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席兰薇诚恳地承认,回思了半天,努力地从“江湖人”的角度接受了这做法,转而又觉不对,不解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眼见那天楚宣也只能压着气劝他“破例”,可见楚宣也是不知他这规矩来得荒谬的,怎的荷月反倒知道了?

“他说的啊…”荷月目光明澈,旋即又一笑,“他自己一个人煎药也闷,我在旁边缠着他让他跟我说了一下午江湖的故事。他说得高兴了,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席兰薇好一阵无言以对,一时间,不止觉得这神医“有毛病”,连带着觉得今天的荷月也“不对头”。

荷月叽喳不停地说了一晚上江湖趣事,丰富得都能写话本了。席兰薇听得倒也高兴,尤其将其中格外有趣的几件记了下来,想次日说给霍祁听。

结果次日…霍祁还没来,荷月就又来了。

“皇嫂安。”荷月一福身,简简单单地见了礼,席兰薇连句“免了”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又一福身告退了,留给她一句,“我帮皇嫂煎药去…”

兴冲冲的样子,让席兰薇心里直打鼓。

要说荷月…目下也十七岁了。还未许嫁,主要因着她先前一心在楚宣身上、霍祁又不愿强许给别人委屈了这亲妹妹。

这回…

她不会对暨山神医生了什么“情愫”吧?!

暨山神医看着可过古稀之年了,且腿上还有顽疾。荷月要当真转了性要跟他…

这可跟想嫁楚宣不一样。她想嫁楚宣,霍祁是同意的,只是楚宣不答应;若是这神医…不知霍祁会不会下旨砍了他…

忧心忡忡地琢磨了一上午,越想越觉得可怕。直到霍祁来了,席兰薇惨白着一张脸,把这来龙去脉一一同他说了。

霍祁睇着她,默了好一阵子,吐出一句,“你是不是近来安胎无事可做…所以越想越没边?”

“…”席兰薇默了一默,觉得似乎也有可能。可心中又觉得方才的顾虑逻辑严密、完全可能,于是总想求证一番,确定无事才算妥当。

抿了抿唇,席兰薇问他:“陛下陪臣妾…出去走走可好?荷月和神医在后院…许久了…”

霍祁神色复杂地又看了她一会儿,末了一叹,闷声说:“好吧…”

二人共同向后院走去。正值初春,院中垂柳初抽新芽、花枝上嫩蕊初绽。刚踏出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鹿正对着一朵盛开的红花,张开嘴将花朵完完整整地吃了进去…

“辣嘴摧花…”席兰薇挽着霍祁的胳膊一声干笑,话一出口又不由得想到荷月,“荷月可别…别是下一朵…”

霍祁扫她一眼,神色淡淡的没开口。

小鹿围着二人蹦蹦跳跳的一同去后院,想着它小时候喜欢在席兰薇身上蹭,长大后生了犄角还偶尔会忘、照常往她身上蹭,霍祁生怕它误伤了孩子,它蹦到哪边他就绕到哪边护着,以致于席兰薇一路看着一人一鹿在自己面前不停地绕来绕去,直觉得眼晕。

后院里,荷月果然还在忙着。暨山神医红光满面,口中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几十年来遇到的奇闻趣事一口气说完一般。

霍祁握了一握她的胳膊,席兰薇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侧边的院墙下,楚宣懒懒地倚着,一脸的不耐,显是想要离开、又碍着暨山神医是长辈不便如此的样子。

荷月衔笑听着神医讲故事,手上执着的扇子在药炉前扇个不停,偶尔借着擦汗的空当抬一抬头…

目光却每回都落在楚宣身上。每次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却又哪次都没说话。

“懂了么?”霍祁笑舒了口,问席兰薇。

“醉翁之意不在酒。”席兰薇噙笑颔首,俄而轻叹道,“荷月和小霜,都是挺好的姑娘。可看这行事风格,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又偏偏都喜欢他一个。”

“朕和楚宣行事风格还不同呢…”霍祁脱口而出,立时被她狠狠剜了一眼,轻咳一声,生生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还不是都喜欢你一个人”给咽了回去。

