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她可能不会介意被困在这里,二十四小时,睡上一觉就一半时间过去,可现在,章承煜在病房中昏迷不醒,她怎么能在这里浪费二十四小时呢?

她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想要奇迹的出现。

用力地敲了敲门,她试图和警察交涉:“有人吗?你们让我打个电话。”

“你有权利打电话给你的律师,需要吗?”女警在外面回答,“当然,我也可以代替你通知你的家人。”

她哪有什么律师!而通知家人,除了让孙晴担忧,对她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不,我可以给章承煜的父母和爷爷打电话,他们会告诉你们,我不可能泄标,”顾苏灵机一动,“我还有章合的股份,章合出了问题,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算章合的章承煜打电话来也没用,”吕警官冷静地说,“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他打电话只能表明他有放弃民事诉讼的权利,并不影响我们的办案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苏一圈圈地在房间里打转,最后却只能疲惫地趴在了桌子上。

石夏蕊莫名的丧心病狂,突如其来的身陷囹圄,她隐隐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戏弄着她的命运。

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崩溃,既然一切避无可避,那就来吧,她就不信了,还能把这件没做过的事情硬生生地栽赃到她头上吗?

一整个晚上,顾苏都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一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早餐是别人送进来的水和面包,吕警官和助手到了中饭的时候才来,吃完后又接受了一场讯问,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问题,顾苏的身心虽然都已经疲惫不堪,可回答的依然和昨天一样,听不出破绽。

吕警官显然对她的状态感到有些意外,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显然有些惊讶,紧盯着顾苏说:“程景时来接你出去,你还要否认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吗?”

顾苏精神一振,冲着他嘲讽地一笑:“我从来都没否认过我和程景时是好友,不过,既然你怀疑我卖标他买标,怎么就光会欺负一下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平头百姓吗?有本事你让景时也在这里呆上二十四小时啊。”

吕警官的嘴角有些僵硬,不是他不想,只是六安的律师团不是吃素的,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当然不愿意惹上这种麻烦。

“顾小姐,相信我,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我羁押你有正当理由,我们有监控录像显示,你在章承煜的办公室里翻看了招标书。另外,你的账户里有巨额不明收入,你能解释来源吗?”吕警官冷不丁地问。

顾苏愣住了:“巨额不明收入?”

“五十万,分三次进入了你的账户。”吕警官朝着助手示意,女警从资料袋里取出了一张纸,顾苏接过来一看,彻底傻了,她银行卡上的余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万五千变成了五十六万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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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时在外面等她,一看到她的模样,神情有些愠怒。“吕警官,在法院没有宣判前,你们这样对待当事人,是不是有点欠妥当?”

“我们做的都在法律允许范围的进行,”吕警官不亢不卑地说,“要是有什么不对的,顾小姐可以尽管直言。”

“这是变相的逼供,章合请你们这样做的吗?我会请律师和你们沟通。”程景时冷冷地说。

“程总,大家都要吃饭,就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吕警官扯着嘴角笑了笑,“哪天你们六安来报警了,我们也是一样对待,维护经济市场的公平公正,是我们的职责,和谁都没关系。”

顾苏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为什么这么凑巧,在承煜出事以后才来找我?”

“无可奉告,”吕警官耸了耸肩:“对了顾小姐,因为证据确凿,我们将会正式对你提起公诉,同时章合也会对你提起民事诉讼,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还有程总,如果购买标底的情况真实,章合会对你买的那块地的归属提出异议,你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多谢你的提醒,”程景时面不改色,“等你把官司打赢了再说吧。”

一路出了警局,顾苏有些沉默,程景时看着她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问她要不要回家先好好洗漱一下睡一觉。

“你怎么知道我被带走了?”顾苏忽然问道。

程景时苦笑了一声:“他们也来过六安了解当时招投标的情况,还找了具体制作标书的员工,到我这里的时候就露出你在他们手里的消息来套我的话了。这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真是没有想到,章承煜这是要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顾苏心里一惊:“怎么个大法?”

