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聿的桌旁,就剩下颜聿和他的四大美人,以及正在簪花的苏挽香。

安陵王颜夙绕过缠满了胭脂藤的红木柱子缓步踏入了花厅。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康阳王颜闵和他的谋士李云霄。

颜夙一袭皓白色云纹长衫在春阳下分外夺目,他俊脸上神色冷凝,轩昂的长眉微蹙着,目光掠过苏挽香的手,好似覆了一层霜。他似笑非笑着走近,唇角轻勾,问道:“七叔,这是在作诗联句吗?莫非是七叔输了?”

颜聿修眉飞扬,斜飞入鬓,笑吟吟说道:“是啊,所以挽香在为我簪花。”

苏挽香淡淡瞥了一眼颜夙,脸色虽有些发白,但神色平静,她凑近颜聿,继续着方才的动作,要将手中的胭脂花簪上去。颜夙不动声色轻轻一笑,抬手握住了苏挽香的皓腕,浅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胭脂花,慢悠悠道:“苏小姐诗才这么好,那不如也和我来联句如何?”

这话里倒听不出别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涩,很明显是打翻了醋缸。颜闵附和道:“不错,七叔和苏小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一起来玩。”

颜聿淡淡哼了一声,执起酒盏,唇角含笑,淡淡道:“我已经没有兴致了,你们爱玩就玩吧!”

苏挽香慢悠悠转过身,目光凝在颜夙身上,蹙眉说道:“殿下不是要和挽香比试吗?如此就来吧!倘若挽香有幸赢了,还请殿下不要插手挽香之事。”

颜夙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色,还不待他回答,苏挽香已经开口道:“燕语莺鸣月,殿下接韵吧。”

颜夙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挽香,一凝眉,慢慢接道:“风动柳条乱。雨收风也散,”

苏挽香目光微闪,接道:“留得云一片。曾经千般愿,”

颜夙:“不知何时现?芳草连天阔,”

秦玖蹙眉看着颜夙和苏挽香一来一去的联句,不过瞬间工夫,已经接了数十句。她盯着颜夙俊美的脸庞和双眸中那灼亮的复杂的光芒,心头一悸,忽觉不能呼吸。

此情此景,忒是熟悉。

眼前渐渐有些模糊,这一来一去对诗的两人似乎换成了她和颜夙。

那一日,颜夙因为不服白素萱做女尚书,将她踢到了画意湖中。第二日再遇到她时,发现她便是镜花水域他遇到的女子,自此后,便经常有意无意地来寻她。

彼时,她高傲地说道:“你不是对本官很不服气吗,那我们来对诗,倘若你输了,就离本官越远越好!如何?”

他们俩就是如此,你一句,我一句,一直斗得将“二萧”的韵差不多快要用完了。

到最后究竟是谁赢了呢?似乎是她。不过,他虽输了,却没有依照起先答应的那样滚得越远越好,反而有意无意,找她更频繁了。

“九爷,奴才忽然发觉,苏小姐和你以前很像。”耳畔,枇杷的低语声传了过来。

秦玖一回身,看到枇杷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她身后。她一蹙眉,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和我像?哪里像?”

枇杷皱眉,轻声道:“说不上来,身材不像,比你以前瘦,而且还是病恹恹的。模样也不像,但是方才斗诗的那股劲头很像你。奴才这会儿细看,感觉她的眼睛,和以前的你,有三分相似。”

像她?

秦玖凝眸望向苏挽香,犹如着了魔般看着她。

枇杷这么一说,她果然感觉到和她以前有些像。

确实有些像她!但像得不是容貌,而是神韵和形事的风格。

竟像她么?不知为何,秦玖觉得极不舒服,就好似突然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觉得恶心和愤怒。

颜夙说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难道说,颜夙和她接近,只是因为她和苏挽香有些像?呵呵,秦玖想笑。

“青山断云远。池塘月夜清,”苏挽香娇声说道。

“鸳鸯交颈眠。…”颜夙一听到池塘,便不假思索接道。

“鸳鸯,你…你…”苏挽香脸色忽然红了,指着颜夙道,“殿下,这种诗句也亏你说得出来。”说罢一跺脚,扭身去了。

颜夙怔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苏挽香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影袅袅远去。

