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听了哭得更伤心起来,却是半句也不敢反驳。

素颜听侯夫人话里有话,好像不只是在骂刘姨娘似的,便笑道:“母亲您多想了,儿媳哪里就真能掌家理事了,不过是边学边像罢了,府里没有母亲掌舵,儿媳做事可没底呢,等母亲病好了,这府里,还是母亲您当家作主。”

侯夫人听素颜这番话说得好,脸色缓了缓,却是瞪着刘姨娘骂道:“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可不这么想,她们哪里知道儿媳的孝顺,以为儿媳如今封了一品,在府里就是最大的诰命整个侯府便都由儿媳作主了,眼里自然不会还有我失了势的侯夫人了啊。”边骂,口里还不时的轻咝一声,似是很痛的样子。

素颜这才去看她的左手,晚荣正帮她上药,原来,手臂上被烫红了好大一片,地上还有一些碎瓷片,和一些残余的粥渣,鼻尖闻到一阵八珍粥的清香,心里立即明白,原来,刘姨娘服侍侯夫人用粥时,粥泼了,洒在侯夫人手上,所以,侯夫人才大发脾气的。

刘姨娘服侍侯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素都是小心了又小心,又怎么会突然会烫伤了夫人呢?怕是夫人想找个茬子整治刘姨娘一顿吧,素颜边看向白妈妈,果然看到白妈妈神情笃定地站着,方才那一脸的忧急之色早已不见了。

“母亲,儿媳那里还有瓶上好的烫伤膏,还是前些日子相公在宫里讨来的,儿媳着人去拿来给您用吧。”素颜没有过问侯夫人发脾气的原因,关切地对侯夫人道。

侯夫人听了脸色一僵,微有些不自在,素颜刚进门的第一天,便被自己烫了手,她那药,正是那时得的,素颜说这话,貌似孝顺,实则是在打她的脸呢,她的嘴唇扯了扯道:“你倒是个有心的,比我那娴丫头还要孝顺几分呢。”

素颜听了忙让紫绸回去取药,自始自终都没有多看刘姨娘一眼,这个时候若是对刘姨娘好,只会使侯夫人更气,她可不想侯夫人将火气移到自己身上来发,刘姨娘多被整治下也好,司徒兰昨夜所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刘姨娘下的,这个女人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内里阴险之极,府里大多的事情,怕都与她有些关系。

“儿媳啊,这两天,你可都将府里的事情弄明白了?那些下人可还听调摆?”侯夫人突然转了话头对素颜说道。

“还好,都是母亲手上用惯了的人,有母亲坐镇在儿媳身后,她们哪敢不听儿媳的吩咐啊,这几日,府里诸事都还顺利呢。”素颜心中一凛,很小心的回道。

“那账本你如今可是会看了?”果然,侯夫人紧接着问道。

“账本啊,会看一点,但有些地方生涩得很,看不明白,儿媳正求了姨娘帮忙呢,母亲不是说姨娘最是能干么?”素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眼睛里略带着一丝不安。

“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娘吧,娘会教你的,刘氏如今可不是能随便支使的,儿子也到了本席上学,她将来要做状元娘呢。”侯夫人冷笑一声道。

“是,母亲,儿媳不懂的会问您的,儿媳这两日也是看娘亲病体未愈,不便打扰,所以才请了姨娘帮忙,有娘助我,儿媳自然心里更为踏实了,不过,姨娘好像看出些什么问题来了,儿媳正打算请教母亲呢。”素颜恭顺地对侯夫人道。

刘姨娘一听这话,脸色刷白,抬了头怔怔地看着素颜,侯夫人正在气头上,大少奶奶这会子将这事捅出来,不是想要她的命么?

