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大爷!

她早不是姑娘,是我夫人了!

又见他露在外面的那只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他媳妇儿的身体,一副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的模样,青年脸色一冷,抬眼就朝一旁的栖露看去:“霍公子是江湖草莽,不识礼数,你也是吗?带人进来前,竟也不知道教教他规矩!”

栖露:“……”

栖露真是冤枉死了!就那天霍云成抱着自家世子爷,口口声声要把他带回去做压寨婆娘的样子,她哪敢不叮嘱几句就把他带进来啊!可这霍云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还应的好好的,一转眼就给忘了!

“霍公子,不是姑娘,是夫人。”她说着忙给了霍云成一个“再放肆小心被打出去”的眼神。

霍云城却是很不怕死地挑了挑眉:“可是夫人这个称呼太显老了,实在是配不上姑娘……”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那“姑娘”瞪着一双明亮幽深,带着点冷意,又似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霍云成顿时心头一跳,忘了剩下的话,脸皮也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他轻咳一声,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夫人就夫人,知道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连凶巴巴瞪眼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真的好想把她抢回家做压寨媳妇啊!!!

越瑢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老实了,这才眉眼稍缓,淡淡说道:“栖露是我的贴身丫鬟,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你既救了她,先前的几次冒犯,我便不追究了。这些钱你拿着,算是我的谢礼。”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包银子。

栖露一愣,心下惊诧又动容:“世……夫人……”

越瑢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是他替苏妗做的。虽然这丫头话痨又胆小,但既然媳妇儿在意她,他自然也不会吝啬。

霍云成见此也很是意外。栖露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在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眼中,丫鬟不都是可以随意打杀丢弃的阿猫阿狗么?怎么她却……

“夫人果然是个外冷内热,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神色奇异地说完,突然笑了起来,看向越瑢的目光也越发火热。

越瑢:“……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让人挖了你仅剩的这只眼睛。”

霍云成一愣,不惧反笑,语气中更是带上了几分心痒难耐:“多日不见,夫人的脾气还是这么野……”

这贱嗖嗖的语气让越瑢一下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笑容邪魅地称自己为“小野猫”时欠死的样子。

“……”他快忍不住了,他想缝了这小子的狗嘴!

幸好一旁的栖露见势不妙,忙小声劝了两句:“霍公子,快说正事吧!我家夫人一会儿还有事要办呢!你再不说,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虽然很想再逗逗眼前这容易炸毛的小野猫,但霍云成并没有真的想跟“她”怎么样,毕竟人家已经嫁人,夫家还很不好惹。又见越瑢脸色发黑,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忙按下心中那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怅然,笑咳着举了举双手:“是是是,我这就说正事!”

栖露这才拿起那银子递给他。

霍云成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只跟只小狼崽似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黑子,没有拒绝,只咧嘴一笑,抬手接了过来:“行,那就谢夫人赏了。”

越瑢这才按下戳瞎他眼睛的冲动,冷冷地说道:“关于我岳……父亲的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霍云成脸上笑容一顿,慢慢变成了阴冷和恨意。

“六年前……”

***

那厢随着霍云成的叙述,一个惊天旧案缓缓冲破阴谋的土壤,重新见到了天日。这厢苏妗也终于到达御书房,见到了正在批改奏折的永兴帝。

永兴帝今年五十来岁,比镇北王稍大几年,但约莫是做皇帝比较辛苦的缘故,他看着比镇北王老很多,神色也疲惫很多。再加上大概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又缺乏锻炼的缘故,他的身材有些发福,尤其那肚子,就跟怀孕六七个月了似的,撑得龙袍紧绷。不过到底是萧氏曾经喜欢过的人,他的五官还是很不错的,就算如今胖了好几圈,也还能看出一点年轻时俊美儒雅的样子。

但也仅限于此了,总体还是让人不想多看第二眼。

苏妗从前远远见过他几次,那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如今却觉得嫌弃极了。这一嫌弃,心里就不怎么紧张了。再一想自家健壮刚毅,这个岁数了还是一身腱子肉的公公,她顿时就忍不住替萧氏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婆婆当初没有嫁给这人,不然天天都得跟一群女人你争我抢不说,就这模样,抢到了也下不了口啊!

