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晴挖了云浅月一眼,住了手。

云浅月对她哼了一声,撇撇嘴。

云王爷对玉子书低声嘱咐道:“这一路一定要小心,摄政王恐怕会出手留你。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想要促成天圣和东海的联姻,当然是想要景世子联姻,但是他也有顾忌,生怕这联姻让景世子得东海支持坐得更大,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就对于你毁了洛瑶和他的婚事儿没多大阻拦,转而想要促成六公主嫁给你。而你对六公主又不喜,和月儿太过交好,一直也不曾避着人,而他又对月儿执着至此,所以,我觉得他想要从你身上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摄政王心思莫测,也说不准不会对你出手,不过总之你万事小心就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子书谨记华王叔之言。”玉子书点点头。

云王爷又压低声音道:“回去让你父皇放心,我和你姑姑很好,不必惦念。等天圣的事情了结,月儿安定下来,我们就回去。”

“好!”玉子书点头,

云王爷拍拍玉子书肩膀,放下手,对云浅月道:“你送他出城吧!爹就不去了。摄政王知道玉太子要出城,据说已经在城门口等着相送了。”

“嗯!”云浅月点点头,对玉子书道:“走吧!”

玉子书不再多言,跟上云浅月,二人向外走去。

云王府大门口,早已经准备好马匹。云浅月解开一匹马缰扔给玉子书,玉子书接过,翻身上马,她自己又解开一匹缰绳,也翻身上马。齐齐离开了云王府门口。

虽然昨日又下了雪,但天圣京城毕竟是天圣皇朝的繁华京都之地,街道上早已经被打扫得干净无雪。今日天晴气好,老皇帝大丧已经完毕,虽然一个月之内不准着艳服,不准兴歌舞,不准兴一切喜庆纳婚之事,但也不影响人们释放一下压抑了十来日的心情。所以,今日街上人流颇多,熙熙攘攘,又恢复些京城繁华之色。

百姓们似乎知道玉太子离京回国,不少人都折了梅花相送。

云浅月有些佩服古代人没有一切先进通信传言的工具,却能消息如此灵通。她还是昨日晚上才知道玉子书要回东海的。这个还不是让她最佩服的,让她最佩服的是玉子书的人品,居然都收买到了天圣京城。她偏头盯着玉子书看。

玉子书感受到她的视线,也偏过头看向她,微笑问,“怎么了?”

“我在想着玉太子真是好本事啊,爱民如子都爱到天圣来了!”云浅月道,“只有你一个,别的国家的太子,比如南凌睿,西延玥,或者公主叶倩,可没得到百姓们这么好的照顾。”

“这都是数月前河谷县治水的功劳!”玉子书笑着道。

云浅月认同地点点头,叹道:“所以说百姓们都是可爱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君王是舟。你对百姓好,百姓会对你好。可惜多少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君王就理所当然地主宰一切,所有的当权者,都将自己自诩为龙的化身,要众生匍匐在地。又有多少人会明白百姓重于君的道理?”

玉子书闻言也是一叹,低声道:“摄政王将北疆治理得极好,得北疆万众拥戴。若他将心思都用在治国上,不失为一个好帝王。”

云浅月看了城门口一眼,收敛心神,淡淡道:“希望吧!”

玉子书不再说话。

东城门口,除了封闭了数日开放离开的外来商贾和探亲访友进出的百姓外,今日聚集了许多人,以夜天逸、德亲王、孝亲王、为首的一众朝中重臣,其中还有一个女子,站在夜天逸身后,一身宫装素衣罗裙,面容温婉娇美,正是六公主。

云浅月看见六公主,眼睛眯了眯。

玉子书面容温暖,看不出什么情绪。

二人来到城门口,夜天逸当先开口,“玉太子来天圣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本王应接不暇,未曾好好款待玉太子一番,昨日刚将先皇送走,本想可以与玉太子好好畅谈一番,不想玉太子却急着回国。”

玉子书翻身下马,笑道:“来日方长,子书今日离去,说不准哪日又来天圣叨扰。摄政王不必如此客气!”

“话虽然如此说,没招待好玉太子,还是令本王惭愧!”夜天逸道。

“本宫住在荣王府犹如上宾,景世子招待甚好,都令本宫难为情了。”玉子书笑道:“本宫这一次来天圣主要是给月儿观及笄之礼。及笄之礼后本就该回去,却又耽搁了数日。如今东海父皇急了,三道诏函催促,否则的话,子书还是想再多待几日的。如今只等下次再来吧!月儿在天圣,子书想念她的时候,说不准哪里又来了。以后来来往往,寻常之事而已。”

夜天逸看了云浅月一眼,面色沉静地笑道:“对啊,本王竟忘了,月儿和玉太子交情甚好,是别人都比不了的。她都留不住玉太子,看来本王今日也是留不住玉太子了。”

