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屡禁不止

看到明净径直向东跨院走去,墨儿急了,他整整一个下午都盼着这位三爷赶快回去,老夫人送了两名通房过去,他至今还未露面,让老夫人怎么想?弄不好会迁怒自己。

可是他一直在陪伴大小姐,这也算是正事,谁也无可厚非,自己也不好劝他走,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太姨娘发话要支他走,谁知他仍然没有离意。

只得上前硬着头皮问:“爷,可是要同太姨娘作别?”

明净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他:“太姨娘晚上设酒席,爷吃不得吗?”说完大步向东跨院走去,墨儿吓得赶紧退后不敢再多言。

长生刚吩咐完小维和小妮带锦姝洗脸更衣后过东跨院,又叮咛锦姝遇事莫慌,恰好听到他们主仆俩的对话,见墨儿惶恐,使个眼色示意他勿怕,跟在后面进去就行。

让他回去是他亲娘的吩咐,如果他都不肯听,别人有什么办法?

长生欲发不解了,他今晚收通房丫头,听松院不是也要摆酒席吗?他不回去,那两个女人怎么办?人家虽是通房,但也算是始为新妇,他缺席算什么?

难道他不中意那两个女子?听紫葫说她们俩都是丫头里数得着的妙龄美人,或者他竟是这个时代的极品不愿意有姬妾通房?长生摇摇头,这哪可能呢?

本想直接进去,又怕太姨娘要教训儿子自己在旁不方便,想了想还是借口整妆先回西跨院,等人家把儿子教训过了再说。

回到西跨院,紫葫已经把行礼衣物全放置好了,正在仔细地整理长生的床铺帐幔,倒让她心生感慨,这正是自己以前在宫里做的事。

见长生坐在梳妆台前,紫葫很快铺好被子过来帮她重新解髻梳头:“姑娘的发髻倒是又别致又精神,就是显得老气,要不奴婢帮你重梳个?”

长生诧异于她还会梳头,心里窃喜的同时摇摇头:“不用太复杂,我自己梳就行了,你站在门口盯着,如果东跨院有人出来就告诉我。”她本不想梳什么头整什么妆,只不过想避开人家母子的冲突而已,当然越省事越好。

紫葫脆生生地应了出去,长生很快挽好头整好衣衫,只等着紫葫的消息,只要明净出去了她就过去,

刚穿过来时她最看不得或听不得此类情况。比如老皇帝李渊年过半百却喜纳妙龄女子,不出几年这些女子只有去感业寺出家的份儿,比如,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十五六岁甚至更小身边就放通房丫头服侍,比如没有生养的姬妾常常被当礼物送人。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她从开始的愤怒和诧异,到无可奈何到视为平常,因为她不可能用一千多年后的观念来要求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明净至今无妻无妾无通房已是奇迹,老夫人送他两个通房丫头再正常不过,为什么他竟似不能容忍?

难道他也是穿越人?想来个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却想起他袖笼里金黄色的迎春花,怕已揉得不成样子吧,又是一个摘花不惜花的人。

“三爷!三爷!你别急,待奴才去通报一声!你这样闯进去不合适!”是紫葫焦急的声音,难道是明净闯了进来?

刚站起身来,明净一脚跨了进来,神情热切而复杂地看着她,又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紫葫:“爷和姑娘有要事相商,你带墨儿去你房里先喝茶,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出去半个字,爷处置你的权力还是有的!”

紫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应了退下。长生心有不忍,却没有阻止,她是老夫人派来的,是不是耳目很难说,明净警告一下她正好,让她即使以后给主子传话也要掂量掂量。

长生起身去倒茶,明净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我不渴,只想找你说几句话。坐下吧,接风宴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不会误了你的事。”

长生做出坚持沏茶的样子挣脱他的手,然后把热茶放在他面前:“既然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说话,三爷肯定会渴的”。

然后与他隔着方桌坐下,垂下眼睑小口的啜着茶不再看他,因为他眼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她承受不起,她不想承受。她喜欢这个小小的西跨院,喜欢这里简单平静的生活。

明净察觉出她的意思,却没有生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只光秃秃的花枝,苦笑着一抖衣袖,掉出来一些金黄色的小花,是迎春花。

长生心头泛上一种难言的感觉和感动,放下茶杯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一朵一朵的金黄色的花,明净也蹲下来,却抓住她的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长生轻轻颤了一下,想抽出手却忍住了。

天黑的很快,刚屋里还亮着,这会已经暗沉沉的,两人蹲在地上,明净抓住长生的双手,有说不出的暖昧。

长生腿蹲得难受,又想起紫葫和墨儿还在厢房里等着,忽然抽出手起身:“天黑得真快,我去点蜡烛!”

