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收了笑,眼神凌厉地射向皇上,“大周国力不继,战后休生养息不过短短几十载,又遇天灾不断,根本就难以与北戎抗衡,你别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儿子又如何,那女人不见得就肯将自己的祖国拱手相让,孩儿啊,你莫要被野心蒙住了眼睛啊。”

皇上却是将眼睛闭上了,并不再看太后。

几天后,大皇子因行为残暴,引得百姓愤怒,大失皇家脸面,而被皇上摘了亲王爵位,圈在京城恭亲王府内,禁足一年。

此消息一出,全朝哗然,有人根本不相信大皇子会是这样的人,有些朝臣便向皇上进言,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大皇子,要求彻查事实,要还大皇子一个公道。

更多的,却是觉得朝庭风向转了,大皇子连亲王爵位都免了,又是得了这么个名声,想问鼎大宝,几乎成为泡影,一时,人们的眼光都看向了二皇子,连以往站中间派的,也主动向二皇子靠拢了,二皇子立即成为朝中炙手中热的人物。

因此上,当然便有人开始猜测,大皇子可能是被二皇子阴了,两子夺嫡,最后大皇子是败在了二皇子手里的,一些清流自认身负正义,扑风捉影,说是二皇子如何勾结护国侯,以美色相诱,给大皇子下了毒,因为大皇子回府后,不时的发出狼一样的嚎叫,“要杀了司徒兰那贱人。”

如是京里分成了几派,有保二皇子堂,也有倒二皇子堂,一时闹得风声水起,沸沸扬扬,而最让人奇怪的是陈家的态度,陈阁老自从被叶成绍在紫禁城门楼污辱了一次之后,便一直托病,不肯上朝,而靖国侯仍在边关,并未回京。

大皇子出事之后,陈家三缄其口,一反往常的嚣张与跋扈,很低调,根本就不对大皇子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更没有去宫里向皇上求情,为大皇子开脱,这让一些鼻子灵的人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有些会钻营的,立即反应过来,大皇子可能是真的会一厥不振了,怕是再难起复,而陈家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已经放弃了大皇子了。

于是,一些看不清世事的清流仍在攻击着二皇子,而清流首脑之一的蓝大学士这一次也是意外的三缄其口,并未出来为一向交好,甚至有可能成为他的孙女婿的二皇子说话,也让清流们更是觉得怪异,也更加相信,二皇子可能就是阴害大皇子的人。

这一切,都与叶成绍无关,他正在紧罗密鼓地做着去两淮的准备,这几日,郁三公子就没少往宁伯侯府跑,叶成绍有时还亲自接了郁大人和郁三公子去府里商量事情,根本就没有参与到朝中派系争斗中去。

百姓们听闻之后,都对宁伯侯世子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为朝庭尽心的好官,皇上也着意加冕了叶成绍,不但授予他二品官职,更是将郁大人的官极提了一级,让郁大人做起事来,更加卖力了,而一直是中间派的工部尚书刘大人,这一次也是有事没事的往宁伯侯里路,也没有参与到朝庭争斗中去,让人惊疑和震惊的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竟然是被免多年的顾大老爷。

人们不免立即就想到了宁伯侯世子夫人,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母亲正是出自顾家,一个被贬多年的老臣,能得到赦免和起复已经是皇恩浩荡,福缘不浅了,谁知道,一起复,反倒比以前的官职大了几品,直接就升到了二品大员上去了。

户部尚书,可是管着朝庭的钱袋子啊,这样重要的职位,很多大臣挤破了头,也没有争到,这个几个月前还在千里之外苦寒之地流放的老头子,一回来就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人们的眼睛不得不看向了宁伯侯世子,这位深得皇后宠爱,深受皇上喜欢的混世魔王,如今几乎是摇身一变,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国之栋梁了。

一时,有些眼光厉害的,便既不去攀附二皇子,也不与清流一道化身正义的战士,都围到了叶成绍的身边来了,便是以往与叶成绍有着宿怨的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也是常往宁伯侯府去,听说他如今可能会成为宁伯侯的侄女婿,叶成绍的妹夫了,两人关系变好,也还算说得过去。

京城一坐开满各色名贵茶花的庭院里,二皇子正负手站立在院中一间书房的窗前,看着阳光下,如孩儿笑脸一般绽放的茶花,心情很是愉悦,他身后站在一位身材高大伟岸的男子,也正负手而立,只是眉宇间锁着一丝愁色

二皇子冷冽的脸上带了笑意:“伯父何必担心,让他去两淮治河好了,便是得了美名又如何?淮河岂是那般容易治好的,没有个两三年的苦劳,根本就难见功效,便是他真成功了,这三年里,我在京里已经站稳了脚,人脉和资源哪里就会比他在那苦荒之地差了?”

