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绍用过早饭,素颜便对他说要去拜见四叔祖母,叶成绍笑着应了,两人正要出门,紫云进来了:“世子爷,大少奶奶,大小姐,四小姐还有三少爷过来了。”
素颜听了便看向叶成绍,这几个应该是侯爷的庶子女吧,昨天虽然见着了,但人太多,又出了晚玉那一档子事,就没能认全,今天他们到是上门来了。
叶成绍眉头皱了皱,又回到正屋里往椅子上一坐,歪扭着身子,一双修长的腿也伸得老长,又是一副懒散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素颜忙亲自迎了出去,只见领头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长得明妍秀丽,行动间,透着股干净利落,一看便知道是个性子爽利的人,她见素颜亲自迎到了穿堂,笑着紧走几步,上前给素颜见礼:“妹妹文英给大嫂请安。”
素颜忙上前托住她,笑着细细打量这个比她年纪还要大上一岁的小姑子,“我昨儿个就看到人堆子里有个好漂亮的美人儿,那时就想,那是哪个妹妹来啊,没成想,出了点事,竟是没能相识,正可惜着呢,妹妹今天就来了。”
文英也是女孩子,听素颜夸她漂亮,笑得两眼弯弯,又更觉得这个大嫂温和可亲,笑着反拉着素颜的手道:“大嫂莫要笑我,跟大嫂站在一起,我就只是一根蒲柳了。”说着,偏过身子,让出身后另一个才十三岁样子,神情怯怯的,缩着肩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四妹妹,还不上前给大嫂见礼,你不是嚷嚷着说,想要看大嫂吗?”
那是文贞吧,长得也好,秀秀气气的,眉眼与文英有六七分相似,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一副畏畏缩缩的要子,素颜心里诧异,同样都是刘姨娘的女儿,怎么两个性子区别这么大,文英自信爽朗,而文贞则怯懦呆憨,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吧。
“妹妹文贞见过大嫂子,大嫂子新婚大喜。”素颜正乱想着,却听文贞上前来给她见礼,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小小的不安。
素颜忙也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这就是四妹妹吗?人长得秀气,连说话都秀气呢。”
文贞羞涩一笑,又躲到了文英的身后。
她们身后的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这时也向前一步,对素颜作了个辑:“成良见过大嫂。”
声音像鸭公一样,应该正是变声期吧,不过,成很长得也算俊秀,大大的星眼与叶成绍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太过复杂,素颜看过去时,他也正在打量着素颜,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探究,不有一丝精明和圆滑,不像是十四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素颜就想起侯夫人说的,他如今正跟大总管在外头学管理铺子的话来,听说很会算帐打算盘,应该没有读书了的,却不知学过武功没有。
素颜对小叔子只是抬了手,还了半礼,侧过身子将人请了进去。
文英和文贞两姐妹看到叶成绍也在屋里,少不得又上前见礼,叶成绍对两个庶妹到是客气得很,问了她们几句,什么平素都在做什么,可有学琴画女红之类的,神情虽然还是懒懒散散,但身子却坐正了些,有点嫡长兄的威严。
两个女孩子也似乎有些怕他,他问什么,她们就老实地答了,就是文英那种爽利的性子,在叶成绍面前也显得有些拘谨。
叶成良上前给叶成绍行了一礼后,也垂手站在一旁,叶成绍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素颜忙上紫睛几个搬绣凳来,又让人把屋里的火盆烧大,让那兄妹三人围着火坐了,紫绸又沏上茶,摆上果点,素颜让陈妈妈拿了自己备好了的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叶文贞拿了红包后怯怯地道了谢,却仍是看着素颜,眼神也不像开始那样躲闪,素颜看她那样子像是有话说,却又不敢说,以为她对自己给的礼物不满意,便笑了笑,对紫绸道:“我这第一次看到四妹妹,觉得四妹妹看着可亲,很喜欢呢,四妹妹以后要常来嫂嫂这里啊。”
文贞听了果然脸上现出羞涩的笑容,却是抿了抿嘴后,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定似的说道:“大嫂,我可不可以用这个荷包换一个枫哥儿那样的小老鼠啊。”
素颜听得愕然,莞尔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四妹妹也喜欢那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做得多,你们姐妹一人拿一个去玩吧。”
紫绸听了会心的进去拿了两个小挂件出来,一只游流氓兔,一只懒羊羊,饶是文英成熟爽直,见到了那小挂饰脸上也露出欢喜的笑来,方才素颜每人给她们一个五两的封红,她都只是淡淡的接了,脸上并无多大的异色。
文良见了却是眼睛一亮,盯着那小挂饰就没错开眼。
叶成绍见了脸色却沉了下来,嘴角紧抿着,眼睛微眯了起来。
素颜也知这是女孩子闺中之物,小叔子如此盯着看,着实不敬,文贞怯怯地看着手里的小挂件,状似不经意慢慢的垂了手,长长的广袖滑落,将那小挂饰挡了个严实。
文英瞪了文良一眼,笑着直夸素颜手巧:“怪不得二婶子一再的说,要让二妹妹向大嫂学女红呢,大嫂做的东西果然别致得很。”
文良被文英瞪了一眼,收回视线,却又直直的看向素颜,眼里含着一丝期待,素颜皱了皱眉,心中恼火,这小叔子好生无礼,难道这种闺中之物他也要一份?