玉子书笑笑,不再说话。

云浅月淡淡看了夜天逸一眼,也没说话。

“既然留不住玉太子,本王也就不强留了。”夜天逸对身后看了一眼,笑道:“六妹妹一直对东海风貌极为仰慕,但一直锁于深宫,如今她想借玉太子回国,顺路跟着玉太子去东海观仰一番,还望玉太子多加照顾。”

云浅月眼睛忽然眯起,看着夜天逸和他身后的六公主,这是在做什么?送美给玉子书?她实在没想到夜天逸居然来这一招。一国公主去东海,还是跟随玉太子回国,这代表什么?三岁小孩子怕是都能知道,他也真做得出来!她心中忽然升起恼怒。

“哦?原来六公主对东海风貌极为仰慕?”玉子书却不见恼怒,扬眉一笑。

六公主显然给玉子书尊贵荣华的气质心折,从他来到,眼睛就盯着他看,如今见他听到夜天逸的话后含笑看着她,心下一喜,连忙矜持地道:“据说东海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我是有些仰慕,想去看看。希望不会给玉太子带来麻烦和不便。”

“六公主仰慕东海风土,本宫又怎会折煞六公主这一番仰慕之情?”玉子书笑笑,“不过天圣到东海道路深远,这一路沿途极为辛苦。本宫怕六公主娇肢弱体承受不住奔波之苦。”

“我能承受得住的!”六公主急忙摇头,话一出口,显得她语气有些急迫,又连忙温婉地道:“我以前跋扈不知世事,后来在皇陵训教了月余,想必玉太子听闻过此事,公主进了那里,比宫女还不如,如今我出来以后,不怕吃苦的。”

玉子书闻言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带上六公主吧!”

云浅月一愣,本来以为玉太子会推辞,却没想到他答应了,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她自然相信他不会被六公主美色所惑,也知道他对她无感,但不明白他这番答应到底是作何打算?她心中的恼怒褪去,本来想阻止,此时既然他答应,她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六公主显然也没料到玉子书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间又惊又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玉子书含笑点头,“我有几个妹妹,也与公主一般年纪,公主性情真,等去了东海,想必你们会谈得来的。”

六公主确定之后,欣喜地看向夜天逸,“七哥?玉太子答应了呢!”

夜天逸看着玉子书,眸光闪过一丝探究和沉思,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就对六公主笑道:“磨了我数天,如今你如意了?这一路不要给玉太子惹麻烦,到了东海之后也不许人性胡来。听到没有?”

六公主立即垂首,声音都带着喜悦,“是!”

“那就走吧!”玉子书笑得温和。

六公主点点头,牵过一匹枣红马,翻身上马,整个人从内而外显出喜色。

“玉太子一路顺风!”夜天逸含笑拱手。

“玉太子一路顺风!”德亲王、孝亲王等人齐齐拱手。

“摄政王和众位大人保重,别过!”玉子书端坐在马车含笑也拱了拱手,双腿一夹马腹,出了城。

云浅月与她并排跟了出去。

夜天逸挑眉,“月儿,你也出城!”

“我送他一程!”云浅月头也不回答了一句。

夜天逸不再言声,并未阻止。

六公主打马跟在玉子书和云浅月身后,也跟着出了城,她避开云浅月,走在玉子书另一侧。这回到聪明地没与云浅月针锋相对。

城外十里送君亭,停了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马车旁站了两匹马。送君亭的亭中坐了三个人。一人月牙白锦袍,一人一身墨绿轻裘,一人一身萧萧白衫。正是容景、夜轻染、容枫三人。看姿态三人在聊天等人。

毫无疑问,是送玉子书。

云浅月看着那三人,目光先落在容景上,须臾移开,在容枫身上停顿了一下,之后落在夜轻染身上。夜轻染不跟夜天逸在城门口相送,反而与容景和容枫一起等在这十里送君亭。冷风清寒,他姿态与那二人一样随意闲适,似乎昨日出现在皇宫之后那种冷峭又被他尘封起来,她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她真的是看不懂了。

“染小王爷真是不简单!他比摄政王懂得知进退,换句话说,就是他比摄政王还要深。”玉子书偏过头,低声对云浅月道:“云儿,对于他,别再心软了。摄政王的心思摆在那里,很好看透,他也会让所有人都看透,这样的人,其实不是最难相处的人,但是这位染小王爷却不是这样,他让人看不透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嗯!”云浅月点头,“我知道。”

玉子书不再说话。

六公主看着玉子书和云浅月亲密地咬耳朵,抿了抿唇,到底没出声说话。

三人来到送君亭,齐齐勒住马缰,那三人也整齐一致地转头看来。

容景目光落在玉子书的衣服上,清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夜轻染“呵”地一笑,上下打量着玉子书道:“呵,玉太子这身衣服好别致鲜艳!这样的做工裁剪手法样式,整个天圣京城也找不出一份来,就是闻名天下的钱篓子茵娘子怕是也做不来。是哪个美人送给玉太子的?”

