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她会把问题直接抛给他，他是怎么想的？他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可是，他如何能够开得了口，他怕他开了口，她就会不动声色地将他推离到她的世界之外。
他犹记得她高一时候的那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少女安然地坐在课桌上，仰着头，脚百无聊赖地晃着。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有细小的尘埃起起伏伏，她的侧脸的棱角好看又柔软，微微有些湿漉的头发黑如墨锻，散在肩上，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古希腊传说里阿尔忒弥斯，浑身闪烁着月亮般皎洁的光辉，圣洁而又美丽，她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挂着一抹调皮的微笑。
他默默站在她的教室后面看了半响，他看到有一个男孩子上前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桌子上，跟她笑闹着说着话，他清晰地听到男孩子说了那句“我喜欢你”，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动，仍旧噙着微笑，他看见她慢慢张口，“抱歉，我不喜欢你。”
他该知道她从来都是这么干净利落的，他当时不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么？
他看见那个男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有藏不住的黯然，正要说话，她就看到他了，冲着他大力挥了挥手。他走上前，皱着眉头，“你们现在是体育课吧，你逃课？”
那个男孩是知道他的，看了他一眼，也顾不上表白失败的失落和痛苦，哗啦一下溜了下去，她不满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你不也是么？”
“我帮老师去办公室拿东西，正巧经过。”仿佛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似的，她看见他手上的一叠作业本。
那个时候他们学校所有的教学楼都是连通的，最里面的一栋楼是老师的办公室，正好她们班的教室是挨着楼梯间的，他要去老师的办公室就必须经过她们教室。
她撇了撇嘴，“今天体育课是八百米，我请假了，例假。”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自然知道例假是什么意思，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嘱咐了一句晚上等他下课一起回家之类的，然后仓皇而逃。
只是那样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他偶尔会想，如果站在她面前表白的那个人是他，她会不会也是毫不怜惜秀口一吐，“我不喜欢你，抱歉！”
又或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我们还是做朋友会比较好？”
他从来不怕赌，唯有对象是她，他才不敢轻易赌，他有多在乎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多不舍得就这样被自己破坏。
不过，还好，她没有一定要等到他回答。
【当前】妖精口袋：“大神，其实我挺想见见你的，我很好奇你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就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她想象中的，会是什么样子？
【当前】山河永寂：“嗯？什么样子？”
【当前】妖精口袋：“就是宅男啊。”
她心目中的宅男，就是面前堆满了烟灰泡面头发蓬松一脸苍白眼角深黑还对着苍劲空流口水，看起来就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不过她倒不认为大神会是这个样子，大概是长相普通的少年或者青年的样子，会腼腆地微笑，不善言辞，但是会不动声色地处理好各种事情，当然，内心有时候会有些腹黑。
嗯，大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是她才不要告诉他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屏幕，发了一行字上去，“好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退出了游戏她想起要问大神关于锦天神剑的事情的，嗯，下次再说吧。
当第二天颜安歌下课回宿舍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金邵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她，看着她望过来，冲着她挥了挥手。
她顿时就没了好脸色，“你来干嘛？看中了我们这栋楼的谁？要我帮你引荐么？可是，我怕被雷劈呢。”
金邵华轻笑出声，也没说其他的，只是说想请她去看电影。
“《泰坦尼克号》？帅哥，这么深情的电影实在不适合你看诶。你找你老婆陪你去看呗，我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怕我万一控制不了自己伤了你怎么办？”说完，再不去看那人的脸色就往宿舍走。
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金邵华淡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离婚了。”
颜安歌的身形顿了一顿，“关我何事？”
回到宿舍，心里实在是郁结，开了游戏带着她的大刀直接在里面横冲直撞打BOSS，心里实在是烦闷，连带着敲着键盘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扩大。
雷雨跟二宝约会去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的。好友栏里萌萌她们见她上线就开始旁敲侧击问她跟心有言岸的事情，她越看越烦，去了论坛，意外地发现之前那个帖子竟然被删除了，心里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拿了电话拨通苏陌凉的电话，“你在干嘛？今天有没有约会？”
“有啊。”
得到的是让人郁闷的答案，颜安歌有些烦躁，自己干脆下了楼去溜达，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金少华还在宿舍楼下等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颜安歌决定视而不见，绕道而走。