明净一句话也不说,依然蹲在地上,借着暮色把地上抖落的迎春花一朵一朵捡起来全放到桌上,长生已经点亮了蜡烛端过来,烛影绰绰中,两人又隔着桌子坐下。

他的两个通房丫头还在听松院里等着,他却坐在这里不走,椒香全然陌生还好说,豆黄如果得知他一下午都在锦姝院,心里指不住怎么猜想。长生急盼着他走,却不能劝他不能撵他更不能留他,只好沉默不语。

“我今天心情不好,打马去城外转,却在向阳的山坡上发现迎春花已经开了,心情顿时好转,就折了开得最好的一枝想拿回来给你看,告诉你春天已经来了。过来才知道,锦姝院里的玉兰花也快开了,你已经知道春天来了,倒是我多此一举,还把这枝花揉得不成样子。”

长生起身找了一本书,把桌上的花全部拨到书页里:“夹在这里,它就会变成干花,我一打开书就会看到它,就会想起它曾经盛开想要告诉世人春天来了,而你曾经折下它想要告诉我春天来了。”

明净眼里一亮,有些动容地看着长生:“长生,我……”

长生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不让他说下去。“三爷,说说陆奶娘的事吧,我急着知道……”

“叫我明净!”

长生略一迟疑点点头:“嗯,好,没人的时候我就这么叫。明净,那天晚上,陆奶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昨晚我就想问却没有机会。”心里暗暗地期盼着他不要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以便以后坦然相处。

明净的话被生生打断,有些气闷,却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因为陆奶娘的事真的很重要,必须提前商量好。就先按下心思,一五一十地讲了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包括陆奶娘的每一句话。

又懊恼地说:“那天是我大意了,竟让这个老虔婆轻易死了。我总觉得她在刻意隐瞒什么,似乎还另有真相,可她的话里却听不出什么问题。想起来,最值得她保护的人就是白姨娘了,难道她想替白姨娘瞒着什么?明天我就给大哥写信,看他不能从白梅身上查出什么。”

长生想起墨儿说明净肯看在林心怡的面上给陆奶娘一口薄棺妥善安葬,心里还是很赞同他的处事风格。点点头说:“昨晚听墨儿说了,我也感觉是这样。她已经死了也就算了,若真想查出什么,还是要从白梅身上着手。这件事既然一直瞒着府里,真相未察明之前还是要做些准备,不要让府里察觉什么。”

明净赞许地说:“长生,你果真细心,我明白了,将军府有些家奴和府里的奴才有这样那样的关系,难免偶有联系,若无意中提及,两边情况不对路,难免有人起疑心,若提前做了手脚,真相就更难查了。我明天就去信,大哥会妥当安排的。”

他第一次直呼长生的名字,长生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仿佛两人已相处多年,互称名字再正常不过。“信还是派可靠的人专程送去,而且不能惊动府里其他人,要暗地里直接交给将军。”

明净点点头,看向长生的眼神更加明亮:“长生,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你才正式进府一天锦姝就开朗多了,陆奶娘的真实面目也幸亏有你发现,要不然还不知锦姝变成什么。我……”

长生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一角的书桌房,取出一个纸笺,走过来已满脸笑意,似乎她不曾又突然打断明净的话:“这是我给锦姝列的授课计划,你看看吧!”

