹怒了自家兄长,挣扎着爬起来,在自己大哥面前跪好,闻言却猛然抬起头,眼底浮现一丝不甘,嗓音虚弱无力却硬是咬着牙问道:“大哥放着至高无上的皇位不登,却在这里卑微地给人家做牛做马,这…究竟是何道理?那个女子,武功是不错,与大哥堪堪能打成平手,但对最基本的阵法却是一窍不通,臣弟只是设了一个小小的再简单不过的九宫阵,她居然也无计可施。琴棋书画想来也从未涉及,除了身手,她有哪一点配让大哥称一声主子?”

谢长亭眸底冷光一闪而逝,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抽上弟弟嘴角,巨大的力道,让男子的身躯无法控制地朝一边倒去。

谢长亭冷冷道:“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是我离开东璃时间太久,久到让你完全忘了我的规矩?”

一番毫不留情的教训,终于激起了男子骨子里不屈的傲气,他再一次抬起头,无惧地直视着自己的兄长,“如果大哥心里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自己的兄弟,连父皇宗亲也盛不下,那大哥就不配作为东璃储君,下面有能力执掌帝位的兄弟比比皆是,并不是非大哥不可!”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冲口而出,带着非凡的气势与胆魄,听来真真是大义凛然。

然而话一说完,在谢长亭淡然的眸光注视下,却不由自主低下头,心虚地逃避了那无波无绪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

“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却是不错。”谢长亭忽然淡淡一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有能力执掌帝位的人比比皆是,这话听着真心让人觉着高兴。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告诉陛下,废储另立的诏书可以起草了,最好在一月之内昭告天下。如若不然,梓阳,你与三儿两人擅自做下的事,足以被剥去一层皮了。”

“大哥!臣弟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鸾梓阳急急喊了一句,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见谢长亭不说话,男子低下头,胆战心惊地开口解释,“臣弟知罪。臣弟只是想让大哥早些回去,穆国最近又派使者去商讨结盟之事,大哥该为父皇多想想,他…他老人家压力很大…”

谢长亭淡声道:“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所有去东璃要求结盟的穆国使者一律打发回去,若有不知进退者,杀了亦无妨…什么时候,我说的话如此不起作用了?”

“大哥,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穆国与东璃本无仇怨…”深深吸了口气,鸾梓阳慢慢直起身子,牵扯到伤口痛得全身打颤也强自忍着,他抬头看着谢长亭,“大哥究竟要怎样才肯回去?若当真以杀了穆国使者以宣告自己拒绝结盟的决心,大哥觉得,东璃与穆国两国之间会不会马上无可避免地引发一场战争?这样于东璃又有什么好处?”

320.第320章 守株待兔

“这就是你今日费尽心思弄出这场局的目的?”

“也没有费尽心思。”鸾梓阳道,“只是这家酒楼以前名声太响,外地来的富商都会忍不住来此一尝酒楼的特色菜,虽现在换了老板,但虎城的人本就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活方式,对此并不觉得有多奇怪,自然…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地告之每一个外来之人。而外地刚刚进城的人…如不刻意打听,自然也不知道老板换了人,更不会知道现在的老板在早上便死了。我只是稍稍利用一下这些有利的条件,等在这里守株待兔而已…”

说到这里,鸾梓阳停下来喘了口气,实在是身上到处都痛,说话太快都能引发一阵阵筋骨撕裂般的痛楚,他难耐地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额上的冷汗,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委实虚弱不堪。

待呼吸稍稍平稳了些,鸾梓阳才又开口道:“若他们不来,便什么事都不会有,既然来了,我就顺手试试他们的深浅,看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让皇兄心甘情愿受他们差遣…臣弟只是想为自己找个理由,若那个女子本事足够强大,即便心里不愿意,臣弟也可以在心里告诉自己,皇兄是敬服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人。可是,就这个女子,除了杀人速度比一般人快些之外,她有什么资格让皇兄放下身份为她一路保驾奔波?”

敬服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这不就是事实么?还需要什么理由?

若苏末不是苍昊倾心的女子,若不是苏末曾在苍昊面前只言片语改变了苍昊的想法,只怕,此刻的谢长亭,才真正是恢复了自由却从此失去信念的无根之人了。

那样的谢长亭,怎么会多看苏末一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尊称一声“主子”?

