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崔氏也好奇上了,“这是为何呢,相公?”九娘子也赶紧用眼神询问着。

“朝堂上的事,你们可不知道,这林家…主要是这梨妃,可不好得罪的,听说她的同胞弟弟最是顽劣放浪,偏偏这梨妃还是个护短的主儿,如今,林夫人上门做客,又给你们姐妹这个镯子,只怕是…”松哥儿有些不忍说下去了。

听到松哥儿这么说,九娘子的心里更加凉了几分,看来,这与林家结亲的事十有*是要成的了,面上还是淡淡地说道,“大哥也太高看小九了,那林夫人可见得瞧得上我呢。”

松哥儿矛盾地点头又摇头,“她若是瞧不上你——那她是眼瞎了——不过那也就好了。”

崔氏不想让气氛这么低落下去,连忙笑着说道,“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瞧你们兄妹俩就已经着急了,说不定人家林夫人只是单纯来串个门子呢,公爹最近身子不好,家里来探望的人不少,你们可也别多想了。”

九娘子自然是明白的,也跟着笑道,“可不是,都怪我不好,说好来陪大嫂的,怎么倒要大嫂替我担心了。”这么一说,崔氏也暗中掐了松哥儿一把,三人又说起别的事来了。

正说得热闹,崔氏赶着让人去备膳,留九娘子在这用饭呢,门口丫头进来报,说是刘元芳来了。

崔氏刚才还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就散了,神情里也多了几分烦躁,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让坐在对面的九娘子看得一清二楚了。

松哥儿却是没什么表情,因为是表兄妹,他也没有起身回避的意思。刘元芳娇娇怯怯地进来了,一身水红的衣裙倒衬得她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她低头走了过来,轻抬眼皮,瞧见了并身而坐的松哥儿和崔氏,也冷不防地瞧见了二人对面的九娘子,只是稍稍一愣,马上垂下头去,却又害怕又羞怯地抬眼又看了松哥儿一眼,这才问安道,“给表哥表嫂请安了,九妹妹也在呢。”

崔氏虽然看起来一副不大喜欢她的样子,但甘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起来吧,你有心了,不是说叫你别总跑过来吗?这天冷路滑的,回头给你冻着了,母亲还怪罪我了。”听崔氏的意思,这刘元芳还不止来过这么一次呢。

刘元芳起身,银芳已经端了铺了厚厚的垫子的椅子来,刘元芳微微侧着身子坐下,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姣好饱满的胸部的美姿展现了出来,“表嫂身子重,芳儿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来陪表嫂说说话,哪知表哥也在,莫不是打扰了表哥吧?”

松哥儿正给崔氏将发髻上的一支珠钗扶正,倒也没十分听清楚刘元芳的话,还是崔氏悄悄推了他一下,“芳儿表妹问你话呢。”

松哥儿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表妹说什么?”

刘元芳心里暗恼,面上也有些发红,但还是笑着说道,“芳儿是怕扰了表哥表嫂清净呢。”

“倒无碍,我只是怕你表嫂太累着,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大好的。”松哥儿很敷衍地说道。

看着刘元芳那含情的双眸,故作的诱人姿态,还有那都不及遮掩的作态,九娘子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所谓表妹的所求,心底里对这刘焦氏一家再度鄙夷了一番,没有一个好母亲,教出的儿女自然都是这种怀着龌龊心思的人。

瞧着崔氏既甜蜜又烦恼担忧的样子,九娘子心下不忍,起身说道,“今儿来的太久了,也该走了,正好,小九还要去七姐姐那取花样子呢,芳表姐的绣艺最是好了,正好咱们一起回去,你也教我几手,我那手艺最是拿不出手了。”

刘元芳心里大气,好不容易收买了丫头,得到松哥儿在屋子里的信儿,赶着收拾好了来的,就这么回去心里着实不甘,但是,九娘子就这么说了,理由也合适得不得了,她还无法推辞,只得咬着牙站起身来,“那芳儿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陪大嫂说话。”