“这倒是,不过,我总觉得不踏实,这么些年来,我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他其实手段厉害到如斯地步的。”那名中年男人神色仍是严峻,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更好么?我与老大争了这么些年,一直不分胜负,他一出手便将老大彻底给废了,轻轻松松就让我捡了个便宜,如今朝中谁不奉我为少主?他再如何本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阴勾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就是见不得光的,父皇若是真肯传位于他,又如何会让他处在那么个尴尬的地位上去?”二皇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好,而且,大皇子虽是废了,但陈贵妃还在,靖国侯可不是陈阁老可以相比的,他可比陈阁老要狠辣得多,等他回朝,看吧,大皇子的仇,他肯定是会报的。”那中年人又提醒道。

“哈哈,那不更好么?伯父,此事便拜托于您了,尽量找些他下毒害老大的证据来,想方设法透露给靖国侯,等靖国侯回来,咱们又可以坐山观虎斗,看一出好戏了。哈哈,真是天要帮我,我不想成功都不行啊。”二皇子嚣张而又自信的话语,在那庭院的上空飘荡着。

这一切,都是后话,且说那日素颜离了宫,带着红菊和青竹往东城而去,马车在一间不大却装饰雅致的胭脂铺子前停下,素颜下了马车,跟在青竹身后走进铺子,铺子里的客人并不多,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有些发福,皮肤却是极白,颔下留着一缕山羊胡子,一只白晰肥胖的短手正在飞快地拨着算盘,一见素颜穿着不俗,脸上便堆了笑,亲自招呼道:

“夫人可是要买胭脂水粉,小的这家店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有名贵的兰脂扣,郁红白,梨花粉,您要点什么?”

边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计也殷勤地走了上来,引着素颜几个往里走。

红菊听了掩嘴一笑,媚态顿生,在那个小伙计的手上摸了一把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让奴家见识见识,哎呀,奴家最喜欢的就是郁红白,涂在脸上,那是细腻又光润,白里透红,还看不出粉来,我们楼里的姑娘可是全都爱死了这个,只是太过贵了些,得五两银子才得一盒,店家可真是黑心呢。”

她声音娇滴滴的,柔媚入骨,那话说得虽不好听,但那小伙计却是被她摸得轻飘飘的,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那掌柜脸上的笑却有些僵,便是笑道:“姑娘可见是识货的,那郁红白可是最难得了,一钱粉子可得上千朵花儿才能提得出来,那郁花儿本就名贵,五两银子一盒,可是最便宜的呢。”

那掌柜的说完,手又去拨弄算盘了,并不再看素颜几个,而且,嘴角还挂了一丝的鄙夷,红菊见也不着脑,只让那小伙计来了盒郁粉白来,递给素颜看。

那胭脂盒子却是讲究得很,雕花镂刻的小玉盒子,上面刻着喜雀登枝图,那盒子虽算不得好玉,但用玉装粉却是最能护着香气不外溢,且日子用得久了,还能保质不变,只是玉盒实在太贵,要么这玉盒就做得更高档一些,用好玉做了,将价提上一两倍,那些爱脸面的贵妇人会更愿意买一些。

素颜又打开看那胭脂,开得盒来,香粉淡雅扑鼻,倒是好香,又挑了指甲抹在手上,轻轻匀开,相比素颜平素看到的这个时代的胭脂确实好上不少,只是粉质还是粗了些,倒不是做功不好,只是加料不够,如果加些油脂进去,倒是可以融了那粉质,用湿粉倒是比干粉更能使人容光焕法,这个时代还没有湿粉,若是做出一款湿粉出来,既能遮斑,又能美白…

不过一瞬,素颜便在心里有了新的构思,她前世也是喜欢上美容院的,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闲时在一起,又最是喜欢聊这个,她又是个想事的,最是怕化妆品内添加了有毒物质,所以,只要是新的美容产品,她便喜欢拿着琢磨,有时还会利用工作之便,拿去查验,看成份几何,久而久之也摸索出了一套制粉的法子,制的粉倒是比市面上买的更天然纯净,尤其是养颜保身这一块的,便更是一般的护肤品比不得。

