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可能转阶段了,”片刻后,杜景说,“刚才的语气纯粹是无意识的,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洛阳。”

周洛阳担心地看着杜景,说:“没关系,你朝我发火,没有强行控制,我反而觉得更好,现在是躁狂相吗?”

杜景点点头,说:“当事情的发展不符合我期望的时候,容易觉得不舒服,别理我,我自己慢慢地就好了。”

周洛阳说:“你应该先说出来。”

杜景有自己的坚持,说:“你车票都订好了,不过你邀请我去你家过年,我很高兴。”

杜景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继父家没有过中国春节的习惯,小时候但凡过中国年,母亲便与半大的他站在桌前,自己包饺子自己吃,权当庆祝。回国后,他对过年也没有太大的执着,只要找点事情,打发掉寒假就结束了。

“你如果不去西班牙或者美国,一定要来我家。”周洛阳在车站外朝杜景告别。

杜景敷衍地点了下头,周洛阳又道:“你答应我了。”

“好的。”杜景说,“回去注意安全。”

周洛阳进车站,验完票后,在巨大的候车室里走到一旁,隔着三层高的落地窗墙朝外看,却看见杜景还在车站外发呆。

周洛阳给杜景打了个电话,说:“回头看。”

杜景转头,找了半天,看见周洛阳,那烦躁的表情马上消失了,努力地恢复正常,朝周洛阳扬眉。

“怎么不回去?”周洛阳知道杜景现在一定很不舒服,他只是故作轻松。

“回宿舍也没事做。”

杜景在电话里答道,走向落地玻璃墙,在墙外看着周洛阳,

周洛阳说:“我还是有点担心,不如……”

“我能照顾好自己,”杜景答道,“不用担心。”

周洛阳抬起手,在玻璃墙上轻轻按了下,杜景在车站外也抬手,隔着玻璃墙与他互按。

“爱你。”周洛阳认真道,“回头见。”

周洛阳总是很直白,杜景却还是个害羞的人,改而用英语答道:“Me too.”

周洛阳挂了电话,带着担忧,回到了徽州的家。杜景还在宿舍里,周洛阳便每天早上、中午都会给他发一次消息。杜景每一条都及时回了,周洛阳知道他尚未离校,自己一个人住着,每天都会去图书馆看书。

晚上周洛阳会给他打个视频电话,确认他一切还好,两边都把电话搁着,各做各的。周洛阳在家打游戏,杜景则按照寝室里的作息洗澡、看书、喂乌龟、睡觉。

年廿七晚上,周洛阳与方洲在酒吧里喝酒,玩骰子。杜景没等到周洛阳的视频,便主动打了过来,周洛阳挂掉以后回复:今天会晚点回家。

“哟,谈恋爱了?”方洲看见周洛阳的视频,问。

周洛阳解释道:“室友。”

“骗谁呢?这个点还打视频,”方洲说,“怎么可能不是女孩?拿来我看看。”

“真不是!”周洛阳说,“手机给你查?”

方洲看了眼杜景和周洛阳的聊天记录,男生的语气骗不了人,一看也不是谈恋爱的状态,便嘴角抽搐。

“感情还这么好。”方洲有点吃味地说。

周洛阳约方洲出来,实际上也有事,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小舅是精神科的大夫,我想找他咨询点事,能帮我问问不?”

方洲说:“找他干吗?他自己都快有精神病了。”

周洛阳说:“咨询下有关……抑郁症的问题。”

方洲吓了一跳,说:“你感觉不对吗?”

周洛阳想了想,说:“是我们班上的……一个朋友,有抑郁症,我想咨询下,怎么与这种病人相处。”旋即注意到方洲的表情,于是改口道:“一个女孩子。”

他不想让方洲知道杜景得了这个病,以后搞不好他们还会认识,这么说来,方洲就不会怀疑了。

果然方洲道:“你想追的女生?确诊了么?”

“不算喜欢,”周洛阳避开方洲的目光,有点心虚地说,“只是希望她过得高兴点。”

方洲说:“哎,洛阳,不是我说,你最好别和抑郁病人谈恋爱,很累很累。一旦下了决定,就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放弃的。”

周洛阳重复道:“不算喜欢,目前只是朋友,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方洲只得说:“好吧,我替你联系。”

周洛阳马上就猜到了方洲的念头:“你说服不了我,改让你舅舅来说服我,是不是?我真的没打算与她谈恋爱,就是了解下。”

方洲根本不信周洛阳的托词:“要真是事不关己的普通朋友,你怎么可能花心思去了解?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周洛阳只好沉默以对,免得被方洲套出更多的话来。