在他心里,主子从来只有苍昊一人,然而,苏末那曾经再简单不过的只言片语,却等同于救赎了谢长亭心中的执念,能叫他一辈子感恩在心。或许在苏末看来,那些本不是什么大事,也或许那时的事早已被她抛之脑后,长亭愿意叫她一声“末主子”,完全是看在苍昊的面子上。

实则却只有谢长亭自己心里知道,他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如若不然,谁又能勉强得了他?

没有回答鸾梓阳的问题,谢长亭转眼看着满地奇状狰狞的尸首,缓缓道:“死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虎城的高手,武功勉强能算得上是江湖二流,大多是仗着背后有势力撑腰,在这里狐假虎威。这间酒楼的老板就有一个女儿是西域皇帝的妃子,因现在内乱频繁,没敢离都城太近,才跑来这里霸占了这家酒楼为虎作伥。”鸾梓阳开口解释,“原本这里的老板是外地来的一个普通商人,酒楼里做出的菜肴美味并且独特,远近闻名,后来禁不住恶势力打压,被迫迁出了虎城,这里就此成了恶势力聚集之地。遇上富人就打劫,遇到美貌柔弱的女子也不会放过,只是他们倒也坚守一个原则,劫财劫色只针对进入酒楼的人,只要不踏进酒楼大门,即便是站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他们也会当做没有看见。”

谢长亭淡淡道:“不错的原则。”

这句话也不知是讽刺还是陈述事实,鸾梓阳垂着眉眼没敢搭腔。

谢长亭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视线最终停在靠着窗户饮酒的一个红衣女子身上,早在他家进入酒楼时就看见了这个女子,能够对着一屋子的尸体喝酒而面不改色,对刚才谢长亭教训鸾梓阳的一幕也作视而未见,只是静静盯着窗外一角,不知在看些什么。

这名女子,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不过,普通不普通,对谢长亭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淡淡扫了那么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他垂眼俯视着鸾梓阳,一字一句缓缓道:“东璃皇朝,是我在做主,若有谁不服,可以直接到我面前来讲。私底下有小动作我不反对,哪怕有人意图篡位我也同样没意见,只要能成功就好。”

“失败的下场,我相信没几人能承担得起…还有,任何人别试图干涉我的决定…”

“皇兄。”鸾梓阳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人会篡位,方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是臣弟该死。东璃皇室以后的主子,只有皇兄一人。如今天下战争一触即发,东璃兵力强盛,经济亦是繁荣,皇兄为何就不能试着一争天下?以皇兄的才华,做这九国天下之主,难道还有人敢不服么?为何一定要屈居人下,对着另外一个卑躬屈膝,生生折了自己满身的尊严傲骨?”

“那是我的事情。”谢长亭视线停下他身上,“如果你有兴趣,我不会阻止你去争上一争,但既是我的事情,我劝你少管为妙,谢长亭从来不是一个心善手软之辈,若今日之事再发生第二次,便绝对不会是如此简单就揭过去。”

“臣弟以后不敢了。”鸾梓阳忙保证,只此一次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了,哪里还敢有第二次?

只是这般想着,心头却忍不住有些酸涩,自十一年以十六岁之风华正貌的年龄踏入江湖,恣意纵横江湖不到一栽,自己的皇兄在东璃便从此失去消息,三五个月才传一次消息回国。自那以后整整十年有余未曾回过东璃,江山社稷,父皇母后,皇室兄弟,他全然不管不顾,只一心追随于他心里认定的主子身后。

曾经听过只言片语,彼时他以为皇兄只是拘于赌约而身不由己,如今想来,二三十年血浓于水的亲情,居然也抵不过心里的那抹执着。

谢长亭不想去猜他心里的想法,显然也并不关心,只是微微敛下眸子时,想到另外一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淡淡道:“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不过十日,梓冥大概就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届时你便可好好看看,究竟我为何对这锦绣繁华的天下江山不感兴趣。”

为何?还不是因为那个苍月新出炉的皇帝,鸾梓阳恨恨地想着,也不知道以前是在哪座深山隐居修炼,不声不响地就把十一年风华耀眼的东璃储君改变成了如今这副得道高僧般心如止水沉稳不惊的模样!