“娘子,不是说手烫伤了疼么?四叔祖母那有好的烫伤药,我带你去讨一些。”叶成绍恼怒地起了身,也不管三个庶弟妹都在屋里,拉起素颜的手就往外走。
这可是比赶她们更过份,文贞首先脸就白了,怯怯地看向文英,身子早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文英眼里也露出一丝尴尬,不过她也像早就习惯了叶成绍的不着调,倒是怕素颜不自在,笑着站了起来道:“妹妹听说嫂嫂昨天就烫了手了,怎么今天还没有涂药啊,嫂嫂可不能看着伤口小就不当一回事,女儿家的手指头也是娇贵着的,那可是捏针的手呢,可得快些养好才是,妹妹还想到嫂嫂这来取经,学学这小挂饰是怎么做的,到时候,嫂嫂可不能藏私啊。”
素颜听了觉得文英真的很会说话,一句话既消除了自己姐妹因叶成绍赶人的尴尬,又消除了叶成绍对文良的恼意,她若学会了如何做挂件,自己做一个给亲弟弟,倒也不算违矩,也坏不了素颜的声誉了。也使得素颜面对她们几个也自然了许多。
叶成绍听了脸色缓和了一些,回过头对文英道:“寿王府赏梅那天,你早些过来,陪着你嫂嫂一起去。”
文英听得大喜,眼睛有些湿润地向叶成绍福了一福,才带着文贞和成良告退。素颜如今是宁伯侯世子夫人,去了寿王府,别人自然是要给她体面的,文英和文贞能中在素颜身后,见识的人份也会不同一些,这对文英的婚姻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文英会高兴得眼眶湿润。
叶成绍脚步也稍缓了些,素颜知道他是要等文英几个出了门后再走,这样也算是给文英几个留些面子,不然,他们几个来拜访哥哥嫂嫂,哥哥嫂嫂却是把他们凉着,自行先走了,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只会说他们热脸贴了冷脸,想要讨好,却又自讨没趣。
素颜便歪了头,斜腻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明明就不是个心肠狠的,却偏要做出无情无礼的样子来。
文英和文贞几个还没出穿堂,紫云却又进来了,“世子爷,大少奶奶,二少爷拿了好多礼品来了。”
叶成绍听得冷声一笑,大手一挥道:“请他进来。”自己却是返身往里走,素颜原想去到穿堂处去迎一迎的,叶成绍却道:“迎他做什么,他养的好东西,差一点就咬着你了。”
素颜听了便回身坐到他旁边,却听叶成绍又对紫云道:“把三少爷也叫回来。”
紫云应声去了,一会子叶绍扬果然亲自提了盒糕点进来了,一进来,便向叶成绍行礼,又向素颜行了礼道:“昨日弟弟养的那畜牲吓到大嫂了,小弟特来向大嫂陪罪,请大嫂原凉则个。”
这道歉似乎来得晚了一些,素颜抬头看向叶绍扬,叶绍扬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俊雅,气质淡泊飘逸,举止大方有度,也正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温和干净,半点也不像是纵狗行凶之人。
“无事,也没伤着我,只是当时吓到了,倒是你大哥,将你心爱之物给打死了,我正过意不去呢,二弟不用自责了。”素颜笑着回道,既然他上门来道歉,那便不用再纠结这点子小事情了,以后还要在一起过日子呢,素颜也是讲眼缘的,她总不愿将眼前这清俊的少年想得很阴险。
叶绍扬没想到素颜如此说,温润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愧色来,再一次对素颜行了一礼,“谢大嫂宽宏,大嫂快莫说那样的话,那不过是只畜牲,怎及得大嫂丝毫,被大哥打死是罪有应得啊。”
叶成绍听了却是冷笑道:“可不,畜牲懂什么,往往害人的是人,不是畜牲。”
叶绍扬听得脸色一白,忙又向叶成绍道歉:“小弟没有看管好自己院中之物,请大哥责罚。”
说着,竟是要跪下来,素颜看不过意,忙道:“哪里那么严重了,狗是活的,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二弟也不能总守着那狗吧,你别听你大哥说得厉害,只是小事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也没往心里去,你也别再为这事烦恼了。当风吹过就好。”
若是真能当风吹过就好了,叶绍扬听了素颜的话,却仍是看着叶成绍,见他神情冷淡,真的一撩袍,正要跪下,素颜在叶成绍腰间捅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叶成绍这才不情不愿的对叶绍扬道:“既然你大嫂不介意了,那就此算了吧。”