“哦,她查出问题来了?你拿来给我瞧瞧,是哪些问题。”侯夫人冷笑着看向刘姨娘,眼里闪着一丝讥讽和嘲弄。

素颜听了忙道:“今儿就算了吧,母亲才伤了手,头又还痛着,儿媳不拿这些琐碎事烦您了,儿媳一会子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那些可都是刘姨娘查出来的,侯夫人贪没的公财的证据,她怎么会轻易的交给侯夫人,其实,刘姨娘也很聪明,不过是将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记录了下来,大笔的漏洞她并没有碰触,但是,当时素颜变着法儿强迫她提笔记抄,那些个大数目都是素颜自己点出来的,又是当着她的面,想撇开都不行,字迹又是她的,刘姨娘便是想辩解,也无从说起,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侯夫人听了素颜的话,果然看刘姨娘的眼光更为阴戾了,眼里像藏着支铁箭一样,随时都要将刘姨娘射穿,突然扬了声道:

“人呢,都死了么?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重打三十板子!”

立即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来就拖住刘姨娘往外走,素颜眉头皱了皱,先前就说侯夫人会打刘姨娘三十板子,自己在路上也磨蹭了好一会,就是想等那刑罚罚了一半才过来,可自己进来了这么久,侯夫人才下令......很有点要当着自己的面行威的意思,是想杀鸡儆猴么?

她抬眸看了眼白妈妈,白妈妈神情淡定沉着,眼睛也正好看了过来,素颜心头一震,暗暗冷笑,说会目光,很是急切地劝侯夫人道:“母亲,姨娘固然有错,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又是三少爷和文英文贞的亲娘,您不给她留脸面,也要看在几个弟弟妹妹的份上,且放过姨娘吧。”

素颜说的声情并茂,言语真诚,但这话一出来,却是惹的侯夫人更气,指着刘姨娘骂道:“死狐媚子,装得一派清雅高洁,却是最会使媚术,仗着生了几个崽子就在本夫人面前耀武扬威,真以为本夫人拿你没法子呢,连本夫人你也敢谋害,打,拖出去往死里打。”

刘姨娘听侯夫人骂的难听,柔弱抬起头,眼里一片凄苦,睁着如水般的泪眼对夫人道:“夫人,卑妾尽心服侍您多年,从不敢有半点忤逆的心思,对您忠心耿耿,您......您真下得了手,要打死卑妾吗?”

侯夫人微眯了看着刘姨娘,眸光冰冷如霜,大声吼道:“似你这等谋害主母的贱人不打死有什么用?你们还等什么?拖出去打。”

两个粗使婆子被侯夫人吼得一震,拖起刘姨娘就往外走,刘姨娘也不挣扎,任那两个婆子拖着,快到门口时,她又哀哀地哭道:“夫人,您就看着卑妾每日为您精心熬制的补粥份上,看在卑妾每日为您端茶倒水的份上,也要饶了卑妾这一回啊,十几年的姐妹,难道就没一点情谊吗?”

只是求饶,始终没有说侯夫人半点不是,声音听着凄苦,却并没有绝望和恐惧的意味在里面,素颜感觉,刘姨娘仿佛胸有成竹,料定侯夫人不会真的打她一般。

她略一思忖,上前向侯夫人跪下来道:“母亲,姨娘说得是,她服侍你十几个,便是一个随身的丫头,也能有了感情,你看在这么些年同时服侍父亲的情份上,饶过刘姨娘这一回,要不,轻罚些吧,刘姨娘身子太过柔弱,怕是禁不起几板子啊。”

白妈妈听了这话,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劝侯夫人了,侯夫人却是听到那句一起服侍侯爷的话,更挑起了哑心底的怒火,像是发了狂一样,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茶杯便向刘姨娘掷去,骂道:“你还表功啊,让你服侍我,委屈了你吧,你巴不得我早死了,你好坐上正位,做侯府的当家主母?我呸,也不看看你什么出身,破烂货一个,还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呢,再装的清高,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下贱东西。”

那茶杯没砸到刘姨娘,水却溅湿了刘姨娘素白的裙摆,刘姨娘被侯夫人骂的脸色刷白,眼里露出一丝绝望的恨意,她突然两手一挣,看似柔弱的双臂竟然将两个粗壮的婆子弹开,身子站得笔直,两眼锐利如刚出鞘的利剑,直射向侯夫人,冷冷地对侯夫人道:

“我虽沦落,但洁身自好,待侯爷痴情一片,从未有半点不贞不洁之事,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当年,我如何会沦落那种地方,你最清楚,这侯夫人的身份,原该是谁的,你心里应该明白,这十几年来,你都做过什么事情,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不要逼我说出不好听的来。”

侯夫人听了眼里露出一丝惊恐,脸色一白,对刘姨娘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自甘堕落到了那种地方,与我何干,原来,你真的是在肖想这侯夫人的位子啊,装了十几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还想跟我翻旧帐了?”