望着眼前场景沉吟一会儿,霍祁想着先前的种种,实在不敢对此事的收梢妄下定论,只一喟说:“且瞧着吧…缘分的事,实在强求不得,即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得看这‘山水’怎么想。”

席兰薇点头,心中一边盼着楚宣和荷月当真能“两厢情愿”,一边又止不住地觉得…荷月此举,到了最后怕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始终不知他喜欢我什么地方…”她蕴了点笑意,摇一摇头,又说,“但有时觉得,逍遥如他…兴许只适合恣意地喜欢一个人,所以是我也无妨。”

因为…他这样的性子,似乎实在不适合娶妻生子。他可以想当细作便当细作、想走江湖便走江湖,一切随心而为。喜欢她亦是如此,他有这份心思,就毫无顾忌地表达这种喜欢,又守着礼数并不给她添什么麻烦。

但若是娶妻生子就不一样了,多了一份顾虑,莫说先前当细作的事再作不得,就是走江湖,也难了许多。

“随缘吧…”霍祁笑了一声,看向她又说,“旁人的事,你我操心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六点~~大家早上好!阿箫应该还在睡觉_(:з」∠)_

红包神马的都懂的…十更完了一起戳不要着急…

第174章 拜师

中秋前夕的一个清晨,翊祥宫陷入了准备已久的忙碌。安玉在正殿里紧张得紧搂着乳母的脖子,两只梅花鹿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就连提前被霍祁“扣”在了宣室殿中的小猫,此时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痛苦,在殿中上蹿下跳,弄得照顾它的宫女手忙脚乱。

彼时仍该是早朝的时候,皇帝是扔下了一干朝臣匆忙赶至的。永延殿中一时议论骤起,但毕竟关乎皇裔,纵使对席兰薇有所不满,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霍祁踏进悦欣殿大门时,正巧碰上一声惨呼响亮传来。

脚下陡然一滞,霍祁沉了口气,遂看向正在殿中悠哉饮茶的暨山神医:“神医?”

暨山神医抬了抬眼,一副无所谓地样子,缓然出言劝他:“没事、没事,不用着急。”

又一声尖叫刺入耳中,撕心裂肺。喊得霍祁心中一颤,任神医再说“没事”,也放心不下。

推门便进了寝殿,有上回生安玉时的先例,这一回,宫人们索性连拦都不拦了。

霍祁坐到席兰薇榻边,一把紧握住她的手,继而很快感觉到她使了双倍的力气握回来。

“陛下…”席兰薇急喘着气,看向他,眼角隐有些惊慌的泪意,“我…我害怕…我死了怎么办,阿玉还这么小…”

“你说什么?”霍祁眉头倏皱,迎上她的惊慌,强作镇定,“又不是头一回生了,怎的反而害怕。”

“胎像不好了那么久…”席兰薇微微颤抖道,“我害怕…万一、万一…”

较之上回生安玉,她此番多了一份惧怕。上回胎像一直很好,若真是难产而死,左不过是自己的一命…外加霍祁伤心;可这回,头几个月胎像一直不好,经暨山神医小心谨慎地调养了许久才逐渐平稳,如若难产,她自己的命难保不说,这孩子可能也活不下来,还有安玉…还那么小,如是失去了母亲…

各样的担忧在心中席卷不断,这一样平了、那一样又起,最终全都埋进无可遏制的剧痛中,转而成为一声声嘶叫从胸中舒出。

霍祁除却陪着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觉比生安玉时,时间长了许多。从黎明一直到了下午、又入了夜,孩子仍是未生下来。

好在医女、产婆乃至外面的暨山神医都仍神色若常,似乎并无甚太多危险,才让他不至于太心焦。心下仍是有股莫名的气恼,直恨自己半点不懂医术,若不然,也能对目下的情况知悉一二,何至于只剩干着急。

那一声啼哭,在子时刚过的时候划过了翊祥宫。

每个人都是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显露了喜色之后又恢复平日的仪态。医女迅速将孩子在襁褓中裹好了,笑吟吟地一福身,连声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长子康健得很。”

