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霜在片刻后挑了帘子进来,为席兰薇换了盏茶,打量一番她的神色,满是不解:“夫人管张氏干什么?能落人什么话柄?她一个庶人、戕害皇裔的事又阖宫皆知,就是当真此番枉死了,也闹不出什么岔子来。”

“是。”席兰薇点点头,吁了口气,“所以,为她这么个庶人的死活拖累了旁人,多不划算?那人也是为从前的积怨,目下只想着出这口恶气,不为自己多想想。”

简小霜听得疑惑不解,席兰薇回过头觑她一眼,笑了一声不再多做解释:“你放心就是。不只是对张氏的这番安排不会有错,飞蝗这事也不必再多加担心了。”

小霜越听越不明白,哑了一哑想要追问,席兰薇索性把睡在膝头的小猫抱了起来,递给她说:“喏,别发愣,去把喵洗干净,它刚在地上打了滚。”

作者有话要说:#兰薇想让张氏生不如死#

#但有人不这么想#

#兰薇表示你不这么想也别拿蝗虫搅局了好么,我又不五行缺蝗,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张氏:卧槽几个意思?!冲我来的对么?!#

#阿箫喝茶:我觉得兰薇想让你生不如死挺正常的,但宫里的人要是就这么由着你活着真是十分不正常…#

#张氏:可是席兰薇是女主啊!!!#

#兰薇蹦跶路过:可是女主又不能左右别人思想#

#张氏:┭┮﹏┭┮#

_(:з」∠)_今天在反思张氏和霍祯谁三观更不正…然后好像没能得出结论托腮…

其实我很好奇在对于坏人的下场问题上…觉得死了为好的人多还是生不如死更好的人多【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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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说要看霍祁和楚宣的*番外的菇凉出来我们谈谈→_→

——让女主怎么办…→_→

——难道霍祁的真爱是楚宣、对兰薇好只是因为知道楚宣爱她所以以此接近他么→_→

——为什么越脑补越带感了呢…

第155章 秋白

如此又过了两天。自从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席兰薇就无心多查这事了,让它接着传便是,反正始终出不了结果的事…最后也就只剩了“不了了之”这一条路。

她在后宫中的分量,人人都清楚。是以得了她的吩咐,派去冷宫中的医女、宫女皆不敢怠慢,对张氏这已被废黜已久的庶人照顾得小心翼翼。药方都需先呈给席兰薇过目、需内服的药也有宦官先试,直让旁人觉得,惠妃夫人当真是赏罚分明的人,只要不是她的错,就不让她受半点冤枉,连受审时的伤都要医治到位。

已做好了由着六宫再议论上一阵子的准备,第三日,她正教安玉说话呢,宦官忽禀“袁大人求见”。

于是起身去了正殿,看袁叙分明有焦灼之色,不觉一愣,很是奇怪:“大人何事?”

袁叙一揖,忙道:“夫人可是还不知情?秋白姑娘方才去了宣室殿。”

…她去宣室殿干什么?

席兰薇心中一紧,口中如实道:“秋白今日…并不当值,不知去宣室殿何事?”

“唉…”袁叙一声叹息,又说,“一句两句臣也说不清,夫人速去一趟便知。”

心中疑惑与不安并存,席兰薇未带旁人,只叫了清和同往。思及先前猜到的事情,眉头直蹙得舒展不开,只希望事情并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心里太乱,上长阶时一踩裙摆险些跌倒,清和伸手一扶她,手上分明也有些颤:“小姐…”

她一怔,看向清和,心下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她出嫁前,她们对她的称呼,入宫之后再未这般叫过。想来,是先前的事让清和担心秋白再度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想为秋白求情又不好开口,只好这般委婉地一点。

反手一握清和的手,席兰薇稍缓了缓气,并未点破她这心事,更不作更多的安慰,只如未觉般应了一句:“我没事。”

接下来,步子便稳了许多。一步步行上长阶,到了殿门口看看守在两旁的宦官,仍是如往常般不加通禀就提步入了殿。

秋白跪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虽是低着头仍似乎透着两分不屈。席兰薇足下停了一停,复又继续前行,一边走着一边皱眉急问;“陛下…怎么回事?”