永兴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见她的行礼叩拜声,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了过来:“是之远啊,起来吧。”

之远,越瑢的字,取自宁静致远一词。

“多谢陛下。”苏妗起身,努力学着越瑢从前的样子,装出了一身高冷淡漠,不可亲近的仙人模样。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简洁明了,绝不多说一个字。

——这是越瑢给她总结的装逼技巧:要让别人觉得你仙,首先穿衣打扮要简单大气,尤其是衣裳,一定要要选择料子轻薄垂感好的材质,颜色也一定要素雅。其次就是要冷要淡定,不管遇到什么,听到什么,哪怕心里已经在抱头尖叫,也一定要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我手”的感觉。最后就是话不能多。话痨是永远仙不起来的,只有高冷寡言的人,才能装出这个逼的精髓。

苏妗当时听完之后没忍住冲他拱了拱手:“莫怪世子能仙名远播。”

反正面具都掉的差不多了,越瑢也没在意,搂着她笑了大半天,然后才得意地说:“是不是很佩服为夫?”

苏妗:“……”

佩服是有点,但还是无语更多些。

不过那是两人第一次认真谈到这个话题,她见气氛不错,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自己心里已久的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瑢没有瞒她,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概述了一遍:

镇北王府本就功高盖主,后来又发生了萧氏的事情,帝王早已如鲠在喉,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他出生那年,恰逢全国大旱,尤其是西北地区,更是旱死了不少百姓。而就在他落地那晚,天上竟突降甘霖,缓解了那可怕的旱情。

这本来只是个巧合,可镇北王的某个仇人,竟故意放出“镇北王世子命格不凡,是仙君转世”的消息,试图引起帝王的忌惮,逼他早点出手了结镇北王。

流言猛于虎,且如覆水难收,镇北王阻止无果之后,便索性另辟蹊径,选择了坐实这个流言。因此才有了后来越瑢一周岁的时候,四方道长“路过”王府,带他回山,收他为徒的事儿。

这么多年来越瑢一心塑造自己的仙人形象,且从不在京城久留,也是因为这个。

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被传命格不凡,仙君转世,大家顶多就是羡慕赞叹一声,可越瑢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他爹是手握重兵,声名显赫的大楚战神,只要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永兴帝怎么可能任由他健健康康地在京城里长大?

他要是长大了,自己的儿子们怎么办?他们可不像他,有靠山还有不凡的命格。

因此只有一心修仙,不入凡尘,尽量远离镇北王府和京城,越瑢才能有机会活下去。而镇北王也正是太清楚这一点,这么多年来才没有再让萧氏怀孕生子。

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受和长子一样的苦了。

苏妗那会儿本来心情挺好的,听他说完这话后,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他装仙君是和镇北王府的处境有关,可她没想到,这竟关系到了他的生死,更没想到他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还有镇北王和萧氏,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忍受常年分离之苦,甚至连二胎都不敢要……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想到这,苏妗心里厌恶更甚,努力忍了忍,方才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你父王的身体可好些了?”永兴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色威严但不失温和地打量了她几眼,说起了听着就很是虚伪的客套话,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镇北王的关心和对于他即将离京的不舍。

苏妗神色淡然地听着,偶尔回答一两个字表示恭敬,心里却是默默翻起了白眼。

要她说这皇帝做的也怪累的,明明恨不得她公公就这么嗝屁,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

越瑢做神仙做了二十多年,永兴帝哪能想到眼前这人是装的,见“他”神色冷淡,倒也不以为意,做完表面功夫之后,终于话锋一转引入了正题:“既然你父王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镇北王府这重担交给你,你也该学着理事儿了。虎父无犬子,你虽不常回京,这些年来也没有接触过朝中事务,但朕相信只要好好历练一番,你一定能做的像你父王一样优秀的。所以这样吧,明天早上你就到京西大营报到去,朕给你寻个合适的职位,你好好在那里学习适应一番,待来日学有所成,朕再委你以重任。”

来了!

