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阿青看向石秀云,见她一脸促狭,很快明白过来,连连摇头:“才没有呢,我喜欢的是…”

是范蠡?

可是,好像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

为什么?

“你喜欢的是谁?”石秀云笑着追问。

阿青怔了一怔,才道:“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啦,好了好了,你不要说啦,快吃饭!”

“别转移话题,”石秀云不依不饶,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喜欢叶孤城,那他喜不喜欢你?”

这一次阿青回答得飞快,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他是个大坏蛋,总是罚我默书!还威胁我要是敢逃课,不给我饭吃!”

石秀云愣了一愣,盯了她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阿青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石秀云忍不住要伸手捏一捏阿青白里透红的脸蛋:“小青,你,你真是太可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头雾水﹑惨遭调`戏的阿青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脸,一边端着盘子从楼上下来。然后,把盘子送回厨房的时候,阿青一个弯腰,被竹棒的尖端微微硌了一下。

阿青一怔,缓缓从腰间抽出竹棒,禁不住伸出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上头刻着的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阿青”。

她还记得叶孤城那天给她做竹棒的情形,不过,好像距离他送给她这根竹棒,已经过了很久呢。

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阿青抬头看向窗外,远处是重重青山,却望不见遥远南海之上的飞仙岛。

叶孤城过得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

他的日子一向如此,起床,洗漱,练剑,吃饭,处理公务,练剑,洗漱,睡觉。

不喝酒,不熬夜,按时睡觉,叶孤城的生活永远精准得如同机械。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的清理海盗工作让他忙了好一阵子,但现在已渐渐进入收尾阶段,琐事只要交给手下去做便可,整座飞仙岛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他偶尔会有点不太习惯。

现在,进书房的时候,不会看见某个人一脸墨迹而浑然不觉地在那里认真努力写大字;处理公务的时候,不会有坊正向他投诉某个人又出来捣乱;去海边练剑,也不会有某个人聚精会神地看他练完,然后说“我们打一场”吧;还有…

似乎她走了之后,城主府冷清了许多。

其实城主府从来都是冷清的,只是她来的时候,比较热闹而已,才给了他一种错觉。

四月的南海已是春意融融,百花盛开,分外好看。叶孤城负手静静地立在长廊上,注视着庭院里一株即将盛放的魏紫,不知在想些什么。

“城主,南王府来信。”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音。

是叶九。

“给我。”叶孤城伸出手来。

信不长,内容很简单,告诉他,现在已经可以去中原了。

时机已到。

叶孤城攥拳,用力,薄薄的一张信纸瞬间化为粉末,消失在风中。

“叶九。”

“在。”

“叫人准备,我要去中原。”

叶九一怔,低头道:“是。”垂眸看着即将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靴子,叶九忽然抬头,急急道:“主上,此次是否让叶九随您一同去?”

叶孤城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叶九,见她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渴望,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然后,轻轻地,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叶九,你已到了嫁人的年纪。”

叶九心下一惊,不知道此刻他提起此事是为了什么,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

在叶九的注视下,叶孤城缓缓说出了后面的话——

“我已让叶三帮你留意合适的男子,到时候你挑一个中意的,城主府为你准备嫁妆,必不亏待你。”

28,谢绝转载

花香,鸟鸣。

石秀云每一次睁开眼,转头看着窗外盛开的花,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每一次都会觉得欣喜。

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他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石秀云想,花满楼,花满楼,这个名字,不就是面前美景的传神写照吗?

“石姐姐,你怎么出来啦?身子还没好,吹风会受寒的!”

听见那个最近变得很熟悉的女声,石秀云回头,微笑道:“小青,我可没那么弱,在屋里待得太久了,总得出来走走。”

阿青放下盘子,拿过挂着的斗篷给石秀云披上:“出来总得多加件衣服,大夫说了,你要注意别受风寒!”

见阿青皱着小脸,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石秀云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知道啦,都听你的,小管家阿青!”

阿青似乎挺喜欢“小管家”这个称呼,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当然!你现在是病人,花满楼又不在,当然要全听我的!”

