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和许律师准时再次来到仁合医院,坐在会议室。他们对面坐着仁合医院医务处主任。法院派出的调解小组成员坐在双方中间。

调解小组领导先发言:“对于患者家属的质疑,林皓曾经跟艾滋病患者住在同一病房,而由此造成感染,导致其死亡。我们的调查结果是——根据艾滋病的传播条件,以及对林皓死因的判定,这个质疑不存在。”

林欢抬头看着调解小组的领导,皱起眉头。

仁合医务处主任略显放心地听着。

调解小组领导继续说道:“至于家属质疑医院管理上存在过失,导致林皓感染耐药菌株。经我们调查,仁合医院是首个参加救援的三甲综合医院,在接诊量超过最大限度的情况下,耐药菌株的发生属于正常现象,不能证明医院有不规范的治疗、护理行为。而之后的抢救,仁合医院也完全符合各项常规标准。”

林欢有点激动,律师示意她不要说话。

调解小组领导做了总结发言:“根据调查结果显示,仁合医院在病人手术、术后护理、发生感染后的治疗和抢救中,不存在医疗过失。林皓的死亡同仁合医院没有直接关系。”

医务处主任接着开口道:“专家组的意见两位都听到了,我们医院确实不存在责任。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我们愿意拿出两万元的补偿款。”

许律师摇摇头道:“我们对调查结果存在异议,而且你们提出的补偿款额度,跟我们的要求差得也太多了,我们提出的是三十万赔偿金,并且在市级以上报纸登报道歉。”

这个条件一提出来,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

调解员抬手示意大家听自己说:“那你们现在是继续接受调解,还是要向法院提起诉讼呢?”

许律师却欠一欠身道:“对不起,各位专家,我可以和医务处主任单独说两句话吗?”

调解小组领导点头同意。

医务处主任跟着他走到角落。许律师低声道:“主任,我们要求见杨院长。”

“杨院长是不会见你们的,我是医务处主任,全权代表医院跟你们协商这件事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医务处主任表示拒绝。

许律师不动声色,打开手机滑了滑,然后把手机递过去:“好吧…先看看这个,看完再告诉我能不能见你们院长。”

医务处主任一看手机,怔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会请示杨院长。”

徐律师的手机里是一张照片,上面是杨子轩把常立生按在墙上的场景,但并没有拍到倒在地上的陆晨曦。于是这张照片就只有一个含义——仁合医院院长的儿子打人了。

杨帆收到这张照片后,果然请许律师和林欢来到他的办公室。看到他,林欢想对许律师说点什么,许律师示意她这会儿不要发言。

杨帆抬起头来,气势上依然不输:“你这张照片…什么意思?医患矛盾是吧?那它也只能证明我们医院管理有问题,跟你们这个医疗纠纷扯得上关系吗?”

许律师笑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照片里这个打人的应该是杨子轩——也就是杨院长您的儿子,据说他还是先锋公司的实习生。”

杨帆一怔:“你什么意思啊?”

“先锋公司是美国排名靠前的大型医药企业,也是你们仁合医院医疗器材的主要供应商,这个情况,杨院长比我清楚。”许律师温文尔雅地说。

杨帆笑了:“我们医院购进医药企业的器材和药品,是最正常的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这种正常的关系背后有什么交易,恐怕谁也不好说。”许律师推了推眼镜。

杨帆严肃地提醒:“话不能乱讲,你有证据吗?”

许律师从容地说:“没有,这话我也就是跟您说说。但是这张照片说明,仁合医院优先治疗先锋公司老总的父亲,忽略了其他的病人。而当双方产生矛盾时,院长的儿子——先锋公司的实习生还殴打其他病患,这是事实吧?”

杨帆有点沉不住气了:“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解释,这是一个误会。”

许律师微笑说:“你还是去跟大众解释吧。这张照片我会发到网上,等到形成公众舆论的时候,会不会有相关部门的领导看见,进而注意到先锋公司跟仁合医院的特殊关系…可就很难说了。”

林欢蹙眉,低声地道:“许律师…”

许律师赶紧暗暗抬手制止她。

杨帆沉默片刻,口气软了下来道:“…有必要闹到网上去吗?”

“那就要看您的诚意了。”

杨帆沉吟着:“这样吧,你们的要求,三十万,我可以答应,但是登报道歉不行。”

许律师脸色好看了一些,林欢却脸色一冷立刻说道:“钱我可以少要,但这个道歉是必须的。”

杨帆盯着她,坚决地说:“这不可能,一是因为我们确实没有任何过失,二是对医院的声誉影响太大。”

许律师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凉凉地问:“是登报道歉影响大,还是这张照片发到网上影响大?”