明净苦笑一声接过纸笺,先是匆匆看着,渐渐目露惊讶:“你真了不起,这个计划真的很好很实用。”

长生松了一口气,可是明净的话锋很快转过:“可我想说的是,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妾室通房!我小时侯经历一件事差点死去,从那以后爹答应过我,许我娶自己喜欢的人,我如果真能找到自己的喜欢的人,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妾室通房,我一生只对她一个人好。长生,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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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与我无关

这一次他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根本不给长生打断的机会,然后有些激动和赦然地看着她。

长生依然端着茶杯,烛光下眼睛亮亮的,神情却无多大变化,心里只有感动却不曾激动,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恼怒。

锦姝院偏安一隅,西跨院更是静中之静,借着谢府的庇护,不用操心衣食住行生活琐事,更没有什么迎来送往勾心斗角,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却不等于她想和谢家的人有更多的瓜葛。

他想不想要妾室通房,与她一个小小的教养姑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都无法反抗的事,她又能有什么方法?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只是一时的好感,还是一生一世的两心相许?她已经二十岁,等到秋天就满二十一了,标准的大龄剩女,她不需要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式的爱慕,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他能给她吗?

抛开喜不喜欢,两人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他有资格婚事自主吗?她有资格嫁给他吗?除了做妾,由最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变成小三。

她绝不愿意,所以她不想听他说“喜欢”二字。

长生压下心头纷乱,故意忽略这个问题,一付毫不上心随意应付的样子说:“你确实与众不同,连两个美貌的通房丫头也不想要,不过老夫人是长辈,操心这么一大家子,做事自有她的顾虑。”

明净看着长生,烛光下她的容颜依然年轻娇嫩,柔和的目光中透着聪慧,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定,忽然很想向她敞开心扉。

“是,她有顾虑!怕人说她苛待妾室和庶子,凡家里来了人,必要让姨娘穿金戴银地前去端茶倒水,等拿捏够了才让她坐下,然后听人家夸自己贤良,她若真贤良,为干什么不平了我娘的奴籍,让她做地位高些的贵妾?”

明净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神情无奈而激愤。

长生深深地同情他,任何人天天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做别人的奴才,日日地伏低做小,都会受不了的,他已经忍太久了,别看平时嘻闹无状,心里定是极为难受的。

可她实在不想掺合到大户人家的事非之中,欲待沉默不语,又觉得有些过份,嘴上说把明净当朋友,他有烦心事就想把他推开,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总不能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我理解你的心情,姨娘人很好,就是不好也是你亲娘,你想为她争一席之地也是做儿子的本份,可我也知道大家族自有大家族的规矩,不是事事都能遂心,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吧,我想姨娘不会怪你的。”

“可我不能释然!”明净十分的自责,满是惆怅和不甘。

长生忽然想起来刚在东跨院里,太姨娘说到改称呼一事时,略提了下谢府那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她听墨儿含含糊糊说过,大唐开国之后,谢家因助过李唐王室夺取天下有功,被赐下世袭郡伯之位,第一任郡伯谢无涯,也就是明澈和明净的生父,他已逝四年,却至今还没有三个儿子中选下当家人,也就是承袭郡伯爵位之人,所以早该改过来的称呼直到现在才正式改口。

长生清楚地记得在宫里听说过,皇上驾崩后,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须一日之内袭位,王府世子三日之内袭位,公侯伯三月之内袭位。谢家郡伯之位早该由嫡子明清袭位,他未袭位不说,至今连世子也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墨儿不肯告诉她,难道其中有什么深意?

她看着明净激愤伤神的样子,试探着说:“可是有什么事没有让老夫人遂心,所以才故意拖着,想用此事来控制你?”

明净的目光渐渐阴沉起来,看了看长生欲待张口,却迟疑了,长生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并不想知道太多的内幕,就岔开话题,调皮地眨眨眼:“哎,明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大还未娶妻纳妾,连下聘都没有,别人象你这个年龄都儿女成群了呀?”

明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长生,咳了一声说:“只是因为一段往事。我十三岁那年,爹的一位好友为父过寿,爹带我同去,那家人特意让我们年龄差不多大的五六个半大孩子一起玩耍,因一件小事起了争执,个子的那个最高的骂我是丫头生的贱种,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我气得发疯扑过去就要打他,却被他和别人推进池塘,那是大冬天,差点要了我命。救上来之后,我大病一场,恨极了爹,恨他让我娘做了低贱的通房丫头,恨他给了我庶子的身份,恨他让我因此受人侮辱。整整一个多月,无论谁劝,我都不肯和他说一句话。”

长生有些动容,没想到他平日看着嘻笑无常,竟然也有这么执拗的时候,也许那一次真的伤到他了。

明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象个孩子似的笑了:“后来爹问我怎样才肯理他,我说,如果他以后不逼我娶亲,不逼我纳妾,亲事全由我作主,我就原谅他,我爹一口就答应了。”

