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会再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再?她怔住了,隐隐觉得他说的走着走着不见了和她所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可是,怎么可能呢?大概是她自己想多了吧?她这脑瓜子,就该时时保持清醒,别再瞎想不属于自己的蛋糕。

“当然不会!”她肯定地回答,他说的意思应该就是不要像今天这样走着走着就自己开车回家了。

“嗯。”他低低的一声鼻音,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愈加肯定,她的推测没错,就是指的不要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吭就走掉了。

“流筝。”他忽又唤道。

“嗯?”她一直穿着单薄的睡衣站着打电话来着,觉得有些冷,缩进了被子里,枕着软乎乎的枕头,顿觉舒适极了。

“在干什么呢?”他问。

她觉得这打电话的对白又回到当初他在美国的时候了,他的问题总是那么几个:在干什么呢?吃饭了吗?然后就没了…

“在跟你讲电话!”多么无聊的问题…

他那边一滞,“吃饭了没?”

“…”就知道,来了…她不觉好笑,“没吃!”

不按常规答题,他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别闹…”他声音里透着些无奈。

原来他知道她是说反的啊?

她笑,“那你还尽问些废话?”

他那边无语了一会儿,再次叫她的名字,“流筝。”

“在呢!”她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整个人都缩进去了。

“丁意媛很聪明,很有悟性,而且反应快、责任心强,虽然性格急躁了点,但真正工作起来稳重又踏实。”他开始细数丁意媛的优点。

这下她更迷糊了,跟她说丁意媛干什么啊?

“是啊!她泼辣又大胆,专业也好,是挺不错的!”她只好跟着他的话题说,她从不否认丁意媛的优点,虽然性格上有一些咄咄逼人,但是在医院这个靠技术吃饭的行业里,并不是那么重要。

“对,所以,不可能所有手术都安排你主刀,她也是来学习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难道他以为她为这个不高兴?

他来跟她解释?那他也太小心谨慎了!

她不由叹息,“宁老师,你这个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对着我不要总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成不成?生怕我觉得委屈?我不至于这么霸道小心眼啊!没错,我是你唯一的前妻,可是,你的学生不止我一个,其实现在你给我的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了,我没想到我能这么快主刀的,我以为我来了之后还要拉几个月钩才能有资格,毕竟我学历是所有人中最低的一个。”

她承认,下午她走的时候的确有点情绪,但是绝不是为了丁意媛主刀或者加入课题组,只是因为那一句“我会在你身边”而已,大概,也是她自己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温暖太多了些,所以当听到他对另一个人说的时候,心里有些落差,但她一向都善于自我调节的,回来被阮朗这么一闹,又泡了个澡,也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看,他其实总是很在乎她的感受,因为他说过,会好好对她,可是却不知道她真正要的感受是什么。

他那边默了一会儿,“流筝,我感觉,

tang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好像不太能看懂你了。”

她苦笑,你以前也没看懂过…

只是,这话她是不会再说出口了,只轻松地笑着,“当然啊!我们分开都六年了,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了。”

“说说你的六年吧。”他说。

“…”这么有闲心?可是她的六年有什么好说的呢?全是努力努力努力…不过,她还是挑那些不多的轻松有趣的事情说了。

他一直沉默不语,她甚至以为他已经不耐烦听了,于是也停了下来不说了,谁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却道,“六年就这些?”

她笑了笑,“我以为你听睡着了。”

“没有!”他顿了顿,“你总是这样,能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她心里某个地方莫名一痛,他说她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而且还用到总是这样,所以,他其实知道,很早就知道,她过得并没有那么开心,只是她自己把日子过得开心了?

这个人,到底是懂她,还是不懂她?她迷糊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懂不懂,也都过去了,不必再回过头去深究。

于是仍然笑道,“是啊,所以,你看,我那么开心,你就不要老是这样小心了!说说你吧,你这几年怎么过的?”