鸳鸯啊,他说鸳鸯。

记忆中,那副她被火烧前织就的鸳鸯锦,带着血色朝着她弥漫了过来。

秦玖忽然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清眸一弯,眼尾上翘。

颜夙回首,便看到秦玖的笑容,那笑容携着极媚的色泽夹杂着胭脂花的香风奔袭而来,让他心中没来由一滞。

“你笑什么?”颜夙冷声问道。

“池塘月夜清,鸳鸯交颈眠。殿下竟会喜欢鸳鸯么,要知道鸳鸯可是最无用的鸟儿了。就唯有一样,据说,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活不下去了,真是无用,应该活得更自在才是,伴侣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天下何处无芳草,对也不对,皇叔。殿下竟会喜欢这种傻鸟,我猜皇叔就不喜欢鸳鸯。”秦玖淡淡瞥了颜夙一眼,却是对着颜聿说道。

颜聿含笑望着秦玖,长眉一蹙,悠然道:“知我者九爷也,本王喜欢鹰。”

朱颜改 第80章 一只鸟骑着一只猫

“严王爷其实更喜欢熬鹰吧!”秦玖望着颜聿微笑,从缠绕着藤蔓的天棚上映照下来的日光,在她脸上洒下了一片辉光,将她眸内隐藏的寒意稍稍驱散了她眸内那隐藏的寒意。

颜聿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悠闲而慵懒,“九爷说得没错,我猜,九爷也不喜欢鸳鸯这种专情的鸟儿吧?!”

颜夙斜睨了一眼秦玖,衣袂一拂,在桌案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贴身侍女玉冰和粉雪忙走上前,命令宫女将颜夙面前方才别人用过的杯盘酒盏撤走,并轻声命令道:“我家王爷还不曾用膳,你速速去厨房再传膳,一定要上清蒸银鱼。另外,不是有从宫中运来的窖藏十年的”醺然“吗?先上一壶吧。”

“来一坛吧!”颜聿懒懒说道,“好久不曾和夙儿、闵儿一起用膳了,机会难得,不如一起小饮几杯吧!再说了,有银鱼吃,总要多饮几杯的。”

九蔓山溪涧的银鱼在丽京是极出名的,方才每个案席上,都有一道清蒸银鱼,不过,秦玖没顾上吃。她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吃到清蒸银鱼了。

颜夙眉头皱了皱,并未出声反对,倒是颜闵,摆手道:“七叔邀请,本不该拒绝,可我又没什么酒量,不如我就算了吧。”

颜聿闻言,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如此,那闵儿自便吧,为叔不勉强你!”

颜闵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施礼转身去了。却是朝着云韶国三公主尚楚楚所在的桌案而去。这半日的演武争斗,颜闵始终未曾有任何异动,原因是颜闵本人就想娶了尚楚楚,如今自然是忙着献殷勤去了。

颜夙淡淡哼了一声,俊俏而肃静的脸如莲萼一般,透着无瑕的白皙。他并未理睬颜聿和颜闵的对话,而是瞧了一眼秦玖,唇角勾起一抹无邪的笑意,“像鸳鸯这种专情的鸟,想必也不愿意让九爷喜欢的。”他表情淡然,说的话一点儿也不中听,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暗讽。

秦玖在颜聿身侧的桌案上慢悠悠坐下来,摇着花绷子,笑靥如花道:“殿下错了,你又不是鸳鸯,怎知它不愿我喜欢,说不定,它更不愿让你喜欢呢。严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颜聿淡笑着瞥了过来。

一瞥惊鸿,魅惑俱生。

“九爷,你是故意的吧,你真的是故意的吧!本王是人间的王爷,你非得将本王整成地下的王吗?”

“我有吗?严王爷。”秦玖唇角轻挑,含笑说道。

他们这三人说不上是各怀鬼胎,但是却是心思不一,明讽暗刺,一会儿你斜睨他一眼,一会儿我冷瞥你一眼,这花厅虽说极大,但大多数人都不敢多言,花厅中只闻三人的说话声。

到厨房传膳的小宫女空着手回来了,诚惶诚恐地垂首站在桌畔,不敢说话。玉冰正要问怎么回事,却见礼部尚书张年快步走了进来。他走到颜夙和颜聿面前,施礼道:“禀二位王爷,御厨正在做菜,要稍等片刻才能上。只是酒…醺然酒明月山庄这边已经没有了,不知换”冰红“可以吗?本官已命宫人速速到京中酒库去取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是来不了的,怕耽搁了两位王爷用膳!”