那掌柜看素颜拿着脂粉盒细细地查看,立即便生了警惕之心,这位夫人买又不买,只是看着…同行便是冤家,若是别的店里来的奸细,自家店里的东西便会被人学了去,如今最难的就是出新,与众不同,才会有更多的生意,掌柜停了手中的算盘,又堆出一脸的笑来,却是将素颜手中的粉盒不着痕迹的拿了过去。

“夫人,五两银子一盒,您要是不买,那边还有些不错的脂粉,价格便宜一些。”

青竹见了大怒,她家少奶奶哪里被人如此瞧不起过,那店家明显就是看不起大少奶奶嘛,正要发作,素颜却是将她一拦,说道:“这脂粉倒还是不错,不过,卖便宜了些,把这盒子换了,换成更高档些的玉,做工再精致些,郁红白里再掺些别的东西进去,做成湿粉,嗯,应该卖到二十两银子一盒才划算…”

那掌柜快一双鱼泡眼瞪得溜圆,鼻子里重重的呲一了声,只差没骂素颜是神经病了,哪里来的疯子,满嘴胡言乱语。

素颜却也不气,径直向店里面走去,走到货架前,又拿起一张红唇纸细看,那掌柜实在是忍不住了,脸上的笑全收了,冷笑道:“夫人,若您是别家店里的家主,就请您快些去了吧,本店可不是您惹得起的。”

素颜听得眉头稍皱,这掌柜分明就有些仗皇后的势欺人,自己的行为还算规矩,并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情,他却是言语如此生冲,怪不得,这店里生意不太好。

正要说话时,就听得身边一条温和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晌起:“你这店家好生没趣,这位夫人分明是在教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难怪生意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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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声音好生熟悉,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素颜有些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东王世子冷傲晨一身月白色圆领箭袖直缀,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的挽了,鸟鸦鸦的发尾随意地垂在两肩,如丝绸般闪亮细滑,全身上下,就只有胸前吊着一块碧绿润泽的玉佩,再不见其他饰品。

他微笑地站在离她不远的柜台前,店门外的温暖的阳光照进店里,洒在他身上,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更忖得他原本就如谪仙一般的气质更加的如竹似月,清华高远,由其那双眼睛,温润而湛亮,素颜总觉得叶成绍的眼睛也很好看,像墨玉一般,有时总透着一股子的傻劲,却又纯纯的,不含半点杂质,而东王世子眼睛极亮,亮得耀目,更似深渊,像是带了一股子魔力,要慑人魂魄一般,让她不敢久视,明明那么温和而优雅的一个人,那眼神,看着却好生危险,怪不得一干京城里的大家千金见了这人就挪不开眼,分明就是个少女杀手啊。

冷傲晨安静地立着,眼睛温和地看着素颜,任她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要说女子倾慕的眼神他看得多了去了,打他十二岁起,身边就开始围满了各色莺莺燕燕,他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对那些眼神从来都是很礼貌的回望过去,然后礼貌地点头致意,但是,年纪越大,便越发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当他礼貌的回望时,女孩子们会羞涩地躲开目光,但是,下一刻,那目光又粘了上来,而且,变得越发的热辣了,于是,他再也不会对那些女孩子轻易笑了,慢慢的,就变成了对女孩子爱慕的眼神视若无睹了。

如今,她也在看他,她的眼睛清亮而灵动,似乎有看透人内心的穿透力,眼神里也有欣赏,可是,却和其他女子的眼光完全的不同,她只是欣赏,单纯的欣赏,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的欣赏,全然没有半点倾慕之色,这让他有种淡淡的失落感,第一次,冷傲晨很渴望那眼神里哪怕杂有一丝丝别的意思也好啊,他平生第一次感觉有些懊恼,就为那清澈的眸子里的淡淡欣赏。

“见过世子。”素颜收回目光,远远的向冷傲晨福了福,冷傲晨微微一笑,也抬手作辑,还了一礼,“好巧,夫人在买胭脂么?”

素颜摇了摇头道:“只是看看,觉得这里的胭脂还不错呢,世子也要买些胭脂水粉?”

东王世子优雅俊逸,身边定是不乏追求者,想买些胭脂去哄女孩子也是有的,所以,素颜才有此一问。

冷傲晨听得一怔,湛亮的眼眸黯了黯后,转瞬又闪亮了起来,笑道:“是啊,想买一些,只是实在不懂这些东西,听夫人倒是内行得很,可否给小可介绍一些合适的?”