叶成绍大喜,笑着向素颜道谢,这时,叶成良被紫云又追了回来,一见叶绍扬也在,忙过来给叶绍扬见礼,叶绍扬很客气的给他还了礼道:“三弟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叶成良听了便看向叶成绍,低眉垂眼地问道:“不知道大哥又唤弟弟来有何见教。”
叶成绍冷冷地看着他道:“正好你二哥也在,你二哥如今正在苦读,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他那院子里养的狗也太多了,无暇顾及,你一会子使了人去,把你二哥院里的狗全都拉到你院子里头养着吧。”
此话一出,叶绍扬和叶成良二人同时震惊的看着叶成绍,叶绍扬脸上温雅的神情终于消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委屈,张了嘴正要说话,叶成绍又道:“反正成良也喜欢狗,他院里的几个丫头对狗也有一套,二弟你托付他养着,你也可以专心去读书,想看狗了,去三弟院子里玩一玩就是。”
叶成良听过此话,脸上一白,迅速抬头看了叶成绍一眼,又立即低了下去,虽然只是一眼,但素颜仍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惧意和怨恨,但很快主换成了恭谨之色。
叶绍扬还没做声,叶成良已经向叶成绍行了一礼道:“弟弟听从大哥分付,一会就去二哥哥院子里牵狗。”
叶成绍挥了挥手,让他走了,叶绍扬脸色有些白,叶成绍处理了他的狗,根本就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他先是气恼地站着,叶成绍也没理他,自顾自的端了桌上的茶喝。
叶绍扬又站了一会子,突然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叶成绍,叶成绍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回去读书,别一会子母亲又说我带坏了你,我可懒得担这天大的责任。”
叶绍扬听了有些懊恼地对素颜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素颜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成绍道:“你倒是很维护这个二弟啊。”
叶成绍脸一红,嘟嚷道:“哪有。”却是率先向外面走去。
素颜摇了摇头,笑着也跟了出去,两人走在路上,素颜问叶成绍:“三弟怎么没有读书?可学过功夫?”
叶成绍嘴边带了一丝讥笑,回了头,牵着她的手道:“他姨娘虽是个精明的,但母亲那个人,有了一个我在前头,又怎么会再容一个文韬武略的庶子在后头?”
素颜听了心里感觉一阵悲哀,不过,那孩子虽只是十四岁,心机却是厉害得很,听叶成绍的语气,那狗怕是叶成良使了人放出来吓自己的,他这一招倒是一举两得,惹得两个嫡兄互相生隙,他好从中得利吧。
就是不知道晚玉是谁下了手,如果叶成良没武功,那应该不是他作的才是,这侯府里,也不知道在哪里主暗藏了一只黑手,以后,自己可真要小心行事才行。
两人刚穿过月亮门,前面就是四叔祖母的住的安闲堂,叶成绍带着素颜正要进去,就听后面有人喊:“世子爷,世子爷,宫里来人了。”
叶成绍听了愧疚地看着素颜道:“娘子,今天怕是不能去看望四叔祖母了,咱们改日再来吧。”
素颜笑道:“既是相公有事,明儿再来就是,反正四叔祖母这里也不远,哪天来都成的。”
两人又回了屋,叶成绍也没换衣,又是一步三晃地向前院走去。
素颜一个人无聊,干脆抱了本书歪在椅子上看。
紫睛也陪着她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紫绸在院子里调教小丫头,侯夫人昨天拨了四个小丫头来,其实就有两个长得很是水灵,比茯苓芍药更胜出三分,年纪也到了十五六岁,正是青春貌美之时,还好,人送来时,只是说随素颜安排,也没定下等级,素颜便将人丢给了紫绸,让她看着给安排差事,只是不许新来的几个进自己的屋里,其他怎么安排都好。
正看着书,紫云这丫头急急地跑了进来,小脸上红红的,还有些怒气,紫睛就骂:“小妮子,你不会这么快就跟那几个闹上了吧。”
紫云脸一白,啐了紫睛一口道:“姐姐把我说成什么人了,虽然她们都是侯府里的家生子,可我是大少奶奶的人,在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她们还能越过我去?即是越不过去,我跟她们闹什么?”
