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继续道:“可除了他,我谁也看不上。”

“无趣!”被接二连三拒绝,酒娘终于没了兴致,白他一眼后将手中酒杯丢在桌上,转身回了灶台边擦盘子。萧澜扬扬嘴角,吃完饭后就靠在木柱上休息,打算在此过一夜再走。

夜半时分,风沙越发弥漫起来,将深蓝色的天幕也染上一层黄。而就在这一片混沌里,远处却隐隐传来了马蹄声,萧澜右手不动声色握紧乌金鞭梢,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很快就从地平线的黑影,变成了数十名士兵——大漠里的骑兵。他们将马胡乱栓在茶棚前的石头上,用番邦语言大声交谈,看样子心情极好。其中一人将长刀重重拍在桌上,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像是在叫店主出来。只是喊了大半天,那紧闭的木门里也没传出任何动静,像是空无一人。

有人不耐烦,上前猛然一脚踢向木门,单薄的木板顿时塌陷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就在他准备踢第二脚时,终于有人开了门,酒娘打着呵欠,不再身着红衣,而是裹了一身蓝色的厚袍子,笑道:“原来有客人来了,我还当是土匪呢。”她出身大漠,理应是会讲番邦语的,只是不知为何,却一直在说汉话。

那些大漠骑兵倒也未觉得异常,这些年在太平时日,边境经常会有集市,汉话番邦话,众人也都会说一些。见酒娘醒了,便差她去做饭酒,又将桌子挪着拼在一起,喧哗笑闹,丝毫也不顾及角落还躺着一人正在睡觉。

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起酒肉香。萧澜一直枕着手臂,闭目听耳边的动静,那些兵痞在大吃大喝之后却还不走,反而起哄拍着桌子,像是在要那酒娘跳舞助兴。

“诸位大爷,我这一身破旧衣裳,跳不动啊。”酒娘站在灶台后,咯咯笑道,“不如我再送几盘牛肉。”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取旁边的菜刀,却反而被那伙骑兵扯住手腕,扬手丢到了桌子上。

“臭娘们!”为首那人嘴里骂骂咧咧,操着一口生涩的汉话,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要扇下去,手腕却传来一股剧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已经飞到半空,随着一道孤线,沙包一般“砰”砸在了茶棚外。

萧澜手中握着乌金铁鞭,冷冷看着众人。

那伙兵痞总算注意到了他,登时勃然大怒,纷纷举着刀砍上来,却又哪里是萧澜的对手,只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哀嚎着滚落在地,一个叠着一个,颇有几分滑稽之相。

“滚!”萧澜简短道。

那伙骑兵爬起来,狼狈地翻身上马,逃命一般四散离去。萧澜收起武器,对那酒娘道:“姑娘以后还是换个生意做吧。”

“这可是我唯一的家当。”酒娘收拢衣襟,又嘻嘻笑出来,“不如少侠娶了我吧,娶了我,就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萧澜在心里摇头,见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便也离开了茶棚。临走之前,他捡了那伙兵痞落下的一张令牌,又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酒娘一路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脸上依旧在笑,捡起那银子随手一抛:“崽子,赏给你了。”

一只小猴儿钻出来,双手抱着银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吱吱叫唤。

萧澜在大漠中独自待了三天,亲身体验了一把何为天地苍茫,方才调转马头重新入关,叩响了将军府大门的铜环。

“萧少侠。”闻讯之后,贺晓亲自从军中赶来,拱手道,“久仰久仰!”

“该是在下久仰将军威名才是。”萧澜道,“在来之前就听皇上说了不少大漠战事,玉门贺家军,当真威名赫赫。”

“澜儿!”杨清风也笑着踏进院中,“可算是将你等来了。”

“师父。”萧澜行礼。

“这一路累了吧。”杨清风拍拍他的肩膀,“途中可还顺利?”

“大楚境内顺利,不过我在来将军府之前,先去大漠里待了两三天,在那里遇到了一伙骑兵。”萧澜道,“这是他们的令牌。”

“夕兰国的令牌,最近他们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杨清风问,“你与他们起了冲突?”