程景时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调出了最新的财经热搜:“你看,从昨天开始就在各大财经新闻上闹开了,微博上又上了热点头条,这种财经消息能上头条,真是难得一见。”

虽然是财经新闻,可微博的热点头条必然带了点让人鸡血的八卦。

二男抢一女,两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抢一个离了婚带了孩子的女人,噱头十足,其中夹杂着商战和黑幕交易,简直能写成一篇跌宕起伏的言情小说。

顾苏越看越心惊,博主自称是章合的内幕人士,半真半假地写了一条长微博,被几大财经新闻官博和八卦营销号博主转载,除了他们三人理不清剪还乱的杂事,重点就是章合被泄标,项目被抢走,就连资金链有问题也被扯了出来。

相关微博在下面排了一溜,章承煜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也非常醒目,底下的评论和转发都很刻薄,“这个公司完蛋了”“老总都快跷毛了,员工们都洗洗睡吧”…

微博的点击率很高,光头条的阅读量有近千万,这会不会对章合造成不利的影响?

顾苏急了,四处找手机,程景时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给陆文城打电话啊,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就这样让流言满天飞?不会赶紧去做公关吗?”

“你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程景时沉声说,“现在只怕章合的上上下下都认定了,你和我里外勾结,意图把章合搞垮,网络上的这些消息,只怕他们都认为是我一手操控的。”

顾苏呐呐地看着他,陡然振作了一下:“不,不可能,承煜会相信我的。”

“可他现在昏迷不醒,他怎么来相信你?”程景时反问,“而且,我听说,他们今早临时召开了董事会,董事们对章承煜非常不满,有可能会推举别人暂时代替章承煜的职权。”

“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顾苏惊呆了。

“其实他们这样也无可厚非,你知道吗,章合的股票开盘就急跌了六个点,现在已经封了跌停,这一次,我的日子不好过,章承煜更要伤筋动骨了。”

顾苏一阵晕眩,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数不尽的念头一掠而过,充斥着她的脑海。

没有人能帮她,更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就像荒漠中独行的旅人,大海中漂浮的孤舟,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卷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眼来,定定地看向程景时:“景时,你告诉我,那个标底,真的不是你买来的吗?”

第64章

程景时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这个非常时期,他知道自己应该否认,更何况,眼前是他心仪的女人,他应该象在那两个警察面前一样,斩钉截铁地否认。

只是,眼前的那双眼睛仿如山泉一样透彻,充满了对他的信任,那是如此珍贵,他无法想象说谎的后果。

如果有一天,她得知了真相,会不会对他从此畏而远之,连朋友都没得做?

瞬息之间,他做了最后的选择:“苏苏,那标底,的确是有人卖给我的。”

顾苏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你为什么在警局不说?”

“我不能说,而且我说了也没人信,”程景时有些无奈,“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我的助手无意中接了个电话,说是缺钱花,让我们给他一万块钱,就把投标书的内容全部泄露给我们,其实,这种买标泄标的事情,在我们这个行业几乎就是潜规则,行情好的时候,还会有几家一起串标,有好处大家分,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想着就算是被骗了也就这么点钱,可要是真的,就能不花一点力气把那块地从章承煜手中抢过来,怎么都合算。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居然会把你牵涉进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一万块…”顾苏轻笑了起来,“这么说,这个人从你那里拿了一万块,又给我打了五十万,算起来亏了四十九万。”

程景时诧异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

顾苏点了点头,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拖她下水?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人的名字,却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如果是那个人,那她是疯了吗?要知道,她这样做,不仅会毁了顾苏,也会毁了章承煜的心血。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能找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追踪下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顾苏急急地问。

程景时想了想:“我试试,不过我不能肯定,说起来,那个人做得天衣无缝,给标书的时候都没有露面,只是通知我们到某个地方去取。”

“多谢你了,我现在要去医院,有消息了告诉我。”顾苏叮嘱说。

“去看章承煜?”程景时皱着眉头摇头,“你现在去,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章承煜醒过来了,他可能也会误会你,不如等事态稍微平息一点…”

“不,景时,”顾苏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他不会,就算他会,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退缩。”

程景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黯然了下来。

“景时,对不起,”顾苏的神情坦然,“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没法再骗自己,我爱的是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可我没有办法回应。”

程景时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笑:“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明白了。”

顾苏的心里一阵伤感,程景时于她,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更是陪着她走过那段情伤的见证。她吸了吸鼻子:“景时,你如果能帮我证明清白,我很感激,可如果你不愿意再追查,我也不怪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和章承煜针锋相对了,我早就说过,你们俩这样,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以可趁之机…”

“走吧。”程景时打开了车门。

顾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送你去医院,然后彻查标书的事情,”程景时哂然一笑,“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让你来背这个泄标案的黑锅,更何况,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是不回敬一下,我还叫程景时吗?”