心下还在不停翻白眼的苏妗顿时回了神。

第43章

“陛下, 臣对习武练兵没有兴趣。将士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臣深感敬佩,但为将者必要背负沉重的杀孽, 实在是不利于臣的修行……”看着半张脸落在阴影里, 神色晦暗不明的永兴帝,苏妗先是面露愕然,而后便淡定耿直地摇头道,“这些年来, 臣一直在想法子替父王消除杀孽, 往后臣也只想用替陛下替大楚消灾去祸的方式来给陛下分忧, 还望陛下恩准。”

“只是去历练一番罢了, 又不是真的叫你上战场。”常年在山上修行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才是正常的, 只有心思深沉的官场老狐狸, 才会满肚子弯弯绕绕。永兴帝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不高兴,只语气温和地说, “何况堂堂大楚镇北王, 怎么能像往常一样还是一心沉迷修仙呢?会叫天下人笑话的。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父王和整个镇北王府。”

京西大营掌握在定国公手里, 定国公是镇北王的旧部, 算起来是自己人。但里头的几个副将却全是永兴帝的人。永兴帝也不是在试探越瑢是否有建功立业之心, 而是真心想让他进京西大营, 因为他需要利用越瑢这个新上任的镇北王来消磨他老爹在军中留下的显赫威名。

而越瑢进了京西大营,必然是出不了头的——有那几个副将在,他就是想好好表现,估计也没有机会。他只能顺着永兴帝的意思做个无法服众的废物,如此一来,镇北王府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大家都会说忠勇善战的镇北王生了个没用的儿子,镇北王的旧部也会因此失望,变成一盘散沙——毕竟大佬和大佬的儿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而越瑢修仙修得再好,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不务正业罢了。

当然越瑢从小就有这样的名声在外面,大家可能也早就料到了,但料到和亲眼看到的效果毕竟是不一样的,再加上镇北王如今退得彻底,他们自然该为自己的前途和将来打算。

不得不说,永兴帝这一招走得极好,不仅能以敌制敌,还能给自己攒一波美名——从明面上看,他可是半点打压越瑢的意思都没有呢。最重要的是,只要镇北王府人心一失,他就可以趁机将兵权尽数收回,同时再无顾忌地对镇北王府动手。

不过对越瑢来说,永兴帝的这一切算计都不重要,因为这狗东西在他眼里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扶持太子上位,所以眼下不管永兴帝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会答应,好让他放松警惕。只是这答应时的态度却不能太爽快,必须要符合他的性格形象,不然以永兴帝的多疑,怕是会打草惊蛇。

苏妗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她怕自己表现不好会露馅。不过越瑢已经叮嘱过她具体该怎么做,两人也在家里练习过几次,因此这会儿反应得还算合理,永兴帝看着也没有起疑的样子。

苏妗稍稍放心,又故作为难似的推了几句,这才把这差事接了过来:“只是臣从前没有经验,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永兴帝怎么会怪罪呢?他巴不得他表现不好呢,自是一口应了下来。

如此这事儿便算是告了一段落。

苏妗暗松了口气,行礼退下了,却不想就在出门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且那目光冰冷又恶意,让她心中猛然一悸,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然而不等她去查探,那目光便消失了。苏妗心下微跳,下意识捏紧了袖子里的符咒,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四下扫了几眼,只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时间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能微微沉眉,先行离开。

而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御书房的偏殿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弓着背的老头。

那老头长相十分丑陋怪异,大大的鹰钩鼻,锐利的老鼠眼,下颌尖尖,一口黄牙,看着不像人,倒像是某种动物。他身量矮小,身材干瘦,身穿一件纹有古怪花纹的黑色长袍,头发梳成一绺绺小辫子,配着某些类似骨头牙齿的饰品,看着十分诡异阴森。

他站在连接偏殿与正殿的阴暗角落里,没有再往外走,只左手放在胸前,冲宝座上的永兴帝鞠了一躬:“陛下。”

嘶哑苍老的声音,如同枯木断裂,说不出的干涩难听。正眯眼望着门外的永兴帝一顿,猛然转过了身:“怎么样?可看出什么了?”

和刚才的威严却不失温和相比,他的神色变得十分阴冷急切。

“他身上确有被老夫的引魂雷劈过的痕迹,命格也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化,只是不知为何竟迟迟没有与陛下的命盘产生交联……”老头高深莫测地说,“不过陛下放心,只要他已经被引魂雷劈过,老夫就一定能将他不凡的命格与长寿寿数转嫁到陛下身上。至于前次做法失败的原因,待老夫试探一二,便可知晓。”

永兴帝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看着自己松弛虚胖的手掌闭了一下眼睛:“好,只要你能成功将这小子的命格与寿数转嫁给朕,朕必重重有赏。”

“是!”老头眼中闪过贪婪的喜色,迫不及待地退下去做法了。

永兴帝往后一靠,半晌才神色阴沉而讥讽地冷笑了一声。

代代相传的生死血咒又如何,他既做了这天子,就绝对不会再任人摆布,哪怕是阎王爷,也休想随随便便夺走他的性命!