白妈妈一见这两人将平素从不能宣之于口的都在往外吐,一时急了,这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忙拉了拉侯夫人,“夫人,您身子不好,不要太动怒了,会加重病情的。”

一时又瞪那两个婆子,骂道:“还不快请姨娘出去!”

侯夫人真的抚住头,唉哟呼痛了起来,扶着白妈妈的手往床上躺去,那两个婆子有点不知所措,侯夫人可没说不打刘姨娘了,命令还没收回呢,而白妈妈那意思像是只刘姨娘出去,竟在息事宁人,她们究竟要听谁的?

素颜见了便上前劝侯夫人道:“姨娘也是年纪大了,说话有时难免糊涂,那板子她也禁不起,母亲,您就免了她的责罚吧,这会子下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呢,毕竟您才是这府里的正主子。”

侯夫人的命令早就下出去了,叫她就此改口,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她原是听了白妈妈的话,装头痛,借机就此算了的,没想到,素颜又故意提了起来,这倒让她骑虎难下了,不打,还不行,便气哼哼的道:

“她们都当我是死的呢,根本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本夫人都说了好几遍了,就没一个人听我的,哎哟,我的命啊,可真苦啊......”侯夫人突然改声大濠了起来。

素颜早看出来,刘姨娘说出那一番话时,侯夫人脸色就变了,虽然叫的厉害,气势却弱了下来,估计侯夫人不会真打刘姨娘了,她想起司徒兰昨夜中的毒,想起刘姨娘的阴狠,不让她挨一顿打,实在难消她心头的郁堵,所以,才故意让侯夫人下不的台的。

两个婆子听侯夫人如此一哭,哪里还敢再耽搁,又上来,拖了刘姨娘就往外走。

刘姨娘两眼神凌厉地看了眼素颜,眸中燃着两簇怒火,素颜淡淡地回望着刘姨娘,很是无辜,又是无奈地说道:“姨娘,你就给夫人认个错吧,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一时都劝解不开呢。”

经过方才的对峙,刘姨娘哪里肯再认错,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侯夫人,任那两个婆子拖了下去。

白妈妈这下真急了,脸上冒出毛毛细汗来,她等两个婆子将刘姨娘往外一拖,自己也转身要跟了去,素颜一把扯住白妈妈道:“妈妈。夫人好像有些发烧呢,您快劝她不要再哭了,大哭伤身啊。”

白妈妈听了这话,还如何好走,忙吩咐晚荣去请太医,自己坐床头帮侯夫人按摩头部,边按边劝。

外头终于响起了一声闷哼,刘姨娘还真是能忍,一板子打下去,竟然没有惨叫,也是,她那样仙一般的人儿,又怎么会用声影响自己的形象呢,素颜心里无比畅快,非是她心狠,实在是侯夫人和刘姨娘两个都太过分,自己进门才几天,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自己,不趁机惩治惩治,她们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白妈妈原是想请了素颜来,一是化解侯夫人怒气,二嘛,是侯夫人要做戏给她看,侯夫人对掌家之权念念不忘,不甘心被素雅拿了去,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想发威给素颜看,没想到倒被素颜給利用了,假戏变成了真火,使得侯夫人与刘姨娘的矛盾激化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了。

屋外连连传来闷哼声,刘姨娘应该被打了好几十板子了,素颜在一边不停地叨叨,“母亲,别打了吧,再打下去,姨娘可真的受不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一会子侯爷回来,见姨娘被打了,定然会大发脾气的。”

侯夫人听到屋外的声音,其实心里也很爽,但也怕真的打出什么事来,侯爷那里不好交差,可她今天原就是想借此在素颜面前立威的,听素颜如此一说,反倒不好叫停了,一咬牙,怒道:“不过是个贱婢,侯爷还能为了她而对我这个正室夫人如何?打,不打死她,不停手,这三十板子,一下也不能少了。”