-

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少病痛。

章承煜的病区在医院最里面的四层小洋楼,顾苏一路上心急如焚,快到病区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徐建国。

“你这是去哪里了?”徐建国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好,“有你这样陪护病人的吗?”

顾苏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问:“承煜他怎么样?”

“醒了。”徐建国没好气地说,“只是你要是再气他,只怕他醒了还不如再睡过去。”

“真的?”顾苏尖叫了一声,狂喜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再也顾不上和徐建国解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三层楼的高度她几乎一气呵成,急剧地喘息着跑到了病房前。

门虚掩着,顾苏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领,一夜没睡好有点狼狈,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入眼点。

抚了抚胸口,顾苏的呼吸声稍稍平静了些,她推开了门:“承煜你觉得怎么…”

她的笑容还没扬起就僵在了嘴角:沈思雨坐在章承煜的病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巧笑嫣然地说着话,而章承煜则仄仄地躺在病床上,脑门上的纱布已经换过药了,身上也已经换成了病服。

看见顾苏,章承煜的眼睛一亮,旋即便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苏的脚步不由得滞了滞。

沈思雨冲着她微微颔首,语气轻快:“承煜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一个照顾的亲人也没有,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总算来了,文城,你不是有事和承煜说吗?赶紧吧,说完咱们就该走了。”

顾苏这才发现陆文城靠在窗前,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一见到她,他的脸色越发得阴沉,目光游移地在章承煜和她身上来回徘徊,欲言又止。

顾苏没能让章承煜在醒后的第一眼看到她,原本就已经难过得很,现在又被沈思雨这样挤兑了两句,心里酸涩难忍,只是默默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握住了章承煜的手,低低地叫着一声:“承煜…”

她的声音还没出口便带着哽咽,眼泪蓄满了在眼眶中打转,终于不堪重负,滑下了脸颊,滴落在了章承煜的手背。

章承煜的手一僵,旋即轻轻地反握住了她的手,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徐建国随后进来了,警告地看着他们:“你们探病归探病,别说些乱七八糟的事让承煜劳神,特别是你。”

他冲着陆文城说:“除非章合明天要倒闭了,不然现在别拿公事来烦他,你帮他做主,或者去找他老子。”

陆文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行,承煜你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冲着沈思雨示意,沈思雨咬了咬唇,瞪着眼睛不太甘心地看着陆文城,陆文城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警告地看着她。

沈思雨无奈,只好站了起来,凝视着章承煜:“承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让我…我们几个看得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章承煜这才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沈思雨冲着他们一挥手,和陆文城一起大步离开了病房,那股潇洒自如的模样,几乎让顾苏心头的怀疑烟消云散,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就算得不到章承煜的爱,也不至于卑劣到要毁了他的地步吧?

徐建国替章承煜做了个例行的检查,末了拿着脑ct片皱着眉头说:“淤血的位置并不是太好,会产生头痛头晕视线模糊的症状,这十五天是吸收的关键时期,可以适当做些脑部按摩,要不然可能还是要开刀治疗。”

顾苏的手哆嗦了一下,章承煜的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按了一下,顾苏抬起头,刚好迎上了他带笑的视线。

顾苏痴痴地凝视着他,骤然俯下身,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喃喃地说:“承煜,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

章承煜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开口:“怕什么,我不可能丢下你,还有咕噜。”

徐建国轻咳了一声:“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对了,苏苏,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真是令人惊叹啊…”

“你可以走了。”章承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色,打断了他的话。

顾苏看向徐建国,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你昨天不是一个晚上没回来嘛,后半夜我来的时候就发现心电图有t波变化,我琢磨了一会儿,就想着是不是能刺激一下他。”

“怎么刺激?”顾苏的心揪了一下。

“就是反复在他耳边说啊,你跟程景时走了,再不醒过来他的老婆就找不回来了,他的孩子就要叫别人爸爸了。”徐建国轻笑了起来。

顾苏瞠目结舌:“这…这样也可以吗?”