颜聿犹若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微微挑起嘴角,目光锋锐如刃地看着张年,慢条斯理问道:“张大人,你这不喝酒也醉了吗?怎么说起了胡话来,明月山庄不是备好了膳食,如何要现做?那”醺然“也有数坛吧,还用得着回京城去取,这么快便没了?张大人,你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张年瞥了一眼颜聿,脸色有些怪异,他的目光从颜聿脸上移到秦玖脸上,又从秦玖脸上移到颜聿脸上,这才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说道:“王爷,微臣没说胡话。实不相瞒,原本,行宫内确实备了数坛醺然,也做好了不少膳食。只是,方才不知谁在厨房外面说了句失火了,引得厨房中的人都慌忙避了出去。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出去的,待到醒悟过来回去后,发现摆在地上盛着醺然的酒坛都被打翻了,酒水流了一地。做好的清蒸银鱼也莫名失踪好几条了,没失踪的膳食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众人不晓得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来厨房偷食,后来,有眼尖的宫女发现,这是一只鸟骑着一只猫干的!”

“一只鸟骑着一只猫?!”

颜聿和秦玖同时问道。

问完后,两人又对望一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样的表情,一眼的眼神,谁也没说话。

“是的,一只红嘴白羽的凤头鹦哥儿和一只黑猫!”张年补充说道。

“哦,”颜聿最先反应过来,唇角一勾,那双深黑的瞳眸明亮的异常夺人心魄,“不就是一只鸟和一只猫吗?算了,偷了就偷了吧,那你命厨房重做吧!那酒,不如就来冰红吧。”

“是啊,是啊。”秦玖也点点头,随声附和道。

“王爷,九爷,还劳烦二位管好自己的宠物。”张年见这二位显然在装傻,只好苦着脸说道。

颜聿眯眼,视线移到秦玖脸上,挑眉道:“九爷,一定是你家黄毛教唆我家白耳干的。”

秦玖黛色的眼眸流转,淡淡开口道:“怎么可能?我家黄毛一直很乖,从不偷东西的,这才和你家白耳在一起,就学会偷东西了,自然是你家白耳教的。一定是你虐待白耳,不给它吃鱼,它才去偷鱼。”

颜聿哼道:“你没听张大人说,还偷酒了吗?你家黄毛是酒鬼你不知道?数坛窖藏十年的醺然啊,想起来就心疼。”颜聿捂着心口,一副心疼至极的样子。

秦玖忽然觉得甚是疑惑,黄毛和白耳初次见面时,明明黄毛对着白耳一直喊笨猫,一鸟一猫打得是你死我活,怎么一转眼就好得如胶似漆了,竟然还一同去作案,真是让她惊奇。

张年听着两人又斗了起来,只得微微苦笑。

周边众人皆忍着笑,看着两人斗嘴。只颜夙靠在椅子上,日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脸,轩眉修长,好似山峦清越,高旷风华呼之欲出。谢濯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方才他送尚楚楚进来时,颜夙并不在此处,想必他去寻颜夙没有寻到,又折回到这里来了。他快步走到颜夙身畔,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颜夙长眉一凝,他豁然起身,对颜聿道:“七叔,改日咱们再痛饮吧。”言罢,他快步走到尚楚楚面前,低声道,“三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尚楚楚见到颜夙,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晶亮的贝齿闪着微光,给她稚嫩娇俏的面貌平添了几分坚定。她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颜夙带着尚楚楚一前一后出了花厅,白衣广袖,很快融入到了满园花木之中。

秦玖猜想,谢濯尘和颜夙所提的,应该就是方才刺客行刺尚楚楚之事。此事,颜夙定不会罢手,肯定会去竭力追查此事。方才之事,极是惊险,好在尚楚楚还算稳当,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倘若让二公主尚思思知晓了,就算尚楚楚此时安然无恙,恐怕也早闹将起来了。

“九爷,可以随在下去一趟吗?”谢濯尘对秦玖道。

秦玖纹丝未动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谢大人,听说清蒸银鱼是丽京的名吃,我来了后一直没吃上,严王爷要了清蒸银鱼,我等着吃了后,才能随你去。”

颜聿很煞风景地说道:“九爷,我有邀请你吃吗?”