321.第321章 小题大做

苏末踏着月色回到分舵时,碧月与齐朗二人已经各自沐浴完,命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两人就安静在院子里回廊处的凉亭上对坐着举杯。

苏末甫一推开院门,就看见了这一幕,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高挂空中的圆月,再转过头来看见二人举杯对饮时的潇洒英姿,很是挑了下眉:“月下浅酌,嫦娥相伴,你们倒是蛮会享受的。”

“少主此话差矣。”齐朗笑盈盈地起身,步下台阶走过来,拉着苏末的手带到凉亭内桌边坐下,“这一桌酒菜是为少主准备的,喝点酒压压惊,人家诗人独酌,无奈才对影成三人,我们不就有现成的三人么?”

说罢,忙给苏末斟了杯酒。

压惊…苏末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才看向碧月:“本姑娘看起来就那么不经事,这点场面就需要喝酒压惊了?”

碧月低头,笑而不答。

“好了,酒也喝了,惊也压了,还有什么事没有?”苏末淡淡扫了两人,“没有的话就吃饭,吃完饭各自去睡觉,明日一早碧月你与长亭留在这里,我与齐朗去办点事。”

“少主你还没说是怎么一回事呢。”齐朗道,“死了那么多人,我想知道幕后是什么人在作祟。”

“末主子,属下也想知道。”碧月望了望门口方向,“谢丞相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苏末视线触及满桌子烧得油腻腻的鸡鸭鱼肉,嘴角抽了抽,不答反问:“碧月,这些都是你家厨子做的?”

“不是我家厨子。”碧月显然也是无语,对着满桌佳肴不敢恭维,“这里住的人少,没有固定的厨子,这些都是暗卫们自己动手做的,据说色香味俱全…他们平日就吃这些,爱不释口。”

“爱不释口?”苏末当真很怀疑,“据说色香味俱全?依本姑娘看,首先这色就不过关,油腻腻的,大概也只有寺庙里那些常年不占油荤的和尚才会当成宝,而且这大半夜的,吃油荤也不怕胃痛胃胀消化不良?”

碧月干干一笑,“那也没办法不是?本来想带着末主子去外面吃的,结果就吃出了那么多人命案来,末主子就凑合少吃一点垫垫肚子。”

“少主。”齐朗喊了一声,脸色隐隐有几分冷厉,“谢长亭呢?他怎么没与少主一道回来,不会是在处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他就奇怪了,在酒楼里杀了那么多人,那中年男人无动于衷,他和碧月飞奔出酒楼,那个人也没派人追击,只用一些区区假山石试图困住少主,其目的为何?

用脑子大概一想,也就能想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见不得人…什么意思?

碧月暗自一惊,下意识地就去看苏末,见苏末神色慵懒地缓缓饮着酒,面上并无过多表情,对齐朗的问话显然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不由一颗心直往下沉。

难不成,今晚淮阳酒楼那一幕,竟与谢长亭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

苏末微微敛着眸子,漫不经心地饮酒,心里却想着那个掌柜的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依长亭的性子,大概不会好过就是了。

早在齐朗杀了那个老头时,苏末就注意到掌柜太过淡定的表情,那种完全不把客人的生死当一回事的态度,绝对不会是一个酒楼掌柜或者老板该有的态度。

直到后来酒楼里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下那个红衣女子和那四个堵住门口的大汉时,苏末更加觉得奇怪,一个开酒楼的人,纵使背后势力再大,本身见过再多的世面,也不可能对十多条人命在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那种表情那种神态太过熟悉。

那个人若不是看起来年纪已过四十,她都有一种看到谢长亭就在眼前的错觉。

死的与己无关的人,并且是完全在预料之中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从头至尾不流露出一丝震惊或者不安的表情。

苏末心里有七成把握猜出了那个人的大概身份,所以在最后关头才没有立下杀手。不过,任何人哪怕是谢长亭,若存了戏耍她试探她的心思,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一个她压根就不认识的人。

留给长亭教训,比她亲自出手要好上太多了,横竖出了这口气就行。

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如今这不知名的古代,任她心性如何变化,也不可能任人算计而闷不吭声。苏末的冷酷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是十数年从地狱带出来的死亡气息,敢招惹她的人,从来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即便如今动了情,失了心,她的柔软,也只会留给一个人。

其他人,想分杯残羹都难…

感受到对面两道灼灼目光的盯视,苏末抬起头,懒懒地撩了下眼皮:“你们很无聊?”