***

苏妗不知道暗中坑害越瑢和自己的就是永兴帝那老王八蛋,出了御书房之后就径自往宫外走去,谁想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说是太后娘娘要见她。

太后是永兴帝的生母,宫女出生,生性懦弱没有主见,平时只窝在宫里吃斋念佛,万事不管。这无缘无故的,她不可能会召见越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越瑢预料的那样,是皇后想借太后的手把他叫过去,好替太子拉拢他这个新任镇北王——越瑢和太子私下其实早就已经达成协议,只是皇后性格冲动易怒,越瑢和太子都怕她拖后腿,所以不曾让她知道。

至于皇后为什么不敢以自己的名义召见越瑢,也很好理解,无非就是怕做得太明显了,会引起永兴帝的反感。

想着越瑢说过表面上要来者不拒,苏妗稳了稳心神,这便广袖轻拂,仙气飘飘地随那传话的方姑姑往后宫去了。

太后所住的寿宁宫离得有点远,苏妗不疾不徐地走着,心里琢磨着方才那道诡异的视线,只是还没琢磨明白,就听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呜咽声:“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呜呜呜!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苏妗想了想,猛然想起了一个人:五公主。

永兴帝看重儿子,对待女儿一向管生不管养,这五公主的母妃出身平凡,又早早就死了,留下五公主一个性格柔弱又老实的小可怜,在宫里过得十分艰难。

苏妗好几次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都看到五公主被宫人怠慢,甚至还有几次,被两个姐姐按着欺负。苏妗看不下去,替她解过一次围,五公主心中十分感激,曾亲手绣过帕子送给她,两人之间也算是有点交情。

眼下她显然又遭到了欺负,苏妗拧眉,没怎么犹豫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反正越瑢对外的形象也是虽然高冷但慈悲为怀的。

“五公主还是快让开吧,如意这丫头犯了宫规,理当重罚,咱们三公主不过是让奴婢掌她几下嘴,已是小惩大诫了,公主若再这么拦着,万一奴婢不小心碰着您,那可就不好了。”

听着是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奉了主子的命令要掌掴五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如意。

掌掴在宫里是很常见的刑罚,然而苏妗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名唤如意的小宫女满脸是血,脸蛋高肿,腹部的衣裳上印着好几个脚印,瞧着已是奄奄一息。

这哪里是小惩大诫?分明就是存心想要她的命!

难怪五公主哭得这样伤心,甚至不惜对一个宫女下跪讨饶。

苏妗眉眼一沉,张口便问方姑姑:“不知这丫头犯了什么样的大错,竟要被这般重罚?”

方姑姑一看,也是惊了一下,随即便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认出她是太后宫里的人,顿时就嚣张不起来了,忙解释这是她家三公主吩咐的,因为如意冲撞了三公主。

正抱着如意痛哭的五公主一听,气得浑身颤抖:“你胡说!明明是三姐姐故意来撞如意的!”

她今年已经十五六岁,瞧着却瘦瘦小小,跟十三四岁似的,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上也是没有几两肉,看着比那宫女还可怜些。

苏妗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猫,因此多有怜惜。然而三公主是兰贵妃的女儿,赵王的同胞妹妹,再加上这会儿人也不在这,她不可能为她出气。方姑姑更不敢得罪三公主,说了那宫女两句就让她走了。

苏妗看了她一眼,一点儿也不意外,这皇宫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又势力的地方,不然五公主堂堂一个公主,哪至于过得比宫女还不如。

这么想着,她便暗叹一声,看向了哭得眼睛通红的五公主。

“公主莫要再哭了,”顾忌着自己如今“外男”的身份,苏妗没有多说什么,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瓶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伤药递给她说,“这是上等金疮药,公主快拿着,带如意姑娘下去上药吧。”

清冷柔和的声音让五公主怔了一下,随即方才如梦初醒,双目含泪地朝她看去:“你……”

“这位是新任镇北王。”方姑姑怕她不认识苏妗……或者说越瑢,见此提醒了她一句。

五公主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她从前远远地见过他一两次,只是从未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他。倒是他的夫人,那位阿妗姐姐,她是接触过几次的。

那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五公主想着便赶忙擦着眼泪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又感激地说:“多谢……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地上的如意也哭着爬起来想给他磕头,五公主忙弯腰去扶她,谁想却因为哭得太久,眼前猛然一阵晕眩,整个人无法自控地往地上栽去。

“公主小心!”