霍祁沉了口气,看了看她,一睇秋白:“问她。”

“秋白?”她在离秋白两步远的地方停了脚,凝视着她,等她解释。

“夫人…”秋白踌躇着,轻唤了一声,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席兰薇始终不言不语地看着她,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又说了话,“前些日子…吓到了帝姬的那场飞蝗,是奴婢放的。”

席兰薇心下一沉:“你说什么?”

“是奴婢做的…”秋白重复道,口气轻得好像怕要打破什么东西,“张氏授意,让奴婢害夫人,奴婢有话柄握在她手里,不能不听…”她语中一停,咬了咬嘴唇,干笑了一声,“但奴婢不想受制于她了,便来…跟陛下说清楚。”

席兰薇倒抽冷气,心说她想得倒是“周全”,连她想问一句“为何又自己供出”的都省得问了。

如此自己认罪的事,处理起来最是无甚悬念,加上秋白又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霍祁必定懒得多为此费神。

是以在霍祁开口赐死前,席兰薇便先出了言:“陛下…”

霍祁把话忍了回去,看向她:“嗯?”

“臣妾觉得…”她静了一静,缓了口气,道,“她随了臣妾许多年了,此事…陛下让臣妾自己处置吧。”

霍祁看一看她,眉头微蹙,并不打算应这要求——上一回,她便饶了秋白一命,继而就出了这样的事。

“臣妾绝不再平白饶了她。”她急忙又续道,乞求地望了霍祁须臾,他终一点头:“好。”

一路往回走,席兰薇没有找人押着秋白,只由着她自己随着。身后的气氛几乎凝固,清和一句话也不同秋白说,秋白更不会主动开口去说。

“回房去。”翊祥宫门口,席兰薇只向秋白道了这么一句,言罢拂袖行向正殿,半句多余的话都没再添。

秋白怔了一怔,望一望席兰薇的背影,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听命。

席兰薇竭力平复了一下午的心绪,但推开房门见到秋白时,还是忍不住扬手便扇了过去。

“夫人息怒…”秋白慌忙跪下,也不敢伸手捂脸,忍着疼拜得规规矩矩。

“犯这等糊涂,你还嫌本宫事情不够多?!”她怒然斥道,垂眸睇一睇秋白,迈了一步走进房中,回身阖上了房门,“起来。”

秋白站起身,眼也不敢抬一下,静等发落。席兰薇瞟她一眼,径自去案前落了座,一睇对面的席子:“坐。”

秋白怔了一怔,见她面色实在不善,屈膝一福算是谢恩,行过去落座。

“你当本宫需要你这么‘搭救’?”席兰薇脱口便道,说得秋白蓦地抬起头来,错愕不已。

“白婕妤容不下张氏,我知道。”她又道,稍平复了心情,不禁一喟,“原本不理便是。我不愿白婕妤做出什么蠢事引火上身,才差了人去照看张氏。到头来竟是顾此失彼,没让白婕妤直接动手要了她的命,反倒把你牵进来?”

“夫、夫人…”秋白愣了又愣,说不出话来。

“她也真是为除张氏不择手段啊…”席兰薇气得一声冷笑,睇一睇她,又问,“怎么跟你说的?”

“她…她说…”秋白回思了片刻,“这等流言传下去总归不好…陛下能护夫人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再说,夫人您也总有…总有…”她怯怯地扫了席兰薇的神色一眼,声音低低地又道,“总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色衰而爱驰…”

“所以陛下总有不喜欢我的一天,到时候从前不在意的事也会变得在意、全成了我的错处,是不是?”席兰薇续言道,将白婕妤的措辞猜得十分到位,“且为防我心软护你、连带着不追究张氏,只能直接禀到宣室殿,对不对?”

秋白只剩了点头的份。

席兰薇大觉无奈,叹了口气,心中不能不急:“我自己都不曾担心这个,你…”

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她。

“奴婢是觉得…婕妤娘子这话是对的。”秋白的声音中添了几分委屈。原以为席兰薇不知实情,那么如何怪她都很正常,眼下竟是知道,却仍是怪她,“再说…就算、就算夫人不担心,此事究竟会不会是个后患,谁也说不清…还不如就此将此事了断…”

她还真是心甘情愿就着了白婕妤的道、直让席兰薇觉得无计可施。

从白婕妤登门拜访给席兰薇出主意说让张氏顶罪时,她就恍悟了那最后一场飞蝗是怎么回事。于是明言了不会让张氏枉死的意思,又差人去冷宫盯着,只希望白婕妤冷静思索后可以明白过来,不再继续这局,然后让流言烟消云散就是了。

