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足以令人怦然心动,怀抱也够温暖,却让我诚惶诚恐之余心里边泛起一丝疼痛。

爱亦或是不爱?

我也搞不太清楚。

对于薛凰寐的这个问题,我觉得很难回答。

可那时候的他却偏爱与我谈这“情爱”一词。

我想,如果一份爱始于如何博取对方的注意的话,那么为了他的这份注意,我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正如他所见,琴是我奏的,妹妹是我送出去的。我扮成寒酸公子哥搂着怀中的妹妹,做尽了风流倜傥模样儿也将将是为了能让薛凰寐看到。

这其中自然是有着无比心酸的苦衷。

宫归艳分明是把娘的画卷当做了我们其中之一,所以没能认出我,最终也没能认出笛歌。

薛凰寐与宫归艳为苗氏的遗孤而一路寻到了攸州。说是救人,却连画都拿错了。从宫归艳的言语之中不难得出,他还晓得苗氏的外孙女其实是一对双胞胎。

很明显,他们与我外公并无深交。

而且,也不是真的想出手搭救。

牢里犯人虽多,可关押的每一笔犯人都有记录,就算当真是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只要细细查却仍能晓得当初关进去的是一双姊妹,而非一人。

可他们却连查都没有再查了。

因此,我并没有冒冒失失地与他们相认。

山野那一场相遇之后,我便开始谋划一切了。我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时机未到之前,凡事能忍则忍。

每一夜,外公的死因就像一根刺狠狠的扎入了我的血肉里,让我辗转反侧,心事重重。

只可惜当时我年龄尚浅,阅历不深,经验又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时机啥时能来,所以常常隔着包袱料子,捏摸着扇柄,眉头紧蹙,略微地发愁。病榻上的笛歌陪着我愁了几日后,躺在床板上直愣愣地望着层层帐幕发呆,说了句,“你有心事。”

她终究忍不住问了。

于是,我便细细与她说了宫归艳。

笛歌眼珠转转,实现从帐幕往下移,瞅了我一眼,“姐姐,你想报仇?”

“想。”我说的是字正腔圆,“这种仇放谁眼皮下,谁都会想报。”

“可我就不想报。”笛歌嘴瘪,肃然地翻了个身,“我不想你出事。”

我的手一紧,发现被笛歌捉住了,她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盯着我,很是小声道,“如今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我们难道不该珍惜当下,好好地过余下的日子么?”

我忙抚摸了她,笑道,“你说的有理。”

笛歌拧着的眉头松了,宽了心,瞅了一眼搁在我腿上的扇子,“听说宫归艳的名声不好。”

“名声好不好,我倒是不晓得。”我握着扇子一拧,“但他的武功和外公是没得比的,我想如若不是使了什么暗招,咱外公定不会就这么去了。”

想到此时,我越说越激愤。

“姐,你说不报仇的。”

我扯着脸皮笑了笑,“想报仇是一回事,可我也得找到害咱们一家的人啊。爹爹的事是由皇上下的旨,难道我还要去刺杀皇上不成?”

“那宫归艳呢?”

“外公的脾性犟如顽石。若真死于宫归艳之手,临终之时又怎能托他办事。”我安慰地摸了摸笛歌的脸,“我并没有想过要找宫归艳报仇。”

笛歌眼睛里射出狐疑的小刀子。

我望着她的眼睛,很诚挚地:“真的。”

笛歌方才稍稍满意,矜持地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我没有想过要找宫归艳报仇。

谁不想好好的活下去,只可惜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们风家的容身地。

男人虽不可靠,但总归是要靠一个的。

衙役当初的那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像我外公那愁人的性子,是不会向仇家低头,也不会让旁人白捡了便宜。如若不是宫归艳亏欠外公,外公也定不会要赖上他,让他为自己做事的。