崔氏朝九娘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快叫跟着的丫头好生伺候着,银芳,将前儿我得的那个宫粉拿来。”然后笑着对二人说道,“都是我娘家那边搜罗来的好东西,都是宫里娘娘们喜欢的,我如今也不得用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正好用,正好带回去给七妹也拿上,省的我四处送了。”

九娘子和刘元芳道过谢,这才让跟着的丫头拿了宫粉,辞了松哥儿和崔氏,二人到了外间披了大毛衣裳,握了手炉,这才出了青松院,往七娘子住的紫藤院去了。

走过抄手游廊,二人的丫头婆子都远远地在后头跟着,刘元芳这才开口说道,“听说九妹妹今儿很是得林夫人的喜欢呢,妹妹可真是生的好样貌,谁都喜欢你呢。”

刘元芳这没头没尾的话,显然就是听那刘焦氏说来的,九娘子心里没好气,话说出来也是冷冰冰的,“芳表姐慎言,你的意思可是说三姐姐六姐姐她们都不如我得林夫人喜欢吗?那可不见得呢,再说了,今儿来我们府里的夫人太太可多了,谁也不能当我面说我讨厌,你说是吧?所以,芳表姐这话是打哪来的,小九可真有些不明白了。要不,咱们找三姐姐六姐姐她们说道说道?”

对于这个刘元芳,九娘子打心底里看不起,更别谈什么喜欢了,也不存在什么怕得罪的想法,反正她们一家她都已经得罪过了,也不差这么一个的了。

对于寄身于阁老府的刘元芳来说,这话无疑就是在指她嘲讽三娘子六娘子了,这两位可都是嫡女,是甘太太的心肝,可不是她刘元芳敢得罪的,她本来想嘲讽一下九娘子的,谁知道倒被她抓到话语中的漏洞,一时气得脸涨得通红,却也没办法,只得讪笑,“九妹多心了,姐姐再不是这个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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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算计

“不是最好。”九娘子也懒怠同她多说什么,只管往前走,到了紫藤院里,和七娘子说了几句话,拿了花样子就回了自己院子了。

当日阁老下了朝,就被金叶请到了红德院,照例,夫妻二人遣了丫头,只留了三姨娘贴身伺候,二人对坐着说话。

甘太太将白日里林夫人来的事,还有对着自家姑娘眼冒金光的事都说了,甘阁老眉头皱了许久,才斟酌着说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啊…”

甘太太忙问道,“果真是不能推的吗?那个林夫人,我真是不大瞧得上,京城里这么多夫人太太的,就没有她那样的…”甘太太到底顾忌着梨妃,没敢把话说得太难听。

甘阁老右手食指指节轻轻敲着黄花梨的炕桌,微微沉吟,“以今时今日梨妃的势力,她们家若是想要同世家结亲,也非我们家不可。只是,这就求到了咱们跟前,想来也是得了宫里梨妃的指点。看来,这亲不能不结啊…”甘阁老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甘太太虽然不大喜欢几个庶女,也不怎么将她们放在心上,但她就有个护短的性子,纵然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容人家轻易诋毁觊觎的,这会儿想着要把某一个庶女嫁到林家,她心里也怕别的贵妇说她拿庶女跟暴发户攀亲,也怕人家说她呢。虽然年轻的时候,心狠手辣的事没少做——要不这府里怎么就一个哥儿,却那么多姑娘?——现在年纪大了,反而越发珍惜名声了。

因此,心里微微带气,“怎么就瞧上咱们家了呢?把谁给她们家,我都舍不得,都是在我跟前长大的,纵是比不得华儿凰儿,那也是我们的娇客不是?”