素颜一听便是来了兴趣,便问道:“世子是要送给姑娘家么?那就选这盒郁红白好了,这种香粉白里透红,涂上之后会列显俏丽明妍,哦,还有这种,胭脂扣,这个名字最是有趣,脂粉做成了圆扣式的,但它特色就是要以直接用粉饼在脸上轻涂,比用指甲挑要均匀得多了。”

又连连介绍了好几种脂粉,说起来果然头头是道,对胭脂一行如数家珍,这让原本就心怀介备的胖掌柜越发的恼火了,只是他也是做惯生意的,而素颜穿着也很讲究,那位刚进门的男子更是被称为世子爷,身份自然也是贵气得很,而且,素颜也是在为他介绍生意,因此上,他也不好发作,几次插了话,想把那介绍商品的活接过去,但偏生那世子却根本就不理他,这一对璧人相谈甚欢,生生就把他这个店主给凉到了一边去了。

冷傲晨从来还不知道女人用的胭脂里也有这么多的学问,他静静的倾听着素颜的介绍,偶尔也会应上一两句,眼神却是亮亮的,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有时,也能提出一两个很有见地的问题。

素颜难得找到一个对胭脂如此感兴趣的男人,便越说越兴奋了,东王府可是个大财主啊,听说他们家也是在全国经营各种铺子,而且,东王可是蜀地的土皇帝,蜀地可是人口众多,地方富庶,若是能将那块市场也拿下,那可一笔臣大的财富啊。

冷傲晨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她清丽的小脸上,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如烟霞一般明妍俏丽,那双原本就清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冷傲晨的心情没来由的就好了起来,脸上一直保持着暖暖的微笑,便是与素颜说话时,也是彬彬有礼,毫不愈矩,只是一直静静地,柔柔地看着素颜,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青竹面无表情的冷眼站在一旁,只是两只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看冷傲晨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凌厉。

而红菊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冷傲晨一番,脸上的媚笑更深了,一抬眸,看到青竹似要极力克制,不由将青竹的扯,带到一边去,附在青竹耳边小声说道:

“你说爷那个人,要是吃起醋来,会是什么样子?真的好想看看啊。”

青竹听了不由郁竹地瞪了她一眼,声音也是硬梆梆的:“你想看?那把爷请来就是,还怕你看不到这出戏?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来的好,爷的眼里心里可是只有大少奶奶,便是大少奶奶再有什么,爷也只会发自己的脾气,舍不得骂大少奶奶半句。”

红菊听了眼睛瞪得老大,那双媚骨天成的眼睛里尽是八卦,“不会吧,爷…那么老实?”兴奋之下,更是想要走出店外去发信号。

青竹一把扯住她道:“死蹄子,如今你可是大少奶奶的人了,你想惹大少奶奶生气吗?”

“真是个死脑子,无趣得很。”红菊悻悻地站住了,挑了眉头对青竹骂道。

“世子决定买哪一种了么?”素颜将店里货架上的胭指介绍个遍,但冷傲晨却始终没有决定要买哪一种,她感觉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

叶成绍听了微微一笑,指着她最先介绍的郁红白对素颜道:“夫人不是说这种胭脂最好么?那就买这个吧。”

总算是有了一个生意,那胖掌柜却是一脸的债主模样,这里是他的店,呃,至少是他在打理的店子,而且,东家可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这位年轻的夫人,竟然像是把这店子看成了是她自己家的一般,倒是一再的将他这个店掌柜凉到了一边去,让他好生着恼,这会子东王世子定下来要买郁红白的胭脂,他便有意为难素颜道:

“世子爷,您这胭脂是送给年轻小姐,还是夫人奶奶?若是太太的话,这郁红白倒是不适宜,涂上去太俏,显得不庄重,小的还是劝您买这个吧,杏花白,比梨花粉又更好一些,胜在气味淡雅芳香,颜色也清淡,若是送礼,就比郁红白好上一层。”

东王却是看了一眼那掌柜的道:“我就要叶夫人介绍的这盒郁红白。”

那掌柜听得脸一僵,眼珠子一转,干笑着道:“您要多少,本店就此一盒了,留着是做样品的,并不外卖。”

素颜听得秀眉一挑,这掌柜好生没理,自己先头要买时,他是说有的,怎么这会子冷傲晨要买了,又说没货了?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这哪里是个做生意的,这是在治气呢,如此龟毛的掌柜,还是第一次遇到,怪不得皇后生意不好,这家店分明就在最热闹繁华之处,便是宫里的宫妃们并不在此拿货了,也应该有不少散客来买东西才是,可是,自己来了这么久,除了冷傲晨,就再也没进来任何一位客人,而对面街上的另一家胭脂店里却是客流不息…