素颜听这话有意思,抬了眸瞅了紫云一眼,紫却是急急的说道:“大少奶奶,有个妇人带着丫头直往咱们院里冲,紫绸姐姐正带了人挡着呢。”
“妇人,什么样的妇人?”素颜皱着眉头问道。
“人还没进来,在院子外头站着,说是…说是爷的妾氏,要来拜见大少奶奶您,紫绸姐姐拦着没让进,说您歇着了。”
妾室不是被关在后园子里,不许出来吗?怎么才第二天,就闹上门了?素颜的心迅速冷了起来,起了身,走到穿堂处,向院子外头看去。
只见紫睛站在院门口,让两个守完的婆子把守着院门,正与一个身姿妖娆,相貌姣好的女子在说着什么。
那女子先是好言说话,看紫绸总不肯让她进来,她们翘首向院内看,拔高了声音道:“大少奶奶,卑妾洪氏给大少奶奶请安来了,请大少奶奶放了卑妾进去。”
素颜不大恼火,这洪氏好生无礼,哪有小妾拜见正室如此用强的,紫绸既说自己身体不适歇下了,她便该转了回去,改日再来才是,她却如此不合规矩地闹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莫非…她是叶成绿最宠的那个,所以有侍无恐?
紫绸听了那洪氏的话也是好生气恼,大声对那洪氏道:“好大的胆子,早说了大少奶奶歇下了,你却在此喧哗,当这里是菜市场么?”
那洪氏却道:“这位姐姐,我也是一番好意来拜见姐姐,你却无故阻拦,好生没道理,你如此分明是挑拨我与姐姐之间的姐妹情谊。”
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素颜心中好生烦燥,叫来紫睛道:“去,让紫绸将她打远些,吵得我头疼。”
紫睛早就坐在屋里跃跃欲试了,一听素颜发了话,提了裙就往外冲,她个性比紫绸烈多了,嘴巴子又利害,吵起架来,没几个能吵得过她。
素颜站在穿堂处看着,紫睛出了门,果然一挥手,招了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就冲到院门口,将正与那洪氏辩理的紫绸往边上一扯道:“紫绸姐姐也真是的,明知大少奶奶不舒服在歇息,还让些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的在门口乱吠,吵醒了大少奶奶你担当得起么?”
那洪氏一听紫睛将她比作猫狗,不由脸都气红了,娇媚的脸泛起两朵红晕,冷笑道:“蓝氏也不过是个大学士的嫡孙女,摆什么臭架子,我可是贵妃娘娘的内侄女,是太后亲赐给世子爷的良妾,虽比不得正室,但也由不得你们污辱,今天,我还非要进去不可了。”
说着,身子一让,她身后也走出两个粗壮的婆子来,紫睛一听说她是太后娘娘亲赐的良妾,心里也有些打突,大少奶奶怕也不知道这洪氏的身份吧,忙对紫绸递了个眼色,紫绸会意的转身往屋里走。
素颜自然听到了那洪氏的话,眉头不由皱得更高,叶成绍的面子可还真大,没成婚,倒就有太后御赐的良妾摆在家里了,放着这么尊神在后院里,不去拜,果然是要闹事的。
紫绸脸色沉重的走了进来,见素颜站在穿堂里,关切地问道:“怎么办,大少奶奶,让她进来吗?”
素颜耳边响起叶成绍的那些话,娘子,我喜欢你,那些个人…。
总是只说一半便没有说下去了,这些人,难道都是不能拒绝的,是有权有势的人硬塞给他的?