“属下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若末主子不愿说,属下只能书信告知主人。”碧月抿着唇,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哦?”苏末淡淡道,“你想怎么告知?”

“据实以告。”碧月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酒楼掌柜的身份,当然,属下会查清楚了再汇报给主人。”

“小题大做。”苏末懒懒斥了他一句,“就算与长亭有关,事先长亭也是不知晓的,况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都威胁到少主的安危了,还不是什么大事?”齐朗怪叫,“少主你不可以盲目地护着那个姓谢的,不管他事先知不知情,此时既然与他有关,他就脱不了干系!”

碧月没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所想必定与齐朗是一个意思。

苏末淡淡一笑:“那你想怎么办?”

闻言,齐朗却静了一下,想了片刻,哼了一声:“最起码揍他一顿吧,不用太多,三十大板就好了。”

“朗儿。”苏末淡淡唤了一句,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记恨?”

上次被长亭教训的某人,只怕直到现在心里还是疙瘩难解。

“当然不是。”齐朗僵了一下,随即很坚定地答道,“少主怎么可以怀疑我的人格?”

苏末嗤笑一声,“你的人格,的确不需要怀疑。”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格这个东西。

话里的意思,齐朗一听就明白,知道他家少主在奚落他,撇撇嘴便不说话了。

“末主子当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碧月皱了皱眉,“若谢丞相今天不在,或者他弄出个更危险的东西来,末主子想要完好无损地全身而退,只怕不是很容易。”

选在酒楼外布置阵法,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就算破不了阵,拆了酒楼照样可以不损自身分毫,但若是在荒郊野外或者密林里布置阵法引他们而去,只怕他们逃生无门。

“技不如人就不要找那么多借口。”苏末淡淡道,“他存没存杀心,我倒是能看得出来,不能因为他是长亭认识的人,就把责任归到长亭身上,若今日在酒楼里布局的是即墨莲的人,你们又要把责任归给谁?”

“若是其他人,少主也不可能留得他性命。”齐朗闷闷地咕哝道。

“对,是不可能留得他性命。”苏末点头同意,“但也同样改变不了我们陷入困境的事实,若是存了杀心之人,你觉得还会给你们机会跑出来通风报信?你们该知道,阵法的作用并不是只能把人困住,也同样可以杀人于无形。”

苏末的意思碧月心里明白,若今日布下这个局的是敌人,他们便根本逃脱不了。真正该担责任的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又失了防范,所有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碧月看看齐朗,又转头看看苏末,纠结地问道。

齐朗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放过那个姓谢的,微恼地看了苏末一眼,苏末不痛不痒地道:“不这样算了,你还待怎样?”

“那,也不要汇报给主人了?”

“不用你来告诉。”苏末叹了口气,“长亭自己会说的。”

谢长亭那个性子,岂会在苍昊面前隐瞒什么事?

碧月点头:“是。”

“听说今晚上死在酒楼的那些人,都是背后有些小势力的?”苏末微微沉吟了一下,“虽说不怕,但大事没办几件,整日纠缠于一些小麻烦也着实恼人,要不然你与长亭暂时随我离开?”

“末主子不必纠结于这些。”碧月道,“他们找麻烦也找不到属下身上,这虎城风俗民情就那样,虽没有夸张到每日死人,但每隔一段都会有江湖中人因斗殴决战身亡,这种事在虎城屡见不鲜。那些背后的小势力,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刻意寻仇倒不会,充其量也就是打听一下凶手的背景,能惹的他们才惹,不能惹的,他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还有这样的事?”苏末笑了笑,“看来人命在这里,当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齐朗沉默着饮了些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那个红衣女子,不是说要随着少主一道离开这里么,她人呢?”

“她说要待到午夜。过完子时会过来。”

322.第322章 望眼欲穿

一桌子的菜几乎原封未动,苏末与齐朗只每样浅浅尝了一口,确定尝到嘴里的味道与眼睛看到的并无二致时,便干脆放下了筷子,再不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