花满楼。

石秀云的眸子微微一黯:“我们没有经过他同意,就住进他家,是不是不好?”那日在树林里的小酒馆,花满楼突然离开后,阿青觉得林子里潮气太重,不适合她养病,正好百花楼离此不远,她就去租了一辆马车,把她带到了百花楼。

石秀云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大都是喜欢花的,她一进来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她觉得,也只有像花满楼那么温柔的人,才能住这样的房子。

只是…这毕竟是他的地方。等她的伤完全好了,就再也没有借口留下来了,虽然,她是那么想离他近一点,但他呢,他是怎么想?石秀云无法不去考虑他的喜好和意愿。

对此,阿青很不以为然,她觉得石秀云受伤之后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石姐姐,花满楼人很好的,你在他这里养伤,他肯定不会介意。而且…”阿青抱臂,理直气壮道:“他未娶,你未嫁,他又不讨厌你,为什么不追追看?追到了就是你的啦!”

“追谁?谁是谁的?”外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笑意的男音。

陆小凤!

阿青回头,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慢悠悠踱步进来,便笑问:“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颌首:“自然。”

“结果怎么样?”阿青好奇。

陆小凤笑道:“简直是个离奇的故事。”

那日峨眉四秀在树林遇袭之后,陆小凤是去找了霍天青。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他已经知道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儿子,与武林中辈分极高的商山二老是师兄弟关系,又是“天禽门”的掌门,可他却愿意屈身低就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一职,本就令人怀疑,当峨眉四秀差一点就说出青衣楼的秘密之时,忽然遇袭,这更让陆小凤怀疑青衣楼和霍天青的关系。而后来他向霍天青证实他图谋武林的野心时,还得知了上官飞燕与叶秀珠都对他心生爱慕,愿意为他做事。

但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离奇。

霍天青约战陆小凤,但却在决战之前死了,他还不是最终的主谋。

霍休才是。

大金鹏王早就被杀了,一直是一个假的代替,上官丹凤也早就死了,打从一开始,出现在陆小凤面前的就是上官飞燕伪装的丹凤公主。

如果不是因为金鹏王朝的嫡系都有六根脚趾,而上官飞燕没有,陆小凤还猜不到此事。

霍休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先杀了大金鹏王,然后又借陆小凤之手,除去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这样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会向他追讨金鹏王朝的旧债了。

霍天青只是他觉得可以利用的一个幌子而已。

而上官飞燕之所以被暗杀,也是因为她对霍休的秘密知道得太多,身份又已经暴露,非死不可。

霍休说:“这笔财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的保护它,让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分享。”

千方百计的算计,只为了一笔到死都花不完的财富,有什么意思呢?

当陆小凤说完最后的结局之时,阿青和石秀云都听得一阵唏嘘。

忽然,阿青开口问:“霍休用来囚住你们的机关,是朱停提前为你们破解的吗?”

“似乎不是,虽然我请了他来,但他并没有做这件事,”陆小凤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他忽然在想,走之前,上官丹凤的表妹上官雪儿说,上官飞燕没有死,这话他当然不信,但是不是一个故意扮成上官飞燕的人替他们破了机关?

现在也不得而知了。而他在意的还有,假的大金鹏王死前,手里紧紧攥住的那双红鞋子…

就在陆小凤沉思之时,旁边的阿青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跳起来,一个箭步跃至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一脸雀跃,再一次确认:“事情解决了,对吧对吧?”

陆小凤被她的大动作吓一跳,愣愣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阿青一喜,立时大叫:“石姐姐,快给我拿刀来!”

“刀?”石秀云奇怪地问,“小青,你要干什么?”杀了陆小凤?不可能吧。

“给他刮胡子呀!”在陆小凤看来,阿青往日明朗的笑容此刻变得有些阴测测的:“我跟陆小凤说好了的,事情一解决,他就要乖乖让我刮掉胡子。我已经想刮他胡子很久了哟…”

陆小凤马上辩解:“阿青,我们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个提议你没否认,是不是?”阿青拉了拉他唇上两撇小胡子,嘿嘿一笑:“既然没否认,就是同意了,石姐姐,拿刀!”

这,这真的好吗?石秀云稍稍犹疑。

唉,算了,刮了就刮了吧,反正也没多大事!男人嘛,胡子总会长出来的!

这样一想,石秀云爽快道:“行,我去给你拿!”