她淡淡的笑一笑,对紫绸道:“我管她是谁赐的,既然进了这府里,她是妾,我是正室,那我就有权处置了她。”
紫绸听了就急,忙劝道:“大少奶奶,这事可不能乱来,您还是让她进来,您自己到里屋里,不理她,凉着她就好了,若真动了她,怕闹到夫人那里去,闹到宫里去就不好了。”
素颜听得心冷,她知道紫绸是关心她才如是说,这洪氏很显然便是故意来试探她的深浅的,她今天若是退了一步,那些人便会以为她是好欺负的,以后天天都会有人来闹,就算自己将叶成绍推出去,送与她们,她们为了个正室位子,也会让自己不得安生,叶成绍不是说喜欢自己吗?那她就要看看,他对她用的情,到了何种地步。
“你再多带两个人去,给我拿捧子打走,她若再闹,就直接打她二十板子,我看她还敢闹是不闹。”素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是懒懒的,倒与叶成绍那样子有几分相似,紫绸却是听得心中一紧,暗道只怕会闹出事来。
转过头,陈妈妈也不在,这会子没人能劝得住大少奶奶,不过,大少奶奶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会做,打出去,嗯,也好,方才那女人可没少骂自己。
紫绸再出去时,又叫了两个精壮的婆子,那边洪氏带的人已经在与紫睛带的人推桑了起来,紫绸一挥手,让两个婆子拿了板子冲了过去。
四对二,四个婆子手里有家伙,劈头盖脸的就往洪氏带的两个婆子头上招呼,顿是哎哟声连天,那洪氏却是吓得躲到了一边,嘴里大声喊道:“大少奶奶好凶悍,一进门就要杖杀妾室啊,我要找夫人评理去,这没天理了啊,我规规矩矩来拜见新奶奶,就横遭毒手,天啊…”
一顿呼天抢地的哭闹,终于,惊动了其他园子里的下人们,没多久,苑兰院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有的说新大少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来便先是害得晚玉要死,昨天又打了二少爷身边的丫头,还打死了二少爷最喜欢的阿福,今天又跟个妾室闹了起来…
有的又说,大少奶奶原就是个克父克母的,八字太硬不好嫁,是施了手段才嫁进侯夫来的。
紫绸紫睛两个气得个要死,她们是素颜的陪房,素颜的名声坏了,她们两个也脸上无光,那洪氏身上半点伤处也没有,偏生要造谣生事,叫嚷得全府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真真该死。两个冲到那洪氏身边,拿了帕子就去堵洪氏的嘴,洪氏身边的丫头要去帮忙,紫睛一个耳刮子下去,打得那丫头晕头转向,洪氏挣扎着,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紫绸紫睛两上也不打她,只把她手綑了,不让她去扯嘴里的帕子,让她不闹就行。
这边四个婆子已经将那两个婆子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地往因跑,倒将洪氏忘了,没有去拉洪氏,这边四个婆子打得兴起,拿了捧子追出去老远。
府里那些个说三道四的,见了这情景,倒是不敢再说,一个一个低了头,怕那四个婆子盯上自己,紫睛看事情差不多了,对着洪氏大声道:“我们奶奶今儿个身子不舒服,昨儿个得了侯爷的令,免了奶奶今天的晨昏定省,这洪氏跑来要见奶奶,我们几个好生劝说,说奶奶身子不好,歇下来,洪氏却大吵大闹着要进屋去,我们几个怕吵着奶奶,她就我们奶奶摆臭架子,说非要闯进去。我们怎么能让如此鄙俗之人冲撞了奶奶,少不得只好拦着了,没想么,这洪氏还带了人来了,她这是要做什么,一来就要打我们奶奶吗?这还要得,这是宠妾灭妻吗?”
紫睛一张嘴好不利索,一下子将事情起因全都摆明,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把事情说成了洪室要给素颜下马威,最后竟是说到宠妾灭妻上头去了,这下不少人都再也不敢多呆下去,慢慢的人开始散了,也有些人早就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听了紫睛的话也附合着,边走边跟后来的人说。
一时,府里热闹了起来,素颜听了紫睛那一番话,只差没笑死,心想,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是让紫睛出去的好,她可是半点亏也不吃的主。
正无聊的想进去再看书,就听那边有人大声道:“这是闹什么呢?想造反吗?”