“我有让你邀请吗?”秦玖笑得温柔而狡黠。

谢濯尘无奈,只得垂首站在一侧等着。在他感觉,这等待的时刻似乎很漫长。

终于,有两个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膳食一一摆在了桌案上,其中有一道便是清蒸银鱼。

秦玖拿起箸子,直奔清蒸银鱼而去。颜聿也伸了箸子去夹,秦玖一使力,将颜聿的箸子顺势拨开,瞅了个空子,挑了一箸子鱼肉。

只见鱼肉雪白,香气扑鼻。鱼肉极是酥烂,入口既化,味道鲜美而醇厚,与当年的味道一般无二,并未有丝毫改变。

只是,吃的人却变了。

秦玖的眸中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为她那双原本妩媚的凤目添了几分迷离的丽色。

颜聿被秦玖的箸子拨开,眼见得秦玖抢先挑了一箸子鱼肉,吃得津津有味,丽目中还泛着水光。他伸着箸子,愣住了。

看着秦玖伸箸如飞,不一会儿一盘子清蒸银鱼便见了底。

颜聿望着秦玖,眯眼道:“方才,和黄毛一起到厨房偷食的,不是我家白耳吧?应该是你吧?”

秦玖却不理颜聿,执起桌上的酒盏,饮了一杯“冰红”,笑微微擦了擦嘴,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拂袖起身,对着谢濯尘道:“谢大人,不是说有事吗?这就去吧!”

秦玖漫步而去。

园中垂柳新杨,满目都是玲珑的新绿,而走在其中的那一抹夭红之色,耀眼夺目的令人心惊。

朱颜改 第81章 虎爪

秦玖出了花厅,便随着谢濯尘沿着花间小径向前走去。她没问谢濯尘要带她到哪里去,枇杷也默默跟在身后没出声。此时,她的心情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起伏,苏挽香像她或者不像她,她已经觉得无所谓。只不过,就是觉得心中好似被刺了一根刺,有些不舒服而已。

一路花香袭人,满目都是醉人的春色。穿过花园,过回廊,拐过一处假山,便到了一月洞门前。门前除了站着数名金吾卫的守卫,还有数名云韶国的护卫。秦玖一看便知,尚楚楚还在里面。

方才的刺杀事件,谢濯尘有意压下了,暗中派人将那个宫女的尸首带走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开来,对大煜国和云韶国的联姻,绝对是不利的。

谢濯尘驻足,回首对秦玖道:“九爷,想必已经猜到王爷请九爷过来所为何事了。还请九爷配合王爷,将行刺云韶国三公主的刺客捉拿归案。”

“那是自然,如此也好洗脱我的嫌疑!”秦玖慢条斯理说道。说颜夙不怀疑她,她是不相信的。至今,她还记得祈雪节上,当苏挽香被刺客行刺后,颜夙冷酷逼人的警告。今日,是不是也会是同样的一出戏?

谢濯尘沉吟一下,道:“九爷莫要误会,方才的事情,我细想了下,应该是和九爷无关的。虽然王爷并不喜天宸宗,但王爷绝对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请九爷放心。我先进去通报一声,九爷稍等。”谢濯尘说完,便快步穿过月洞门,向内而去。

秦玖眯眼一笑,谢濯尘比他大哥谢涤尘可爱多了。谢涤尘几乎完全被颜夙同化了,对于对她这个人的想法和颜夙一样。

她笑了笑,低声问枇杷,“枇杷,你是如何追丢那个女刺客的,可曾有什么其他发现?”

枇杷道:“奴才正要向大人禀告。方才那女子用烟雾遁走后,便从花丛中飞掠而去。奴才循着她的背影一直追了过去,后七拐八转,便追丢了。”

“是在何处追丢的?”秦玖问道。

“奴才明明见她入了一处大院,进去了才晓得那里是明月山庄的厨房,宫女众多,皆端着盘子来来往往。奴才进去查看了一番,没有方才追的那名刺客。算时辰,她根本无法从那里出去,可就是没找到她的人。”

