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

往后的日子里,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招安书接二连三送上长明寨。

之所以选择招安,便是因为除了招安之外官府已经无计可施。招安之事势在必得,如果山贼不答应,他们就只能不断抬高条件,直到谈妥一个山贼能够接受的条件为止。

因此,虞长明看到每一份招安书上抠抠搜搜一点点往上加的条件,都纳闷了:“州府的人是不是有病?”

他对面的小吏战战兢兢:“虞寨主,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呗。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只能这样啊。”

虞长明直接把招安书甩回去。

这次小吏回到州府,向钱青汇报时说:“这次虞寨主终于提条件了。”

钱青顿时兴奋了:“他提了什么条件?快说说。”

小吏哭丧着脸道:“虞寨主说,让狗官提头来见。”

钱青:“…………”

钱青那叫一个郁闷。狗官提头这种条件官府是不可能答应的,虞长明肯定知道。所以他只能把这理解为虞长明抬价的一种手段。他倒是不怕再拖一段时间,可这长明寨里的人都是神仙吗?喝清风饮仙露活下来的?为什么他已经把条件开得很高了,对方就是不心动呢……

=====

惊蛰陪着朱瑙从田庄回到阆州城,一路奔波辛苦,进城之后,他们便进了一家茶馆喝茶歇脚。

刚进茶馆,便听茶馆里人声鼎沸,人们群情激奋,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听说了吗?屠狼寨被官府招安了!”

“什么?屠狼寨?!那个屠狼寨?!”

“对!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屠狼寨!你可知道官府用什么条件招安他们的?”

“什么条件?”

“每个山贼分得二十亩良田,二十两抚恤金!那寨主赵屠狼,受封厢都指挥使,领三百两赏金,他手下山贼全数编为厢军,仍由他指挥!”

听者倒吸一口冷气:“厢都指挥使??封官了??还给他五百两银子???你确定是真的吗???”

“真的!你忘了我哥就在州府任事吗?招安书他都亲眼看见了!”

“……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活,赚的也就二十两银子。那些个山贼,到处杀人放火,到头来白领几十两银子,还得二十亩良田!老子也去当山贼得了!”

“你赚二十两银子还说什么,那些农户才是真的可怜……”

惊蛰听得众人对话,大吃一惊。官府招安之事,已闹了一阵了,长明寨既不答应,也不商谈,硬如铁板。那屠狼寨也一直没听消息,他还以为屠狼寨也会如长明寨一般拒不接受。却没想到,恶名昭彰的屠狼寨竟接受了招安,还整编成兵,领了官职!

他顿时也倍感义愤,急忙望向朱瑙。朱瑙却平静地倒着茶,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惊蛰心绪复杂:“公子……”

朱瑙放下茶壶,摇头道:“一步错,步步错。”

26、第二十六章

钱青心花怒放地走进州府的后花园, 找到正在喂雕的宋仁透, 向他请安:“属下见过宋州牧。”

宋仁透手里拿着一块还在滴血的生肉,小心翼翼塞进笼子, 漫不经心道:“钱主簿,有事儿吗?”

他喂的是前几天刚被人送到州府来的金雕。金雕全身羽毛漆黑,体长近一米,双翅展开更比人身还长, 可谓雄赳赳,气昂昂, 十分英俊。这金雕生性凶猛,宋仁透却爱它爱得紧,非要亲自喂。

金雕目光凶狠地看着宋仁透, 似乎想扑过去将他啄个脑袋开花, 奈何它被困在笼中, 无法施展。于是它一口叼住宋仁透递进来的生肉,脖子一扬,偌大一块生肉便被他活吞下去。

钱青被这一幕吓到, 连退两步,差点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忘了。

宋仁透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拿起第二块生肉, 问道:“钱主簿, 到底什么事啊?”