白妈妈听了快要气死了,抬头瞪了素颜一眼,起了身,蹬蹬往外走去,很快,外面的闷哼声便听不见了,素雅也没再在侯夫人面前说什么了,打了十几板子,应该也差不多了,便很殷勤地拿了美人捶,帮侯夫人捶起腰来。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痛哭:“姨娘......您......您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了。”

素颜一听,像是成良的声音,不由微怔,成良每天上午都要去外头铺子里收账,今儿倒是会来得很早啊,她垂眸看了侯夫人一眼,果然看到侯夫人眼里闪出一丝戾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素颜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下去了,忙对侯夫人道:“母亲,成良来了,那孩子见到姨娘被打,心里怕有些不舒服,儿媳出去劝劝。”

侯夫人听了骂道:“怕他不舒服作甚?他还敢翻天不成?”

不过,却没有阻止素颜,素颜这才从屋里急急地走了出来,一看白妈妈正沉着脸,指挥着人拿担架抬刘姨娘,成良正扶着刘姨娘,眼中隐含泪水,原本忠厚朴实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额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而刘姨娘的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成良,似是怕他太冲动,会闹出事来。

素颜看的微怔,刘姨娘倒是个好母亲,自己伤的那么重,也不肯让成良与侯夫人起冲突,素颜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该死的一夫多妻制,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阴谋诡计,如此多的相互谋害,以致亲情沦丧,手足相残,刘姨娘种种行为,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给儿女挣个好未来罢了,只是,方法不得当啊,侯夫人并非表满的愚笨,她的心机,不见得就比刘姨娘差,两相争斗下去,最后受害的,怕还是几个子女。

想想后院里的那片药田,那种药物连绍扬也要用到,她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绍扬那样干净温和的男子,也不由自主的卷进这场妻妾,嫡庶之争里来,受尽煎熬。

只是不知道绍扬他究竟是得了什么大病,如果可以,还是劝他少用那种镇痛药为好。

“快些抬了姨娘回去诊治吧。”素颜看到成良眼里的痛苦与不甘,她心里也不太好受,上前拉住成良道:“你大哥哪里有些好的伤药,一会子我使了人给姨娘送来,你好生服侍姨娘回屋里。”

成良听了抬头扫了素颜一眼,眼底闪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她不由怔住,十四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似是要毁灭这片天地一般,刘姨娘,平时都教了他些什么啊,让个好好的孩子变得像魔鬼一样的可怕。

刘姨娘痛的快要晕过去了,但那只拽住成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这时,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将她抬起,成良不得不也跟着站了起来,想挣开刘姨娘的手,便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就听刘姨娘道:

“回去,下午去西席念书,不然,不要再叫我娘。”

成良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哽着声道:“姨娘,你放心,先生说,成良的攻克很好,明年,成良一定要考个秀才给您看。”

刘姨娘的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仍是拽着成良,被婆子抬走了。

空气中还有浓浓的血腥味,素颜方才只看到了刘姨娘身上血迹斑斑,但没有看到她的伤口,她知道,不管几个婆子打得轻重如何,刘姨娘今天还是受了惩罚了,那个心机深沉,玲珑剔透的女人,怕是第一次在府里挨打,但愿她能吸取些教训,不要再来惹自己,不然,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正要转身离开,这时,文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到了她的面前,眼里含着两行清泪,素颜心头一紧,这个爽直率真的女子,有着男子的英气和爽朗,但愿她没有被这侯府的污浊之气所染,能保持一个率真的本心才好。

“大嫂,我随你去拿药吧,姨娘她,身子很弱,每晚都会咳,被打的这么重,只怕......那病情会更重了。”文英声音有些发颤,拿了帕子拭着眼泪。

“走吧,我看看你大哥哪里还有止咳的药没,多拿一些去,姨娘不是懂医的么?怎么会一直咳?”素颜过来牵了文英的手道。

“那是痼疾了,年轻时就染上了,很难治好的。”文英泪眼婆娑,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素颜方才在侯夫人屋里也听到了一些,明白刘姨娘的身世可能也不平凡,经历必然坎坷,不过,经历过苦难的人,应该要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不该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更不该想将别人的幸福占为己有,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能真正幸福么?