这其中定有缘由。

而这缘由,便是我要找寻的。

我细细观察了几日,发现薛凰寐与宫归艳并没有离开攸州,而是找了个地方小住下来了。

宫归艳虽唠叨了一些,但不见得是个坏人。

当然,不唠叨的也未必是好人。

就比如关在房内一直闷声不吭的薛凰寐。他几乎不出门,就连日常饮食,都是宫归艳亲自送上来。所以关于薛凰寐的一切我都无从打听。

至于宫归艳,那简直是个活宝。

早晨,见他送了乞儿一个馒头。

下午便见他蒙面和华山派打了一架,顺便还在岔道上劫了朝廷的一箱贡品。

这个人的人品忒让人惆怅。

我再一次从酒楼里往下看,竟见他在街对面明目张胆地捏着春宫图的珍藏本,与老板砍价。

远远地看着,却也赏心悦目,妖娆万分。

我执袖子,将笔一润,落笔有神,将他的形貌勾勒了出来。

笛歌坐在我身旁,手袖枕着脑袋,微微眯眼。

二楼雅间很少有人打扰。

她漫不经心地将手肘搭在窗户上,盯着对街的人来人往看了许久,眼神定在绛色衣袍的宫归艳上,对我说了一句,姐姐,你把宫公子让给我吧。

我没个准备。

当下手一抖,污了一张纸。

我收了笔,当下多少有几分恻然不忍,“你年纪却是也不小了。可好人家这般多,为何独跳上了他。”

“我与宫公子就如同姐姐与白少鹫。正所谓一见倾心。这与世间姑娘这么多而少鹫哥哥独挑了你,是一个道理。”

闻得此言,我怅然得紧。

我需要一个靠山。

这个靠山不用太大,能保住我们姊妹二人就好。

如若能救得出爹爹就更好。

我这些日子确实盯宫归艳盯得狠了些,但我对宫归艳真的无他意,反倒对那个断袖兄有那么些些感兴趣,只可惜断袖兄日日夜夜不出门,让我无从下手,只得另辟蹊径。可如今薛凰寐没勾搭上,反倒白搭了一个妹妹。

惆怅啊惆怅。

宫归艳这个人爱音律。

笛歌守在他必定经过的酒楼上吹了三日的箫,都不管用。

我见笛歌抿着嘴,一张脸都快吹青了,终是不忍。我赶在她岔气之前,托人打探了一下,才晓得宫归艳嫌这缠绵曲调儿太儿女情长了一些,混江湖的人要的是英雄气概。

笛歌听了,默默地低头。

窝在椅子上,抱着箫,偶尔间向我瞥了一瞥。

这一瞥便生生勾出了我的伤心事。

我与笛歌的琴棋书画都是与娘学的。

当初一旁练字的爹是这么评价我们姊妹的,他说笛歌心静,所以无论什么曲子里由她奏出来都透着股雅致,而我浑身上下都是痞里痞气。

娘亲当时便纠正了,说我奏出的是江湖。

眼见着,笛歌看我的眼神愈发的幽怨了。

我不由地叹了一遭,只觉得心里边苦愁苦愁,“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再留变成仇啊。放心吧,姐姐帮你。”

笛歌笑了,扭捏地把箫抛给了我。

宫归艳要英雄气概还不简单,那是老子的拿手戏。

箫在我手,放入唇边,一曲还未止。

便见窗户外,一双眼朝楼上望了上来。

我忙躲闪,生生装上了木梁柱子,匆忙险些把额上的红梅给弄花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也不晓得这幅模样儿是否被他看到了。

后来,据闻宫归艳找小二打探了几次。

小二事先收了银子,便说是青楼女子。

于是风月比赛那一场,我搂着笛歌把一曲给奏完了。

她为了以防万一,画上了我的梅花妆。

他们成亲那日,很隆重。

我的一颗心也四平八稳了。

待到笛歌与我妹夫风花雪月之时,我久等的时机也来了,薛凰寐把我带入了鸣剑派,而我便开始算计着怎么爬上他的床了。

却不料,这一爬爬得甚为悲催。

第四章 快活

我不是一个清白之身,也学不会三贞九烈。

倘若爹爹不是朝廷钦犯,倘若身为武林风云人物的外公还未死,兴许会为我找第二个婆家,然后我将与相公安安分分地过一生,平平淡淡相夫教子。

可家逢变故之后,一切已经化作云烟,落了个无父无母的下场也就罢了,还莫名的背负了些仇恨。

一只被未婚夫玩弄的失了身子遭一纸休书砸得眼冒金星,又随着朝廷钦犯的爹爹在牢狱里滚了一遭,在将将要成为官娼时出逃的悲催弃女还能做什么?

