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几乎瞬间就滑过了两两的面庞,她握住了季流北的手。

明明是从火海里带出来的人,可是他的手那么凉,凉的好像再也回不了温。

“来来来!让让让让让让!”

有医护人员挤过来,把两两推到了一旁。

季流北的担架被抬上了车,两两想跟上去,却被拦住了。

“小姐,请问你和伤者什么关系?”护士打量着两两。

“我…我是他的…他的妹妹。”两两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护士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惶恐的心情,终于不再怀疑,让她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奔走在大街上,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落在季流北的脸上,这张俊朗的脸,此时感受不到一点点的生气。

两两的心像是被谁狠狠的拧着,痛的喘不过气。

医院早已人满为患,多数,都是今天火灾伤员的家属。两两被塞在这些悲痛的人群里,她悲伤的表情宛如是被复刻的,与所有人如出一辙。

季流北被推进了手术室,两两在冰冷的走廊里找不到一个支点,瞬间就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阿北哥哥,彼此终于可以相认的这一刻,竟然伴着随时可能而来的死别,多残忍。

她不要季流北死,不要。

可这些不要,现在还能说给谁听。

不知等了多久,火红的术中大字终于熄灭了,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对她露出一张笑脸的瞬间,两两的心才落回了原位。

“患者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不过呼吸道有些感染,今晚很关键,如果过了今晚没有事,那么就不会再有大碍。”

“谢谢医生。”

“不用谢我,谢谢我们的消防兵,再多拖延一刻,这位患者的情况都不会客观。”医生说罢,转身走了。

季流北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他戴上了呼吸面罩,手已经渐渐恢复了体温。

两两跟着季流北的推床,穿过了医院大半个楼层来到了普通病房。

“患者名叫季流北?”等在病房的护士同两两确认。

“是。”

“好的,患者所有入院手续都已经办妥了,该交的费用也都交上了。你们安心在这里接受治疗吧。”护士“刷刷刷”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两两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季流北,一时猜不到谁会做这样的好事儿。

“请问,是谁帮忙办的手续缴的费用?”

护士将自己手里的笔扣在白大褂的口袋上,抬头对两两微微一笑。

“是我们姜院长。”

76.欢也零星15

?

两两在季流北的病房里坐了一夜,整夜没有合眼。临到天亮,才趴在床沿上微微眯了一会儿。

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梦里,她一遍一遍回忆起当初离开季流北的场景。

她记得当时全孤儿院的小朋友都跑出来送她,唯独季流北没有。她站在父亲的车前,不停的回头张望着,可始终不见他的踪影。最后,还是她自己忍不住跑回去找的他。

那时是个冬天,季流北却卷着裤腿光着脚一个人坐在后院的水池边。看到她跑过去,他也没有动。好像,她还没有走,他们已经成了陌生人羿。

两两一直哭一直哭,她说:“阿北哥哥,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

季流北抿着唇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两两还是在他紧皱的眉头和泛红的眼角里看出,他也在隐忍着某种情绪围。

也许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能说到做到,两两开始脱自己的鞋子和袜子,然后她与他并肩坐在一起,把自己的脚也伸进了水里。

水池里的水刺骨的冷,两两屏息不让自己出声。

季流北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来,一把将两两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的小脚丫子离开了水,可早被冻得站不住脚。

“我没有不让你走。”

两两抓着他长长的衣袖,胸口因为哽咽起起伏伏的:“可我和你分开。”

他不作声,良久,沉了一口气告诉她:“小麦乖,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会。”

“…”

这是他的承诺,她一直都痴痴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面之时,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和那么多的无可挽回。

肩头一沉,两两睁开了眼睛。她睡眠浅,经不起一点点的动静。鼻尖有熟悉的味道飘过来,她扭头,看到肩上的那件大衣和大衣的主人陆迟衡。

“你什么时候来的?”两两站起来,顺势把自己肩头的大衣摘下来递还给他。

“刚来。”陆迟衡淡淡的把他的大衣挂在臂弯里,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季流北。

两两的目光却落在陆迟衡的身上没有挪开。

“你没事吧?”