素颜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安慰了文英几句,文英自己倒是先说了:“姨娘,以前也是出身大家的,只是,外祖家里,突逢厄运,全家被抄灭家产,男子发配,女子充入教坊......”

素颜听得怔住,怪不得,侯夫人会说刘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唉,果然又是一段可怜的故事,她拉了文英的手道:

“既然知道姨娘过得辛苦,那你们就好生孝顺她,不要让她为你们操心才是,妹妹将来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也算是给姨娘争口气了。”

文英听了眼神更为忧郁起来,苦笑道:“我比文静还大,可是,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又只是个庶女的身份,想找个好人家,谈何容易,我又不愿给人做填房......”

素颜听得心里也一阵酸楚,安慰文英道:“寿王府的梅花会过几天就会开了,到时妹妹一同跟我去就是,妹妹花容月貌,一定会有不少夫人能看中妹妹的。”

文英听了脸上这才闪过一丝羞涩来,感激地对素颜道:“妹妹多谢嫂嫂,嫂嫂如今可是一品,能跟在嫂嫂身边,可是妹妹的荣耀呢。”

文英一直跟着素颜到了苑兰院,拿了药后,又坐了一会子,正要走,就遇到文娴和文静两个双双来了,文英便有点不自在,文娴见文英还好,主动上前道:“大姐姐,原来你也在大嫂这里啊。”

文静却是冷冷地扫了文英一眼,不阴不阳道:“大姐是不是没有接到寿王府的帖子啊,要不要,我和三妹妹带你进去?”

文英脸一白,随即淡笑道:“我不跟你们一道了,大嫂说带我去呢。”

文静听了脸色一沉道:“大姐倒聪明,知道找大嫂是最方便,最体面的,不过,我和三妹妹早就跟大嫂说好了,要同坐一辆马车呢,马车不大,怕是会挤呢。”

素颜看不得文静挤兑欺负文英,便上前打散方道:“都在门口喝冷风做什么?快快进来,屋里坐,没得还说我这个大嫂小气,妹妹们来了,招待不周。”

文英却是对素颜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嫂,妹妹就不再坐了,我去姨娘那送药。”

“庶女不会死不许与姨娘走得太近么?不过,刘姨娘到底不同,是伯父跟前最得宠的,便是有些许的逾规,也没有会认真呢,只是,三妹妹,伯母要是知道了,怕是头痛病又要犯了。”文静不等文英走远,又不阴不阳地说道。

素颜倒真的不太喜欢文静这个样子,她是二房的,文英根本就伤不到她的利益,又何必处处针对文英呢?

文娴听了也蹙了眉道:“二姐姐,你别说了,姨娘受伤了。”又自己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走进文英,塞到她手里道:“原是要亲自送到姐姐屋里去的,正好看到了,姐姐就拿去吧。”

文英想要推托,文娴眼里就起了雾气,“姐姐不是要看姨娘么?快去吧,一会子父亲要回来了,还望结界帮母亲遮掩几句,母亲她......她最近越发的糊涂了,怕是头痛得厉害的缘故。”

文英走后,素颜留着文静和文娴在屋里说话,又拿了点心给她们吃,文静边吃着点心,边道:“大嫂,寿王宴那天,东王妃会带了世子一同来,中山侯夫人也会带了世子去呢,听说,大嫂与中山侯夫人可是世交,也不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性情如何,听说,很是温和可亲呢。”

素颜听得脸色一僵,哑与上官明昊退婚的事情,京里不知道的少,她虽跟上官明昊已经没有了关系,可是中山侯夫人着实于她有恩,一想到会在那种场面碰到侯夫人,她就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对。

文静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结,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莫非......她抬眼看文静,只见她眸光潋滟,似喜还羞,顿时恍然,怪不得,自己先头如此捉弄她,她却突然改了性子,对自己着意讨好起来,原来,是想嫁给上官明昊,想自己在从中拉线。

也不想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合适与中山侯夫人交谈?儿子被人退婚,这对中山侯夫人来说,也是个打击,也是丢了脸面的事,她便是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再好,怕也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吧,这个文静,想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呢。

“侯夫人性子是极好的,到了那天,你见了就会知道的。”素颜轻描淡写地说道。

又转过头,与文娴说起东王世子来,文娴眼睛亮亮的,对素颜道:“那天二皇子也会去呢,大嫂,听说你和明英郡主也有交情,那天你可要介绍妹妹与她认识哦。”

素颜听得诧异,司徒家与明英郡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怎么文娴作为宁伯侯府的嫡女反而不认识明英呢。

文娴似乎看出素颜的疑问,脸色微带了些委屈道:“不就是大哥咯,大哥的名声太坏,我们姐妹几个出去了,也不招人待见的,那些人都自命清高,不太与我们说话,我也不想求着她们,就......”