这地上可都是鹅卵石,这么栽下去铁定得见血。苏妗没法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受伤,一个闪身拉住她的胳膊,险险地将她扶住了。

“我……”五公主晕乎乎地睁开眼,想说什么,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明亮幽深,充满了怜惜的眸子。

“没事吧?”见她似乎吓得不轻,苏妗忍不住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五公主怔住,随即就心头一跳,红了脸:“没、没事……”

镇北王可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和他的夫人阿妗姐姐一样,都是大好人。

又见眼前这青年面如冠玉,气质如仙,小姑娘不知怎么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多谢……多谢王爷。”

“公主客气了,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不过是个小插曲,苏妗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完就走人了。留下五公主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红着脸想:阿妗姐姐有这么好的夫君,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第44章

苏妗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撩拨了一把小姑娘的春心, 专心应付起皇后去了。

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但对太子的事情一向颇为上心,毕竟她没有亲生儿子,往后也只能指望太子。如今“什么都不懂”的镇北王世子成了新任镇北王, 她会抓紧机会亲自出面拉拢他, 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只是明面上苏妗……或者说越瑢是不可能答应她的,因此这事儿做起来也不难,直接拒绝就是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进门对太后和皇后行了礼, 还没来得及开口, 兰贵妃就带着赵王来截胡了。

皇后一看, 气得不行, 当即就冲动地和兰贵妃吵了起来。兰贵妃仗着圣宠在身,自是不甘示弱, 两人新仇加旧恨, 你一句我两句地打起了口水仗,那模样就跟两只斗意十足的乌眼鸡似的,完全忘了正事儿。

莫名其妙就被无视了的苏妗:“……”

给我一点身为香饽饽的尊严好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 苏妗心里还是挺乐呵的,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围观宫里的娘娘们吵架。尤其这一个是一国之母,一个是帝王最爱的宠妃, 这架吵得真是精彩极了。

可惜少了瓜子和茶水, 有点美中不足。

苏妗暗暗惋惜, 面上却是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告辞走人了——虽然还没看够,但皇帝女人的热闹不是谁都能看的。尤其她如今是个“外男”,自是更不适合留下来了。

好在兰贵妃忘了正事儿,她儿子没忘,见越瑢要走,赵王忙也跟着与太后告了辞,然后追着苏妗出去了:“越兄!”

苏妗已经从越瑢口中得知,镇北王身上的毒就是这小王八蛋让人给下的。她一向最是护短,见他还敢腆着脸地往自己跟前凑,顿时眼睛一眯,拳头阵阵发痒。

可惜这是在皇宫里,没法寻机替自家公公报仇,不然……

苏妗在心里把赵王吊起来往死里抽了一顿,面上却是神色淡淡地转过了头:“殿下?”

“还没恭喜你袭爵了呢!”赵王哈哈一笑,走过来就要哥俩好地勾他的肩膀。

苏妗恶心得要死,闪身就躲开了。赵王手一僵,苏妗垂目解释道:“殿下恕罪,臣不大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这样啊……”赵王眼中闪过恼怒与惊疑,面上却是故作大方地笑道,“无妨无妨,谁还没点小习惯呢!”

他收回手,边和苏妗一起往宫外走边说,“对了,老王爷的身体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这显然是在试探她,苏妗努力稳住心绪,淡淡一笑说:“多谢殿下关心,家父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就是身体受了损害,得安心静养几年。”

见她语气平常,眼神也是淡淡的,看着很平和,赵王心下微松,但也不敢大意,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这才得以确定:越瑢还不知道给他老子下毒的人是他。那么那天带走六娘婆家人的,应该就是太子了。

而太子这么做,显然是想利用这件事断了他拉拢越瑢的可能,但他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倒打一耙”。

这么想着,赵王心下就笑了起来,面色却是迟疑又神秘地对苏妗表示,自己查到了一点镇北王中毒之事的线索,邀请她去府上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