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没有任何顾忌。

我初混入鸣剑派时,发觉派里的公子委实不少,而且一个赛一个漂亮,正式印证了江湖上的那句传闻:薛凰寐好龙阳。

凡好龙阳者,对女人皆没甚兴趣,正因如此我才揣着一颗四平八稳的心,大胆的爬上一爬。

而薛凰寐曾在酒宴上,被众人问起最宠哪位公子时,浅浅酌一口酒,当着众多派内众人有过这么一段描述,“有那么一个公子哥儿,年纪不大,身形单薄。第一次服侍我的时候,他就这么匍匐着,从我的脚趾边爬到了胸膛,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只媚态众生的公狐狸。这个妙人儿浑身白如凝脂,脖颈诱人,背部形状很好,脚趾弯的,后臀翘起,行动间丝柔的袍子下露出光洁修长的腿部,隐隐约约异香扑鼻。每每能摆出任何姿势放任本尊的索取,看到他这副浪样,本尊腹部涌上一股热流,胯间从未这般涨疼过。无时无刻不想将他压在地上狠狠干上一番。”

“那个绝色公子有这等本事?”

薛凰寐隔着很远望着我,一双眼微微弯起,“他,便是我最爱的宠儿,我亲自传授的弟子。”

众人一阵唏嘘。

而我便是他口中的那个弟子。

就像许多年后,外头盛传的那般,当初接近尊上的我,靠的是一副好皮囊,好身段,一颗玲珑心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性。

我觉得他们说的话儿没错,可总是缺少了什么。

一个以色侍主的悲催小人物能闹得江湖皆知,实属不易,姑且这算是一段“光鲜”的历史。只是很多人都不屑这种光彩。

殊不知,在这光鲜下有着更令人不屑的辛酸。

我从名不经传的挂名弟子到被薛凰寐点名侍宠,这一路走来费了不少功夫,花去了不少的时光。

只可惜最后,我还是错了,总归是信什么也不要信江湖传闻。

…靠不住的啊。

我从没想过,当有一日发现断袖兄不是个断袖会是怎样。

那一日,薛凰寐斜卧在软榻上,才沐浴完毕,青丝垂在素白的亵衣上,湿薄的衣襟上隐约显出了身形轮廓。他拿着一卷书,气度雍容。

作为一个临时替换旁人,端茶倒水送糕点的挂名弟子我,正歪着脑袋,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尊上。

薛凰寐对床第之事兴趣并不大。虽偶尔见他戏弄派内的漂亮公子,但鲜少见他逼迫旁人与他做媾和之事。派内的公子们都说只要再稍微服侍一番,惹得尊上快活了,便能求您一件事儿。

这稍微服侍,是怎么个服侍法。

我瞅了一眼低眉翻书的薛凰寐,送糕点送的很是忐忑。

后来我常常反省,觉得行事如此鲁莽怪不得后来遭了天谴,当初我送糕点时万不该送到嘴边。送到尊上嘴边也就罢了,我不该顺势还舔他的唇。

薛凰寐的书捏在手里,一直没翻页,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想其他。总之手支倚着脑袋,沉稳有度,态度端正。

直到我爬上他的身,手压在他的脑袋旁,俯身舌头卷着他的发丝啃上了他的脖颈处,柔柔腻腻地吮着,薛凰寐头朝后仰,畅快地眼一眯,不动声色,“哪儿蹿出来的小家伙。”

“尊上今日没召人侍寝,不知弟子有这等福分没。”

薛凰寐灼热的视线下,我一路向下匍匐在他的胯间,他哼嗯一声,斜着望我,按着我的后脑勺,搂得愈发狂热了,“本尊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大胆又不知死活的。”

“您可觉快活?”我吮了吮指头,拨开唇边的毛发。

薛凰寐眼底浮现说不出的暧昧之意。“快活如何,不快活又如何?”

我眼珠转转望着他,“我若惹得尊上快活了,是不是便能求您一件事儿?”

薛凰寐嘴唇微微上翘,但不说话。

手摩挲着我背脊,抚摸入内衫,我一抖。还来不及做任何细微的反抗,他的掌便顺风顺水地从腋下滑到了胸前,握住了浑圆。“话是不错。只不过这次,本尊想尝过之后,再应允。”

我睁大眼。

气势明显弱了下来。薛凰寐斜睨地望着我。

手按住我的手肘一拉,我身形一个不稳就这么被他拖入,张腿坐跌在他的跨上。

然后蹭到了某个炙热。

我浑身像是触电一般。

薛凰寐望着我,眼底隐隐含笑。

手掌摸着后臀。指微微用力,“你倒是听闻我是断袖后,第一个送上门的女人。”

第五章 话说侍寝

那次的侍寝让我…毕生难忘。

当时我被薛凰寐袭击了胸又袭击了臀,正处于极度震惊之中,面露微愠。

“怎么,本尊没有把你踹下榻,所以失望?好大胆的小家伙,居然冒充公子色诱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