“在一处茶棚,他们想要非礼一名酒娘,被我打跑了。”萧澜道。

“酒娘?”贺晓吃惊,“这几月风沙弥漫,大漠里鬼影子都没一个,哪里来的酒娘?”

萧澜疑惑:“可我确实碰到了,约莫二十来岁,眉目艳丽,行事言谈都有些…豪放。”

“大漠里,出现一名女子在深夜卖酒,还放荡妖娆又艳丽?”贺晓充满同情地看着他,一旁的副将周尧也是忧心忡忡,撞鬼了啊。

萧澜:“…”

杨清风道:“以后要更小心些。”

萧澜点头:“徒儿记住了。”

但光记住还不行,晚些时候,周尧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伙道士,是给他做了一场法,方才将人放走。

萧澜顶着一身草木灰去找师父。

杨清风安慰道:“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这位周副将什么都好,就一点,管得太宽。”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过问,这下可好,还多了个驱魔的职责。

“我来可不是告状的。”萧澜掸掸身上的灰,“是想问师父,边关最近战事如何?”

“小打小闹,却头疼得很。”杨清风道,“耶律星心眼颇多,他知道夕兰国人少,不是楚国大军的对手,便将队伍分散成数十支,平日里就隐匿在大漠中,找都找不到,到了要作战的时候,再传书将他们集结起来,幽灵一般神出鬼没,不见踪迹。”

萧澜道:“早知如此,先前在阳枝城的时候,就该宰了他。”

“先别提耶律星了,说到阳枝城,明玉现在怎么样了?”杨清风问。

萧澜道:“虽说没了记忆,可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不会再被烦心事所扰,好。”

杨清风点头:“你能这么想,自是再好不过,此番既然来了西北,就暂且忘了那些儿女情长,安心做些事情吧。”

阳枝城内,陆追闲来无事在街上逛了一圈,面前少说也被丢了七八个手帕,香喷喷的,有的绣鸳鸯,有的绣莲花。

阿六心里很慌,催促道:“爹,爹,咱回去吧。”

“我先前,”陆追突发奇想,“有心上人吗?”

阿六顿时陷入纠结,若说没有,万一有媒婆找上门,他爹脑门发答应了呢!可若说有,那人在何处,为何现在又不见了,这种迂回曲折的故事他实在编不出来。于是只好小心翼翼道:“爹自己觉得呢?”

“看你这模样,那八成是有过了。”陆追停下脚步,“说清楚,是谁不要谁?”

“没有没有。”阿六赶紧摆手,急中生智道,“爹的命格不好,不能有心上人,也不能成亲。”

“我的命格不好?”陆追意外。

阿六沉重道:“天煞孤星。”

陆追一拳砸到他胸口:“天你个头!”

阿六叫苦不迭:“总之这两年里,爹都不能动凡心。”

旁边恰好路过一个浪荡公子,本来就对陆追颇看不惯,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哈哈大笑:“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儿,还动凡心。”

陆追:“…”

阿六:“…”

晚些时候,全城人都知道了,陆公子不能轻易动凡心。

“这像是追影宫沈公子的故事啊。”百姓拿着话本很疑惑。

“一样一样。”书商唾沫星子飞溅,“大家都是仙友,一个地方来的,一个地方。”

销量火爆,供不应求。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除夕。

陶玉儿亲自替陆追做了一身新衣,没有选他惯穿的白色,而是用了鹅黄的云锦,配了蓝色的腰带,又亮眼又拔。

岳大刀道:“公子可真好看。”

陆追在桌上铺开红纸,一口气写了十几副对联,除了贴自己家门口,剩下的统统打发阿六拿出去送,百姓看着那龙飞凤舞连成一片的草书,翻来翻去很嫌弃,一个字都不认识,最后还是看在陆公子的面子上,才勉强收了下来。阿六喜笑颜开跑回小院,道:“爹是没看到,我才刚拿出去,嚯,抢完了啊!”