“染小王爷独具慧眼!”玉子书微微一笑,“那个美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是小丫头!这就怪不得了!”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笑容蔓开,仿佛早先的阴云争吵,割袍断义,寒风中站着都不存在。他和她还如以前一般,轻松相处。点点头道:“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做做什么,我也不意外。”话落,他偏头对容景笑问,“是不是?弱美人?”

容景勾唇一笑,对上云浅月的目光,声音温润,“是啊,她做什么,都不意外。”

“你有没有她做的衣服?”夜轻染问。

“云浅月,我有没有你做的衣服?”容景笑着反问云浅月。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本想说没有,但看着他含笑的模样,想着别激怒他吃醋了,他醋大发了的话,受罪的还是她,她点点头,肯定地道:“自然有!”

容景缓缓点头,移开视线,对玉子书笑着夸奖道:“玉太子的衣服的确好别致新颖,这样的衣服穿出来,这路边的梅花都秀艳了几分,你回东海这一路,不知道会艳了多少梅花,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云浅月闻言险些笑出来,容景这个人……混蛋啊……有这么拐着弯骂人的吗?

夜轻染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弱美人说得对,玉太子要保重身体啊,梅花虽好,但过于娇艳的话很容易让人吃不消啊!”

容枫似乎也忍不住轻笑,但没说话。

玉子书闻言浅浅一笑,面不改色,笑着道:“这一路梅花艳不艳我倒是不知,我知道的是如今云儿做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的确暖和的很啊。”话落,他慢悠悠地道:“景世子的院子里种植的那株桃花似乎是桃夭之花吧?景世子要小心啊,花开之日,最是吸食天地精气之时。景世子身体虚弱,也要小心保重身体,万勿让桃夭都给吸了去。”

云浅月撇开脸,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想着论嘴毒,容景以后有对手了!都混蛋啊……

夜轻染闻言再次哈哈笑了起来,偏头看向容景,“弱美人,怎么样?你有对手了吧?”

容枫嘴角抽了抽,似乎也强忍住笑意。

容景如玉的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眸光似乎看了云浅月一眼,对玉子书笑道:“玉太子说得是,这样的话,我们都需要好好保重啊!”话落,他似乎才看见六公主一眼,疑惑地问道:“六公主也来给玉太子送行?”

六公主本来端坐在马车,闻言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对容景微微一礼,端庄温婉地道:“回景世子,我与玉太子一起去东海国。”

“哦?”容景挑眉。

“我一直仰慕东海风土,想要观仰一番,七哥准许我了。”六公主低声道。

容景笑着点头,很官方地道:“这竟然是一桩好事儿,景居然才知晓。东海人杰地灵,六公主前去观仰一下是很不错。”话落,他对玉子书道:“玉太子要好好照顾我天圣的金枝玉叶啊!这一路少不得要你多劳顿一番。”

“好说!”玉子书颔首。

“天色不早了!玉太子和六公主启程吧!”容景站起身,拿出一块类似玉牌的物事当着所有人面的扔给玉子书,温声笑道:“这是送别礼,玉太子一路保重。”

玉子书也不客气,将那玉牌接了,也不看一眼,揣入怀里,拱手笑道:“景世子、染小王爷、枫世子再会!”

“再会!”夜轻染和容枫齐齐拱手。

“六公主,上马启程吧!”玉子书对六公主道。

六公主立即答应了一声,转回身,翻身上马,不知是上马的动作太急还是马的皮毛太滑怎地,她刚上到一半,忽然从马上栽了下来,“啊”地惊呼一声,摔到了地上。

“六公主小心!”玉子书本来要打马,温声回身,一惊,赶紧伸出手,可惜没接住人。

夜轻染此时也飞身来到了六公主马前,送君亭距离路边有些远,他到达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摔在了地上,同样没接住人。

“六公主没事儿吧?”玉子书连忙下马,伸手去扶她,手伸到一半,立即顿住,对夜轻染道:“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公主之身,子书不敢唐突,染小王爷与六公主同系宗亲,你来扶起她吧!”

夜轻染闻言看了玉子书一眼,伸手去扶六公主,“你怎样?没摔倒吧?”

六公主的小脸煞白,全无血色,眼圈已经挂了泪意,闻言对夜轻染摇摇头。

夜轻染伸手拉她起来,刚将她身子离地,只听她痛呼一声,他立即住了手,蹙眉道:“摔到哪里了?”

六公主眼泪流出来,痛苦地道:“我的腰,还有后背,好疼……”

夜轻染闻言赶紧给她把脉,须臾,又将手按在她后背上,片刻后,看着她痛苦得泪流满面的样子道:“你的腰扭了,后背有一根小骨摔折了。”

六公主面色大变,“那我岂不是不能……不能去东海了?”