“他虽然昏迷,但对外部还是有感知的,”徐建国耸了耸肩,“不然怎么新闻里有那么多植物人被唤醒的报道,看起来,他对程景时的怨念很深,真是事半功倍啊。”

顾苏简直啼笑皆非,合着她和咕噜的力量,还抵不上一个程景时的怨念。

“老徐!”章承煜气急败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好好,我不说了,真是过河拆桥啊。”徐建国举双手投降,一边摇头晃脑地叹着气一边离开了病房,顺手贴心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顾苏的嘴角含笑看向章承煜,那双眼睛被泪水浸透了,分外得清透明亮。

章承煜被她看得心痒痒的,低声说:“过来。”

顾苏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

“再过来点。”

两个人脸对着脸,气息交缠,顾苏终于有些明白了,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章承煜有些懊恼:“你这是在欺负我没力气吗?”

顾苏屏住呼吸,轻轻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嘴角,柔软的触感夹杂着久远的记忆席卷而来,带来了一阵战栗。

章承煜的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顾苏一下子惊醒,立刻离开了他的唇,惊慌地抚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头痛吗?”

章承煜诅咒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炙热,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是有个地方很痛,不过不是头。”

顾苏的脸疼地红了,嗔怪地白了他一样:“吃个苹果降降火。”

“你喂我吃。”章承煜朝着沈思雨削好的苹果努了努嘴。

顾苏轻哼了一声,她才不要让章承煜吃沈思雨学的苹果呢,她重新拿起了一个苹果,拿着刀的手熟练的旋转着,不一会儿一个苹果就削好了,她切成了一块块的苹果丁,用牙签戳着往章承煜的嘴里送。

“吃醋了?”章承煜享受着她的伺候,开始逗她。

顾苏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咬着唇点了点头,盘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来:“她…什么时候来的?你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了吗?”

“难道你以为我是小鸡吗?破壳看到的第一眼是谁就认定谁了?”章承煜哑然失笑。

顾苏固执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那我第一眼看到的好像…是老徐,怎么办?”章承煜一本正经地说,“难道要我认定他吗?这好像有点难度。”

顾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有的纠结好像一扫而空。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审问你了,”章承煜凝视着她,“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以为…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

第65章

这是个难题,顾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和盘托出,还是暂时隐瞒?

陆文城还没有和章承煜说她涉嫌章合的泄标案,也还没来得及和章承煜汇报公司的危机。

徐建国已经警告了不要让章承煜劳神,万一他有个意外…

顾苏打了个寒颤,天大的委屈也比不上爱人的健康,更何况提起公诉需要时间,再忍两天也来得及,等他的情况稳定了再说。

“承煜,你相信我吗?”她凝视着眼前的人,低低地问。

章承煜不明所以:“我当然相信你,发生什么事了?”

“记得你这句话就好,”顾苏的眼波流转,轻快地笑了起来,“昨晚景时找我有点急事,我没来得及回来,对不起。承煜,你快好起来,我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

章承煜隐隐有些不安,他有心想追问顾苏和程景时到底有什么急事,却又怕顾苏觉得他小气,只好暂时把疑惑压下,好不容易互敞心扉,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再有芥蒂太不值得。

两个人在病房里度过了一个自从相识以来最为宁静温馨的下午,章承煜的身体很虚弱,失血加上不时发作的头晕头痛,让他有些晕乎乎的,记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偏偏他在顾苏面前逞能,表面上忍着一派若无其事。

顾苏喂他吃苹果,替他定时按摩着头部,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咕噜的趣事,时间就在琐事的消磨中悄悄地过去了。

晚饭是章家送来的核桃茯苓粥,章承煜整天都躺在床上,一点儿都没胃口,顾苏只好拿出哄咕噜吃饭的十八般本领,好不容易喂着章承煜吃了半碗。

吃完以后,顾苏扶着他在病房里走了一圈,章承煜的外伤都没有伤在要害,虽然失了很多血,却对日常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说我们俩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章承煜兴致勃勃地说。

“我可没老,你才老了呢。”和很多女人一样,一说老,顾苏就不干了。

章承煜摸了摸下巴,两天多了,胡渣都出来了,一定形容憔悴,他有些担忧:“我这看起来不会很难看吧?”