“是吗?”陆追挽起袖口:“那我多写一些。”

还是不要了!阿六头皮发麻,是将人推进了前厅,喝茶喝茶。

塞外边关,大楚的将士们也正在架篝火,准备晚上的烤全羊。行军作战虽不能饮酒,可大家能聚在一起吃顿闹饭,也就算是过了年。萧澜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道:“这还是我头一回,同这么多人一道过年。”

“虽是过年,也不能掉以轻心啊。”杨清风叹气,“这些日子,夕兰国有些安静的过分,我总觉得背后不简单,怕是要有场大风暴。”

萧澜点头:“我明白。”

远处刮起一阵黄沙。大漠深处,耶律星正坐在案几后,面前摆着一叠信函,都是他从各处搜集来的线报。

“王上。”一名士兵单膝跪地,“查清楚了,的确只有萧澜,没有陆追,也没有陆明玉。”

“还真是一个人来的?”耶律星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该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你那美人?”从账外又进来一名大汉,笑声爽朗,是与他至亲的远方叔叔,胡达罕。

“叔叔又取笑我了。”耶律星丢下手中地图,“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胡达罕眼底闪着阴狠的光,“今晚就出发,杀个楚军片甲不留!”

第166章 交战 飞沙红蛟

肥美的羊肉在火堆上滋滋作响, 撒上一把盐巴一把孜然, 空气中飘散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杨清风割下一大块肉递给萧澜,笑道:“你且试试看, 在关内可吃不到这滋味。”

大漠的天穹是最深沉的墨蓝, 当中横过一道璀璨闪烁的银河, 似乎伸手就能摘到星辰。如此天高地阔,连心境也会跟着一道畅快起来, 大楚将士们围坐着堆堆篝火, 听杨清风讲先前打仗的事,讲在赫赫有名的呼儿河一战里, 楚军是如何被敌方迷惑误入大漠深处, 在风沙里困了整整七日, 最后又是如何突出重围,反将对手杀个片甲不留。讲到精彩处,周围一圈将士皆屏住呼吸不敢大声,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场惨烈的厮杀中。副将周尧小声笑道:“没看出来, 老将军还颇有几分说书人的风采。”

“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讲起来自然活灵活现。”贺晓道, “老将军当年用兵如神百战百胜,曾杀得胡匪闻风丧胆,时至今日,这一带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依旧将他视为保护神。”

“那位萧少侠呢?”周尧问,“将军怎么看?”

“武功高强, 据说在江湖中也能排上名号。”贺晓道,“况且他既是老将军唯一的徒弟,又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且再看看吧。”

萧澜枕着手臂躺在沙丘上,半闭着眼睛休息。临近子夜,军营中传来歌声,先是一两人在低低吟唱,后便一星一点,壮阔连成一片。那声音暗哑却又浑厚,带着一缕思乡之情穿透黄沙,带着吹不散的浓浓牵挂,飘向千里之外的故土。

除夕夜本该阖家团圆,不知道他的小明玉此时在做什么,是陪着娘亲喝茶聊天,还是看阿六在外头放炮扫尘,驱邪迎新。想着想着,萧澜眼底出现了一抹笑意,他将那朵红玉小花重新挂上鞭梢,刚准备起身回营帐,远处却隐隐传来一阵大地的咆哮。

那是风的声音,也是…马蹄的声音。

阳枝城中,锅里的水正咕嘟嘟煮得沸腾,白白胖胖的饺子上下翻滚,就是形状不大一样,有的又俊又饱满,有的歪歪斜斜,也不知是用几块面皮拼在一起,鼓囊囊一大团。

岳大刀拿着漏勺感慨:“我只听过字如其人,现在看来,饺子也如其人。”

“能吃就行,要那么好看做什么。”阿六站在她身边搓搓手,小声道,“你穿这新衣裳,可真好看。”

陆追端着醋碟进厨房,跨进一只脚后淡定一转身,又跨了出去。

什么都没听到。

岳大刀红着脸推了阿六一把,抱怨他油嘴滑舌,直到一家人围坐吃饺子,面上依旧度未散。陆追笑眯眯的,还打算吃完再多逗两句,问问这对小情人打算何时成亲,陶玉儿却已经收拾好空碗筷,打发他回去歇着,不准再在外头瞎晃悠。

“不守岁吗?”陆追问。

“你不用守,风寒才好了没几天。”陶玉儿道,“要早些睡。”

岳大刀也趁机道:“就是,公子熬不得夜。”