秦玖眉头一蹙,沉吟道:“她自然是混在那些宫女之中了,她先前的容貌是易了容,此时换了真容,你自然认她不出。是了,她方才也说是要去给莲儿送膳食的,想必这个女刺客便是隐在宫中御膳房的,这一次是一起调配到明月山庄的。回京后,你便传话给兰儿,叫他提醒蔡供奉私下留意并提防御膳房中的女子。”枇杷点了点头。

蔡供奉是素衣局中人,自从兰庭改名兰舍到了无忧居挂牌做了小倌,宫中的消息便由蔡供奉搜集。三年前,白家出事后,素衣局中比较重要的人物皆被铲除,留下的大多都是隐在暗中的不起眼的宫女和小太监,品级大多都很低。只有蔡供奉,品级相对高些。她专司调理皇家女子的饮食药物,和御膳房经常打交道。太医院的御医们,虽然医术高明,但是男女有别,对于女子难以言说的隐秘疾病,就只能束手无策了。而蔡供奉和她手下的几名医女便是为皇室女子专门治疗一些难以说出口的疾病。因为所司之职的便利,所以蔡供奉在各宫嫔妃宫中都有行走,消息极为灵通。

谢濯尘从园内出来,请了秦玖和枇杷进去。屋门前,颜夙的两名侍女玉冰和粉雪静静而立,看到秦玖和枇杷、谢濯尘缓步而来,率先打起了帘子。

秦玖缓步入内,只见颜夙和尚楚楚在屋内桌案两侧落座,桌案上摆着香茶和果盘。

尚楚楚握着一盏茶浅抿,秀目不时瞥向颜夙。颜夙则靠坐在椅子上,脸色沉静,听到脚步声,微微下垂的睫毛轻挑,眸光淡若浮云般掠过秦玖。

秦玖眉眼轻抬,凤目中好似噙着雾,有一种朦胧的慵懒和妩媚。颜夙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妖女!或者说妖孽更合适。

这样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是让人沉沦的,还是不自觉的心甘情愿的沉沦。

面对颜夙冷冷的目光,秦玖不以为然地一笑,笑容中透着一丝凌厉和淡漠,将眸中的妩媚驱散了几分,让人心中忍不住一凛。“请九爷来,是要了解下方才三公主被行刺的事情。请问九爷如何发现那宫女是刺客的?”颜夙淡淡问道。

秦玖走到桌案另一侧坐下,一笑道:“承蒙殿下看得起,方才如何发现那刺客我已经和谢公子说了。因为那女子说是要去沐芳园送糕点,但到了沐芳园我发现根本还未曾送膳食,这明显不合情理,恰巧又看到三公主在沐芳园,所以我才怀疑那人可能是要对三公主不利,没想到竟是猜中了。”

颜夙道:“那后来你的侍从追赶那刺客,可有何发现?”

秦玖执着手中的花绷子,慢悠悠绣了一针,回了颜夙一个灿烂的笑意,“殿下,倒是有所发现。枇杷是追到厨房追丢的人,那里人来人往,那女子之前又是易了容的,所以不好辨认。”

颜夙冷然一笑道:“令侍卫的轻功应当不错吧?”

秦玖拈着丝线的手一顿,冷然笑道:“殿下言下之意,是枇杷故意将刺客放走了?这样说来,说什么也得将这个女刺客擒住了。想必王爷已经派人暗中将明月山庄围住了,此事虽不宜张扬,但依照王爷的能力,恐怕是就算一只苍蝇,也是飞不出去了。那么,这个刺客定然还在山庄之中,王爷何不将她擒来!”

颜夙端着茶盏的手在空中一顿,他扬了扬眉,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上。颜夙自然想查清此案,他也想知晓到底是谁愈要破坏大煜国和云韶国的联姻。他也确实怀疑天宸宗,因为天宸宗是有动机的,但假若真是天宸宗做的,秦玖和枇杷不可能凑巧出现在那里。所以实际上,他感觉即使是天宸宗中之人做的,应当也不是秦玖。之所以将秦玖叫来,是因为尚楚楚和秦玖关系似乎很好,他心中清楚,天宸宗是支持康阳王颜闵的,方才,秦玖已经成功地破坏了他的计划,让尚楚楚不可能看上谢濯尘。假若秦玖撮合了颜闵和尚楚楚,对他自然极不利。

所以,他将秦玖请来,意在通过模棱两可的怀疑,让尚楚楚对秦玖有了疑心。可未曾想到,秦玖竟要求抓住那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