原来如此,叶成绍这家伙也真是的,小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恶作剧的事情,害得京里的大家闺秀都不敢与宁伯侯府的人接近。

两姐又在素颜屋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时,门帘子一掀,叶成绍带着股风寒之气自外面走了进来。

文静和文娴两个脸色一肃,忙起身给他行礼,叶成绍笑着摆手让她们继续坐,自己也大马金刀的坐在素颜身边,对两姐妹道:“你大嫂一个人在家里也孤单,你们几个以后要多来陪陪她才是。”

说着,自怀里拿出两个盒子来,给文静和文娴一人一个。

文娴单纯,当着叶成绍的面打开一看,竟是两朵样式新鲜,做工精致的宫花,她立即笑弯了眼,对叶成绍道:“多谢大哥。”

文静也打开来看,果然也是一朵漂亮的宫花,笑道:“难得大哥肯送我们礼,可要好生收好,明儿到寿王府去,正好有得戴呢。”

叶成绍听了便道:“你们要跟你大嫂一起去寿王府么?那天我也去。”

两姐妹一听,立即垮了脸,为难地看着素颜,素颜心知她们的心结,笑道:“相公,你就别跟着我们几个女儿家掺和了,免得让几个妹妹不自在。”

叶成绍听了对文静和文英两个一瞪眼道:“我不去可以,你们两个可得好生护着你嫂子,回来,大哥还有礼物送给你们。”

两姐妹听了对望一眼,忙应了,又坐了一会子后,正要起身走,外头紫云来报说:

“大少奶奶,司徒姨娘使了琴儿来说,司徒姨娘病了,请世子爷过去。”

来得好快啊,素颜转了眸看着叶成绍,并没做声。

“病了?可请了太医?”叶成绍有些怔忡,问紫云道

“奴婢不知。”紫云老实地回道。

“我请了陈太医看了,还开了些药。”素颜淡淡地回道。

“大哥,即便是太医看过了,你也要去看看司徒姐姐的,你可是她的夫君呢。”文静看叶成绍似是不太想去的样子,很是不满地说道。

“相公,你便去看看司徒妹妹吧。”素颜也想让叶成绍去看看,她不想管着他,两人之间是否忠贞,要看各自的心,而不是靠防备,靠管束,心若有异,再防也防不住,管住了,也没意思。

“娘子,我好累呢,我又不是太医,她不喜欢看到我,去了没得惹她生气,我就不去了吧。”叶成绍竟然苦着脸对素颜道,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素颜见了不由哭笑不得,这位还以为是自己强迫他去呢......她不由微眯起了眼,审视地看着叶成绍,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大哥真是的,女儿家喜欢说反话,哪里就真的不喜欢你去看她了,司徒姐姐既是派了人来请,自然是想见你啊,生了病的人,最是脆弱了,想你安慰她呢。”文静捂着嘴打趣道。

这时,琴儿突然自外头冲了进来,一下子便跪在了叶成绍面前,哭道:“世子爷,姨娘正发高烧,说胡话呢,您快些去看看吧,昨夜关了一夜的黑屋,至今粒米未进,又突然发烧,怕是......”

叶成绍听得脸一沉,眸光变得凌厉起来,沉声对琴儿道:“真的是在小黑屋里着了凉么?”