他是一个不乐于谈自己的人,所以她问的时候,他略略诧异地反问,“我?”

“对啊,说说你自己!”

“我的生活你不是全都知道吗?跟从前一样。”他轻描淡写地说。

是啊,跟从前一样,她完全能想象得到,除了手术还是手术,封闭了自己,禁锢了笑容,像一个苦行僧那样,朝起暮归,心中没有感情,世界也没有颜色。

可是,总有不一样吧?至少,有宁想,他心里就有一片温柔之处。

“说说宁想吧。”她提议。这,应该是一个可以让他舒心的话题。

“好。”他果然爽快地答应了。

谈起宁想,他的话多了许多,原来,宁想并非完全由保姆和温宜带大,他给宁想换过尿片,喂过牛奶;宁想生病,是他彻夜不离地守护,宁想学步,是他带着在花园里迈出的第一步,宁想学会的第一个词是“爸爸”;他带着宁想学骑车,学认字,学做游戏…

她在这边听痴了,他真的是一个好爸爸,如果他有自己的孩子,他会开心吗?

“宁老师…”她轻声回应他和宁想的回忆录。

“嗯?”

“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小心地试着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守着宁想,守着他的孤独,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孤独下去?

他有瞬间的沉默,然后迅速转化了话题,“流筝,阮朗拍戏拍得怎么样?”

“好不错吧,他也没细说。”她知道,他在逃避她的问题…

“我等下给辰安打个电话,让他拘着点阮朗,给他找个靠谱点的经纪人带他。”

“好…”话题成功转移了,“谢谢。”

然后,话题又转到医院里的事,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相同的专业,相同的病人,她一直说到打呵欠都感觉还没说透。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一边说一边合上了眼皮,至于自己在说什么,她都不清楚了。

她睡着了,睡得并不那么沉,可是却开始做梦了,梦里是过去的她,正在睡觉,他晚上临时被医院叫去抢救病人,然后回来,天黑黑的,还没亮,他带着外面的寒气,一身冰凉,来到床边叫她的名字:流筝,流筝…

梦里的她恍恍惚惚的,只觉得一个人睡着冷,听到他的声音,伸臂抱着他,轻声嘀咕,“学长,冷,抱着我…”

而后,怀中抱着个软软的东西,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她觉得头重重的,有点闷痛,怀里抱着枕头,手机在耳边。---题外话---还有一章,会比较晚了,亲们不要熬夜等,早睡。

第94章 阮医生,你也别去了

她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好像是跟他讲着讲着电话就睡着了的,好像还做梦了…

想到那个梦,她猛然坐了起来,惊恐不已,她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那句话她到底是梦话还是真的说出来了啊?

她现在十分懊恼,如果真的说了,那她等下怎么在医院面对他是?

她捂住脸,深悔堕。

她不是当初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啊!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怎么可以在梦里还像当初的她一样乞着他的怜爱?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梦呢?

大概还是当初那些事在记忆深处太深刻…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晚上,只有晚上,她才觉得自己和他稍稍接近一些。

白天,哪怕近在咫尺,她也会感觉她和他分别属于两个世界,两个无法相通的世界,她的热和他的冷,因为这两个世界的隔绝而无法交融,而到了晚上,身体的紧密贴合和嵌入才能让彼此的温度得以传递,无论他是怎样的冰冷,她的火热最终也能将他燃烧,那一刻,她才觉得他是她的,才觉得他紧紧拥抱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最初,他们只是在有这样的活动时才会拥抱,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习惯,只要睡觉就会抱着她,但是,这习惯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吧。当初她就是像梦里那样,主动将自己送入他的怀抱,贴着他的胸膛睡,若他背对着她,她则环上他的腰,会撒娇,说着学长,冷,要抱…

