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说“我们分手吧”时,我真的感觉到有千把刀在我的心上刮来刮去。

痛。真痛。

我想硬起心肠,板起面庞,像之前被决定放弃的时刻一样平静。可是我一张嘴竟然没出息的哭了出来。我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捧到你的面前,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求你不要不要我。

那一年的我太年轻了,世界在我眼里常常简单得只有一加一等于二,我想不到会有什么隐情、什么背后的故事,我只知道,你要分手,就是你不要我了。

顾昭昭,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让你后悔,为你曾经放弃我而后悔。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我甚至像个禽兽一样欺负了你,直到那时候,我都想问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和我分离,后会抛弃我?

可是我不敢问,我怕答案和我心里想的不一样。

每次羞辱你、践踏你、看着你难受后,所有的羞辱、践踏和难受都以倍数反馈到我身上。

我爱你所以折磨你,我折磨你所以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到心理变态。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是你先背弃我们的爱情。

直到在网上看到那段视频,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比夏其刚更下作,更不该被原谅。

对不起。昭昭对不起。

对不起。昭昭我爱你。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在大学城找个店面,筹备开一家书店。

后来听说你回来了,我突然就失态地打翻水杯。

我知道你会来看我,你那么善良,对我的恶行统统既往不咎,还在法庭上为我哭成泪人。

我真的不配,我活该。

谢谢你带小年来看我,你一定看不到我平静的躯体里那颗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心。

小年和你长得很像,除了眼睛。她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希望他能比我们都幸福,能和爱的人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很久很久以来,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还能不能在一起?我们能不能放下所有爱恨,回到原来我们曾畅想过的生活轨迹上?

可是看到你和小年,我就知道我不应该打扰你。

我问你,陈梓郁对你好不好?

两次你都斩钉截铁的回答:“好。”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思考。

我想、那大约是真的好吧。

以前,我以为爱一个人就要和她在一起,把他牢牢地守护起来,因为只有我才能给我爱的人最好的幸福;而现在我才明白,爱是仁慈,爱是豁达,爱是因为你的幸福而幸福。

昭昭,对你,我心里面有满满的歉意,但如今更多的是满满的祝福。

祝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终究和我无关了。

番外二 陈梓郁

就算在睡梦中,昭昭的眉头仍紧皱,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腹部做出保护的姿态。

陈梓郁靠在窗边抽了两口烟,才忽然想起医院里禁烟,遂把烟头熄灭,丢入墙角的纸篓。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情烦躁。

安安还是没有保住,虽然医院方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她开口,告诉她这个事实。

陈梓郁当然知道顾昭昭对安安的重视,哪怕安安是骆轶航强暴她之后的产物……骆轶航自首前找过他,并解开了他心中的困惑——他和沈玉芳彻底翻脸前,就知道昭昭的离开是因为沈玉芳的威胁,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昭昭后来真的就怀孕了。

他狠狠地揍了骆轶航一拳,但是很快又住了手,因为他知道骆轶航巴不得被打死,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以后拜托你,请好好儿照顾她,她吃了太多苦。”

陈梓郁有些恼怒骆轶航“托付”的姿态,因为不用骆轶航开口,他自然会好好儿保护他的妻子。可是当他看到骆轶航的眼睛时,他舒展了眉头,握住了骆轶航的手——那是表示承诺的手势。

骆轶航的眼底是灰色的,那是一种失掉希望的颜色。

因为太过用力地爱,所以才会在失去之后露出那样的神情吧。

不过安安终究是骆轶航的孩子,一想到安安他就会连带着想起安安的爸爸曾对昭昭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他只是个寻常的男人,做不到视如已出。他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可是在确定安安真的没有保住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难过,因为他知道昭昭会很伤心。

虽然她后来表现得很安静,长时间地望着天花板,眼底苍茫得像纷纷的白雪覆盖了睫毛与瞳孔。

这平静更令人担心。

“我们还年轻,在你准备好了的时候,我们会再有小天使,有很多很多小天使……”陈梓郁安慰顾昭昭,而她则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那么用力,牙齿深深陷进皮肉,而泪滴一颗一颗地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当顾昭昭告诉陈梓郁她怀孕的消息时,他以为她所有的伤痕终于过去了,而他终于要做爸爸了,要和他最爱的女人共同孕育孩子。

那段时间他连开会时都会忍不住笑出来,发呆时随手涂鸦在纸上的是他给孩子取的名字。

可谁知梦这么美、这么短。

顾昭昭竟然怀疑是他设计杀死了安安,并以杀死他们的孩子来惩罚他。

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顾昭昭都不会再相信他了,她先判了他的死罪,他百口莫辩。

“顾昭昭,在这个世界上,我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那些人里,绝对没有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陈梓郁抛下刚做完流产手术的昭昭,独自坐上车,猛踩油门冲了出去,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像是尖利的嘲笑。

这个女人真是狠心,竟能做得出这种事……

很多年前妈妈当着他的面跃出窗外,不久之前爸爸医治无效死亡,现在是他的孩子,未曾长出小小的手脚就被冰冷地器具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他好像一直在面对死亡、面对分离。

第一次,顾昭昭离开他是骗他的;第二次,他多希望她还是骗他的。

时间如指尖的水,刺溜一下就滑了过去。

五年了,陈梓郁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昭昭和他们的孩子,幸福的三口之家。他总是那么着急地想要走近一点,想要看清楚他们的脸孔,可是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梦醒后他总像是死了一回,心脏被魔鬼啃噬。

他听说她出国了,去了洛杉矶。他好几次出差到那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车时,总是期待又害怕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期待着想要知道分别之后她过得好不好,可是又害怕看到她充满仇恨和怀疑的眼神。

他没有勇气被爱的人痛恨还能坚持坦然。

那天,陈梓郁在酒店的厕所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小解的全部程序时,他冰封般的脸孔被融化成柔软的线条。

“小朋友,要不要叔叔帮忙?”

当那个小小的人儿抬起头,睁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露出害羞又有点如释重负的神情时,他愣住了——长得真像……

“叔叔,刚才领我进来的Waiter有事走了,你能不能像我Mammy那样抱着我,让我……”他有点害羞。

陈梓郁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还是依言帮助他完成如而这件大事,顺便还获得了许多有效信息:陈安年,四岁,没有Daddy,他Mammy姓顾,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生,会做很好吃的烤煎饼……

陈梓郁本来只是惊讶,可是那个不可置信的答案竟然越来越清晰。

“跟着Mammy生活好不好啊?”

“好,可是……”陈安年低下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还是会想要一个Daddy呀。隔壁Tom的Daddy so cool,会带他去冲浪和游泳……”

“你的Daddy比Tom的Daddy Cool多了。”陈梓郁在陈安年的面前蹲下身,平视他天真懵懂的眼睛,宣告,“因为我就是你的Daddy,全世界最Cool的Daddy。”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