钱青猛然回过神,忙道:“州牧,如今已有五个山寨接受官府的招安, 还有几个山寨正在洽谈中。多地消除了山贼的威胁,许多百姓都已回归家乡。”

“哦?”宋仁透夸奖道,“不错不错,你立功了。”

钱青心里喜滋滋的,却也有一些担忧:“不过那些山贼所开条件比我原先设想高出不少。府库的存银已经不多了……”

宋仁透随口道:“没钱了?没钱就加税呗。”

钱青忙道:“不不不,再加税,百姓便要造反了。我……我再看看吧,应该还能再支撑一段。待到明年,流民回归田地,山贼也领取耕地,本州农户必然大增,税收也自会相应增加。只要熬到那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宋仁透又取了一块肉喂雕:“随你怎么弄,你看着办就行。反正到明年,本官也不在这儿了。”明年他的任期就到了。会被调离此地,府库有钱没钱,山贼厉不厉害,百姓造不造反,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把话说得这样明,钱青一阵无语,赔了个笑,转身出去了。

……

一切似乎如钱青预料的那样,屠狼寨的归顺起到了表率,又有几个山寨陆陆续续接受了官府招安,多地的山贼之祸被解除,原先被迫逃离家乡的老百姓渐渐回归故土。

然而好景不长,这样的情形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让钱青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一切迅速向着崩溃的方向走去。

由于屠狼寨被重金招安,竟然引起了人们的效仿。普通百姓竞相落草,小山寨投奔大山寨,大山寨急速扩张。短短两月内,竟有五百多人投奔长明寨!

普通农户辛苦劳作一辈子也攒不下二十亩田和几十两银子,当山贼反倒能快速发财,人们俨然已将落草为寇视为发财甚至升官的捷径。更有甚者,许多山寨为引起官府重视,甚至学那屠狼寨四处烧杀抢掠。

如此一来,民生更遭破坏,愈多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投身于贼,与官府决裂。

不仅民生凋敝,州府中亦是一团乱象。

山贼被编为厢兵,赵屠狼跻身厢都指挥使,与原本的厢兵自然不合。双方一再起冲突,宋州牧却万事不管,随他们去闹。双方几次发生械斗,有一回甚至差点把州府放火烧了。

蜀中,俨然已入水深火热之困境。

……

立春。州府

“小心点,弄伤了我的鸟,我跟你没完!”宋仁透正在跟人发脾气。

被他呵斥的几名小吏满脸委屈,小心翼翼地将鸟笼搬上马车。

钱青带着几名州官幕僚匆匆跑进后花园,只见宋仁透的爱禽已经都被笼子装起来了,顿时大惊失色。

“州牧,你不能走啊!!”

宋仁透不耐烦地摆手:“本官任期已满,该回京了。”

钱青急得满头汗:“州牧,宋州牧,新的州牧官员还没来,你若走了,本州群龙无首,我们该怎么办?”

宋仁透不耐烦道:“他不来关我什么事?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路上被人砍了。他要是一直不来,难道我一直不走?我已经等了他半个月了!仁至义尽!”

“你不能这样。”一名幕僚急得连敬语也不用了,“按照律令,你必须等到新官上任,跟你完成交接你才能走!”

宋仁透冷冷道:“那你就去京城告我呗。这阆州被你们弄成这个鬼样子,我要是再留下来,指不定哪天老百姓造反,或是山贼冲进州府,连我都给杀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恕我不奉陪了。”

众幕僚被宋仁透的无耻惊得瞠目结舌。

钱青道:“什么叫被我们弄成这个鬼样子?州牧,你是州牧啊!!你……”

宋仁透的鸟已经都被撞上马车了,他懒得再跟众人废话,拎起装金雕的笼子,亦要上车。钱青急忙要去拉他,数名卫兵冲上来,将一众书生拦在外面。

宋仁透道:“车夫,快走。”