后来,他终于记得了,一上/床就记得把她搂入怀里,不管是否做那件事。

“筝儿!今天还不下来?不怕迟到啊?”裴素芬的声音响起。

阮流筝一看时间,立即下床,飞快梳洗了,跑下楼吃早餐,却因跑得太急,在楼梯口眼前一黑,差点就这么栽了下去。

她扶住扶手,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感冒了,头晕,而且沉沉的,闷痛,也许是昨晚洗了头没干就睡着了缘故。

她捏了捏眉心,慢慢走下楼去。

今天真的晚了,爸爸都遛弯回来了,一见她,马上道,“筝儿,还没走呢?正好,帮我把这个给至谦。”

“什么啊?”她一边吃一边找车钥匙。

阮建忠去了趟房间,拿出来一个小绒袋子,“这个,拿去给至谦啊!”

“什么东西啊?”她捏了捏,好像是串珠,拿在手里淡淡的药味儿,可能是沉香木,“爸,他不玩这个的!而且一股沉香味儿,怎么在医院里做事嘛!”

“哎,叫你拿去就拿去!我好容易寻到这么块好沉香打磨的,舍不得拿出去卖呢,不盘手上,挂车上的!”阮建忠催促她,“快去快去!至谦送那么一根崖柏,我不知道怎么还这份情啊!我自己手工打磨的,总算是一份心意。”

阮流筝只好把这串珠子放进包里,暗暗叫苦,她今天恨不得避着他一天不见呢!

还好今天路况好,她一路平顺地开到医院,没有迟到,只是头重脚轻的情况更明显了些,庆幸今天的手术她只是个旁观者,干脆就没进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待着,直到下班后开课题组会,她拿着讲义进了会议室。

她是第一个到的,陆陆续续,课题组成员都来了,包括丁意媛。

丁意媛一来就坐到了她的身边,这样她的左右就都坐了人了,左边程医生,右边丁意媛。

宁至谦最后一个进来,程医生忽的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招呼,“宁老师,来,你坐这儿。”

宁至谦一张千年平板脸,没什么表情,其他人倒是面面相觑,知道的内情的,不知道的,各自神态。

她莫名的,觉得程医生说着宁老师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别有意味。

她有心想说,不用了吧,可是,那不是此地无影三百两吗?于是干脆闭嘴,默默承受着身边丁意媛杀死人的眼神。

“宁老师,你和阮医生一起去的星沙,还是坐一块比较好,万一阮医生有什么要问你的,也比较方便。”程医生笑得一本正经的,嗯,能一本正经笑成他那样的的确只有他自己了。

“其实不用麻烦的,我都记得差不…”阮流筝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宁至谦朝她这边走来了,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她旁边,之前程医生的位置。

她再

tang次闭嘴。

而且她这一开口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下午她都自己默默待着不说话,这一说,好像嗓音变粗了不少,真的感冒了。

会议自然是宁至谦主持,然后她开始转述另两堂讲座。

这次宁至谦事先没有看她的笔记,她全程一个人完成的,最后,还是怕自己讲得不全面,转头问他,“宁老师,您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提醒自己尽量用您,但到此时,她说话已是吃力,嗓子嘶了…

“没有了,你讲得很全面,也很细致。”他说完又强调了一下课题本月小结的事,然后散会。

每次课题会开完都是八点多,天黑透不说,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

丁意媛站起来笑着邀请,“各位老师今天辛苦了,我们一起聚个餐吧,我请客怎么样?”

程医生第一个附和,其他人相互看看,也赞同。

“要女生请客,你们也好意思。”宁至谦冷着脸说了句。

另一名医生则打趣道,“哟,宁组长看不下去了,那宁组长请客怎么样?”

“就是!我们回回开会开到这个点,宁组长你也慰劳慰劳我们啊!”

大家一时纷纷说开了,矛头都指向了他。

阮流筝猜测,这客他请定了,但是他自己会不会去就不一定。

果然,又被她猜中了,宁组长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钱来,“我请,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程医生动作最快,立刻把钱拿了,“那谢谢宁老师了!”