夜轻染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玉子书闻言微微一叹,“都是子书的疏忽,子书得到父皇三道诏函相催,急忙赶回去,才轻装简行,而疏忽了公主是金枝玉叶,怎能骑马奔波?就算你懂马术,也是弱女子,将养深闺对马术不精而已。若是备车就好了。如今你这样,伤筋动骨一百天,自然不能再与我去东海受这一路来的颠簸之苦了。”

“可是我想要去东海……”六公主忍着疼痛道。

玉子书有些惋惜地道:“这只能等以后了,公主仰慕东海,东海能得公主如此推崇,子书身为太子,实在不胜欣喜。而且公主性情纯真,子书也甚是喜欢。可惜时不与我,今日公主刚出门便发生了这等事情,身体要紧,还是回宫好好将养吧,去东海来日方长。”

“玉太子说得不错!六公主你伤了筋骨,已经不能动了,身体要紧,来日方长。”容景缓步走来,看了六公主一眼,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夜轻染询问,“染小王爷,你说呢?”

“自然不能再去了!我这就送你回宫给你接骨用药。”夜轻染抱起六公主,对玉子书深深地看了一眼道:“看来玉太子享受不了美人恩,一路保重,本小王先送六公主回宫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玉子书含笑点头。

夜轻染抱着六公主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向城门而去。

云浅月看着一人一马走远,收回视线,对玉子书上下打量了一眼,挑了挑眉,笑道:“辣手摧花,你也真下得去手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夜天逸,原来等在这儿。”

玉子书微微一笑,笑容凉淡,“除了你,我对所有的花都能下得去手。若是这么轻易就能送给我一个女人,那么夜天逸也太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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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盖棺定论

容景闻言挑了挑眉,没说话。

云浅月“哈”地笑了一声,凑近玉子书,攀在他肩膀上,哥俩好地道:“子书,你真是太好了,我又舍不得你走了,怎么办?要不我也跟着你去东海吧!免得在这里乌烟瘴气。”

“好啊!”玉子书含笑看着她。

容景伸手轻轻一拽,将云浅月从玉子书的肩上拽进了他怀里,对玉子书道:“玉太子,你该走了!再晚的话六公主不能去东海,没准别的公主会追来想去东海,你这美人恩不想消受也是麻烦。”

“景世子说得极是!”玉子书含笑点头,翻身上马。

云浅月嗔了容景一眼,对玉子书挥手,“记得来信,每月一封。”

“好!”玉子书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对容枫道:“枫世子,再会了!”

“玉太子再会!”容枫拱手。

玉子书不再停留,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四蹄扬起,离开了十里送君亭。

云浅月目送着玉子书一人一马身影走远,眼眶有些酸,她使劲睁大眼睛,直到那身影化为一个小黑点最后消息身影,她还不想收回视线,冷风吹来,眼睛有些疼。

容景伸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温声道:“别看了,人都走了!以后又不是不见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舍不得啊!”云浅月眨眨眼睛,眼眶有些湿。

“云浅月,你这是故意想让我醋是不是?”容景幽幽地道。

云浅月挥手打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回去了!昨夜一夜没睡觉,困死了。”

“我以为你会不舍得离开这送君亭,要在这里待上一日。”容景笑了一下。

“大冷天的谁愿意在外面待,有毛病。”云浅月话落,看向容枫,招呼道:“容枫,走,回去了!”

容枫点点头,翻身上马。

云浅月则被容景拉着向马车走去。

上了车,云浅月自动将容景当成靠枕,枕着他的腿躺在车中,闭上眼睛。

容景给她扯了锦被盖在身上,又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真要睡去,温声道:“你这副样子哪里是舍不得玉太子?玉太子若是看见,定然伤心,哪里有你这样的女人,前脚还要掉眼泪,转眼就要睡了。”

云浅月用鼻孔哼了一声,“矫情一会儿得了,总不能一直矫情。”话落,她又补充道:“我若是真哭个稀里哗啦的,你还不被醋酸死。”

“我这已经快被醋酸死了。”容景看着她道:“云浅月,我的衣服呢?”

“还没做!”云浅月打了个哈欠。

“我明日要穿。”容景板下脸。

“我今日睡觉,明日哪里能做得出来。”云浅月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我不管!反正我明日要穿,明日你不给我衣服,我就不让你见玉雪飞龙。”容景道。

云浅月眼皮动了动,实在睁不开,不再理会她。

“喂,你听到没有?”容景伸手推她。

云浅月身子晃了晃,没言声。

容景再次推开,这回用力了些。

“听到了!容公子,您就发发善心,让我睡吧啊!”云浅月无奈。

容景达成目的,勾了勾嘴角,放下手,温声道:“好,你睡吧!睡醒了做衣服。”

云浅月哼唧了一声,睡去。

马车向城门走去,车外容枫听着二人车内的对话,莞尔一笑。

一路无话,回到城门。

城门口聚集的人早已经散去,只有皇宫大总管文莱带着一名小太监等在那里。文莱见容景的马车回来,连忙恭敬道:“景世子,摄政王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着您,说如今先皇大丧礼毕,接下来该准备二皇子厚葬之事。请您回城后立马进宫与他商议。”