“你那么小就懂得为自己争取,你爹也确实宠你。”长生想起老夫人送他的通房丫头,明白了他的心意,他说不想要通房不是矫情,是真的不想要。

明净忽然激动起来,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长生,我不骗你,我是真的不想收通房,更不会纳妾,我只要自己喜欢的人……”

长生冷下脸猛地抽出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三爷收不收通房丫头纳不纳妾与长生无关!我只是一个雇来的教养姑姑,来谢府只为找一碗饭吃,实在没有资格过问三爷的事情,也不想招惹这些杂事。”

明净脸色顿变,一付受伤极深的样子,直直地看着长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转身走了,墨儿喊声“三爷”也跟了出去。

她长舒一口气,看看更漏,刚刚戌时(晚上7时整),太姨娘的接风宴怕是摆好了,对着镜子把一枝朴素无华的银簪插好,抚平裙裾上的折痕,喊紫葫一起过去。

不是明净不好,明净很好。年少倜傥,貌似轻狂幼稚实则心地纯良处事周全,最难得与自己年岁相当却无妻无妾,且立誓一辈子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如同绝代佳人一般稀少珍贵。

只是不属于她,所以她绝不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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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接风洗尘

正要出门去东跨院,那位伶俐的小丫头可乐又来了,后面跟着可喜,双丫髻上都扎着红红绿绿的缎带,明亮纯真的眼神,红扑扑的脸蛋,着实很可爱。

两人看向长生的眼光中满是热切和儒慕之情,一起弯腰行礼,口称“可乐和可喜谢姑姑赠送缎带之情!大小姐已经换过衣服,正等着姑姑,要和姑姑一起去东跨院。”

长生明白小锦姝的心思,她平时都是在自己屋里由陆嬷嬷照顾着吃饭,除了明澈回来极少与别人同桌吃饭,今晚如果不是给自己接风,怕是死活也不肯去东跨院。不过她肯走出自己的屋子一步,肯与别人多接触一次,都是莫大的进步,等会要好好鼓励她。

一手拉一个来到正屋,锦姝果真牵着小维的手站在门口等她,长生心里一暖,心疼地摸摸她冻得冰凉的小脸蛋:“傻丫头,这么冷,站在这里做什么?走,我们去东跨院!”

锦姝眼神热切地看着她:“我刚才想去找姑姑,可小维姐姐说姑姑是锦姝的先生,不经先生允许不可随意乱闯,我心里急,就在这里等你。”

长生冲小维赞许地点点头,就是应该通过生活小节给她渐渐灌输人情世故。又鼓励她说:“维丫头说的对,我们锦姝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外面冷,以后就在屋里等姑姑吧,实在等不及了,就使人来唤姑姑一声,好不好?”

锦姝仰起脸甜甜地笑了,长生因为明净带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拉起她走向东跨院,月光洒下一地清辉,星子虽稀,却分外耀眼。

走到东跨院门口,却听到屋里好象有年轻女子的谈笑之声,还不止一个人,心下诧异,若是丫头媳妇不该如此放诞随意,女客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唯一年轻的女主子林心慧果真与林心怡姐妹情份极淡,长生来这二十多日从未见她看望过锦姝一次。

心里隐隐猜到了是什么,她倒也无所谓,接风宴本就是个过场而已。而且谢家大房没有正经主子在府,老夫人不可能亲自前来,二房几乎与大房不来往,三爷明净新收两个通房脱不开身,她们算是大房的半个主子,今夜来参加接风宴很是合适。

相比其他官宦之家,谢家还真是人丁稀少,难怪老夫人逼明净收通房丫头。他口口声声不肯要,可面对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能把持住吗?

长生胡思乱想一会,暗嗤自己八卦,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把持得住也好,把持不住也好,与自己真真没有半点关系,她的生活只在锦姝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走进院子,锦姝有些紧张地抓紧了长生的手,长生回过神来,想到她与那些姨娘并不熟悉,又曾受陆奶娘的挑唆对她们颇为敌视,万一进去忽然看到她们心情紧张哭闹起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跨出这一步,总不能让她再回去,更不可能支走那几位姨娘,只好试着提前劝劝她。

怕屋里的人听见,长生给小维耳语一番,示意她进去悄悄告诉太姨娘先做一番安排,然后拉着锦姝来到东边的廊下,廊前挂着红灯笼,并不黑暗。

“姝儿,吃了这顿接风酒席,姑姑以后就在锦姝院住下,天天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你欢迎不?”