正要开口斥责这店家两句,冷傲晨却道:“是真的没有了么?”眼神温和无害,连声音也是缓缓的,并不带一丝的怒气。

那掌柜只当这世子爷是个性子绵软的,不耐烦道:“没有了,没有了,小的还要做生意,客人若是不再要别的东西,那就请便吧。”

“那好。”冷傲晨淡淡地说道,却是手一伸,箭袖轻甩,也没看见他是用的什么东西,只觉眼睛银光一亮,再定睛看时,他手里已然拿了一个包东西,转眸看着素颜笑得温润:

“夫人可是要去下别家看看?小可正好还想为家母买些东西,请夫人帮小可参考一二。”

素颜惊讶地看了他手中的东西一眼,正待要回话,那掌柜一看他手里的那一个大包,立即扯气白脸的叫了起来:“兀公子,你怎么可以偷盗本店的东西,看着斯斯文文,原来是个贼!”

冷傲晨听了只是淡淡地看着那掌柜,不但不见半分怒气,还笑得温厚无害:“店家何出此言?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皇族,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那掌柜哪里怕这个,提了袍子就冲出柜台来,肥胖的身子就往冷傲晨手上扑,想要夺回冷傲晨手上的包,素颜看那包的大小,目测里面至少得有十盒郁红白,一盒五两,一包得值五十两,这掌柜一月的月钱也就八两的样子,丢了这十盒郁红白,还不得赔死他去,也怪不得他要拼了命来抢那个大包了。

而他又是皇后娘娘的手下,仗着有皇后撑腰,哪里怕什么一个不知什么爵位的世子爷,这紫禁城里,别的也许有缺,最不缺的就是世子郡主县主,他老于世故,见惯了这个的,如今只怕自己赔钱,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冷傲晨静静地站着,脸上笑容收了,见那掌柜横着身子扑过来,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竟是不知道躲闪,等那掌柜堪堪扑到,手快碰到他手里的大包时,他的身子却像是光影一般瞬间向后移开,那掌柜手没着到力,猝不及防就和着身子一起扑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偏冷傲晨还很关心的在他头上温和地问道:“店家,你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礼,小可担待不起啊。”

素颜再也忍不住,噗次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掌柜摔得浑身生痛,撑着手爬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乖觉了,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这个世子爷看着温和无害,其实比那夫人难缠得紧,难得收了脸上的戾气,涎着脸陪小心:“爷,小的错的,小的人形猪脑,说错了话,求您把手上的东西还给小的吧,小的家中老小一大堆,还要靠小的养活,一包东西可至少得值四十两银子,小的赔不起啊。”

冷傲晨不知道这店是谁开的,素颜还是清楚的,也知道冷傲晨是在为自己出气,如是便笑着摇了摇头,对冷傲晨道:“世子,便饶了这没眼力介的奴才一回吧,他应该得了教训了。”

冷傲晨笑着点了点头,自腰间丢了一块银子在柜台上,“让夫人见笑了。”

素颜见了忙施一礼,却并不打算离开,冷傲晨将那包郁红白递给青竹道:“既是有缘遇见,这包胭脂便送于夫人吧。”

青竹根本就不肯接,面色越发的冷峻了,只拿眼看素颜的脸色,经了方才这一幕,素颜倒觉得这东王世子有趣得紧,性子温和却决非无害,是个可交的朋友,她前世便是个爽朗的性子,单位上与男同事也还谈得来,便笑道:“世子不是要送东西给王妃么?这一大包我可受不起,我拿一盒好了。”

冷傲晨原就没打算素颜会收的,正想着要如何说服她,却没想到素颜很自然的就要了一小盒,既落落大方的接受了他的好意,让他不致于落了面子,又不算是受了他的大礼,欠他人情,如此作派,再是礼貌不过,这倒是比一般的大家千金要爽朗而大方得多,既不故作衿持,又不贪利虚荣,让他感觉礼虽没全送出,心情却是愉悦得紧。

他笑着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果然齐齐整整的摆了十盒郁红白在里面,他便很随意的看了那掌柜一眼,那掌柜的脸色顿时红如猪肝,冷傲晨却并不再说他什么,只是将拿了三盒郁红白出来,递给青竹道:“两位姑娘一人一盒,再加上夫人的这一盒,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见笑才好。”