“什么样的女孩?”方洲又凑过来,问。

周洛阳喝了点酒,抬眼看方洲,眼神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再啰里吧嗦地打听,别怪我待会儿不客气。

第24章 过去

“要接住他的情绪。”

周洛阳咨询了两个多小时,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么一句。

在方洲舅舅面前, 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一来他相信医生恪守职业道德,不会把咨询人与病人的情况朝外乱说;二来方洲的舅舅也是知名的学者,只是理想使然, 希望回故乡生活而已,专业水平没有可质疑的地方。

“所谓接住他的情绪,是指无论你朋友处于哪一相中, 你都需要去平静看待, 设身处地地理解他,把他所有‘不正常’的举动, 视作患病期间的常态,而非我们健康人在情绪上的表现。你要相信, 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并不是他的本意。”

周洛阳马上道:“对对, 他最常说的一句是‘我不想伤害你’。”

“千万不要用‘世界这么美好,你却想着死亡,对得起爸爸妈妈吗?对得起朋友吗?’这种话来增加他的压力。也不要反反复复, 去提醒他, 人生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因为病人感受不到,抑郁相发作时,感觉不到你对生活的热爱。”

“只需要陪伴与理解,就像陪伴一个高烧病人一样,知道他正处于痛苦与折磨之中, 这就够了。一旦转换到躁狂相,更要平静与泰然处之,他们会无意识地伤害你,一旦察觉不对,尽快给他独处的时间,保护好自己。不要产生任何争辩,避免在躁狂发作下的二次刺激。”

“在躁狂相短暂结束后,他会开始自省,并朝你道歉。这种自省很容易又会把他带进抑郁相里,一旦他在躁狂状态下伤害了你,就会非常自责,一度产生轻生念头。”

“躁狂与抑郁双相情感,就是在巅峰与深渊中不断切换的过程,你回想一下看是不是?”

周洛阳回忆杜景平时的行为,尝试着朝方医生复述了一次,方医生也没有问是谁,简单教会了他如何在极端情况下与这名朋友相处。

周洛阳想了很久,方医生又叮嘱道:“而且,一定要督促他按时吃药。”

“谢谢,谢谢您。”周洛阳如释重负,问,“他可以谈恋爱吗?谈恋爱的话会不会让他好一些,对人生更有信心?”

周洛阳知道,爱情给人的感觉,就像阳光照进了昏暗的现实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美好的爱情能改变一个人,也足够改变他的一生。

方医生却说:“病情如果没有完全稳定,不太建议谈恋爱结婚。他的主治医师一定也提醒过他,具体什么情况,我想他心里应该更清楚。从他的表现上看,我猜他是不想谈恋爱,甚至不想交朋友的。”

暗示很明显,方医生在隐晦地提醒周洛阳不要多管闲事。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何况如果隐瞒病情,于他的对象而言也不公平。”

“那是的。”周洛阳汗颜,他倒没想过隐瞒杜景的病情,只是他始终觉得,杜景是个很有魅力的男生,哪怕生着病,身为同性的自己都很喜欢他,能接受他的一切。这世上一定也会有女孩因为爱他,而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总之,不要对他的病情大惊小怪,也不要尝试着去做什么,把他从因病情发作的状态中强行拖出来。他最需要的是陪伴与理解,只要有一个人,能接住他所有的情绪,他就不会觉得孤独无助,所以你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这个病人,需要用你的一生去付出,去陪伴。”方医生认真地说,“洛阳,我倒是觉得,这才是最难的地方,一个人有一段时间的耐心不难,难的是长此以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耐心。许多来我这里咨询的家人、爱人,自己也难免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只是在‘忍耐’,忍耐时间长了,势必会控制不住自己,毕竟我们都是凡人,不是神。单方面付出时间长了,你自己也容易情绪失控,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甚至精神崩溃朝他大喊大叫,就会对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在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关系后,这么做反而更致命,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走进他的生活。”

周洛阳说:“我一定会注意自我化解。”

方医生点了点头,说:“不要放弃他,你是好孩子,洛阳。”他摘下眼镜,拿衣襟擦了擦,又说:“你的朋友能遇上你,是缘分使然,也是他一生里的转机。希望他能好起来,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他带着病历过来。”

周洛阳点点头,看了下手机,今天从早上起,杜景就没有回过他消息。

接住他的所有情绪。周洛阳默念这句话,去上大学前,他从没想过,会认识像杜景这样的人。

单方面付出么?周洛阳有时觉得,他也从杜景身上学会了许多东西。尤其在对待人际关系上,杜景最大的生活信条就是,那些可以不维护的人际关系,一律不去维护。

这在周洛阳的习惯里是不可理喻的,但长期相处下来,他惊讶地发现,世上有许多人,确实与自己互不相干,大家都只是彼此生活里的NPC。费心费力去讨好所有人,不如陪伴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人。