“好!”容景淡淡应声。

“枫世子,摄政王请您也进宫,说数日没上朝了,群臣在金殿议事。”文莱又道。

“好!”容枫颔首。

文莱不再说话,传完信后,坐上马车,向皇宫而去。

容景吩咐弦歌先去云王府送云浅月,容枫则是回府换朝服。

马车来到云王府门口,容景将云浅月喊醒,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容景一眼,又闭上,容景好笑地看着她,片刻后,只能将她抱下车,送回浅月阁。

虽然容景和云浅月定情的消息已经不新鲜,云王府的人对二人同进同出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被容景抱着云浅月送回浅月阁而私下里叽叽咋咋了好一阵。

将云浅月送回房间后,容景出了房门,坐上马车,向皇宫而去。

云浅月在容景走后立即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起身坐了起来。

“小姐?您……不睡了?”凌莲和伊雪惊讶地看着云浅月,哪里有困意?

“不睡了!”云浅月摇摇头,对二人吩咐,“将给他做了一半的衣服给我拿出来,另外也将我以前做了半个的香囊拿出来,我现在开始都做完了它们。”

“小姐,您累了一夜,这个不急于一刻。”凌莲闻言立即反对。

“是啊,给景世子的东西又不急。”伊雪也连忙道。

“谁说不急?他心里估计都快急死了。”云浅月笑着摇摇头,对二人摆摆手,“都拿出来,这么点儿小事我还受得住。否则今日睡觉的话,也许明日就要将夜天倾葬了,我肯定会去给他送灵,就没时间做了。”

二人对看一眼,见云浅月精神还算不错,转身去拿了。

云浅月先拿过衣服,继续那日的针脚开始缝制。容景的这件袍子式样比玉子书的那件稍微繁琐,用时自然长,但好在云浅月已经对古代这种穿针引线极为熟练,所以做起来极快。

响午十分,一件袍子在凌莲和伊雪的赞叹声中做好。

用过午膳,她继续绣香囊,这个香囊从数月前夜天逸回京那时候容景和她闹脾气被搁置之后,她一直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拿起,也没敢和容景说没做完。如今过了数月,重新找针脚和接头自然耗费一番心力。

香囊是双面绣法,一面鸳鸯戏水的交颈鸳鸯,一面是红粉桃花,自然比做衣服难了不知凡几。所以这最后一半就慢很多。

下午,玉青晴来到浅月阁,见到云浅月手中的香囊,她先将香囊正反两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将云浅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坐在一旁唉声叹息。

“你叹什么气?”云浅月抽空瞥了她一眼。

“女大不中留啊!”玉青晴有些伤感地道。

云浅月斥了她一声,“你也好意思说我,你那时候不是和我一样也女大不中留?”

玉青晴闻言干干笑了一声,偏头对云浅月道:“月儿,你将你这个双面绣法教给娘吧好不好?娘这些年就学了个会做衣服,一直不会绣香囊。”

“不行!”云浅月摇头。

“我将做衣服都教给你了呢!”玉青晴瞪眼。

“这个我谁也不教给,就要容景一个人佩戴,天下只此云浅月一家,别无分号。”云浅月得意地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是你娘,要给你爹绣香囊。”玉青晴用手点云浅月脑门。

“那也不行。云家祖训,夫君第一,老爹靠后。”云浅月道。

“你羞不羞?你还没嫁人呢!就称呼人家夫君了?”玉青晴愤了一声。

“早晚都是我夫君,先行驶着权利嘛。”云浅月大言不惭。

玉青晴瞪了她,瞪了半响,败下阵来,妥协道:“不要你教这个双面绣法,就教给我普通绣法就成。”

“凌莲,你会普通绣法吗?”云浅月头也不抬地问凌莲。

“回小姐,奴婢会!”凌莲回道。

“那好,她交给你了,你负责教会她。”云浅月伸手将玉青晴一推,“你们去一边学,别在我这里碍事。”

玉青晴站起身,挖了云浅月一眼,笑骂道:“臭丫头!”

“主子去我房间吧!”凌莲偷笑着先出了房门。

玉青晴点点头,跟了出去。

房中静了下来,云浅月穿针引线,十根手指行云流水,丝毫不空闲。

傍晚十分,搁置了数月的鸳鸯戏水香囊终于被她完成,完成后十根手指都木了一般,她将香囊一扔,身子倒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嘟囔道:“贤妻良母果然不是人做的。”

院外脚步声轻缓优雅,似乎踩着点儿来一般,是容景一贯的行路风格。

云浅月全身都抬不起来力气,连看一眼都觉得费力,觉得这样的活真不咋是人干的,下次不能胡乱答应他了,到头来苦死了自己。

“景世子!”院外传来凌莲和伊雪的请安声。

容景“嗯”了一声,轻轻踱步走进房间。他刚到门口,虽然如今天色将黑,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软榻上扔着的香囊。他脚步微顿了一下,移开视线,看向云浅月。见她如大虾米状地窝倒在软榻上,无论从哪一处看,都像是累极。他眉头微皱,抬步走了进来。

来到云浅月身边,容景伸手拿起香囊,将香囊的正反两面都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满意地道:“嗯,不错,不枉费我心心念念了数月,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容公子,你眼里只有香囊?没看到有个大活人要奄奄一息了?”