他原本温润俊逸,身手又很是不凡,青竹还好,红菊早就一双媚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几圈,这会子见他如此知情识趣,笑容更是娇媚了,也不管青竹的脸色有多黑,伸手接过,福了一福道:“奴家谢过世子爷。”

素颜见事情也差不多了,今天只是来探个底,明天再来整治这家店,并着手研发湿粉和其他润肤品种,改良这家店面。

便向冷傲晨行礼告退,冷傲晨却是微微一笑道:“夫人这便要回府么?小可正有事请教叶兄,不若送夫人一程吧。”

他如今也是治河的朝臣,皇上是给他分了职的,这个人的才华也不亚于叶成绍,有他相佐,叶成绍定然能事半功倍,素颜很高兴他肯自动与叶成绍相交,便笑着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自店中出来,冷傲晨很随意的站在素颜身边,但他的站位却让青竹和红菊两人同时微震,这位世子爷似是在护着大少奶奶…是好心,还是…

两人虽是心中生疑,但人家礼貌规矩得很,也不好说什么,青竹的脸色是更黑了,红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刚出来,素颜便听得一声惊喜的呼唤:“那不是大嫂么?”

素颜抬眼看去,对面铺子里,正好走出一群被丫环婆子簇拥着几个戴了围帽的小姐,其中一位看身形和衣着便知是文娴,再细看,便知文静也跟着出来了,还有两位却是没认得出来。

素颜笑着正要回话,便听得其中一人惊声更大:“那不是东王世子么?他怎么和你素颜姐姐一起从胭脂铺子里出来?”

“是啊,虽是带了随从,可毕竟是…”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

文娴原本兴冲冲要走过来的身子就生生顿住了,在街的那一边透过纱帽痴痴地看着,素颜心中无愧,便对冷傲晨福了一福道:“多谢世子爷相送,我家小姑在那边,我这就过去了。”

冷傲晨却是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转身潇洒走开,但那边另一个女子却是扬了声,似乎故意说给冷傲晨听:“怎么见着我们反而走了呢?难道…我们来得太不巧了么?”

冷傲晨听得浓眉微挑,倒是又转了回来,很自然地又站在了素颜身边,声音温和而雷有磁性:“夫人,如今世道不宁,流民众多,小可还是先护送夫人回府吧。”

如此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让对面的几个小姐气得直跺脚,文静聪明,拉了文娴手,附近她的耳边道:“大嫂与东王世子交好不是更好么?你求大嫂给你们拉拢拉拢啊,这么好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发个什么傻呆。”

文娴听得咬了咬唇,似是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文静的手,一同向这边走了过来,另外两个小姐见此,也跟了过来。

素颜心情淡然得很,身正不怕影子歪,越是躲躲闪闪,人家越会往你头上扣屎盆子,不如大方的面对。

文娴文静几个过来后,给素颜见了礼,又向冷傲晨福了一福,文静便道:

“这家铺子里的胭脂更好一些么?大嫂,我们也想买好东西,就是一直没找着,不若你带了我们进去再挑挑?”眼睛却是看着红菊手里的胭脂。

素颜没有回她,却是看着纱帽下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其实一个噗次一笑,大方的掀了围幅,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嗔着她道:“素颜姐姐,你不会不认得明英了吧。”

另一个听了明英的话,也慢腾腾的揭了围帽,却是刘婉如,怪不得那话听着刺耳,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莫明其妙的对自己有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八字不合。

明英笑得温婉:“原是想在东王妃宴请时再见姐姐的,却不知,今儿个就见着了,姐姐可是买得了好东西,也给妹妹瞧瞧,那日姐姐可是太忙了,只应府那些伯母婶子,倒是把我们几个给凉到了一边,妹妹到现在还惦记着姐姐的那护手霜呢。”

素颜听她说得娇嗔,神情单纯可爱,便拉了她的手道:“今儿也就得了一盒郁红白,不过,这东西普通得很,妹妹若是想要,过阵子姐姐送盒新鲜的给你。”

刘婉如却是眼尖,一眼看到冷傲晨手里的郁红白竟与红菊手里的一样,似笑非笑道:“原来世子爷也喜欢郁红白么?还真是和素颜姐姐的兴趣一样呢。”

文娴一听这话,也看向冷傲晨手里的包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娇娇怯怯地走近冷傲晨道:“世子这是要送人的么?”