金绍华见状，快步上前几步，拦住了颜安歌的去路，金绍华的眼底有黯然一闪而过，“再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颜安歌的步子渐渐顿住了，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绍华，直到看到金邵华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扯了扯嘴角，“有什么话说吧。”虽然话是冲着他说的，但是目光却望向他身后的那颗桂花树。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如，先把电影看了？”
颜安歌二话不说抬脚就走，却被金绍华拦住了，“与其让我每次都这么找你让你烦，不如先答应了我这一次俩人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
“好！”
俩人到了电影院，金绍华买了《泰坦尼克号3D版》的票，俩人入了座。
耳边是电影台词的回响“God shall wipe away all the tears from their eyes， and there shall be no more death. Neither shall there be sorrow or dying， neither shall there be any more pain， for the former world has passed away”（上帝擦去他们所有的眼泪，死亡不再有，也不再有悲伤和生死离别，不再有痛苦，因往事已矣.）
金绍华转过头，在模糊不清的光影里看到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指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转过头，在这蓝色的暗影中，棱角显得冷清而寂寞。
颜安歌说：“我是真的很恨你。”
“那样的经历，我真的很想报复在你的身上，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
她转过头，在光晕中看了金绍华一眼，他的表情安静，却会让人觉得难过。
颜安歌转过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告诉自己，只许软弱这一次，下一次，再也不要在这个人面前流泪。
看完电影出来，颜安歌的眼睛都湿漉漉的，稍微有些红肿，一起出来的几个女孩儿也是跟她一样，大家还沉浸在那样悲伤的环境中，面上有些难过和惋惜直接表现了出来，旁边有男朋友安抚着自己的女朋友，很快的，女孩子们又笑逐颜开。
像是她跟颜安歌两个人，在这环境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楼下有家星巴克，俩人在下面找了个位置坐下，颜安歌的心神显然还陷在电影里面，手捧着着一杯咖啡，愣愣地发着呆，金绍华细细看了她几眼，几年不见，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眉宇之间，还时刻透露着一种自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18岁的颜安歌更像是一株含羞草，温婉可爱。
颜安歌坐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神来，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金绍华带着研判的眼神，她暗自敛了敛心神，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跟他出来的原因。
“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就摊开来谈吧。”颜安歌的脸上浮上冷淡。
金绍华收回眼神，端起咖啡来抿了一口，“我回来，是想求得你的原谅的。当初的事情，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瞒你，我…”金绍华深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向颜安歌，“安安，你能原谅我么？”
“不能…”颜安歌秀口微张，慢慢突出一个词，成功地让金绍华的身体一僵。
虽然如此说，虽然她语气冷淡，可是腹中的翻江倒海却只有自己知晓，这个人，凭什么！他凭什么！颜安歌撇开头，把目光放向窗外。
曾经爱过的男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可是，这个人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觉得，只要他道歉，只要自己原谅了他，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既往不咎了么？
金绍华也没想到颜安歌会这么果决，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指尖放在杯壁，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认真打量着颜安歌的表情，看到她微微泛湿的睫毛…
“颜安歌，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决定要开始追你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颜安歌刚刚那表情，明显是对他还有旧情，他想赌一赌！
颜安歌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一连好几天，金绍华都在颜安歌的楼下等着，惹得一时间闲言闲语不断，颜安歌见到他了就低着脑袋靠边走，终于忍无可忍，将金绍华约了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追你！”
颜安歌翻了个白眼，正了正表情，“金绍华，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认你玩玩够了就丢掉的那个布娃娃了！”
“你会看不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为了躲掉金邵华的各种穷追猛打，周末的时候颜安歌把手机关机，拔掉网线，摸到苏陌凉家蹭吃的。
苏陌凉靠在床上看着书，听见门外的动静，随即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然后露出颜安歌毛茸茸的脑袋。
颜安歌十分自觉地脱掉脚上的拖鞋然后趴在金绍华的床上闷闷不乐。
翻了一页书过去，颜安歌翻了个身，又翻了一页，她又翻了个身，索性，将自己手上的书放下，看向那个满脸纠结明显已经陷入自己思绪里的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最近遇上一个极品，正烦着呢。”颜安歌从床上爬起来，到苏陌凉的桌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了金绍华的要求，她曾经也是爱过他的，一来完全是被他缠得烦了，二来她想确认一下，自己心里到底是不是还喜欢他。
手无意识地翻着金绍华书桌上的东西，看到一张游戏的草稿图，神思这才渐渐聚焦，“这是你的？”
最开始听到她语气中的烦闷哀怨，俩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很快就明白她心里烦的到底是什么，心里正黯然，听到她的问话，这才收回心神。