容景将香囊栓在腰间,头也不抬地道:“这是一个教训,告诉你有什么事情尽早做,临阵磨枪,自然会累,下次你记得早些做,或者细水长流,就不会这么累了。”

云浅月瞪着他,“你看到我累成这样子,不是应该将我抱在怀里,对我用十分愧疚十分温柔十分过意不去的语气说你辛苦了早知道我不急着要了等等的吗?”

容景抬头,看着云浅月,“那还是我吗?”

云浅月彻底泄了气,闭上眼睛,不愿意看他,对他指控道:“容公子,你应该将桃花的那一面佩戴在外面,如今你将交颈鸳鸯佩戴在外面,是想明日全天下都传遍了说你有特殊嗜好吗?”

“这个不怕,是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急着想娶你了。”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彻底无语。

“衣服呢?”容景又问。

云浅月没好气地道:“被凌莲收进了柜子里,你自己去拿!”

容景果然自己转身走到了柜子前,打开衣柜,月牙白的袍子被叠得整齐放在最上面。他伸手拿出来,先展开看了一眼,之后没什么情绪地脱了如今身上穿的外袍,慢悠悠地换上了新衣。

云浅月睁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动作极其轻缓随意,脸上神色一如既往,她撇撇嘴,盯着他看。心下赞叹,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容景本来就如玉无双,雅致风华,如今一样月牙白的袍子,只不过被她改了个风格,便又似踱了一层清辉,璀璨可照日月,这样出去怎么还了得?全京城的挑花还不得往他身上扑?她顿时后悔给他做这样的衣服了,立即大声道:“脱了,脱了!”

容景系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玉带,挑了挑眉,“为何?”

“招蜂引蝶!不能穿。”云浅月道。

“玉太子穿上的时候你可否也让他脱了?”容景扬眉。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我家的,招蜂引蝶祸害天下女人更好,但你可不一样,你是我家的,必须严格打击桃花。”云浅月板着脸道。

容景闻言忽然笑了,玉容绽开,争云夺日。

“快脱了!”云浅月绷着脸催促道。

容景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须臾,回转身,走到云浅月面前,对她摇摇头,温声道:“云浅月,招蜂引蝶不可怕,那些蜂蝶看得见吃不着,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又吃得着,才能证明你最有本事,是不是?”

云浅月点点头,承认道:“这倒是!”

“所以,我不仅要穿着,以后都要穿你做的衣服。”容景得出结论。

“可是还是太招蜂引蝶,太招桃花了!”云浅月盯着容景,权衡利弊。

“你以后看好了我,日日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让那些蜂蝶无缝可钻,不就好了?况且这天下女人谁人敢跟云王府的云浅月抢男人?不想活了吗?”容景坐下身,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噗”地一声笑了,瞪着容景,有些无语地道:“容公子,你的三观呢?”

容景不答话,伸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在手里揉按。

“唔,还算你有点儿良心想着我的手。”云浅月嘟囔一句,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对他指派道:“我不仅手疼,肩膀也疼,腰也疼,腿也疼,脚也疼……”

容景低笑,声音温柔,“好,我都给你揉按一番。”

“这还差不多!”云浅月舒服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日晚,云浅月享受到了从头到脚全套氏的容氏推拿。饭后,她舒服地去会周公了。

容景坐在床头看着她,看了许久,拿出香囊看了又看,之后又穿着新衣在屋中走了数圈,才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之后,依然嘴角露着笑意,泄露出他心中欢喜至极的心情。

第二日一早,云浅月醒来,见容景已经穿戴妥当坐在桌前批阅密函。

云浅月看着他,晨起的光辉流入屋中,但似乎全部被坐在床前的那个人给吸收了,尊荣华贵,如玉无双。此时他微低着头,如玉的手提笔在密函上写着什么,屋中静静,只听到笔墨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云浅月移不开视线,想着每日早上若醒来都能看到这一幅画卷,那么她愿意用一生,或者十生来看,大约也不会觉得厌烦。有一种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让人心神为之牵引,只要看着他,就会浑然忘我。

“醒了?”容景清润的声音响起。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依然看着他。

“醒了就起吧!昨日摄政王与众位大人廷议,今日给二皇子发丧厚葬。二皇子的棺木一直停在了二皇子府,还是由礼部负责,但礼数不会有那么多,大多数大臣自愿而去。但我想你是会去的。如今时辰正好,再晚的话,送灵的棺木就会出城了。你已经在灵台寺给他做了一场法事,如今去二皇子府送送他就好,不必出城。”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想着她昨日猜测的果然不错,今日夜天逸就匆匆给夜天倾葬了。她点点头,推开被子起床,开始梳洗。