谁知她这么投入,不仅没就此止步,反倒换了个更可怕的路子。让秋白出来认罪、拖张氏下水…

倒真是能让张氏一死,但若非席兰薇察觉得早,秋白就只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让张氏顶罪,怕的便是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是无甚心虚的事,若走了这一步,万一哪天被捅出去,反倒说不清楚。”她一声哀叹,“不让白婕妤直接下手也差不多是这个理。”

“可是…”秋白思忖着,一时并未解释出什么来。少顷,她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末了化作一声叹息,“是奴婢的不是,但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却还没完。

席兰薇清晰地感觉到,白婕妤在此事上只有一个念头——要张氏死。

所以她必定会将消息散得阖宫皆知,宫里都很清楚秋白做了什么,好像席兰薇只剩了取她性命的份。

秋白背叛过她一次,这一次却是舍了命救她——不管方法聪明与否。

席兰薇再次去见秋白的时候,凝视了她许久,终于缓缓地戳破了她的心思、也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是对从前的事愧疚再深,也不该想着拿命来还。”

秋白垂首正坐,手指绞着裙带静默了好一阵子,才喃喃说:“可是…奴婢也没有什么了。”

“那就不需要你做什么了。”席兰薇凝眉道,“我能饶你一命、还让你回悦欣殿做事,就已不只是因为心软,而是根本就不觉得你欠我的。”

秋白又是沉默。

心思千回百转间,席兰薇回想着那些旧事,怅然一叹。带着些许忐忑,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件她肯相信、却并不确信的事情:“方修媛带人来搜宫那次,是你让她相信我确与人…通奸、自己却又清楚我并没有,对不对?是你反手才让我占了上峰?”

“…是。”秋白点头应了,声音低若蚊蝇。席兰薇顿舒口气,安慰得便更顺理成章了:“那你就更不必再自责什么了。受人要挟还能为我挡上一道,我还怎能取你性命?”

就只好费些工夫将此事收个场了。

不过,虽是劳心伤神,但经此一遭消尽与秋白的隔阂,也是划算。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这个人物关系有点乱…?

简单地说就是:

——白氏想弄死张氏

——席兰薇不想这个事情继续没完没了+觉得张氏生不如死比较好+想护白氏

——秋白想护席兰薇

——白氏利用秋白想护席兰薇的心害张氏,秋白成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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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打听到来龙去脉后发表微信朋友圈:

贵圈真乱。

席兰薇:求详八

白氏:求详八

张氏:求详八

宫嫔甲乙丙丁:求详八

霍祁:………你们这帮…八卦的女人。

第156章 白氏

次日晨省之时,秋白果然已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不论从前与席兰薇关系如何的嫔妃,目下都愿意借这事一表忠心,或是含怒斥责秋白吃里扒外,或是悲戚地抽噎着,感慨宫中谁也信不得,连带着诉一番自身的不易。

这些话,席兰薇没有反驳地必要,只是淡淡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声,算是给对方个面子。

反正是无足轻重的置评,让她们说就是了。

一众嫔妃倒也不好多留,眼看席兰薇气色更差了几分,虽则到底是绝色,但还是显得黯淡多了。多搅扰显得忒不识趣,众人便在将那或愤怒或悲戚地话说完之后就不寻新的话题,等着头一个寻到由头告退的发了声,旁人便也跟着告退出殿了。

“白婕妤留步。”

这是席兰薇此番晨省时说的唯一一句还有点气力的话,正欠身往外退着的白婕妤一怔,只得停下脚来。看着旁人仍不作声地继续往外退着,她面上隐隐有了点心虚。

“婕妤娘子坐。”席兰薇睇了眼侧旁的席位。晨省时总是要给嫔妃们布齐席位的,目下人皆告退,唯留那一个个坐席仍整齐的排着,衬得殿中愈发空寂肃穆。

白婕妤颔首一福,知席兰薇是有话要对她说,便也没回自己方才所坐的位置,而是在离席兰薇最近的那席位上坐了。

宫娥重新奉了茶来,白婕妤未动,席兰薇执起茶盏抿了一口,登时眉头紧蹙,不满之意浮于面上。

白婕妤见状,当然要说点什么,便一欠身,随口道:“夫人觉得茶不合口?”