车夫架起马车,向州府外驰去。

州府的幕僚们只能绝望地目送宋仁透离去。

宋仁透看见马车出了官衙的大门,便将车帘放下,爱不释手地捧着鸟笼,开始逗鸟:“小宝贝儿,我要带你去京城啦。”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慌乱的喊声。宋仁透还以为又有老百姓在闹事,也懒得管,只交给自己的车夫和护卫们去解决。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下了。

宋仁透心下奇怪,也不想出去,吩咐道:“赶紧处理完,赶紧赶路。”

外面的喊声、叫声以及一切杂乱的声音,他连听都不想听,只专心致志地逗鸟。

再过一会儿,马车迟迟没有前行,宋仁透又仿佛听到兵器碰撞声,心里这才感到不对。他连忙揭开车帘一看,瞬间傻眼——他的马车夫,他的卫兵们竟然全都已经跑没影了!

这时,他才终于听见远处的人在叫喊什么。

“不好了!!厢兵造反了,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宋仁透吓傻了,大喊道:“人呢?!快来人啊!”

他的护卫没喊来,倒是一群厢兵持着兵器从拐角杀出,气势汹汹地向他跑来。打头的那个宋仁透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赵屠狼又是谁?!

宋仁透六神无主,连忙抱着鸟笼从车上跳下,想要逃跑。马车底下无人搀扶,他一落地便摔了个大马趴,手中鸟笼落地,笼子的门拴被震开。

厢兵们尚未杀到,一只气势汹汹的金雕已从笼中杀出,利爪和尖喙猛地朝着宋仁透的面门抓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空中盘旋,久久不去。

=====

虞长明走进田庄,找到朱瑙的落脚处,只见朱瑙正站在院子里,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

虞长明走上前,发现桌上铺着的竟然是一张蜀中的地图。

“赵屠狼率厢兵叛乱,把州牧杀了。他把州府洗劫一通之后,带着他的人又进山去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们什么时候起兵?”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当初朱瑙让他练兵的时候,他便已料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如今州官被杀,蜀中局势水深火热,必须有人站出来拨乱反正。否则将会更加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朱瑙目光仍停在地图上,轻声道:“太急了。”

他收买长明寨,确有这个目的。可这并不是一步最好的棋。长明寨近来虽迅速扩张,然而扩张得太快,寨中新人尚未融入,恐还需要一些时间教化引导。

若还有其他路可选,他尚不想如此快地拿出长明寨这把刀。万一刀锋受损,他还没有找到第二把更好的刀。

他思忖片刻,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新的州牧还没来上任?”

朝廷调任官员,少说半年前已颁布任命书,官员也应当提前几月启程。按理说,在旧官卸任之前,新官就已经应该到任。双方有充足的时间交接。可春天都快过完了,接替宋仁透的官员还不到,这实在有些反常。

提到此事,虞长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今日来,也想跟你说这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包,递给朱瑙。朱瑙不明所以地接过,拆开包裹。

“前几日又有一个山寨举寨前来投奔我。为表诚意,他们把之前劫掠的所有东西都上供给我。我在他们送来的东西里发现了这个。”虞长明道,“这东西藏在一袋干粮里,他们都没发现,是我找出来的。我问他们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他们说是上个月杀了一队过路的商旅,抢下来的。”

朱瑙已将包裹拆开,一旁的程惊蛰也好奇凑过来看。

才看一眼,两人都惊了。

这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件官服!官服的制式,赫然是——州官!

朱瑙捏到里面似还有硬的东西,便将官服展开,里面赫然露出一枚官印,以及一份任职文书。

朱瑙:“……”

程惊蛰:“……”

虞长明神色无奈:“没想到竟……”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朱瑙又小心翼翼地将官服叠了起来。叠好之后,他抱着包裹,平静地开口:“哎呀,真巧。”

虞长明一愣:“嗯?”

“没想到我丢的东西被你找回来了。”朱瑙笑了笑,“多谢。”

虞长明:“……”

虞长明:“!!!”