小锦姝双目发亮连连点头:“锦姝欢迎姑姑,姑姑不要走,以后天天陪我。”

“好的,姑姑答应你。不过呢,姑姑留下来,不仅姝儿欢迎,大家也很欢迎,所以今晚设宴给姑姑接风,以后姑姑就正式算是锦姝院的人,再也不走了。所以晚上她们也想和姑姑一起吃饭,姝儿许不许?”

锦姝闻言立即面生惧色,摇摇头,伸出胳膊极为依恋地抱住长生不语。

长生依然极有耐心地劝道:“姝儿知道不,接风宴上的人越多,越说明有更多的人喜欢姑姑,欢迎姑姑的到来,姝儿不愿意大家喜欢姑姑吗?”

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愿意!不过进去以后我只和姑姑说话。”

长生笑了:“好的,跟姑姑进去吧,有姑姑在,什么也不怕,如果不想和谁说话就不理她好了。”

牵起手拉她进去,姝儿却坚持要落后半步,瑟缩地半躲在长生身后。

屋里红烛高照,暖热扑面,丫头们正在安放杯盘,太姨娘和大房的三位妾室李姨娘、卢姨娘和秋姨娘温声细语地说着话,听不到刚才的笑语张扬。

看来太姨娘已经提前告诫了她们,谢明澈的莺莺燕燕们虽然看长生的目光中各有深意,但都按照太姨娘的交待没有对小锦姝表示出太多的兴趣,只微笑点头以示问候,仿佛她进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看来她们深知锦姝的地位,牵扯到她无人敢造次。

感觉到锦姝似乎不再那么紧张,长生松了一口气向太姨娘点头致谢。她笑着起身相迎,神色依旧温婉,长生却感觉到她眼里多了些不同的意思。

也难怪,明净和她独处那么大一会又负气而去,太姨娘哪能没有想法?长生有些赦然,怎么没做贼也心虚?可又没法解释,越解释越显得想刻意隐瞒什么,就越说不清了。只能在以后的相处中让她明白自己除了做教养姑姑,没有别的心思。

等到落座时,太姨娘坚决按身份高低把锦姝让在主位上,长生坐于锦姝左边的客位上,然后让三位姨娘按照资历分头坐下,自己非要坐在下首,因为按照身份,她连明澈三位正经的姨娘还不如。这是她在谢家多年养成时时谨记身份的习惯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生活还不错。

长生极为不忍,又担心锦姝身边坐着生人会不自在,走过去附耳说:“大小姐怕生,我劝了半天才肯进来,太姨娘和我就坐在她两边吧,她刚好了些,别被不熟悉的人吓着。”

太姨娘略一迟疑应了,长生拉锦姝先入了坐,其他人也纷纷入座,锦姝有些惶恐无助,悄悄环视四周,见大家各忙各的,无人注意到她,这才放松了些。小维和小妮站在锦姝两边替她夹菜添汤,一为照顾她用饭,二来怕她紧张分散她的注意力。

桌上菜肴还算丰盛,虽无山珍海味,但鸡鸭鱼肉俱全,热气腾腾地发出诱人的香味,青瓷壶里温着酒,太姨娘举杯歉意地说:“老夫人今日另有事情,大爷远在晋阳,二爷外出,二夫人要照看几位公子和小姐,三爷也脱不开身,只好由老奴主持为周姑娘接风,还请几位姨娘替大老爷略尽地主之谊,莫慢待了周姑娘。”

几位妾室受到抬举,心情都极舒坦,李姨娘轻轻地一笑,眼波荡漾,举杯一饮而尽:“春桑先干为敬!”原来她叫李春桑,长生举杯致谢也一口饮下。

其他人纷纷照做,酒过三巡,席上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大房主子不在,一向极为冷清,府里的宴饮几位姨娘又没资格参加,她们今日都有些兴奋,你来我往纷纷敬酒夹菜,谈笑之声渐盛。