皇长子…

霍祁微一笑,看向席兰薇,在她仍满是汗珠的额上吻了下去:“子女皆有了,多谢。”

“嗯…”席兰薇勉强应了一声,使不上力气说话。连气息都还不稳,浑身的痛感都似乎仍未散尽,她缓了许久才露了些许笑意,真心实意地感慨说,“累…”

宫娥在不扰她的前提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染了血污的床榻收拾干净。终于被“放行”的安玉快步跑进了殿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便满是兴奋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霍祁衔笑把女儿抱起来,指了指刚被送到乳母怀中的小小婴孩,“你看。”

安玉歪头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过了片刻,很实在地说了两个字:“…好丑。”

霍祁与席兰薇先是一愕,继而皆笑起来,霍祁认真道:“刚出生都是这样…你也是。”

安玉立刻很惊诧地望了父亲一眼,满是不信,又在父亲笃信的眼神中,将“不信”转为了“将信将疑”,然后仍不放心地慢吞吞问说:“所以…日后会变好看么?”

“会的。”霍祁点头道,安玉当即舒心,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看,少顷又扭过头来,甜甜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丑,日后更好看就更好啦…”

到底是一家人,有着血缘相连,亲情根本就割不开,无怪安玉越看越喜欢。

循着族谱,这孩子从人字部,取单名一个“俨”字。霍俨,这名字会很快传遍后宫、朝野,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的嫡长子,名唤霍俨。

不想受人搅扰,席兰薇吩咐紧闭宫门,霍祁更直接下旨让六宫暂不可拜见皇后。是以这月子坐得平静安稳。霍祁每日必定前来,再忙也起码抽出半个时辰来陪她。有时恰碰上她睡着,他就一言不发地看她睡上半个小时,也觉心满意足。

让人觉得有些心惊的变故出在半个月后。九月初的时候,暨山神医拜别,如约取了《医诀》下半卷的誊写本走。

当晚,霍祁接到了一纸辞别信。

自己娟秀而有力,笔触间带着分明的轻快,每句话都是愉悦的口气,一字字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将这信呈来的宦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跪伏在地等着吩咐。皇帝的面色阴了一层又一层,思量许久,最终吩咐说:“去翊祥宫。”

席兰薇听得惊诧满面,倚在榻上望着他,连眼睛都想不起来眨一下:“长公主她…”

“我也没想到。”霍祁一喟,“就不该给她赐府,若留在宫里,她也没这机会。来禀事的宦官说只怕人已走了一阵子了…”他长吸了口气,“我会让禁军都尉府去找,若楚宣来此,你切记知会他一声。”

席兰薇点头,刚欲再细问几句情由,便听外面响起些许吵闹。由远及近的满是不忿,那声音听着熟悉极了。

二人相视一望,面露喜色,又一并眺着门口等着,片刻后,果然见人进来了。

荷月的双手被楚宣反剪身后,一味地挣着,口中央求不断:“你放开我…你听我说啊!”

倒和数月之前暨山神医被“拎”进来的场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宣冷着一张脸,入了寝殿才把她放开,任由她揉着酸痛的手腕他也毫无歉意,目光扫过霍祁,稍沉了口气:“有劳陛下,看好令妹。”

“多谢。”霍祁一点头,楚宣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荷月一把紧抓住:“没有这样不讲理的!”

“你说谁不讲理?”楚宣睇着她,侧过神来抱臂而立,“分明是你找麻烦。”

“我怎么找麻烦了?”荷月理直气壮,同样抱臂,反驳道,“师父他老人家乐意收我为徒,如今他行走江湖去了,做徒弟的怎么能不跟着?”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蒙的师叔收你为徒,这江湖你走不得。”楚宣平淡道,俄而向后一退,抱拳又说,“长公主保重。”

“师父都没拦我!”荷月挡着他的去路愤然又说,“你不娶我是你的事,我拜师你管得着么?你师叔乐意收徒你管得着么?少侠,您扫好门前雪就行了,管得这么宽您累不累?”