27、第二十七章

数日后, 朱瑙坐着马车, 领着虞长明派给他的训练有素的护卫队数十人,浩浩荡荡向州府开去。

另一边, 州府衙门。

二堂乃是衙门官员办公的地方,按说这大白天的应当每个位置都有人坐着忙碌,然而此时此刻,堂子里空荡荡的, 上座还不及三成。

几乎所有人都死气沉沉地坐着发呆,只有发色微黄的男子正抱着一大摞公文慢慢整理。这是州府的户数普查和耕地统计的重要公文, 那天厢兵作乱时为了搜罗财务,把所有柜子抽屉都甩在地上,致使公文被弄得一团混乱, 顺序打乱不说, 还有一些已经缺失。

他将每一张新的公文塞进已经理好的纸摞里, 都要将四角完全对齐,不允许有一丝差错,因此他的动作非常慢。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他到现在才刚理好了几摞。

一阵强风穿堂而过,吹得人们纷纷打起寒颤。黄发青年刚理好的东西有一些乱了,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 再去把纸张码得整整齐齐。

终于有人坐不住, 起身道:“钱主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钱青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两颊都凹陷下去, 眼睛底下一片青紫,显然是好些天没睡着觉了。他茫然道:“怎么办?怎么办呢……”

宋仁透死了,新的州牧都一个月多月了还没来上任,恐怕凶多吉少。那赵屠狼造反,带着他的山贼手下又回山里去了,临走前还把州府洗劫一空。民间惨况他都不敢去想。一切已经完全乱套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一名官吏道,“总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啊。”

没人接他的话茬。

已经几天过去了,州府还是一片混沌,没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以前宋仁透在的时候,最倚重的人是钱青。可厢兵之祸就是钱青引来的,他已信心全无,不敢再随意发号施令,且他也早已无力再服众。至于其他人,也没人站出来,他们都不敢、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许多官吏甚至连官府都不来了,就在家里呆着。

二堂中再次变得死气沉沉,只有人们的呼吸声,和黄发男子整理公文的摩挲声。

忽然,人们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声响,纷纷竖起耳朵听。

“我怎么好像听到……敲锣打鼓?”

“我也听到了。”

“怎么回事?有人办喜事?”

“等等!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州——官——上——任——”

“!!!”

众人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从位置上跳起来,朝州府大门外跑去。

州府大门洞开,官吏们迅速在两旁排开。队伍虽然还没到跟前,但他们已经能清晰地听到护卫队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了。

“州——官——上——任——”

随着喜气洋洋的吆喝声和锣鼓声,官吏们的情绪也变得激昂。

“来了来了来了!应该就在街拐口了!”

“老天,我还以为那位曾州牧已经遭遇不测了,居然来了!”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别说。”

“听说曾州牧六十几岁了,希望他身体安泰。要不然他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形,刚上任就得气厥过去。”

“啊,我好紧张。也不知道曾州牧人怎么样。”

“嘘,别说话了。人马上就来了!”

很快,大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马车缓缓驶来,在州府门口停下。

钱青连忙带众官吏上前,在马车旁躬身行礼,等待长官下车。

车帘被撩开,朱瑙跳到地上。由于钱青等人低头看着地,他们先看到的是一双脚。这双脚让他们略略有些诧异。曾州牧都六十多的人了,脚步这么轻健?身子骨非常硬朗啊!看来是个受得住惊吓的。

朱瑙温和地开口:“你们不必多礼。”

众人听到声音,又吃了一惊。老人家声音这么清朗?嗓子怎么保养的?

朱瑙又道:“都起来吧,我们进府说话。”

钱青这才抬起头来:“曾州牧……吓!!”

官吏们被钱青的大叫声吓了一跳,抬起头,又被吓了第二跳。这是那位六十多岁的曾州牧?!这黑头发,白脸蛋,红嘴唇,要说这人六十,那已经不是保养得好了,那是吃了仙丹啊!