甘太太这话说的体面,又甚是动听,甘阁老满意地点点头,“是这个理,我又何尝舍得?你是,”不知道,这个梨妃的弟弟原来是有过一房正室的,因这弟弟成日里留恋烟花之地,自己还…“说到这,甘阁老声音略低了低,”听说还不能人事,偏那正室闹了出来,结果这事被压了下去,那正室也暴病身亡…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我的女儿?“甘阁老也是极气闷。

”那咱们就不能扯个什么谎,避过去?“甘太太天真地问道。

甘阁老叹着气摇头,”都求到咱们这来了,想必梨妃都是算计好了的,如今,天家刚刚才赞完赐完,这亲事就上门,若是避了,岂不是打天家的脸?再说了,梨妃这是拿住了我要入阁首辅的关卡,知道我不敢不从的。“甘阁老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到底这几个女儿他也都是极宠着的,但就这么一个人家,废他一步棋,着实让他心里既恼火又窝火。

甘阁老都这么说了,甘太太却是个极现实的人,立马就能面对这种状况,忙问道,”那老爷,您瞧着谁…“甘太太没有将话问完,意思却是极明了的。

甘阁老却也没有直接回答,”此事先不忙。你也先别露口风,叫她们听了心里头计较。“起身,甘太太忙问,”老爷,今儿歇在哪里?“

甘阁老让三姨娘服侍着穿鞋下地,”我去紫藤院瞧瞧。“便要往外走,甘太太坐在炕上未动,甘阁老走到门口又回身说道,”林夫人那里你先敷衍着,咱们且看看那边的意思再说。“

甘太太应了,让三姨娘送了甘阁老出去了。

第二日,府里慢慢传出话来,说什么五姨娘今儿眼圈一直红红的,昨儿老爷还歇在了紫藤院呢。

然而,不待众人消化这个消息,正是人老话说的,怕什么来什么,第二日上,林府就送了帖子上门,说是请姑娘们上府里赏雪景。

甘太太得了甘阁老的指点,轻易不能得罪这林家,人家既然都下了帖子请了,自家自然只能去了,三娘子不出门,她也舍不得让六娘子去受这糟心的污浊气,便指了个由头,说六娘子病了,身子不适不能前去,只让四娘子领着七娘子九娘子并刘元芳四个姑娘,着了松哥儿护送着去林家做客去。

九娘子无奈,六娘子有甘太太护着,倒是避了去,可怜自己还有那两个姐姐,纵然四娘子七娘子是有生母的,却也不得庇佑,不管甘阁老平日里如何宠爱女儿,到底嫡庶也还是有差的,所以,更别说失了亲娘庇佑的九娘子了。

得了信回屋装扮的九娘子,先跟练嬷嬷告了假,歇一日学规矩,心里着实有些闷气,还不如在家学规矩呢。

银钏这边问穿什么衣裳好,九娘子甩出一句,”越不出挑,越灰暗越好。“

银钏一愣,”啊?“

”啊什么,就是的,快给我找套颜色深着点的,头面首饰都给我找旧着点的,不能打眼,还有,别给我拿那个二十四幅的湘裙,我要走路方便的裙子。“九娘子飞快地吩咐着。

银钏也不敢多问,拿了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外头罩了黛色的绣了暗色芙蓉的长褙子,首饰也都是极简单光泽稍稍暗哑的戴了,九娘子更是连粉都不愿意用,只略略润了嘴唇就罢了。

穿戴好,出来的时候,遇见四娘子七娘子还有刘元芳,竟是刘元芳比她们姐妹三个打扮的都要光鲜亮丽得多,石榴红的裙袄,大红的猩猩毡,白白的脸儿,红红的唇儿…好一个红粉佳人!

四娘子七娘子九娘子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流露出一丝笑意,一丝捉狭,齐齐赞道,”芳表姐(妹)好生漂亮!“

刘元芳早就得了刘焦氏叮嘱,知道这林家是冲着这几姐妹去的,因此也自是明白几人穿戴如此晦暗的原因,也不介意几人的打趣,笑着说道,”承让承让了!姐妹们岂非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四娘子收了笑容,冷哼一声,”芳表妹最好也注意些,莫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来才好。“

刘元芳却也不怕她,”四表姐说笑了,芳儿怎么会惹什么麻烦,只怕三位姐姐这个样子会惹林夫人不高兴吧,咱们可是去人家家里赏雪景的!可不是…“刘元芳说到这,偏不说了,握着嘴笑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庶女