琴儿听得脸一白,垂了首哭道:“爷,小黑屋是什么地方您不知道么?姨娘在娘家时,哪里受过那等苦楚,她身子娇弱,虽只是一晚,却是风寒入骨了,不信,您去看看便知。”

望门闺秀 正文 第一百章

“不用看了,她自己喜欢病,便让她多病几日好了,爷没心思陪她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叶成绍冷哼了一声,对琴儿说道。

“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真的这么狠心不去看姨娘么?她......真的病得很严重啊,口里还不停地叫着您的名字呢,您怎么能这么狠心。”琴儿听到叶成绍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便哭了起来,怨责地看着叶成绍。

“她自个不爱惜身体,爷去看个屁呀,你回去,跟她说,她喜欢生病,没人拦着她,她病,我就请太医去治,治到她好为止,再病,再治,但别想我会怜惜她。”叶成绍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无情地看着琴儿,说完后,一甩袖就往里屋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见素颜坐椅子上发呆,冲过来一下就把素颜扯进屋里去了。

他还从没如此厉害地对待过素颜,素颜被动地被他拉进屋里去,心里像被春天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又像是在炽烈的夏日下,喝下了杯冰茶,凉沁沁的,甘洌舒爽,一种被珍视,被呵护,被信任的感情充斥心间,就连叶成绍扯得她胳膊生疼,她也感觉那是一种幸福,连日来的担心,郁堵全都被消散殆尽,眉眼里全是笑意,清亮的双眸波光流转,含笑看着叶成绍。

叶成绍被司徒弄得一肚子的火,情急之下,怕琴儿闹素颜,弄得素颜不好下台,便一把将她扯进来,等把人拉进来了,才感觉自己好像手重了些,只怕扯痛了素颜,立即又松了手,脸上有些不自在,正要解释,却触到素颜那情意绵绵的眸子,俏皮又满是笑意,不由怔住,人便有些发木,半响才傻乎乎的说道:“娘子,你......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素颜有点想敲下眼前的这个傻的可爱的男人的脑门,什么眼神啊,看不出自己正高兴着吗?

“那个,我刚才没拉痛你吧,你......在笑什么?”素颜的眼神让叶成绍有种浸在糖罐子里的感觉,娘子很开心,但虽不知道她为何开心,但她的好心情让他忘了司徒兰的事情,也莫名的就跟着高兴了起来。

“你真的不去看司徒妹妹么?照琴儿说了,她可是正在思念着你呢。”素颜故意坏心眼地对他说道。

“才不去,她故意陷害你的,当我是傻子呢,昨儿个我就使人去小黑屋里看过了,娘子你把她安排得很妥当,今天又请了太医为她诊治过,这么一会子怎么会突然病得很重?娘子,咱们别管她了,今儿个你可是在小黑屋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叶成绍嘟了嘴对素颜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对司徒兰是有愧疚之心,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对素颜不利,司徒兰做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因为昨天素颜曾经提醒过他,怕有人又像害洪氏一样的去害司徒兰,所以,他才派了人在暗处守着,司徒兰做了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琴儿来请他时,他才大发脾气,又觉得对不起素颜,才拉了素颜进来,昨天竟然还是没有防守得住,让人钻了空子,司徒还是被人下了药了,幸亏娘子聪明,很快便请了太医来,为司徒兰解了毒。除了一桩祸事的苗头。

“发现;呃一种植物,焚在火里产生的气味,能使人产生幻觉,如果大量的吸服,还会使人狂躁,性情也会大变。”素颜敛了笑,叶成绍是司安堂的少主,府里有这样一种可怕的药物存在,他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是成良种在后园里的那种吧,刘姨娘是个厉害的角色,娘子你以后要多防着她,我如今还没有动她,只是想坐山观虎斗罢了,她还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我想再观察一阵子,看看能不能引出那个人来。”叶成绍也很郑重地对素颜说道。

他这是第一次与素颜谈如此深层次的问题,素颜感觉到了他的信任,心里很高兴,她希望他能对她坦诚,夫妻同心,一起努力才能更好的战胜困难。

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后面?刘姨娘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吗?