林欢还想再说什么,许律师再次示意她这时不要说话。

杨帆眉间阴郁,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这件事情…院里面需要讨论,我现在给不了你们答复。”

许律师忍着失望不得不说道:“好,给您一天时间,明天一早如果您给不了我们满意的结果,我们网上见吧。”说完和林欢起身离开。

许律师和林欢一走出医院,许律师就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他肯松口给三十万,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个道歉有那么必要吗?”

林欢诧异地看着他,坚定地说:“必要!本来我就是想给父亲讨一个说法,钱多钱少我并不在乎。而且,你的做法我也不认同。”

“我这是给他们一点压力,让满足我们的要求,我是在帮你!”

林欢不屑地看着他说:“你抓着仁合医院的把柄来要钱,这不是讹诈吗?你这种做法,和堵在医院门口拉横幅的医闹有什么区别?这跟我父亲的死已经没有关系了!”

许律师一脸的不解问:“这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我们不是要走法律程序吗?”林欢激烈地说。

许律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说实话呢,这个案子,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和解,医院赔偿。调查组的鉴定报告你又不是没看,我们已经处于劣势了,这官司根本没法打。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院长儿子动手的事儿,杨帆才会跟我们谈。你听他刚才的态度,已经愿意做出赔偿了,你还非要个什么道歉?…我真头疼跟你们这种艺术家一起工作。”说完他一个人恨恨地走了。

林欢失落地站在原地。

庄恕带着楚珺去往姜守仁病房,拿着病历和检查结果跟楚珺讲:“这个患者昨天发生急性心包压塞,穿刺吸液后,又发生了应激性心肌病。你跟我做完检查后做一个全面的治疗总结,明天我要再评估一次,看看有没有术前缩小肿瘤的方法。”

“好的。”楚珺拿着心电图、心超图,在小便条本上做着记录。

姜守仁罩着氧气面罩,半睁着眼睛,呼吸费力但神态平静。

庄恕把听诊器从脖子上拿下来,塞进耳朵,手捂着听诊器的接触面,弯腰对姜守仁说道:“我先听听今天情况怎么样。楚珺,你把心电图接一下。”

姜守仁冲楚珺和善地笑笑问:“是庄大夫的实习生吧?”

楚珺走过来轻声道:“我已经工作三年了,来仁合是进修的…”说着话,楚珺准备解开他的病号服,接心电图机的电极,忽然停了手,看着姜守仁辨认了一下讶然道:“您是…桃园街医院的姜大夫吧?”

姜守仁看着楚珺也很吃惊:“是啊,你认得我?”

楚珺欣喜地说:“您肯定不认识我了,小时候您给我看过病。”

庄恕把心电图机的电极接好微笑道:“原来姜老先生也是同行啊。”

楚珺一个劲儿点头:“对,我初中那会儿咽炎总是反复发作,特别难受。姜大夫说这个咽炎不是嗓子的问题,就给我开了胃药,吃了药还真的好了。”姜守仁笑了:“这个也不算大学问,咽喉咽喉,咽和喉其实是两回事。咽连着食道和胃,胃酸返流就会腐蚀咽。你当时其实是胃病反酸严重,吃了胃药,不反酸了就好了。”

楚珺笑眯眯地说:“嗯,当时我们一家可都不明白,您就给我们画了喉咙的解剖结构,一下就都懂了。这个事儿我爸妈一直都记得,还跟好多人科普呢,他们都说您是专家。”

姜守仁笑得很慈和:“什么专家啊,小医院,会看的也就是感冒发烧嗓子疼。”

这时庄恕看着心电图结果的表情却越来越严峻,对聊得正欢的两人说道:“楚珺,你陪姜大夫聊一会儿,我还有点儿事。”起身把心电图和其他病理检查结果拿起来走出门。

姜守仁客气地道了谢,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担心。

庄恕拿着姜守仁的检查结果正要去找陆晨曦,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是林欢,有些意外。接通后听得林欢说道:“庄大夫,我是林欢…我刚才来过你们医院了,有些事我想跟你说明一下。”

“我听说了,你要向我们医院要求赔偿和道歉,今天的调解结果怎么样?”庄恕平静地问。

“调解结果我不认同,我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的话,我可以理解。”

林欢顿了顿,说道:“庄大夫,有一点我想说明。今天我的律师在谈判的时候,拿了一张照片给杨院长,这是我没想到的。”

庄恕不解地问:“什么照片,拍到了什么?”