长生暗中观察,见锦姝因为没有人过份关注她也平静下来,在小维和小妮的照顾下只顾着吃喝,就放下心频频举杯。

一来一往中,她弄清了李姨娘叫李春桑,卢姨娘叫卢双娥,秋姨娘叫秋枫红。无论品性如何,皆是寂寞之人,今晚都表现不错,长生心生同情,就主动说些女人永远感兴趣又不引起麻烦的话题,不外乎衣服妆容首饰,果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主动交流,场面渐渐热闹起来,就连略为内向的卢姨娘也热情高涨。

过了一会儿,长生看锦姝吃饱喝足且面露倦色,怕是白天玩累了,又怕她呆时间长了心生厌烦,就起身告诉大家先行离开一会,送锦姝睡下再过来。

来到正屋安顿她上床,锦姝开始非缠着长生一起睡,长生好言相劝半天,并答应明天大清早过来陪她一起吃早饭,锦姝这才同意由乔嬷嬷和小维陪夜,她确实倦极了,长生的歌谣还未唱完就沉沉睡去。

再次回到东跨院,屋里却传来压抑的哭诉声,好象是李姨娘。“太姨娘,你好歹有三爷可以依靠,你说我有个什么盼头?我比大爷还大一岁,眼看就是昨日黄花了,跟了他十几年,无儿无女,现在连面也见不着,你说我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双娥妹妹好歹是大爷的亲戚,枫红妹妹正当妙龄拖得起,大爷看在大少奶奶的面上又对白梅另眼相看,最可怜的就是我,我连那个周长生也不如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长生深吸一口气,怎么又无辜地搅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明净愿不愿意收通房丫头与自己无关,明澈的妾室寂不寂寞也与她无关。

趁着屋里没人发现她来了,轻轻的退出去回到正屋,小妮在外室守着,看到长生有些诧异,上前小声说:“姑姑放心,大小姐已经睡着,乔嬷嬷和小维在里面。”

长生示意她噤声,附耳低声说:“你去告诉太姨娘,就说大小姐不许我走,我正陪她,暂时过不去了,请太姨娘招呼大家吃喝,明早我过去向她陪罪。然后告诉紫葫替我盯着,等几位姨娘走后过来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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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借酒装疯

已经快亥时末(晚上11时)了,长生倦得坐在桌子旁直打盹,却还是无法回去睡,因为紫葫刚才来报,李姨娘喝多了酒,在东跨院里缠着太姨娘不肯走,还非要见她不可。甚至还跑到西跨院找她,没有发现还甘心,一直坐在太姨娘屋里不肯走,非要见她不可。

直到头差点磕在桌子上,长生再次清醒过来,小妮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顿时心生歉意。这个时代的人习惯早起早睡,做奴才的一般卯时甚至更早就要起床,她忙了一天睡得这么晚,明天还要早起,那里受得了?

长生忽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李春桑耍酒疯找的是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格让无辜之人受累,躲在这里落得清闲?

卢姨娘和秋姨娘还好说,大房没有主母,明澈也不在,不需要早起服侍谁,太姨娘可是要天天早起梳洗整齐了才去鹤居堂服侍老夫人,虽然一帮丫头也不要她做什么,她却从不敢坏了规矩,她再被李姨娘缠下去还能睡吗?

虽然她不想掺合人家的家务事,但是树欲静而不风止,人家找上门来,老躲着好象理亏似的。她不就是喝醉了耍酒疯,自己又没做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大不了一夜不睡听她发泄不满罢了。

走上前摇影小妮:“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去东跨院看看,李姨娘一直嚷着要找我,不去怕她一直会闹。”

小妮还是担心地问:“要不要我陪姑姑一起去?”

长生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有她一个喝醉了,别人都醒着,闹不出什么事,紫葫不是还在等我?明早许她睡懒觉就行,你快去睡吧。”

支走了小妮,长生揉揉脸清醒一下,走出屋外,早春的寒气让她打个冷颤,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东跨院隐隐传来女子大声说话的声音,长生苦笑一下,她果真还在闹,这接风宴吃的,要不早就睡一觉了。

快步来到东跨院,李春桑含混不清的哭诉声更加清晰,紫葫还在廊下等着,长生她回去点灯烧热水沏茶,说自己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