霍祁和席兰薇就这么听了半天,越听错愕越深。听荷月说话愈发不客气,霍祁终于一咳:“行了。”

荷月声音乍止,看向面色阴沉的兄长,一时没敢再往下说。

“有劳少侠。”霍祁踱着步子上前,手上先捉了荷月的手腕,继而向楚宣道,“少侠慢走。”

楚宣得以脱身,荷月被霍祁拽着无计可施。眼看着楚宣离去,荷月狠狠一挣:“皇兄!”

“没听说过皇家长公主行走江湖的!”霍祁低斥道,荷月长公主美目一番,反驳得很快:“那还没听说过天子专宠一人的呢!”

霍祁一时语结,余光瞥见满目担忧的席兰薇,怕打扰了她休息,拽着荷月就出了殿。

席兰薇怔了良久之后,稍舒了口气,觉得不管霍祁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能把人留下就行。

第二天清晨,听到的消息却是…皇帝把荷月长公主放走了。

“神医是治病救人,从不打家劫舍,在江湖上没什么仇家,荷月不会有什么危险。”霍祁解释得云淡风轻,直听得席兰薇发懵,还是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他松了口。

“…咳。”霍祁无奈地咳嗽了一声,调整心绪,“荷月说,若不让她去,就让她出家。若想随随便便赐个夫家让她嫁人,她宁可一死。”

竟还以死相逼了?

席兰薇听得黛眉紧蹙,心知到了这份上也是没辙,若一个人存心要死,那旁人是拦不住的。

“她又何必…”她无奈地摇头,“要我说,就是她拜了暨山神医为师,楚宣也未必就会娶她。你看楚宣…对神医的尊敬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我也是这么说。”霍祁双手扶额,手肘支在膝上,样子比她还无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不为楚宣娶她,总之她随着神医,见楚宣的时候就多了许多…无论他娶与不娶,她就这么缠上他一辈子了。”语中稍停,霍祁又一声长叹,“我准了此事之后…楚宣一举掀了宣室殿大半房瓦。”

也是被荷月气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同意了荷月拜暨山神医为师、行走江湖…

第二天,发现楚宣在宣室殿墙上画了个圈,圈里有个大字:拆。

霍祁:Σ(っ °Д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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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九点~第五更了呢~~

第175章 坦言

席兰薇出了月子后,礼部重新择了吉日,行册礼昏礼。日子定在十一月,尚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先前托楚宣办的事…

席兰薇原有些踌躇于是否还要加上这一番解释,但在楚宣催了两次后,觉得就算是当时一气之下做的安排,也是当真麻烦了楚宣,目下再推了不办不好。

一连几日天气晴好,席兰薇在去宣室殿见霍祁时,犹豫着对他说:“臣妾在悦欣殿闷了好些时日…想出宫去走走,陛下明日…得空么?”

她问得声音有些发虚,霍祁倒未察觉。执着奏章的手一顿,想了想,便衔笑应道:“好。”

是以次日清晨,席兰薇就早早地到了宣室殿,等着霍祁散朝回来。心中矛盾极了,一边后悔于当时的气恼冲动,弄得眼下不得不走这一步,大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另一边,又有些按捺不住地激动,好像还是消不尽那一口气似的,定要将此话说个明白才好。

如此矛盾的思绪在心中循环往复,以致于霍祁踏入殿门时,她仍是怔了一怔,才将神思抽离出来,稍一颔首,就算是问了个安。

霍祁一笑,温和极了。继而径直走向寝殿,悠悠地对她说:“等我一会儿,更完衣就来。”

她没有吭声,静静等着。片刻之后,霍祁走出寝殿,已是一身简单极了的苍色直裾。

二人如旧没有带太多宫人,行上马车,袁叙亲自驭着马,缓缓驶出宫去。

马车如她所愿在那倾乐楼前停下,她觑了一觑霍祁的神色,未见什么意外。下车时,席兰薇稍向袁叙欠了下|身,算是答谢——单是依言送他们来此处,他便已是担了很大风险了。

“这地方…”霍祁在门槛前终于停了脚,席兰薇随之一滞,静默了须臾,他却只是笑说了一句,“好安静。”