陆追哭笑不得,还想再辩两句自己并非弱不禁风,阿六却已经强行将他扶起来,是扯回了卧房。

“就是这么对你爹的?”陆追戳戳他的胸口,“当心我不答应帮你娶媳妇。”

阿六嘿嘿笑:“大刀脸皮薄,爹就别说她了,说我呗。”

“你这五大三的,有何可说。”陆追笑骂一句,将他打发出去。自己也洗漱上床,裹在乎乎的被窝里,听远处鞭炮声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阿六与岳大刀,一对有情人站在一起,那情形当真是又暖又甜。

那自己为何就是孤家寡人呢?陆追仔细想了想,却没想明白。他自然不信阿六随口胡诌出来的天煞孤星,估摸那傻儿子连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拿来蒙自己。

难不成先前遇到过负心汉,所以家里人都对此讳莫如深,闭口不提?陆追被这个想法震了一下,五雷轰顶翻了个身,继续想,继续睡,最后也不知是何时沉沉入眠。可即便睡着了,脑子里装着的事情也没有消散,反而化成了一段不可言说的旖旎场景,带着听不清的湿湿低语,战栗不已,香艳无边,将梦境染出绯红的颜色来。

一道旷古长风吹过无边大漠,扬起漫天的沙与尘。大楚士兵在号角声中迅速集结,嘈杂却又整齐有序。战旗猎猎作响,先锋官佘莽受贺晓指令,先行率军前去迎敌。

“萧少侠。”贺晓道,“你也随佘先锋一道吧。”

萧澜点头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很快就追上了先锋队。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部队,士兵皆是从各营选拔出的佼佼者,武艺高强意气风发,每回作战时,他们都似一支燃烧着的利箭,率先脱弦而出,深深入敌军腹地,在那里带起一场翻天覆地的熊熊烈火。

“看来这回是动真格了。”佘莽道,“平日里都是胡达罕带兵,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耶律星亲自出阵。”

萧澜道:“我在大楚时,曾会过这位夕兰国主,他的功夫不算低。”

还去过大楚?佘莽有些意外,却也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两军对垒,现场一片死寂,只有燃烧着的火把声。

耶律星跨坐马上,看着不远处的萧澜,嘴角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他曾在大楚被他教训过一回,知道此人武功不容小觑,单打独斗,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若加上双方身后的军队,那便不一定谁输谁赢了。

“王上。”胡达罕在他身边低声提醒,“大局为重。”

“怎么,叔叔以为我当真色令智昏,糊涂了?”耶律星嗤笑一声,“看见黑衣服那人了吗?他便是萧澜,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

“也是你的情敌。”胡达罕道。

耶律星嘴角一扬:“在这种时候,叔叔怎么老是惦念些儿女情长,不好吧?”

胡达罕被他噎了一下,还欲说话,耶律星却已经眼神一阴,率先骑马冲出阵营,只振臂一呼,身后万千大军便如同倾泻的流沙,紧紧尾随在他身后,向着大楚先锋队滚滚而去。

“冲啊!”佘莽怒吼一声,双腿夹紧马腹,也身先士卒冲向敌军。萧澜单手扬出乌金铁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来,他单脚踩上马镫,借力飞跃而出,冲在最前方的敌军只来得及看清面前突然飞出一个黑影,颈上就已经传来一阵辣辣的剧痛,惨叫着跌倒在地。

鞭梢带出一道强大的内力,一扫就是一片,萧澜所到之处如同修罗煞神过境,哀嚎不断,血流成河。耶律星狠狠甩了一下马缰,飞沙红蛟昂首嘶鸣四蹄踏风,似是一颗火流星穿过万千大军。

“王上!”胡达罕远远叫了一声,向他扔过来一张鎏金大弓。耶律星稳稳接住,左手顺势从箭筒中出三支利箭,弯弓满月单眼瞄准,脱手射向萧澜。

他是大漠中最好的弓箭手,数百头野狼与金雕都是他的猎物,尖锐的箭矛刺破寒冷夜空,再度渴望着血的度。

破风声自身后传来,萧澜耳根微微一跳,身体猛然伏低下去,三支利箭擦着他的后背飞速划过,射穿了夕兰国骑兵的咽喉。

萧澜没有给耶律星再放第二箭的机会,他甚至连战马都干脆舍弃,足尖踏过无数士兵的人头,如履平地一般飞身掠至耶律星身前,手中乌金铁鞭再度张开毒牙,将空中弥漫的黄沙扫出一片裂痕来。

耶律星挥刀挡住,虽未受伤,手臂却被震得一麻。他心底有些骇然,不知萧澜的功夫为何竟会离奇大涨,又或者是先前他在与自己交手时,根本就没使出全力?