“是。”席兰薇一点头,白氏就想接着说下一句——“如夫人不介意,臣妾为夫人换盏茶。”

想得好好的话,席兰薇却没给她机会说,短短地一停顿,在她发声前便续了下一句:“喝惯了秋白奉的茶,总觉得旁人做得差些。”

白婕妤面色陡然一滞,但那一抹惊慌并未停留太久。她转而一叹,衔笑劝道:“臣妾知道夫人心中难过…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别人。”她口中一停,无奈之意更甚了些,又一声叹,“唉…甚至也怨不得秋白,要怪只能怪张氏心思太深,才让夫人这身边亲近的人都帮了她做事。”

“婕妤。”席兰薇声音一厉,截断她的话后稍静了会儿,复又生硬道,“此事,你让本宫如何怪张氏?”

“夫人…”白婕妤一哑,望着席兰薇的神色,一时不敢说话。

“你恨张氏,本宫知道。因为她害了你的表妹,又或者因为她还害了更多的人,让你觉得不除此人天理难容。”她缓缓说着,目光始终不离白婕妤的面容,稍一笑,又道,“秋白也确实是背叛过本宫,本宫自己也不能说她无辜。但该罚的本宫已经罚过,她不该这么死——此事上,她是无辜的。”

白婕妤认真听着,未再见任何慌张。甚至透了点疑色,好像尚不明白席兰薇为何同她说这样的话。

只是,在执盏去饮时,手上轻微的颤抖还是引得茶盏与瓷碟不住相碰、轻响个不停。

席兰薇的目光从她手上一划而过,温和的笑容遮不住面上的冷意:“为了报自己的仇,来动本宫的人,你还真看得起自己那点分量。”

“夫人…”白婕妤显是一颤,再维持不住半点镇静。滞了一滞,她又勉强理顺了些心绪,有些虚弱道,“夫人您…您怎么能饶过张氏。”

“本宫从来没有饶过她。”席兰薇平静道,“除了那几个死在她手里的以外,本宫该是最恨她的人了——她害过安玉,单凭这一条,本宫就没那个多余的善心饶她。”

“可是您…”

“哦,你说的是饶过了她一命。”席兰薇淡一笑,“婕妤入宫这几年,从来没去冷宫看过吧?”

白婕妤怔然摇头。

“但本宫去过。”她抿着笑意,回想着那几次去冷宫的场景,“本宫觉得与其要她的命,不如让她在里面生不如死。她欠了那么多条人命,用她自己根本还不起,还不如让她慢慢熬着。”

觑一眼白婕妤仍有些苍白的神色,席兰薇一笑,复又道:“原是想得好好的,可婕妤你非要横插一脚。那么…罢了,本宫顺你的意,求陛下赐她一死就是。反正她于陛下、于本宫都已无关痛痒,能换婕妤你舒心也很好。”

端详着白婕妤面上倏然升起的喜色,席兰薇颔了颔首:“但是,你得救秋白。”

下午,六宫皆听了口谕,今晚昏定免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而后又听说惠妃夫人去了宣室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不去才奇怪。

再之后,听闻白婕妤也去宣室殿拜见了,这倒引得众人生了点好奇。

一刻后,后续的事情传遍了六宫,说白婕妤在宣室殿前长跪不起,正谢罪呢。

…她谢什么罪?这避世已久的人,六宫提起她都是四个字——明哲保身。

她能犯什么错?

待得打听到她所谢的罪,众人意外得简直想去冷宫看看,是不是张氏自尽了、附了白氏的体。

…前几日惠妃宫里的飞蝗是她放的?

彼时,席兰薇正在宣室殿里修着自己的指甲。

修长的指甲修起来破要费些工夫,也算得个消磨时光的好法子。小小的锉子磨得很快,磨出的白色粉末散落下来,一会儿就是一片。

“…”霍祁沉着脸把方才搁在案边、此时恰好在她手底下的奏章拿了起来,把上面的粉末抖了个干净,打量着她,不咸不淡道,“夫人,你究竟如何想?”

“什么?”她手上的锉子一顿,想了一想,说,“就是…方才那么想的。臣妾原觉得留张氏一命才算让她罪有应得,但现在能赐死她换白婕妤舒心,也挺好的。”

“哦。”霍祁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继续磨指甲、以致于被粉末落出一片白的案桌上,指了指殿外,又道,“那这个呢?”

席兰薇抬头也往外看了看,悠哉哉地说:“且让她再跪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