只是,她刚刚跨出一步,就又缩了回来:“小青,修胡子的刀在哪儿?”虽然她的剑很短啦,但总不能拿武器过来刮胡子用吧。

阿青闻言一滞,转头看向跟在陆小凤后头进来﹑一直没吱声的花满楼,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不刮胡子啊?”

花满楼一怔。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苦笑一声,整个人死命想要从阿青的魔爪下挣脱而不得,只好求救:“喂,兄弟…”

阿青立即打断他:“你不许插嘴!你在万梅山庄就同意让我刮胡子的!”

陆小凤叹气:“好吧好吧,刮就刮。”陆小凤从来不跟女人讲道理,像阿青这种他打不过的女人,就更不能讲理了。不就是个胡子么,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牺牲一下吧,权当是…为了武林安定﹑天下太平?

唉,他的命真苦。

阿青见陆小凤一脸默认,不由更加兴奋:“花满楼,拿刀来呀,快!”

花满楼微微一怔。虽然看不见阿青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不同寻常的兴奋。这不像往常的阿青,所以…她似乎——在生气?生陆小凤的气?所以拿刮他胡子泄愤?为什么?

花满楼想了想,忽然抬头微笑道:“好,我去拿。”反正,就是没胡子而已,可惜他是目睹不到了。

听见花满楼同意,石秀云立即道:“我随你一起去!”

花满楼朝她微微一笑:“好。”

*****

花满楼进自己的家轻车熟路,很容易就找到了放在抽屉角落的小刀,摸了摸冰凉的刀身,正要拿起,忽听石秀云在后面轻笑:“四条眉毛要是少了两条,那一定很有趣。”

花满楼回声,柔声问她:“石姑娘,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石秀云抬眸看他,他背对着窗户,投进来的阳光给他的人镶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柔和圣洁,却又离她无比遥远,轻启朱唇,她轻声问:“我若大好了,你要赶我走么?”

花满楼一愣:“石姑娘,花某并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石秀云捂着嘴轻笑,“我身子大好,必然是要走的,如今师父一死,峨眉派内必定乱得很,我得回去帮忙,哪里能长留在你这儿?”

花满楼歉意道:“对不起,独孤掌门的事情是我们没有弄清楚就擅自…”

“是西门吹雪干的,又不是你们,”一码归一码,石秀云从不玩迁怒,想了想,她又问:“孙老二呢?她被西门吹雪带走了,如今怎样?”

这一次,花满楼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和孙姑娘中的是飞燕针,它的毒与平常暗器不同,中了飞燕针后,若是静静的躺着,定必死无疑,西门吹雪懂一些毒道,他将孙秀青带着满山飞奔,让她的毒性发散出来了,故而有救,如今该是无碍。”

石秀云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马姑娘死了,而叶姑娘…”花满楼顿了顿,“下落不明。”他实在不愿意告诉石秀云,峨眉四秀之一﹑与她要好的叶秀珠爱上霍天青,为他做事,背叛了峨眉,甚至马秀真都可能是她杀死的。刚刚陆小凤在讲述的时候,也特意隐去了这一段。

石秀云沉默了。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花满楼有些不能忍受这样的寂静,忍不住出声劝慰:“石姑娘,你…”

“我要回峨眉。”石秀云突然道。

石秀云静静凝视着花满楼的脸,认真道:“我现在就要回峨眉,多谢花公子前段时间的照顾,来日必当大谢。”

花满楼皱了皱眉:“你身子未好,仓促赶路,恐怕…”

“花满楼,”石秀云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她问,“下一次见到我,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知道不能阻止这个倔强固执的女孩子,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颌首道:“你的声音很特别,我当然能听得出来。”

“可是…假如我那时变成了哑巴呢?”

花满楼不由得怔住了。

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这句话。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发觉她己走到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

花满楼无言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和微微冰凉的肌肤触感。

他心里忽然也涌起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

渐渐地,他感觉指尖触摸的肌肤的热度似乎在一点点上升。

花满楼一怔,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缘故之时,脑子里面不由自主涌现出那一晚为她允出毒针的记忆,那样柔软温热的胸膛…

花满楼忽然局促起来,倒退两步,匆忙想要收回手。

但突然间,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与此同时,一个微凉的﹑软软的东西轻轻贴上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