“这是…你的游戏草图？”
刚刚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思绪，现在全都被这样图给震飞了，心里渐渐涌上兴奋。
“这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Case吧？”
“嗯，目前正在跟《神天》合作。”
“啊~”颜安歌低低地惊叫一声，再次扑回到床上，“你是说《神天》？”
“你知道么！我最近就在玩《神天》啊！”颜安歌的眼睛闪闪发亮，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微微的颤抖，“诶，你知道《神天》的公司有多厉害么？公司的本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就是因为《神天》这一款游戏的出来，所以我周围的玩家都直接这么称呼的，他们公司实力真的很强大诶，除了这一款，还有好些游戏都很风靡。”
“千叶网络游戏有限公司。就是神天公司的名字。”
“呃…”名字，真的很没什么特点好么？
颜安歌忽然沉默下来，“对了，我玩游戏时得了一把剑，唔，那把剑价值很高的，曾经有据说富二代出几万块钱来买，后来，听大神说很值钱，所以没有卖掉，前段时间《神天》的人打我电话说要收购回去。说是一个事故。”
“多少钱。”
“大概五万…”
“少了，既然有玩家都舍得拿几万块钱来买，一个公司必定可以拿出更多的钱，你可以再稍微拿多一点。”
颜安歌瞠目，一脸惊讶地望着苏陌凉，人家出五万她都觉得好贵好有钱好么，这厮居然还嫌少？只见苏陌凉十分舒适地靠在身后的抱枕上，姿态淡然，看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而且人家是专业的。
“钱要多了我觉得不好，我其实想好了，我想要几套装备送人，唔，我还想给大神买一身时装。”颜安歌吞吞吐吐地说道。
“大神？”
颜安歌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只见他脸上满是挪揄之色，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光芒，她忽然有些怀疑起来，难道真的不是他？
像是印证了她内心的猜测一般，苏陌凉接着问道：“哪个大神？ID叫什么名字，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心有言岸么？”
颜安歌摇了摇头，再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个大神对我挺好的，所以我想着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你喜欢他。”仿佛十分笃定，苏陌凉下了判断。
颜安歌脸色一红，兀自狡辩道：“人家大神帮我打架我给他买一套时装怎么啦？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一白眼狼似的？”颜安歌脸红的时候连眼睛都微微地发着光泽，苏陌凉看得都走了神。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越是这么说，就越有鬼。”好半天，苏陌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颜安歌由于这段时间一直被金绍华缠着，许久都没有好好登录游戏，这次一登陆，看了看好友在线状态，惊奇地发现山河永寂居然在线。
最开始她还以为山河永寂是苏陌凉，所以之前才会故意套他的话，现在看来她想多了，只是这人总是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彼此默契无间，既然连心有言岸都是金邵华了，那么如果说大神是苏陌凉那也不足为奇。
可是，似乎又不是。
【好友】妖精口袋：“大神今天上的好早。”
…
【好友】妖精口袋：“大神不在么？”
【好友】妖精口袋：“大神果然不在…”
【好友】妖精口袋：“既然都不在那我去打BOSS了，”
大神，我好想你。
带着无聊和怨念去把那几个没事老挂在游戏上的几个人挖了出来。不过，不用她挖，那几个人都自动冒出来。颜安歌先是看着锁&非爱跑过来出现在她的面前，没多一会儿，剩下的那几个人都招呼了过来。
【当前】请叫我萌萌：“诶，屁屁说我们什么时候办个聚会，妖精你觉得怎么样。”
锁&非爱抱着自己的武器在一旁做冷酷状：“我没意见。”
【当前】妖精口袋：“哦，这个局是谁窜起来的？”
【当前】请叫我萌萌：“是屁屁…他说他之前见过你的，我们都还没见过你，好好奇。”
呃…
风吹屁屁凉经典版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两个姑娘的身后，原本看起来还自有一种风流姿态的青衣男子怎么越看就越觉得猥琐？
【悄悄话】您悄悄对风吹屁屁凉经典版说：“说吧，你是故意的吧，你其实是只是想见见萌萌吧。”
【悄悄话】风吹屁屁凉经典版悄悄对您说：“嘿嘿，，帮个忙呗，你们要是不去，萌萌肯定不会去的，拜托啦，好安安，小安安，乖安安，到时候事情成了好处大大的有。”
【悄悄话】您悄悄对风吹屁屁凉经典版说：“那我到时候要不要打扮一下？”
【悄悄话】风吹屁屁凉经典版悄悄对您说：“成，你到时候化一下装，打扮得越丑越好，把我衬托出来。”
衬托你妹啊！你才衬托！
【当前】请叫我萌萌：“那大神要不要邀请啊？人多一点热闹嘛，况且，我好想见一下大神！”
大神嘛？就算她们邀请了他也不见得会去吧，毕竟是大神…
【当前】妖精口袋：“我去问问吧。”
跟他们确定了一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忽然发现大家都是A市的。用屁屁的话说，一般在B省一区玩家的有很多都是A市的，这是什么逻辑？
【好友】妖精口袋：“大神，他们说这周末大家出来见一下面，你要不要来？”
耐心等了一下，大神这次终于有了回复，虽然这次回复来的晚了一点。
【好友】山河永寂：“这周末？在哪里？我看情况。”
【好友】妖精口袋：“大神你终于肯理我了。”
颜安歌巴巴地把地址和时间发过去，末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大神，你是A市的人么？我们都是A市的。”
她现在才来说这个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好友】山河永寂：“嗯。”
这就是意味着，她跟他离得如此之近，近说不定在某一天某一个时辰有过那么一次的擦肩而过？
纵然曾经如何设想如何编排，有各种讨厌的可爱的邋遢的清澈的优雅的少年的想象，不管如何，他都是大神啊。
一旦对他心存喜欢，那么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不管不顾，不管他是贫穷与富贵，她都会去容纳，去接受。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惊，刚刚她是说的…喜欢么？可是…可是…如果自己对大神的这种感情叫喜欢的话？那么，对金绍华又算什么？
【好友】山河永寂：“我到时候看有没有时间。”
Chapter 06新欢旧爱谁最真
她还是刚出土的嫩芽，而他却早已经历经沧桑满身狼藉不堪。
等到周五，一回家她就拉着妈妈要去逛街，颜妈妈正在洗菜呢，就招呼着让苏陌凉陪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