容景继续处理密函。

云浅月收拾妥当后,赵妈妈端来饭菜,容景也处理完了最后一本密函,喊青影将密函拿走。二人坐在了桌前。

饭后,一起出了浅月阁。

云王府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是容景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一辆是云浅月那辆不时常坐的马车。

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容景对她解释道:“你自己去二皇子府,我得进宫!虽然是厚葬,但是摄政王有命,三品以上的官员不准送行。”

云浅月点点头,走向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帘幕落下,一起离开了云王府,一辆进宫,一辆去二皇子府。

云王府到二皇子府路途不算远,不多时便到了。

云浅月挑开帘幕下了车,只见二皇子府门口只零零稀稀地站了几个人。车辆更是只有几辆,府内也甚为清净,没传出什么声音,她轻轻跳下了车,想着夜天逸虽然吩咐厚葬,吩咐三品一下官员都可以来观礼,但是朝中官员又有哪个真敢来?如今不再是太子夜天倾的时代,而是摄政王夜天逸的时代了。

想起昔日夜天倾和太子府的辉煌,以及如今人刚去,二皇子府便枯败凋零,她心中升起一丝苍凉。

“奴才给浅月小姐请安!”二皇子府的管家上前,给云浅月见礼。

“我来给二皇子凭吊!”云浅月道。

“您请!”管家头前带路,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奴才知道您会来,特意在这里等您。二皇子那日进宫前对奴才说,说他若是死了,若是五马分尸,挖个坑埋了,那第一培土要你来埋,若是用一片草席卷出去,也要奴才求你您亲自来卷。如今摄政王说厚葬,二皇子能有棺木,您就给他盖棺吧!”

云浅月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应了一声,“好,我给他盖棺!”

大管家不再说话,领着云浅月向里面走去。

主院宫殿前搭着灵棚,灵棚内停着棺木,棺木材质不好不坏,相对于一个谋反的皇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下场。灵棚前除了太子府侍候的奴仆外,背着身子站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正一张张往火盆里扔草纸。

云浅月认出是秦玉凝,挑了挑眉。

大管家压低声音有些怒意地道:“秦小姐很早就来了,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奴才让她离开,她说是向摄政王请了旨意的。”

云浅月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来到秦玉凝身后,她停住脚步,看着灵棚没说话。

秦玉凝似乎不知道云浅月来,连回身也不曾。

灵棚前静静,二皇子府侍候的人看着二人,也无人说话。他们以前跟着太子殿下的时候一直讨厌浅月小姐,觉得她不及丞相府的秦小姐一分,如今想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便翻覆了一番天地,两个人掉了个。

秦玉凝将手里最后一张草纸扔进火盆后,缓缓回身,看着云浅月,轻声道:“云浅月,害死夜天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若他不喜欢你,真喜欢我的话,我不会下得去手杀他。”

云浅月扬眉,“秦小姐这话的意思是在说若没有我,你不会听从七皇子的话吗?”

秦玉凝抿了抿唇,语气沉暗地道:“至少我不会让他死。”

云浅月呵地一笑,平静地看着秦玉凝,见她神色憔悴,这两日大街上的传言让她不堪重负了吧?杀死夜天倾,她成了没良心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女人,是她没想到的吧?她淡淡道:“秦小姐,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所以有些事情,还要三思而后行。你认为最好的结果,未必是最好。”

秦玉凝盯着云浅月看,半响后,忽然笑了,“浅月小姐从来教训人都是一套一套的,明明你做的错事比所有人都多,却偏偏无人能反驳你,即便夜天倾厌恶你十年,后来还是被你搅乱了一颗心,或许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他早就被你搅乱了一颗心,习惯了你在他身后追着他跑。”

云浅月挑了挑眉。

秦玉凝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一叠纸张扔给云浅月,“你自己看看吧!”

云浅月伸手接过纸张,看了秦玉凝一眼,见她眉眼清冷,她缓缓打开,只见是一叠画卷,画中是她追在夜天倾身后,夜天倾一脸厌恶的表情,她翻开第二张,也许是因为她跑得太急,跌倒了,夜天倾停住脚步,面色露出担心之色,翻开第三张,夜天倾走了回去,板着脸扶起她,翻开第四张,她自己拍着衣服站起身,对夜天倾狡黠地笑,夜天倾大怒,散开第五张,夜天倾扔下她扭头走,但面色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嘴角还挂了一丝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云浅月看着这些纸张,回想着大约是五六年前吧,这纸张看起来有些旧,也是五六年前所画。她继续往下看,都是夜天倾和她在一起的情形。

不多时,她便将所有的画纸都看完,抬起头,看向秦玉凝,“秦小姐给我这个做什么?是想告诉夜天倾喜欢我?这我知道。”

秦玉凝目光微冷地看着云浅月,冷声道:“云浅月,我是想告诉你,他一直喜欢你,他因你而死,若没有他喜欢你,他不会死,我想让你记住了,他的死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

云浅月偏头笑看着她,轻声道:“这样将责任推给我,是不是能让你好受些?”