还未等他想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萧澜另一掌已经逼至眼前,胡达罕甩出一根鞭子,缠住耶律星的腰将他用力带离马背,口中一声令下,数十名早有准备的弓箭手列队出阵,将萧澜团团围了起来。

穿破空气的锋利箭矛在火光下,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夺命大网,萧澜却没有跃起躲避,反而腾身骑上那落单的飞沙红蛟,右手顺势从夕兰国士兵腰间出一把长刀,挥臂打出一道内力,将那些箭羽悉数斩断。飞沙红蛟有些烦躁地踢着后蹄,想将背上的人震落下去,却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鬃毛,脑上也挨了重重一下,一时之间有些发晕,昏头昏脑就撒开四蹄,向前胡乱冲去。

耶律星大喊了一句什么,飞沙红蛟没听清,萧澜没听懂,但即便如此,也能感觉到那其中所包含的气急败坏。

远处隐隐传来呼喊,是赶来支援的大楚军队,火把在地平线上连成一片,将天也染红半边。

萧澜翻身下马,将那飞沙红蛟交给一名副官:“看好了。”

那副官是个赤面堂,此番一高兴,整个人更是红腾腾如同关二爷一般,得意大笑道:“萧少侠果真年少英雄,这可是夕兰国的宝贝,那耶律星回去之后,想必会活活气个半死啊。”

第167章 好地方 香气飘飘一座楼

耶律星出师不利, 非但没有擒得萧澜, 反而丢了飞沙红蛟,右臂更是被乌金铁鞭震得微微麻痹, 从骨头里泛出一丝一缕的酸疼来。胡达罕心里摇头, 叫来军医将他暂且带了下去。

另一头, 萧澜却是越杀越勇,手中铁鞭横扫千军, 倒刺利齿穿透冰冷的铠甲, 撕裂鲜活的肌肉,让鲜血在黄沙上染出斑驳的深色来。远处号角声起, 高亢而又嘹亮, 在无数大楚将士的胸腔中燃起一团不灭的战火。一小股人马跟在在萧澜身后扫尾, 将那些侥幸从乌金铁鞭下逃脱,正惊魂未定的骑兵再度斩下战马,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终于有越来越多的夕兰骑兵注意到了这个黑衣人, 注意到了他手中那可怕的武器, 狠毒光寒撕破疾风, 像是连血肉都要被绞碎成粉末,他们不自觉向后退去,生怕那恶鬼修罗会杀来自己面前。胡达罕先前只听耶律星说过萧澜功夫不一般,却没料到他出招竟会如此毒辣残暴势不可挡,虽说隔着千军万马,却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对方眼底的光, 该是嗜血如狼。眼看夕兰骑兵队伍已陷入混乱,胡达罕果断下令收兵,只留下一队人马作掩护,其余大军则是自侧翼后撤,用最快的速度退回了茫茫大漠中。

萧澜扫开面前围堵,向着胡达罕的方向冲去,杨清风却在他身后大声道:“澜儿!回来!”

萧澜稍稍一迟疑,只这一眨眼的时间,胡达罕的身影已经被护卫包围,消失在了萧澜的视线里。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楚军只用了极少的伤亡,便让夕兰国军队大败而回。晚些时候,大楚的将士们都在传,说敌方主帅耶律星此番不仅被萧澜伤了手臂,更是连飞沙红蛟都被抢走,撤退的时候狼狈不堪,就像被鹰追急了的兔子。这话自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头,但萧澜在这一战表现勇猛却是不争的事实,连贺晓也对他赞不绝口,原想当面道谢,却到处也找不到人。

马厩里,萧澜取了一把干草,正在喂那抢来的马。或许是因为脑袋上挨了一下子,飞沙红蛟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甩着尾巴不愿搭理他,连身上的毛发光泽也有些黯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