夜八点,在寒风里慢慢走回家时,周洛阳很想回去朝方医生说一句“不,不是单方面付出,反而是他改变了我”。

以往换了这个时间,周洛阳理应是约上三五知己,去吃个晚饭。十点后再去夜店,或者泡泡吧,喝点酒,看会儿表演。

但习惯了与杜景相处之后,冗长的白昼结束后,入夜时第一件事,他居然是想回家。

周洛阳还在低头,察看杜景回消息了没有,杜景一整天都没吭声,这令他担心起来,这家伙坐飞机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临近过年,要不要回学校去看看?

家门口停着一辆车,杜景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杜景!”周洛阳吓了一跳。

杜景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你不舒服吗?”周洛阳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出现。周洛阳上前单膝跪地,查看他,注视他的双眼。

杜景还是没有说话,显然有点累,周洛阳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刚从方医生处咨询过,他决定不去盘问杜景。

“外头太冷了,快进来说,来。”周洛阳拉起杜景的手,开门,带他进去。

杜景今天穿着一身西服,像是原本想去参加什么正式场合聚会,最后却来了周洛阳家门口。

周洛阳开门,将他带进家中,让他坐下,又找来拖鞋,为他换鞋。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周洛阳担忧之余,又掩饰不住重逢的高兴,他和杜景分开已经有一礼拜了,这一礼拜中他自己也过得有点无聊。

杜景沉默,周洛阳又自问自答,说道:“是了,表格上有我家地址。”

放假前,宿管让他们填了家庭地址表格。

“晚饭吃了没有?”周洛阳又问,“我也没吃,我去弄点吃的。”

周洛阳家住的是个三层复式小别墅,长期没回家,家里很阴冷,他把地暖打开,让杜景坐好,说:“我先去把车停进来。”

“乌龟在车上。”杜景终于说了一句话。

周洛阳没想到,杜景还把宿舍的小乌龟带过来了,塑料缸正放在副驾驶位,他停好车,打开后备箱,空空如也,杜景没有带行李。

他把乌龟拿进来,放在暖和的窗台前,看了眼杜景,杜景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吃速冻饺子吧,”周洛阳说,“我明天再去买菜,你是不是一天没吃了?”

杜景坐在餐桌前,周洛阳给他倒好饮料,对他的沉默视而不见,就像在学校时,自顾自玩手机。杜景吃得很慢,却吃下不少,把一大盘饺子吃掉了五分之四。

“你老实告诉我,”周洛阳说,“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杜景的表情有点憔悴,答道。

周洛阳:“……”

周洛阳按捺住凶他的心情,说:“怎么不吃饭?”

“不想吃。”杜景答道。

周洛阳本想再给杜景煮一包,但想想这家伙三天没进食,一次还是别吃太多的好。

“冰箱里有汤圆,”周洛阳说,“半夜饿了你自己弄吃的。”

杜景点了点头,周洛阳又说:“你没带换洗衣服?衬衣上怎么了?”

杜景坐到餐桌前时,被灯光一照,周洛阳便看见了,他倾身过去,将杜景的西服拉开少许,看见衬衣上带着不少血迹。

“自己割的。”杜景答道。

“很难受吗?”周洛阳猜测杜景也许因为病情,不得不自残,令自己好过点。

杜景目光挪开,不说话,周洛阳说:“我这正好有,洗澡去吧。晚上咱们还是一起睡。”

周洛阳猜测,杜景多半又是连着好几天失眠。他从衣柜里找出纸袋,翻出新的睡衣与内裤,递给杜景,让他去洗澡。

杜景说:“别拆。”

“都是给你买的,”周洛阳说,“前天出门碰上打折,就顺便买了。”

杜景现出有点固执、又有点疑惑的表情,周洛阳说:“都是你的码数,穿上不就知道了?”

杜景点点头,去洗澡换衣服,确实是给他买的。

“洛阳!”杜景在浴室里忽然喊道。

周洛阳推门进去,问:“又停水了么?”

杜景已经在洗澡了,转头于玻璃门里注视周洛阳,说:“陪我说话。”

周洛阳哭笑不得,把杜景的西服挂上,说:“等会儿。”

杜景被热水一淋,仿佛整个人舒服了不少,周洛阳拿着他的衬衣,辨认洗涤方式,找出去污剂,再打量杜景时,发现杜景手臂上有道不明显的伤口。

周洛阳没有提伤口的事,而是问道:“今天本来想做什么?”