阆州颇大,虽不是人人都认得朱瑙,但朱瑙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加上他做生意,时常要和官府官吏打交道,其实这里有几个官吏是认得他的。只是朱瑙忽然披上一身官袍,官吏们一时竟没敢认。

“你,你,你……”钱青眼睛瞪得铜铃般,“你是曾州牧?!”

朱瑙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进去再解释。你们也别愣着了,快带本州牧进府去看看。”说完竟率先拔步向州府里走去。

他身旁的惊蛰板着一张脸教训道:“州牧说话听不懂吗?”一面说,一面紧跟朱瑙的脚步。

那浩浩荡荡几十人的护卫队也都跟着,转眼大队人马全涌进州府去了。

官吏们全都傻了眼。

“那不是阆州城的商人朱瑙吗???我没认错吧???”

“哎哟,我刚就觉得眼熟,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不是那个号称自己是皇亲国戚的妄人吗?他怎么成州牧了?!”

“怎么办?!”

“先跟进去再说吧!不能让他们乱闯州府啊!”

官吏们急忙追进去,可对方人多势众,还都是持械的武人。这州府里自从厢兵叛乱后,就没剩下几个官差,绝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他们不敢上去阻拦,只能眼巴巴地跟着。

进入州府大门,面前是一条长而开阔的甬道,两旁是监牢和祠堂。此刻监牢尚好,祠堂却是一片破败之相。只因里面有贡品,厢兵作乱时也进去打砸了一番。

朱瑙一面审视着州府的残破之景,一面继续往里走。前面有一道仪门,是上级或同级官员来访时方能走的,方才已被钱青等人打开。他理直气壮地穿过仪门,又经过戒石坊与月台,两旁是吏舍。吏舍的光景比祠堂还惨一些,经过山贼们的洗劫,几扇门窗摇摇欲坠,满地砖瓦狼藉。

朱瑙啧啧摇头。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大堂了。原本新官到任,州府的官吏们应当在大堂举办迎接仪式,只是朱瑙来的突然,官吏们事先没收到消息,自然也没什么准备,只堪堪来得及将仪门打开。

进了大堂,朱瑙终于停下脚步,钱青等人也满头大汗地追上来。

“曾……朱……”钱青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口里含混了一下,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开口,“州、州牧,你初、初来上任,官、官、官印可带了?”

朱瑙不慌不忙,看了眼边上的惊蛰,惊蛰便取出一个黄包,递给钱青。

钱青连忙接过,一打开便看见里面的官印。他忙拿起官印查看,那官印左看右看,竟像是真的!他又连忙取出布包里的任职文书。官印上是只有官名没有人名的,可任职文书上却会写明官员姓名,及为官履历,做不得假。

等他打开任职文书,再次傻眼——为官履历?压根就没有!这份任职文书,根本不合制式啊!毫无疑问,这东西是矫制的。

钱青简直欲哭无泪。真是什么坏事都让他赶上了。前脚刚送走山贼,后脚又来了个冒名顶替的朱瑙。这朱瑙好好在阆州经着商,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啊?想趁火打劫?可怜现在州府空虚,对方又带着那么多人,简直挡都挡不住啊!

朱瑙已然坐上大堂高位,扫视堂下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微笑道:“曾州牧年老体迈,于上任途中不幸重病身亡。消息传回京城,由于事发突然,皇兄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又想起我正好在阆州,便派人日夜加急给我送来了官印和文书,委我出任。”

众人:“!!!”

这个离奇的故事先不说,朱瑙刚才称呼皇帝什么?——皇兄????皇兄!!!!

朱瑙那所谓的皇亲身世,有不少人都听过。然而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这些年朱瑙并未皇亲身份做过什么,人们问他,他也含糊其辞。时间久了,人们就当做是他一次酒后胡言,笑过便罢。但是现在,朱瑙这是光明正大地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