阮流筝觉得程医生每次叫宁老师都叫得格外别扭夸,故意的…

“走走走!吃饭去!”这几个人得了钱立即呼朋唤友地去了,“走啊!丁医生!阮医生!”

“来了!”丁意媛笑着答应,末了又回头对他笑,“那这次谢谢宁老师了,下回我再请回来!到时候宁老师一定要来啊!走,阮流筝!”

阮流筝背着包,其实也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们去吃饭,因为她现在说话也辛苦,还头疼,想回家躺着…

哪只,她还没迈开腿呢,身边他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阮医生,你也别去了,我有话跟你说。”

“…”阮流筝僵在那里,再一次地感觉到丁意媛那要杀死人的眼神。

正站在那郁闷呢,丁意媛的身影终于消失,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了她的脑门,然后手指滑过她的耳背和颈部,她觉得凉,禁不住打了个颤。

“你发烧了!”他一字一字地说。

她知道啊,她自己也是医生,所以她现在要回家躺着去!

“跟我来!”他迈步向前走去。

“去哪儿啊?”她哑着声音问。

他把她带到了值班室,拿了支体温表给她。

她拿在手里,小声地说,“我想回家,我好困…”

“会不会量体温?”他根本就没理她,只是板着脸问。

“…”什么意思呢?她一个医生不会量体温?“不用,我下午吃过药了…”

他抢过她手里的体温表,一手伸到她衣服领口来了。吓得她赶紧捂住衣领,“你…干什么?”问完后自己也想明白了,马上道,“我会量,我自己来…”

声音哑哑的,还是很老实地把体温表夹在腋下。

他在她面前坐下,戴上了听诊器。

“…”看样子,她还是逃不过被解衣服的命运…她轻咳两声,“宁老师,不用听了,我自己有数的,肺部没有问题。”

“外衣解开。”他说。

“…”彼此都是医生,她这样真是不对的,她明白,她脑子里想的那些问题简直就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侮辱,可是,她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他是她前夫啊!前夫是前夫!医生是医生!她宁可换个医生来给她看!那样她就正常了!

咬了咬唇,她试着提出这个新的方案,“宁老师,您是神外专家,不是呼吸科专家啊,要不,咱们去呼吸科?或者内科?”---题外话---更新结束,呼呼…

第95章 昨晚我最后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哑哑的,有些急迫,脸颊也上了绯色。

他盯着她,一双好看的眼睛闪闪烁烁的,“莫非你觉得,你一个小小感冒还要折腾呼吸科和内科专家给你会诊?”

“…”她吸了口气,死守着衣领口,“你也说是小小感冒了,我已经吃过药了,回去休息一晚就好,别忘了,我自己是医生。是”

他凝视着她,忽然说了一句,“你在纠结什么?我从前给你看乳腺不也看了?堕”

“…”她顿时耳朵根子都红了。从前有过乳腺胀痛,尤其在生理期之前,自己摸着感觉好似是有包块的,虽然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要紧,但是还是跟他说了,于是,他就给她摸了几下,她当时还觉得,老公是医生,还是个博士,真是挺便利的事儿,虽然她自己也是…

但是,她现在觉得不便利了…

哦,不,他现在也不是她老公了…

“我该怎么说你?”他叹道,“你倒是个合格的医生。”

“怎么说?”她怔然看着他。

“我胃疼的时候,你倒是不顾忌这些,把我摸了个遍。”

“…”她心里在海啸,什么叫摸了个遍!她什么都没摸到好吗?现在他一上来就要摸她的胸,她亏大发了!可嘴巴却哑了,只瞪着他,一个字说不出来。

“可你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

她结巴了,“病…人还要评…合不合格?”

“合格的病人就该配合医生诊病!”他取下听诊器,放下,终于不再强迫她,改拿住了她手腕,垫了个软垫,搭住她的脉搏。

“你…什么时候还会中医了?”她松了口气。

他不理她。

“…”她扁嘴,这还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