陆迟衡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看没事。”

陆迟衡点头:“那就是没事。”

两两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门口有医生进来,两两和陆迟衡退到了一边给医生腾出了空间。

季流北的气色相较昨天已经好了很多,医生检查完之后也确定了已无大碍。

“病人平时有烟酒史没有?”

“没有。”

“过敏史呢?”

“这个也没有,但他不能碰葱。”

医生仔细的询问过一遍做了记录之后就出去了,两两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季流北的额头,又为他捻了捻被角…这些其实都是无意义的动作,可是,她不由自主的想去做。

“咳!”陆迟衡倚在窗台上,发出一声不满的清咳:“可以走了吗?”

“我不能走,我走了谁照顾他。”

陆迟衡指了指门口,像是早有所料一样:“护工就等在门口。”

“可是…”

两两张嘴还想辩驳,陆迟衡快步走过来擒住了她的胳膊。

“你已经没有说可是的资格了。”

陆迟衡冰冷的目光在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她和魔鬼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两两无可奈何,她知道此时争辩也没有用,为了不打扰季流北休息,她顺从了陆迟衡的意思,拿起自己的外套站了起来。

她跟着陆迟衡走出医院,陆迟衡却没有马上去取车,而是领着她一路走一路走,直到走到医院外面的点心店。

“先吃点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替两两拉开了一侧的玻璃门,玻璃门来来回回随时会反弹回来的样子,他的胳膊就一直拦在门口,直到两两走进屋里。

闻到香味,两两还真有些饿了。

“你自己点。”陆迟衡把点餐的单子推到两两的面前,然后自己抱着双臂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你不吃?”

“不吃。”陆迟衡回答的特别干脆。

两两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她抬眸,看着陆迟衡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忍不住把头探过去轻轻的问他:“你平时,是不是都不用吃东西的?”

陆迟衡冷嗤一声,他伸手,按住了两两的前额,一点一点把她的脑袋推回去,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快点餐,别问些有的没的。”

“问问怎么了?以后你要不吃,我就省得下厨了。”

两两小声的咕哝着,咕哝完了她自己也愣住了。怎么好好的,她就想到了以后,难道,她的

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有他的以后吗?

即使两两声音那般微小,可依旧逃不出陆迟衡灵敏的耳朵,他紧绷的表情总算松了松。

“吃。谁说我不吃东西的。”

店里的老板娘把一笼包子端上来,阻断了他们未完的对话。

两两顺势用筷子夹起其中一个,朝着陆迟衡递过去。

“那你吃给我看。”

陆迟衡瞪眼:“你当是动物园表演吗?”

“不,你可比动物园的动物稀奇多了。”

“…”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正当两两没了玩心,想把筷子收回来的时候,陆迟衡忽然倾身过,将两两握着筷子的手捧进了自己的手心。

“干什么?”

两两脸一热,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店里用餐的人那么多,他们又是那样显眼的位置,他这个动作,不知道惹来了多少人侧目。

陆迟衡把头探过来,一口咬掉了她筷尖儿上的那个包子。他松了手,咀嚼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好吃还是不好吃。

“先生,味道怎么样?”老板娘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她笑吟吟的开口询问,似乎很在乎顾客对他们食物的评价。

陆迟衡稍有怔忪,随即说:“味道很好。”

老板娘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拿了两个碟子过来,一左一右的放在两两和陆迟衡的面前,接着提起一旁的醋壶,在他们面前的碟子里浇上了醋:“蘸着醋吃,味道会更好。”

陆迟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他并没有拂了老板娘的好意,他用自己面前的筷子,夹起一个送进自己嘴里,同样嚼了几下,认真的品尝过之后才说:“好吃。”