“拍到了昨天杨院长的儿子,跟一个患者家属发生冲突的现场。”林欢低声说。

庄恕一听就有点急:“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件事怎么能扯在一起呢?”

林欢吁了口气:“律师的做法我并不认同,也不是我的本意。我要求的只是仁合医院的道歉,希望你能理解,再见。”

庄恕看着手机,面色严峻,又看看手里的检查结果,还是继续往急诊科走去。他找到陆晨曦,一起进了看片室。

片子上显示,姜守仁的食管肿瘤已经与气管粘连,这种情况下肿瘤随时会发生穿透、破溃,引发心包压塞、心衰。而姜守仁同时发生心尖气球样变,心脏不能承受手术。

庄恕看着片子问:“这种情况下,你有几成把握?”

陆晨曦叹了口气:“说三成可能都高估了自己…姜守仁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

“他在跟楚珺聊天,虽然说话有点费劲,但情绪还不错。”

“楚珺?给他画画了?”

庄恕笑了:“没有,楚珺很久之前找他看过咽炎,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这个姜老师当了一辈子大夫,没治过什么重病,可楚珺一直记得他。”

陆晨曦盯着面前的片墙苦笑:“多好啊,他不需要向病人宣布最坏的结果,还总是能帮到他们。”

庄恕握一握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我们不只是宣布最坏结果的人,也是把病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

陆晨曦沉默了。

“做我们该做的吧,通知病人家属,说服他们进行手术。”庄恕摘下片子准备出门。

陆晨曦开口问道:“为什么这次你希望我冒险,而不是像柳灵那次,劝我保护自己?”

庄恕回头看着她:“因为我比那时更了解你了,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楚珺坐在姜守仁床边,两人还聊得很投契。

姜守仁声音低哑,但话语平和:“退休好多年了,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琢磨着自己几十年的工作成绩,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个挺平庸的大夫。没啥科研成果,也没见过啥疑难杂症,不是我不想见,是人家到不了我这儿,我也就是看点小病,头疼脑热啥的。”

楚珺真诚地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您,您在我心里,可是大夫中的高手。”

“小楚啊,你在仁合干三年,见过的疑难重症病例,可能比我干三十年都多,你要好好干,别像我这样,到老了都是个小大夫。”姜守仁感慨道。

“姜老师,我觉得您是一个了不起的小大夫。”楚珺诚恳地看着他。

姜守仁笑了:“嗯,小大夫有小大夫的幸福。就像现在,能让一个十几年前的病人记起我来,真有点儿成就感,挺满足的。”他微微笑着,认真地看着楚珺问,“小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您说。”

“能不能说一下…我现在真实的情况。”姜守仁道。

楚珺为难地低下头。姜守仁了解地默默点点头。

这时姜裴和陆晨曦、庄恕推开病房门走进来。

楚珺知道他们要讨论病情,走出病房关上门,心情有点失落。

姜裴在父亲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陆晨曦和庄恕坐在另一边。

姜守仁看到他们这阵势,倒是笑了笑:“你们就说实话吧,我也是个大夫,有这个心理准备。”

陆晨曦还是又思忖片刻说道:“理论上可以手术,也必须立刻手术。目前肿瘤随时可能破溃,穿透气管,虽然有风险,但现在是唯一的手术时机了。”

“那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姜裴迫切地问。

“类似情况的手术我从没做过,既没有成功的经验,也没有失败的教训。我坦白地说,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或者是零,或者是百分之百。”陆晨曦坦白地说。

姜裴丧气地一下靠在椅子上。

姜守仁勉强抬手向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这样。

庄恕开口道:“这就是最真实的情况,我们没有夸张和隐瞒,您是最有权力为自己的生命做决定的人。”

姜守仁点点头,神色十分平静,对陆晨曦道:“陆大夫,我决定手术。”

姜裴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姜守仁看他一眼:“你不要说了。既然不能化疗,越往后拖肿瘤会越长越大,更不适合手术。他们是仁合的专家,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姜老师,谢谢您的信任。”陆晨曦诚恳地道。

“这件事我做主。”他看着姜裴,“你写一份东西,去公证。”

“写什么啊?”