四娘子气极,正要反驳,被七娘子拉了拉袖子,“四姐姐,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狠狠瞪过刘元芳了一眼之后,四娘子这才和七娘子带头往红德院去了。出人意料的是,今日不仅松哥儿因为要送她们去也在,就连怀有身孕的崔氏也在。

甘太太见几人都装扮好了,便叫到身前打量了一番,对四娘子几人的素淡心里明了,也只是微微皱眉,并不曾多说什么,倒是对刘元芳的娇艳打扮有些不大满意,“芳姐儿今日倒好生漂亮,把你几个姐妹都比了下去。”

刘元芳一进屋就瞧见了玉树临风的松哥儿,这会儿满心都放在了他身上,也听不出甘太太话里的讥讽,反而羞红了脸,“姨母笑话芳儿了。”

甘太太哼了一声,只嘱咐几个庶女,“你们年纪小,到了人家府上且自己个小心些,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本来我还极不放心的,好在你们嫂子身子见好,愿意陪你们去这一趟,你们凡事都听她的就没错。”

几人都应了,又一起对崔氏道了谢。崔氏笑着说道,“也是我自己个想出去散散心的,倒托了妹妹们的福了。”

几人同甘太太辞过,这才出了红德院,到了二门处坐车。

四娘子自然拉着七娘子坐了一辆车,本来九娘子就得同芳姐儿一辆车的,好在崔氏立刻叫了九娘子同她一起坐车,便留了芳姐儿独自坐一辆了,大少爷松哥儿自然是在前头骑马护着。

待车马出了阁老府,崔氏这才悄悄地说道,“是你哥哥叫我来的,就是怕你们在林府吃什么亏,有我在,你们也能有个后手,不至于到时候连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会儿,到了他们府上,我只说身子不适,要你陪着,你就跟在我身边就是了,我就不信了,那林夫人还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这话倒是真的,这崔氏就是言官家的女儿,梨妃势力再大,也怕得罪言官,要知道言官可是谁都敢骂的。

得了崔氏的护佑,九娘子就安心多了,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大嫂如此替我着想,小九…实在无以为报…”

“傻妹妹,报什么啊,听你哥哥说,要不是你,他小时候说不定就怎么样了呢,你们亲亲的兄妹,计较这些作什么。”崔氏温柔地说道。

九娘子眼眶一阵湿热,又和崔氏说了好些闲话…

待到了林府,众人都在二门下车时,林夫人带了两个姑娘和丫鬟婆子已经候着了。

见了九娘子扶了崔氏下车,后头还跟着四娘子七娘子和刘元芳,虽然不见阁老府嫡姑娘,林夫人还是满面含笑,迎了上来,“哎哟,没想到还能请动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您现在可是最最金贵的人了,今儿能来,真真是给我老婆子长脸了。快,里头请吧。”

林夫人客气,崔氏自然也客气,二人说笑着,带着姑娘们进了待女客的花厅。这宅子应该是梨妃得势后赐的,到处都是装饰一新,极尽富贵,林夫人以此为傲,却不知在这些京城贵女的眼里,已经是露了怯了。高门世家的府邸并不以富贵华丽见长,而是以深厚的底蕴为傲,哪怕是斑驳的一堵石墙,几人抱的古榕树,梁间不经意掠过的繁复花纹…无不处处彰显着岁月的沉淀,历史的厚重,这却不是暴富能比的。

林夫人借着安坐、上茶的功夫给了足足的时间,让几位姑娘感受一下林府的富贵,自以为叫人满满的都是羡慕,也趁机炫耀一下林府的势力,却不知毫无章法礼仪的丫头,进退无度的奉茶,还有林夫人的得瑟,“这可是今年上贡的雀舌,听梨妃说,这宫里满打满算也只得了两斤罢了,倒赐给了我们一斤,姑娘们也尝尝,是不是味儿特别好?我老婆子倒尝不出来,倒觉得和日常喝的也差不多少。”林夫人想来是受奉承久了的,说话也有些无状了。

几个姑娘都装作品茶,对此论不予置评,崔氏无法,也只得忍着心里的笑意,勉强地说道,“自然是不能和您比的,这茶我们喝着倒还好。”