她着意走得快了些,入了楼中便不知不觉地成了她在前、他在后。霍祁随着她上了台阶,一步步往她曾被劫去的那房间走。他无声地看着,看她始终死死低着头,目光皆投在足尖上,样子紧张极了。

席兰薇紧张至此,全然没觉出十余步开外有人。待得抬头时离那房门不过三五步远,眼见几十人近在眼前,吓得讶住。

足下往后跌了一步,继而被身后随着的人稳稳一扶,她张皇回望:“陛下…”

“嗯。”霍祁稍一点头,扶着她站稳了,径自又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推开那房门,朝她一笑,“来吧。”

席兰薇错愕不已地望着他,眸中的惊恐一点点蔓延开来,不知为什么会是这样。

那日,是她怄了一口气,恼他居然真的疑她可能是主动而来——就算知道“眼见为实”之下情有可原,也还是越想越气。

所以,在楚宣悄悄来看她时,她托付楚宣说:“有劳将那件屋子包下来,维持原有的样子——若已有人动过,便恢复成原有的样子。”

那天的一切那么触目惊心,她虽是当时吓懵了,房中的每一处细节却还是如同烙印一样印在脑海里。她将每一个细节皆告诉了楚宣,劳他布置周全。

然后,她要在这个房间里,只透过那一点点细节让霍祁知道,他的怀疑很可笑——根本不需要抓着“奸夫”逼供,仅从这房里他曾“眼见为实”的东西来看,那怀疑就已经足够可笑。

可就算是气急的时候,她也是仍心中有数的。这番解释,她只不过想面对面地说给他听而已,让楚宣做的安排也都再无第三人知晓,目下…

怎的有这么多人在、霍祁也像早就之情一样。

“来。”霍祁再度道,向门边退了半步,意思是让她先进去。席兰薇怔了怔,连连摇头,不知如何应付眼前这场景,更摸不清这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不…”

霍祁微微地沉了口气,接着,向她伸出手来。

席兰薇发着懵,不自觉地将手伸进了他掌中,便觉他有力一握:“朕知道,你很在意那天的事。”他沉了一沉,哑声一笑,“那天…有这么多人看着,虽然皆是朕的亲信、不会往外说,也还是让你丢了脸。”

她默然,不自觉地避着他的视线,不知这到底是哪出。

“楚宣说,你要用这房间里的东西告诉朕,朕那天愚蠢得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笑着说道,又扫了眼候在一旁的众人,“喏,这就是那天随出来的人。你说吧,当着他们的面证明,那天根本就是朕错了,你一直是清白的。”

他的话喜怒难辨,席兰薇被他握着的手稍稍一颤,便觉得他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些:“做你想做的。”

“可是…”席兰薇惶然望着他,不自觉地退却。

“做你想做的,不必顾着我的面子。”霍祁一哂,口吻放缓下来,“就算是关乎颜面的事,也是对错为先。此事若一开始就是我的不是,又岂能为保我面子周全、让你的心结一结到底?”

“我…”她还是想挣,被他反手往里一拽,和煦笑道:“来吧,我也想看看,我气恼之下,到底能愚蠢到什么地步。”

深秋的寒风轻轻刮着,就和那日早春的微风一样。房间里,帝后相对而坐,大开的房门外,一众侍从张望着,不知皇后到底能从这屋中之物里说出点什么来,证明皇帝那日完全错了。

席兰薇缓了口气,目光抬起,落在地上散落的“衣物”上——这自不是那日她所穿的,只是交代了楚宣寻些衣料搁下,又找了两双鞋子搁在榻边。

她静了静神,问他:“陛下那日进来,看到的衣服和鞋…是不是与今日差不多?”

霍祁瞧了瞧,确实是差不多。那日也是这样,衣物散落一地,榻边放着大小不同的两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