“洪氏是刘姨娘下的毒吧,相公,你要查出些眉目来了?”素颜心里有些发凉,那些人,究竟在谋图什么?难道就因为叶成绍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就想要害他吗?叶成绍的存在,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

“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以她的能力,还做不到那样天衣无缝,那人很厉害,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来,而如今,侯爷又对刘姨娘很是宠信,我们暂时也还不能动她。娘子你只要每天都带着青竹,不要让人伤到你就行了,便是有脏水往你身上泼,你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让青竹带了你离开,等我回来,再接你回家。”叶成绍有些担忧地看着素颜道,以往,不跟她说,是怕吓着她,更怕她又要打退堂鼓,说什么要和离的话。

从洪氏和司徒兰两人中毒的事情中来看,娘子处理事情大胆心细,果决聪明,不但能自己抽身出来,还能找到一些很有用的线索和证据,因此,他愿意当她为自己的谋士,一个共同对敌的战友,而不仅仅是妻子了。

素颜听得心中暖暖的,她已经嫁给他,并打算认真跟他过下去了,就想与他同甘共苦,共同进退,而不是想与当今的很多夫妻那样,丈夫在做什么,妻子根本无知情权,更无参与权,丈夫遇到危险,或者,丈夫的行为给家庭带了麻烦时,妻子莫名被动,束手无策,她不喜欢那种夫妻相处模式,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中,包括他的事业中去,这样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外头,怕是比我更加凶险,你也要多加小心。”素颜安慰的看着叶成绍道。

“暂时学没有人能动的了我,我只是担心你,娘子,对不起,我没有给你一个安宁清静的生活环境。”叶成绍将着素颜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吻着素颜的秀发。

“那咱们一起努力,尽力创造一个安宁清静的生活环境出来就是。”素颜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心里有痛,她知道。只是,暂时还不想碰触,她想一点一点的了解他的过去,更想一点一点的将他从那个权力争斗的旋窝里拉出来。

叶成绍听了垂眸看向素颜,墨玉般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潮意。哑着嗓子道:“谢谢你,娘子。”

素颜听了伸手一拧他的鼻子,嗔道:“傻子!”

外头又传来琴儿的哭声:“世子爷,奴婢求您了,姨娘她真的病得很严重,您再不管,奴婢便回护国侯府去,禀报侯爷了。”

叶成绍听得眉头一皱,掀了帘子就走了出来,冷生对琴儿说道:“那敢情好,你快些回去请侯爷夫人来一趟,最好是让她们把你家姨娘给接回去,爷没功夫养这样的妾室,没病也弄个冷水把自己浇出病来。”

琴儿听得脸一白,眼睛闪烁着就看向素颜,半响也没说出话来。

素颜便笑着对琴儿道:“你且回去服侍司徒妹妹吧,一会子,爷就请太医来替司徒妹妹诊治。”

琴儿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起了身,行礼退走了。

素颜便对陈妈妈道:“妈妈,一会子您亲自带了太医去悠然居吧,再派两个得力些的人,去帮着服侍司徒姨娘。”

司徒还真是个很棘手的人,她到现在也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安置司徒才好,如今自己也看出来,司徒其实是喜欢叶成绍的,只是喜欢的方式很另类,有点欢喜冤家的味道,只是她怕是连自己也不很清楚她对叶成绍的感情罢了,以前自己没嫁过来时,司徒没有危机感,几个妾室里,叶成绍对她是最优容的,她独自尊大,便还像以前以高傲之姿对待叶成绍,自己嫁进来后,她感觉叶成绍对自己的情意,所以,才着了慌,突然很不适应了,感觉本属于她的东西是被抢走了,于是,她才会在洪氏出事后,主动站了出来管事。

她想见叶成绍,希望得到叶成绍的心,又拉不下面子,便用另一种方式吸引叶成绍的目光,同时,也在试探自己对叶成绍的感情,再发现自己与叶成绍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要深是,更慌了神,才会用了最笨的法子,想再插足到自己与叶成绍中间来,甚至将叶成绍的心重新拉回去。

陈妈妈点了头,却有点不屑地说道:“大少奶奶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看重司徒姨娘,你可是正室,对妾室就不能太心软了,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府里头,你就是大,她就是小,她不承认,只怪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吃亏的是她自己,您若是太软弱了,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素颜听了笑道:“她想与我争,我偏不与她争,如此再败了,她只会更气,也会死心,她虽任性,却并不太坏,我倒希望她是个很阴险毒辣之人,那样,我也没有什么顾及了。”说着,眉间就蕴出一丝忧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