顾苏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难看,就算你老成一百岁,在我心里也是最帅的。”

甜言蜜语总是让人心神荡漾,只可惜,章承煜没享受多久,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人又开始晕乎乎了,他坚持了一会儿,一边和顾苏说话,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的章承煜眉头紧皱,好像有着什么难解的心事,顾苏轻轻地在他眉心按了按,痴痴地盯着看了半天,忽然一下害怕起来:他不会又再次一睡不起了吧?

蹑手蹑脚地叫来了护士,呼吸正常,体温正常,顾苏总算稍稍放心,让特护陪在了章承煜身旁,自己则出了病房。

小洋楼外是一个小花园,专门为了那些康复中的病人而建,中间有个葡萄架搭就的长廊,此时正绿意盎然,是病人们在炎夏时乘凉的好去处。

陆文城正在葡萄架下来回走动着,一见到她就愤然开口:“顾苏,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这是想害死承煜吗?”

“你把我找下来就是为了骂我吗?”顾苏定定地看着他,神情隐忍。

“骂你?骂你要是能解决问题就好了。你知道现在公司是什么状况吗?他和他爷爷近二十年的心血,已经到了稍有不慎就要化为灰烬的状况了,我今天周旋了一天,才勉强把事情拖到了明天,”陆文城的呼吸急促,显然怒不可遏,“你要是想和那个程景时双宿双栖,求你放过承煜,你这样给他颗糖,随后又砸个一棒子,他会撑不过去的!”

“我没有!”顾苏也急眼了,“我怎么可能去害承煜,那天在办公室里,我要找的是向我爸讨债的文件,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份招标书。”

陆文城显然不信:“不是你那会是谁?你别好像拿捏住了承煜的七寸一样,算准了他不会去告你就有恃无恐,这次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他明天要是再庇护你,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们不会肯善罢甘休,到时候他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么严重…”顾苏失神地问。

“今天章合股票收盘再次跌停,尾盘恐慌性大跳水,明天开盘只怕更为不妙,那么多不利消息,我捂了这个漏了那个,顾苏啊顾苏,除了你那个程景时,我想不出别人有这样的能量,要置章合于死地。”

顾苏呆了半晌,嘴角苦涩:“如果我要和程景时在一起,我有必要现在这样陪在承煜身边吗?直接告诉他我恨不得他死岂不是更好?”

陆文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文城你不要被她骗了,”有人冷哼了一声,从葡萄架下走了出来,“到现在你还看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吗?她这是打算榨干承煜最后一滴血,让承煜为了保护她成为众矢之的,你们还不知道把,程老爷子早就放了话了,章承煜的前妻要是想进程家的门,要拿出点诚意来,想必这次对章合的致命一击,就是我们这位顾大小姐的投名状吧?”

陆文城不由得愣了愣神:“思雨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不被她骗得团团转。”沈思雨轻蔑地笑了笑,“承煜对她一片真心,甚至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可她却这样弃之若敝,背叛了承煜的信任,文城,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吕警官都已经结案要提起公诉了,你还有什么侥幸的心理?想想怎么劝承煜别太伤心才是正事。”

“我…总觉得…”陆文城有点颓丧,“这让承煜怎么受得了啊…”

“那你要瞒到什么时候去?”沈思雨有些焦躁,“再拖下去,危机的最佳处理时机都过去了,承煜一定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不行,你们不能去打扰承煜,他的伤还没好。”顾苏惊呼了一声。

“你是心虚了吧?”沈思雨冷冷地笑了笑,“难道我们做什么还要你的允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