秦玉凝脸色清寒,盯着云浅月,冷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即便到如今,我还是不明白。那么多的男人都喜欢你,即便得不到你的感情,哪怕得到你一个笑脸,也趋之若鹜。在我看来,世界上所有人女人都比你好。云浅月,你其实很自私,不配人喜欢。”

“嗯,你说我很自私很对,他们喜欢我,我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好。可是怎么办呢?他们就是喜欢我,我就是自私。不配人喜欢也还是有人喜欢。”云浅月漫不经心地道:“可是你呢?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父亲,以后没人敢娶了吧?”

秦玉凝面色一变,额头青筋跳了跳。

“大管家,吉时到了没?到了的话,我给二皇子盖棺定论吧!”云浅月不再理会秦玉凝,对身后的大管家问。

“回浅月小姐,吉时这就到了!”大管家点头。

“好!”云浅月走向棺木。

“云浅月,我明日就离京。我对你厌恶至斯,愿老死不相见。”秦玉凝扔下一句话,抬步离开。

云浅月头也不回,不看她,慢悠悠地道:“秦小姐别将话说得太满,没准哪天我们就又见了。”话落,她补充道:“哦,我祝愿你希望在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可以看到你已经嫁人了,背负着二皇子的霜寡的身份你虽然不介意,但我想二皇子泉下有知应该是不喜的。”

秦玉凝猛地回头,瞪着云浅月,一脸沉怒。

云浅月看也不看她一眼,将棺木上蒙着的一层黑布揭开。

“秦小姐也来送二哥啊?我想二哥该是不愿意见到你的,秦小姐还是走吧!这里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七公主从外面进来,见到秦玉凝,冷淡开口。

秦玉凝转回身,看了七公主一眼,压下沉怒,一言不发地抬步离开。

“奴才给七公主请安!”大管家给七公主见礼。

七公主点点头,走上前,站在棺木前,静静而立。

云浅月扯掉黑布后,看着棺木里的人,夜天倾身上脸上嘴上包括脖子上的血都被擦干净。他的面相保持着死前的模样,并没有走形。她静静看了片刻,低声道:“夜天倾,我知道了,知道你喜欢我。”

大管家和二皇子府的人闻言忽然伏地哭了起来。口中连连道:“二皇子,您听见了吗?浅月小姐说她知道,知道您喜欢他。”

云浅月忽然很难受,轻轻挥手,抬起一旁的棺盖,盖在了棺木上。

须臾,她将手中的秦玉凝给她的画卷扔进了火盆中,画卷遇火顿时着了起来,极旺。

“拿笔来,既然盖棺,就该有定论。他的定论我来书写!”云浅月对大管家道。

“是!”大管家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抹了老脸上的泪水去拿笔。

不多时,他将笔拿来,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提笔书写:“生而尊荣,死而可歌。”

七公主看着云浅月写的八个字,一惊,急声道:“妹妹,不能这样写,七哥会恼的。”

“那就让他恼吧!”云浅月丢了笔,淡淡道:“他出生就是太子,一坐二十年。何等尊容?有何不可言说?他死前对皇权对其父心灰意冷,拔剑自刎,有男儿骨血气魄。可歌可泣。有何不可言说?夜天逸既然厚葬,若是连这八个字的肚量都没有,他便不配做这天生江山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七公主闻言不再说话。

“你们准备送灵吧!我就不送他了。”云浅月对大管家道。

大管家一脸感激地点点头。

云浅月看向七公主,“嫂嫂,你呢?是与我一起走,还是送他?”

“二哥虽然与我不亲,但总归是血缘至亲的兄长,我送送他,你先走吧!”七公主道。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多言,向外走去,很快就出了二皇子府。

坐在车上,云浅月无力地靠在车壁上,用手盖住脸,喃喃道:“盖棺定论,只此一人为止,以后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谁再死在我面前,谁再让我给他盖棺,我就跟谁急。”

她话落,车外传来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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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双王病危

云浅月听着这声轻笑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她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去。车外空无一人。她挑了挑眉,慢慢放下帘子,静静而坐。

“小姐,您是不是听到有人在笑?奴婢也听到了!”凌莲低声道。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不做纠葛,淡淡道:“不用理会,我们回府吧!”

“是!”凌莲疑惑地四下扫了一眼,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二皇子府门口。

街道上依然如来时一般清净,三三两两行人也都是无声走过,一扫昨日稍微恢复了些的繁华生机,今日又沉寂了下去。二皇子发丧虽然不及先皇大丧送灵,但也算是一件大事。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云浅月忽然道:“转道去刑部大牢。”

凌莲一愣,“小姐?您要去刑部大牢?”

“嗯,去看看四皇子!”云浅月道。

“据说看守四皇子的刑部大牢从那日先皇大限之日就设了禁,任何人没有摄政王的允许都不能探视。”凌莲低声道。

“只管去就好大明流氓艳遇记全文阅读!”云浅月淡淡道。

凌莲点点头,马车转了道向刑部大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