素颜抬眼一看,侯夫人屋里的白妈妈终于被惊动了。
第七十七章:罚
她仍是懒得出去,若真是自己当面罗对面鼓的与洪氏闹,那才是失了身份丢了脸呢,现在白妈妈来了,她更不用出去了,那洪氏说什么是贵妃娘娘的内侄女,又是太后娘娘赐的,却跟几个奴婢下人吵得热火朝天,人家只会说她不要脸面,说她自甘低下啊。
悠哉地站在穿堂处的窗子旁看着外头,素颜心情大好,白妈妈带着两个精干的丫头脸色严厉地站在苑兰院外面,对围着看热闹的们大声喝道:“你们都是差事太闲了吧,晚荣,把这一个一个的名儿都给我记下来,看他们都是在哪个手下办差的,若人浮于事,那就减了几个退回去,别拿了钱不干活,侯府可不养吃闲饭的人。”
她身后一个鹅蛋脸儿,鼻尖上长了几粒白雀斑,却更添几分俏丽的丫头脆声声应了。
那些看热闹的一听白妈妈这话,吓得一个个脖子都缩了,转了身就想溜。
白妈妈也不过是让晚荣做做样子,吓吓人而已,看那些人走,也不叫破,只管让晚荣继续做样子勾画。
没多久,围着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白妈妈这抬了脚往苑兰院来,紫睛笑着迎住道:“白妈妈来得正好,这洪氏太过无事,欺负我家大少奶奶只是个大学士的嫡孙女,比不上她的身份高贵,非要闯进去找大少奶奶闹,我们大少奶奶可是才过门两天啊,竟然就有小妾打上门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白妈妈,您可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在侯府里又是最体面,最公正的老人,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大少奶奶说句公道话,哪有小妾光天化日子下如此欺负正室的,还有没有天理啊,不是说侯府高门贵户,规矩大吗?小妾欺正妻,这又是哪们子的规矩?”
紫睛边说边哭,拿着帕子边抹泪,边唾沫横飞,星星点点的就往白妈妈脸上喷,白妈妈不得不嫌恶地往后仰,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
想往院里走,偏生紫睛和紫绸拉着她说个不停,身子堵在院门口,让她进去不得。
白妈妈好生恼火,却又不好发作,这时,被紫绸和紫睛两个捆住手脚塞住嘴巴丢在树下的洪氏死劲发出唔唔的声音,睁着一双含泪的媚眼瞪着白妈妈,白妈妈似乎终于看到了她,板着脸对晚荣道:
“快去,快扶了洪姨娘起来,这披头撒发地呆在树根底下成何体统,着了凉怎么办?”
烘氏明明是被绑着丢在树根底下的,她却说成是洪氏自己撒泼赖在树底下,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洪氏那嘴里帕子被捆的手,素颜在穿堂里听到,不由掩嘴就笑,这白妈妈可真是个妙人儿,她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怀着这样的心思,洪氏这会子怕也讨不到好处去,只是白妈妈这种态度不知是不是侯夫人的意思,这倒让素颜有些奇怪了,侯夫人不是正想给自己添堵吗?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才是吧。
晚荣和另一个丫头走上前去,扶起洪氏,却不扯掉洪氏嘴里的帕子,也不帮她松绑,倒是一人帮她抚着弄乱了的头发,另一个帮她理着皱巴巴的衣裙,边理边道:“哎呀,洪姨娘,您这样子,要是给世子爷瞧见可怎么办?奴婢扶您回去换成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吧。”
洪氏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地摇着头,身子往晚荣身上拱,示意她的嘴是被堵着的,可晚荣像没看到一样,只是一个劲的劝她不要伤心,不要闹了。
紫睛却是冷笑着对白妈妈道:“白妈妈,洪姨娘可是冲撞了大少奶奶,这么着就放回去,小的可不依,总得给她些教训,不然,以后谁都敢打上我们大少奶奶的门来,我们大少奶奶还要不过日子了?侯府还拿不拿正经的大少奶奶当主子看啊,由得个贱妾来欺负么?”