张口闭口都是“好吃”,陆迟衡的词汇量可比两两想象的贫乏多了。

她也夹起一个放到嘴里,那酸酸的味道她倒不是特别习惯。她拿起边上的辣椒,往自己的碟子里倒了一点:“你要不要尝尝,我觉得包子蘸了辣酱才好吃。”

“还有完没完。”陆迟衡终于不耐烦了:“不就是吃个东西而已,你们女人哪里来那么多的讲究。”

两两撇嘴:“不吃就算了,你凶什么。”

陆迟衡拿起边上的一杯清水,漱了漱口。

两两是真的饿了,吃什么都很美味的样子,陆迟衡起先黑着一张脸,可是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目光不自觉的就温柔下来。

她吃东西的样子,让她和她眼前的食物,都变得诱人起来。

他想,尝一尝她的味道…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了。

两两最后收尾的时候,陆迟衡已经起身结了账。他是个什么都喜欢速战速决的人,今天这样耐着性子等她吃完东西实属不易。

等她吃完东西,陆迟衡又说要送她回家。他这样无微不至,让两两有些受宠若惊,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陆迟衡。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两两话还没有说完,陆迟衡早已不见了。

没一会儿,她看到他的车子缓缓的从医院的停车场里驶出来,一直在她面前停下。

两两没法子,只得上了车。

“你不用上班吗?我真的可以…”

“秦两两。”陆迟衡打断了两两:“现在,我有的是理由可以管你。你不需要废话,只要乖乖的,让我管。”

陆迟衡边说边俯过身来,他拉过了安全带,“吧嗒”将两两给扣住了。

车子从医院驶到云罗的住处,两两一路昏昏欲睡,等到陆迟衡停了车,她才清醒。

云罗的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怀里抱着一束花,正在按门铃。

陆迟衡看着那个方向,两条眉毛又拧了起来。

“我先走了,你回去吧。”两两低头去松自己的安全带。

陆迟衡把她的手按住了。

“你住在这里也不是很方便的样子,不如,搬过来和我住。”

77.欢也零星16

?

陆迟衡的表情和眼神皆是真挚的,这真挚吓到了两两。她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一样,飞快的抽身逃出了车子。

陆迟衡松了安全带从车子里跟出来。

“秦两两,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他的声音在她身后绽放,像个响雷一样。

两两跑的更快羿。

不是开玩笑才像个玩笑。

答应陆迟衡嫁给他,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慌乱时的口不择言。她本是无心,也以为他会和她一样无心围。

可谁知…

两两快速的掏钥匙跑进了屋里。

陆迟衡一直站在自己的车门边,等她关上了门,他才扬了扬嘴角坐进车里。

两两隔着百叶窗,看到陆迟衡的车子缓缓的驶离,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陆迟衡,应该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秦两两,你干什么啊?鬼鬼祟祟的!”

两两按着自己的包转身,转身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云罗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那里。那个男人就是刚才抱着花按门铃的那一位。

云罗见她发懵,冲她眨了眨眼站起来。

“认识一下吧,刘宇航。宇航,这一位是我的姐们,秦两两。”

云罗的手在两两和刘宇航之间挥动了两下,好像是为这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引了线。

“你好,秦小姐。”刘宇航把手递到了两两的面前。

两两下意识的看了云罗一眼,云罗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尴尬不适,反倒是她这一停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两两立马握住了。

“你好。”

“不是说要去洛杉矶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云罗边问边打量着她:“行李呢?”

行李?

说起来,她的行李还落在机场的休息室里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等我回来再说,我们要出去吃饭了。”

云罗拿上了自己的包,踢了一下刘宇航的小腿,刘宇航立马得令跳了起来,顺势接过了云罗手里的包。

两两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毛毛躁躁的推挤着走出去。这两个人,要说默契也不是没有,只是眼神交汇的时候,让旁人看不到火花。她还没有猜到云罗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们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