“我说,你记。”姜守仁看着儿子拿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才开始虽然很费力、很缓慢、很艰涩,但仍竭力做到很清楚地说,“患者姜守仁,无条件地要求手术,一切可能的后果,死亡、并发症,家属不得与手术大夫及医院追究。我唯一的要求,是请陆大夫无论手术成功与否,都要把这个手术的详细过程,包括成功与不足,可能的错误、失误,都记录下来,作为资料公开,供嘉林医大的师生学习研究,也算是我当了一辈子普通大夫,给攻克疑难杂症做了份贡献。”

姜裴伤感地听完,关掉手机录音。

陆晨曦感动地看着姜守仁,眼圈一红:“姜老师,我替嘉林医科大的师生感谢您。”

姜守仁微笑:“是我应该感谢仁合…全中国有几个仁合啊?这么多普通医院和普通大夫们,一辈子干这行,做梦也想把自己的名字跟‘攻克疑难重症’几个字放在一起。当大夫的时候做不到,现在当患者做到了,也挺好。这也算是,满足了我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吧。“

陆晨曦点点头。

姜裴办事效率高,很快把姜守仁要求公证的材料办好,放到陆晨曦面前。他一边翻着成沓的术前文件,签着字,一边跟身边的陆晨曦叨叨着:“是不是人退了休都有点怪啊,我给我爸买了新房子他也不搬,还是住在老房子里。说是和以前的同事离得近,没事就去院里找他们串门聊天,聊从前的事,聊那些病人,要不就去院里图书馆翻医学期刊,说是看看新技术,你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吗?我觉得人家都烦他了…陆大夫,你说,我当初要是不做生意,考个医学院,当个大夫,我爸会不会更高兴?”

陆晨曦想了想认真说道:“姜总,我总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大夫,也很少有人能做到我的水平,但是今天姜老师告诉我,像我那样定义一个好大夫,太狭隘了。谁能说您父亲这一生不是一个好大夫呢?我敬佩您的父亲,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这台手术。无论成功与失败,所有嘉林医科大的师生,都会看到这篇提到他名字的文章。”

姜裴伤感地说:“我爸这心愿可真是奇特。”

陆晨曦眼中有一点晶莹闪烁,诚挚地说:“这应该是我昨天被打之后,最让我觉得骄傲和幸福的事了。谢谢您父亲用这种方式,让我觉得穿这件白大褂,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

吊着胳膊的常立生一直站在ICU外面守着,常海燕走过去劝着:“哥,我在这儿,你回家睡一觉去,这都一天了你不能这么熬着呀。”

“我不去,我回家也睡不着!”

“那你也去歇会儿,你不睡爸也不能马上就好了。”

常立生有点儿烦:“别唠叨啦!我刚才眯了一会儿。”

常海燕小心地打量哥哥,小声说:“我看你累得脾气更躁了,你昨天吓唬吓唬他们就得了呗,怎么还真能把人打了呢?”

常立生盯着病房里的父亲,低声道:“我这么一闹,他们也不敢不重视了。只要咱爸能好,哪怕把我抓起来我也认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还能怎么着呢?”

常海燕低头抹眼泪,担心地道:“可我刚才去打听了,那个陆大夫还真是个专家呢。你说你把她打了,她要是休息了不管了,或者是交给不如她的大夫,那可怎么办呐。”

常立生一愣,抬头看见陆晨曦正走到护士台。看着她拿着几分报告,转身向这边走来,常立生低下头去。

陆晨曦态度如常,穿上隔离衣,和重症科大夫一起给常大林做检查。

常立生愣怔地看着。

常海燕在旁边不放心地问:“哥,她不能报复咱们吧?”

这时,庄恕走到他们旁边,说道:“跟我来一下,你们应该知道,谁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病人。”

庄恕将他们带到程露的病房外,轻轻将门推开一线,庄恕示意常家兄妹:“病床上躺着的,是陆晨曦的母亲。这,就是她说的,对她最重要的病人。”

常立生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她,她,她母亲?她母亲病着呢?”

庄恕看着病房道:“她母亲昏迷了一段时间了。刚刚有了苏醒征兆,但是出现了早搏。可你父亲出状况,她还是第一时间过去了。”

常立生愣了半晌,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恨恨地道:“我怎么这么混蛋呢?!”

常海燕也羞愧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得跟陆大夫赔不是!”

庄恕看着他们,沉声说:“告诉你们这件事,并不是想让你们打字机、骂自己,也不是让你们道歉。你们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不过,你们父亲的病情很重,我们非常重视,由最好的大夫负责治疗…但是,治疗的过程中,需要你们的理解和配合。希望你们,信任仁和。”

常立生再次回到他父亲所在的ICU病房外,陆晨曦已经出来了,正在护士台前翻看检查单。常立生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陆晨曦看完所有检查单,交给重症科护士,又单把医嘱让护士仔细对照,叮嘱道:“我调整了用药,你们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