白妈妈听了脸板得像阴天,眼神凌厉地看着紫睛,冷冷道:“这事我可做不得主,洪姨娘是半个主子,她来闹大少奶奶,我一个奴才也没本事处置她。”
言下之意是指责紫睛和紫绸两个胆大包天,对洪氏动了粗,洪氏总算听到白妈妈说了一句维护她的话,不由泪水流得更厉害了,偏生白妈妈就是不让人扯掉她嘴里的帕子,让她说不得话,于是,她又恨,感觉白妈妈也是在故意整她,一时抽抽咽咽的,哭得差点闭过气去。
紫睛对洪氏动手可是得了素颜的令的,她可半点也不怕,拿了块帕子就去抹眼泪,也跟着哭了起来:“我们大少奶奶可真可怜啊,进门才一天,就被人这么着欺负,又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护着,我们几个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些猫猫狗狗的欺负而袖手旁观吧,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忠心护主的心可是有的,任谁想欺负大少奶奶,也得从我们身上踏过去才行。”
她说得大义凛然,一副忠心护主,悍不畏死的样子,又暗着骂侯夫人没有出面维护素颜的尊严,说得好像整个侯府都欺负了大少奶奶一个新过门的媳妇似的,白妈妈原本想要发作,责她两句,这会子也说不出口了,气得她那张胖天上的肉都在抖动,却又不得不强忍下,好言道:
“你既是说大少奶奶受了屈,就别在这里闹了,快些回去服侍你主子是正经,我也去瞧瞧大少奶奶身子好些了没。”
说着,就要抬脚进门,紫睛的身子没有动,她感觉这白妈妈不是来解决问题,而是来和稀泥的,心中有气,就不想放了白妈妈进去给素颜添堵。
白妈妈终于脑了,冷笑着瞪了紫睛一眼,却是对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紫绸道:“今儿看来我也进不了大少奶奶的门了,你且回去带个话给大少奶奶,请大少奶奶多多休息,好生将养身子,有什么事,世子爷回来自会处理,还请大少奶奶宽心,这新婚燕尔的,还是和和美美的才好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关心素颜,实则是告诉素颜,不要闹得太厉害,一个新进门的媳妇,进门才两天就和妾室闹,传出去,对素颜的名声也不好。
紫绸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她倒是不像紫睛,又哭又闹的跟白妈妈胡掰,而是笑着扶了白妈妈的手道:“看妈妈您说的,您要进去看大少奶奶,是体贴大少奶奶,小的替大少奶奶多谢您,不过,大少奶奶着实身子不好,又…被闹了一通,只怕越发气得头痛了,这会子妈妈进去了,怕也没什么精神招待您,您的好意小的一定给您带进去就是。”
白妈妈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些,却也知道这一个也是坚守的,心下暗叹大少奶奶倒是养了两个忠仆,反正她意思已经表明了,大少奶奶若听不懂,还要闹,她也没办法,这会子还是先把洪氏送回去,不让她再闹了才是正经。
于是手一挥,对晚荣道:“你们两个还呆着做什么,快送姨娘回去歇着。”
晚荣和另一个丫头听了,也不管洪氏愿不愿意,拖了洪氏就往前走,可就是不扯掉她嘴里的帕子,洪氏想要闹,也闹不出声来,她又气又伤心,觉着白妈妈根本就没拿她当半个主子看,比对待一个下人还不如,怎么着自己也是太后娘娘赐下的,又是贵妃娘娘的亲戚,蓝氏对她那样也就罢了,连着这白婆子也狐假虎威的欺凌她,这事不闹出些名堂来,怕是以后也没人再当她是一回事了。
如此一想,她瞅着晚荣两个没注意,突然用肩头两边一撞,挣脱了晚荣两个的搀扶,突然发力就向一旁的大树撞了过去。
晚荣眼疾手快,抬脚就去追,伸了手却只抓到了洪氏的一片衣角,眼睁睁地瞧着洪氏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大树上,鲜血四溅,人也软了下来,倒在了地上。为时,洪氏身边的丫头终于从暗处跑了出来,大哭起来,她原是看洪氏带着的两个婆子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跑了,自己又被紫睛扇了一巴掌,倒氏年纪小,害怕,一直装晕着,这会子看到洪氏突然发了狂,撞了树,也害怕了起来,忙上前去扶洪氏。
这些紫睛和紫绸与白妈妈又说了两句,正气呼呼的打转回屋,就听得晚荣一声尖叫,吓得回过头来,看到洪氏到在血泊里,心里一紧,也有些害怕了起来,先前她们再怎么闹,也只是打嘴仗,打了洪氏手下的奴婢,并没有真伤洪氏,说出去,也只是说她两个泼辣厉害罢了,在素颜护着,最多也就挨个板子的事,这会子洪氏要是死了,那就是闹出人命来了,追究起来,她们可是大罪过了。