这话可算是问得突兀,也很愈礼,素颜倒没什么,文静却是皱了皱眉,有些受不了自家这妹妹的唐突。

冷傲晨微微一笑道:“的确送人的。”

文娴眼里立即露出一丝期待来,若是别的男子有女子如此主动相询,便是碍于面子,也会送她一盒的,但冷傲晨却是随手将手中的包裹往身边随从手里一塞道:“拿回去,王妃屋里的几个见人一份。”

文娴的脸立时就有些挂不住了,眼眶都红了,他竟是宁愿送给家中仆人,也不愿送给她…在他的眼里,她根本连仆人也比不得…

素颜看着便有些不忍,少女情怀初动,这冷傲晨便是不喜欢文娴,也不要如此落女儿家的面子嘛,只好干笑着拍了拍文娴的肩膀,转了话题道:“母亲可是回府了,妹妹出来时,有没有碰到。”

文娴幽怨地看了眼冷傲晨,却是顺着素颜的话道:“我早上先是去了郡主家里,后又跟着郡主出来逛,没碰到呢。”

就此解了方才的尴尬,素颜又笑道:“既是出来得久了,几位妹妹不若一同去宁伯侯府用午饭如何?”

明英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不了,今儿也不早了,家中还有事呢,下回再去叨扰姐姐吧。”

说着,便要与文娴几个分开,刘婉如却是突然回了头对文娴道:“叶三妹妹,素颜姐姐的丫环手里可是得了三盒郁红白,其中一盒怕就是素颜姐姐的,你如此喜欢这香粉,做大嫂的岂能不匀一盒给你?”

文娴听得身子一震,看素颜的眼神越发的复杂了,还真的就要开口。

冷傲晨听得浓眉一皱,冷冷地看了文娴一眼,文娴被他那清冷的眸光看得心头一颤,生生闭了嘴,并没真开口,眼见着明英郡主和刘婉如就要走开,冷傲晨突然大步走向明英郡道:“明英妹妹,这位刘家妹妹看着好生眼熟,可是二殿下的良娣?”

这话问得突然,明英听了讶异地看着冷傲晨,又看了一眼刘婉如,清丽的小脸便有些发白,刘婉如也是垂了眸子,却是没有否认,脸色微露出丝羞涩之意。

“不是么?原来我是看错了,那日见一个女子与她着实相像,却是与二殿下关系甚近…”冷傲晨温和无害地笑了笑,又道了罪,才慢慢走开。

明英怒视着刘婉如,嘴角气得直抖:“你…一再的保证,你与他清清白白,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我对你那么好,原来你是只白眼狼。”

刘婉如又怨又气,她真没想到东王世子会如此维护蓝素颜,竟然为了几句话而报复自己,正要解释,明英怒不可遏地一手甩在了她脸上,掩了面提群向前跑去,陈王府的丫环婆子顿时急急的追了过去。

素颜却是觉得痛快,明英看着是个聪明的,只怕是被爱情蒙住了眼睛,连刘婉如这种人也没看清。

文娴见了又偷偷地睃了冷傲晨一眼,神情越发的拘束了起来,垂着头,咬唇在想着什么。

几人正要进店子,突然,街那头一阵喧闹声起,素颜回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大群流民正涌向这边,手里拿着砖块和木棒,疯狂地见人就砸,青竹和红菊见得大惊,忙道:“大少奶奶,快进店去。”说着,两人便去护着素颜。

文娴和文静几个身边的丫环婆子哪里见过这等状况,下得抱头鼠窜,自顾自的往街边上躲,文娴文静两个吓得尖叫,一块石头突然便砸了过来,正好砸向文娴的背,素颜正好在她身边,忙抓住她一扯,那砖块擦着文娴的后背而过,落在了不远处,素颜便对青竹道:“你去护着二小姐和三小姐,红菊护我就行了。”

但她话间未落,便看到几个流民似是看到了她们几个,拿了捧子就冲了过来,其中一人抡起棒子就往文娴文静头上砸,而且一冲过来,便将她与文娴冲散,让她根本就顾不到文娴,眼见得文娴头上就挨了一下,尖叫着哭了起来。

青竹无奈,只好去救文娴,红菊死死地将素颜护在身后,不让她去救助文静,素颜也知自己身子柔弱,这个时候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正紧,眼看着流民越来越多,素颜一抬眼,那黑心的掌柜竟然将店门给关了,身边哭闹,尖叫声一阵越过一阵,街面一乱成了一团,一时间,又听得一阵的马蹄声,应该是九门提督府派兵来驱流民了。