杜景说:“系里有个联谊会,本来想去看看。离开宿舍以后突然觉得没意思,就找你来了。”

一问一答,双方都很平静,周洛阳回头看杜景,玻璃门里全是雾气,映着他隐约的裸体轮廓,很有男性阳刚的美感。

“手没事吧?”周洛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杜景不答,说:“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周洛阳:“我没有安排,你呢?”

“不去日本了?”杜景说。

周洛阳说:“本来也不大想去,与他们没话说。”

杜景很快洗完出来,穿上内裤,站在周洛阳身后,看他洗自己的衬衣。

“躁狂阶段过了,”杜景说,“现在好多了。”

周洛阳于镜子里笑笑:“前几天你怕不舒服,和我吵架是吗?”

“我不想伤害了你。”杜景如是说,接过周洛阳递来的棉签,掏了下耳朵,两人安静地看着对方。

“去躺着。”周洛阳说,“明天咱们出去玩吧。”

周洛阳的房间在三楼,很宽敞,两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周洛阳趴着看书,杜景则斜倚着发呆。

周洛阳抬头时,无意中迎上杜景的目光。

杜景有时候,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小孩。周洛阳在心里说。

“不和同学出去聚会吗?”杜景又问。

周洛阳轻松地说:“哪来这么多天天聚会?”

杜景:“前女友回来了没有?”

周洛阳翻过一页书,抬眼瞥他:“怎么?”

杜景:“想看看她。”

周洛阳哭笑不得,说:“见我前任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心思?”

杜景:“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值得被你爱上,最后还能踹了你。”

周洛阳漫不经心,随口道:“所以你想揭下我伤疤就对了。”

“没有这个意思。”杜景突然就窘迫起来。

“她全家移民,”周洛阳翻了个身,捧着小说,从书页边上瞄了杜景一眼,“你注定要失望了。”

杜景便没有再说什么,周洛阳关了灯,说:“睡吧。”

周洛阳始终没有睡着,将近三年后,他躺在出租屋的大床上,一点一滴地回忆起,那年是他与杜景过的第一个春节,年廿八他们一起去逛了徽州的集市,买来笔墨与红纸,周洛阳小时学过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自己写了春联与“福”“春”。

杜景在一旁看着,挽起袖子,露出手上愈合后的伤口,给周洛阳磨墨。

方洲约周洛阳去参加聚会,杜景便将车开到酒楼外,送他过去,自己则在车里等着。周洛阳也不勉强他去参与,但过了一会儿,杜景还是给他发消息,想上来看看。

周洛阳朝自己的高中同学们介绍杜景,说他是自己的室友,那夜杜景与他们相处也显得很融洽,像个正常人,没有人问他脸上的伤痕,也没有人八卦他的来历。

周洛阳又开了灯。

灯一灭,又一亮之间,数年的时空随着光线的飞掠,稍纵即逝。

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他从床上起身,穿上外套,趿着拖鞋,到得乐遥房门外听了一会儿,确认弟弟睡熟了。便打开家门下楼去,在路灯下绕过小区,来到花园前。

杜景果然还坐在长椅上发呆,他戴着耳机,听着歌,看见周洛阳走过来时,便稍稍抬头。

“上去睡吧。”周洛阳说,“怎么选在花园里?让我好找,还以为你没在。”

杜景示意周洛阳抬头,从小区另一面,正好能看见周洛阳房间的灯。

周洛阳拉起杜景,让他随自己上楼。

——卷一·过去·完——

第二卷·当下

第25章 现在

“认识这么多年,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还有个弟弟。”

这夜不知为何, 杜景忽然又旧事重提。

“怎么?”周洛阳收走了杜景的衬衣与西裤, 说,“你还吃醋了?手表。”

杜景躺着,交出手表, 安静地看着周洛阳。周洛阳拿出新买的衣服给他换,说:“而且我和你认识也没有很多年,换衣服。”

杜景说:“所以, 你与乐遥感情不深, 我猜得对不对?”

周洛阳本想皱眉指责杜景两句,但他心知杜景没有别的意思。

“是。”周洛阳承认了, 他答道,“我们在之前的十六年里, 很少见面。两三年也见不上一次。”

乐遥是周洛阳的父母离婚后,父亲再婚, 与日籍继母生的孩子。周洛阳很少与那边打交道,甚至与杜景相识的数年中,他也一直没去东京探望父亲。

在那场车祸前, 对乐遥模糊的记忆, 就只有中间几次去探亲,住在继母家中,这一家人对他所保有的基本的、礼貌的客套上。

想起小时候的乐遥,周洛阳还是很喜欢,尤其乐遥五六岁时, 会拿着他的玩具,让兄长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