紫睛慌了神,全然没有了方才与洪氏和白妈妈吵架时的气势,拔了脚就往屋里跑,紫绸却还是沉稳得很,一把拉住她道:“大少奶奶在养病,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跑什么,洪姨娘娘可是晚荣姐姐扶着的呢。”
紫睛听了眼睛一亮,正是,洪氏可不是她们两个动手打的,也不是在她们两个手里出的事,她们虽和洪氏吵了,但是白妈妈来了,熄了事,洪氏由白妈妈的人接回去了,路上再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是不是洪氏又受了什么委屈,怪不得她们。
如此一想,紫睛心情好多了,又站在院门口看戏,紫绸却是对那四个拿板子的婆子道:“快,去帮帮白妈妈,打个门板来,抬洪姨娘进屋去。”
说着,自己先出了院子,急急地跑了过去。
白妈妈没想到这洪氏也如此不泼悍,竟然用寻死这一招来闹,气得直跺脚,忙走了过去,让晚荣将衣服撕下一大块,先帮洪氏绑头,止了血再说。这时,洪氏身边带着的丫头
见这边紫绸使人抬了门板过来了,板着的脸缓了很多,感激地看了紫绸一眼,心里又对素颜治下的这两个丫头高看了一眼,先前受的这两个丫头的气也消散了许多,不过,这事还是给闹大了,她又头疼起来,一会子夫人醒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侯夫这两天又不得安宁了。
紫绸又殷勤的跟着白妈妈帮她把人送走,白妈妈抬了人,却不知道往哪头走,人已经出了事了,她再体面也只是个下人,不敢再作主,只能让晚荣去报侯夫人,自己犹豫着,是抬头前头侯夫人那边去,还是抬回后园子去。
紫绸一见忙关切地小声在白妈妈耳边说道:“听说侯夫人治家很是严厉的,小的来了虽只两天,但府里井然有序,上下都规矩有制,守礼得很…”
白妈妈听着就皱了眉,也不知道紫绸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不由心下烦燥,却听紫绸又继续道:“小的还听世子爷说,几个姨娘平素也是很守规矩的,都在后园子里不太出来,今儿洪姨娘怕是魔症了,突然发了狂的要打到大少奶奶屋里去,还寻死觅活的,妈妈是拼命拉住她也没拉得住,唉,这人发了病,别人是多几只手也难看顾得过来啊。”
白妈妈听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是啊,晚荣为了拉她,自己都差点摔着了,你这她这病,怎么突然就厉害了呢。”
紫绸听了差点笑出声来,白妈妈可真是厉害,自己只说洪氏突发魔怔,她立马就说成洪氏原本就是有病的,今天是又发了,如此一来,洪氏这行为也不稀奇,闹成这样,全是她旧病复发的缘故了。
晚荣在一旁听得也是偷笑,对白妈妈道:“妈妈,洪姨娘既是得了这种病,就不要抬到夫人院里去了,可别又冲撞了夫人,还是送回她自个屋里,好生请了大夫人来给她医治吧。”
洪氏于是又被抬了回去,紫绸跟着也忙进忙出,打打下手,安置好洪氏之后,才与白妈妈几个分开,白妈妈心里对紫绸更是亲切了些。
紫绸回屋将这一些事都说给素颜听了,素颜笑道:“倒底是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就是贴心窝。”
紫绸和紫睛两个听了这话,有些激动,少奶奶虽没夸她们,也没打赏,但一句打小一块长大的,便是将她们看作不止是心腹这么简单了,跟那发小的意思有些接近,那种关系,又比主仆要进了一层,两人心里舒坦,只觉得主子如此尊重又看得起,就算为了素颜豁了命去也是值得的。
素颜看她们两个眼里都含了泪,笑着拉了她们往正屋走,回头对紫云道:“去让余妈妈炖点莲子银耳粥来,我和你紫睛紫绸姐姐吃,一会子,怕还在大阵仗要打呢。”
紫睛和紫绸心中一凛,看到素颜,素颜也不多话,表情却是淡淡的,叶成绍被宫里人找去有老半天了,现在还没回,怕是进宫了,洪氏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风声怕早就传到侯夫人耳朵里了,只是白妈妈的态度让她很是疑惑,弄不清她的作法,是不是就是侯夫人的意思,若这事就这么了了,也就罢了,她也不想再闹,反正洪氏也得了惩处,若不是侯夫人的意思,那一会子还有得闹腾。
果然,三个用过粥后,侯夫人身边的晚香就过来了,板着个脸,气势汹汹的,略略向素颜行了个礼道:“大少奶奶,夫人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