素颜被人挤着往墙角去,尽管有砖块不时的砸来,却没有一块落在她的头上,冷傲晨始终在她身边半尺远的地方,静静的护着她,还不时地安慰她不要害怕,素颜心中稍安,却是担心着文静和文娴两个,一抬眼,见文娴险像环生,有几个流民似乎专门针对她,别人倒是挨打不多,而她身上却是挨了好几下,文静就在她身边,也挨了几下,两人吓得腿都软了,抱着头尖叫,青竹一人顾不住两个,素颜无奈地对红菊道:“快去,你们一人一个,将她二人救到安全处,有世子爷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红菊犹豫着不肯走,素颜大喝道:“快去,若两位小姐出了什么差子,爷回来一样饶不了你们。”

红菊无奈,咬牙看了冷傲晨一眼,郑重道:“有劳世子了。”

冷傲晨脸色凝重的点了头,红菊纵身跃起,踩着人头向文静那边飞去,人群越发的乱了,拥挤着,有些人摔倒在地,生生被人踩死,惨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冷傲晨看这情形再呆下去,只怕无人能保全,伸手一揽素颜的腰身,道了声:“得罪。”便身子一纵,竟是直飞向了屋顶。

素颜一阵头晕目眩,却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小脸苍白,饶是她再大胆,也受不了眼前的惨景,街上百姓好多人都打得头破血流,有的被踩得血肉糊涂,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素颜胸中一阵翻涌,几次差点呕了出来,冷傲晨自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揭了盖放在她鼻间晃了晃,素颜感觉果然好了不少,冷傲晨不再耽搁,抱起她在屋顶上直掠而去。

叶成绍正听说京城东大街有流民哗变,立即发了信号给青竹,没多久,果然收到青竹的求救信,急得眼都红了,气急败坏,骑了马便往东城赶,京城虽进了不少流民,但皇上已经下令顺天府和京兆伊派人疏导,京中很多富贵人家也开了粥棚,这些流民怎么会突然暴动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心担忧着素颜,骑上马便向东城最乱的地方奔去,到那里时,只见人群乱作了一团,哪里找得到人影,顿时心急如焚,从马上纵身便跃到了商铺的屋顶,向人群中寻去,却哪里见得着素颜的人。

好在他知道以青竹与红菊两个身手,将素颜救下并不太难,心下惴惴的同时,却是一直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果然青竹便发了信号来,他飞奔着向青竹而去,纵身跳进一家庭院里,却见青竹和红菊两个扶着文娴文静两个正在向他挥手,哪里见到素颜的身影,他的心立即被提到了半空,喝道:“大少奶奶呢?”

“被东王世子救走,并未受伤,东王世子身手不凡,爷不必担心。”青竹顿了顿,正在想要怎么措词才好,红菊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

叶成绍先是心中一安,随即脸又变青了,一看地上的两个妹妹,都已昏迷不醒,也明白定是素颜的命令,她们才去救文娴文静两个的,不过,还是悻悻地骂道:“那小子为何不去救我妹妹?”

红菊听得吐了吐舌,很好心的说道:“爷,您说东王世子会救了大少奶奶送回府去么?”

叶成绍听得更要暴了,哪里还肯呆在此处,身子一闪,人影便不见了。

青竹便呸了红菊一口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没事乱折腾什么?一会子爷要对大少奶奶见气,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红菊撇撇嘴,不以为然的去救治文娴去了。

再说冷傲晨,抱着素颜很快便到了最近的东王府别院里,纵身落下之后,急急的便抱了素颜进了一间屋子。

素颜虽是惊魂未定,但并没有受伤,精神还好,忙向东王世子道谢。

冷傲晨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喝点茶压压惊吧。”

素颜接过茶,一饮而尽,抬眼看他,经过了那样大的动乱,冷傲晨浑身上下并不见得有多凌乱,除了那身月白色的直缀因抱她而有些生皱外,仍是一派清爽干净的模样,神情也仍是温和淡然的样子,并不见得有多慌乱,便笑道:“世子果然性子沉稳大气,遇事凛然不乱。”

冷傲晨却是深深地看着她道:“夫人不觉得这场动乱来得太突然了么?”

素颜当然也想了这个问题,东街可是很多皇商和皇亲贵族开商铺的地方,便是有流民,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涌入到东街去,不过,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女人,无权无势,不可能有人会为自己而发动这样一场动乱吧,她哂然一笑道,“

“世子不会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