林夫人便向她们介绍起自己身旁的两个的姑娘来,“这是我们房里的两个姑娘,一个叫林樱,这个小的叫林桃。”

九娘子看向林夫人身旁的两个女儿,年纪稍长的那个林樱,倒是生的好样貌,皮肤雪白柔嫩,五官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出彩,但是搭配在一起却让人移不开眼睛,尤其是那双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子天然的无尽的风流之态,比起四娘子的娇媚更多了一番天生的风流,比七娘子的柔美又多了一番自然的娇媚。九娘子在心底暗暗地赞叹了几句,然而,看她的打扮,衣裳簇新,却隐隐在裙裾衣襟的地方带了些不易看见的折痕,头上的首饰,手腕上的镯子又都是些份量足、样式老气的——这也着实是林夫人的风格——九娘子这么想着,便觉得这林璎只怕和她自己一样,也是个庶出的吧。

那个年纪小的,还一团孩气,言行举止也甚是拘束,自然是不必多说了。

两厢见礼,那林璎也感觉到了九娘子对她的留意,特特朝九娘子微微笑了一笑,看起来也似乎是个极伶俐的人,九娘子对她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

坐了一会儿,林夫人便让林璎带着几个姑娘去后花园赏景,崔氏递了个眼色给九娘子,让她且去,九娘子等人便都起身,告退了,这才随着林璎出了花厅。

林府的后花园也是极富贵的,虽然此刻还是冬季,却也有个极大的暖棚,摆满了各色这个季节少见的花儿,毕竟还都是小娘子们,见了这许多话,还有阁老府里没有的暖棚,四娘子等人就直奔暖棚去了。

九娘子对这些倒无所谓,走在后头,和林璎走在一起,忍不住地就问道,“林姑娘,你的首饰好特别!”

林璎瞧着四下无人,丫鬟婆子也跟得远,一下乐了,“很粗俗是不是?都是我那嫡母的。”

果然,是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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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援手

说完这话,林璎和九娘子二人相视一笑,林璎便上前来拉了九娘子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瞧着你就挺说得来的样子,我叫樱儿,樱桃的樱,是这府里的庶出的三姑娘,你是阁老府的九娘子,叫个什么名呢?”

九娘子也觉得这林璎脾气挺对自己的脾气的,说话爽脆,性格也不是那种绵软的,且开朗大气,并不像一般人家的庶出姑娘那般卑微,便笑着答道,“我也是庶出的,我叫甘如茵,茵茵绿草的茵。你叫我茵娘,或者小九都好。”

林璎拍着手乐道,“那咱们两个可是有缘了,你瞧啊,你也是茵,我也是樱,真真巧的。”

九娘子也笑着应了,二人序了齿,倒是林璎比九娘子大了半岁多,二人便称起姐妹来了。瞅着旁边没人,林璎凑到九娘子耳边小声说道,“今儿宴无好宴,妹妹你可得当心点。”

九娘子本来就对今日一行抱着警惕性的,林璎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了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蹊跷的,便握紧了林璎的手,“还请樱儿姐姐助我一臂之力。”

林璎任九娘子抓着她的手,轻移步子,将二人带到了离暖棚有一定距离的游廊边上,“你可知道我们家想要求娶你们家的姑娘?”林璎屏退了二人的丫头,也不兜圈子,上来就直接问道。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装害羞装淑女了,九娘子点点头,“你母亲去过我们府上了,言语里透露出来就有这个意思,这不,我母亲今儿就遣我们姐妹几个过来了。”九娘子也直接说道。

林璎鄙夷地笑了一笑,“我那母亲,仗着宫里的大姐姐,着实有些魔怔了,总以为自己府上也该是贵家呢,还有我那哥哥…”说到这,林璎顿了一顿,“按理我这个做妹子的不该这么说,可是,我瞧着跟你投缘,也不想再有良家女子被耽误,我那哥哥…着实不是良人。”到底是自己的嫡兄,林璎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却也不肯说得再细了。

九娘子心里微微一沉,连自己的妹子都这么说,可见这人有多差了,林璎瞧着九娘子的脸色变了,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府上也是断不好得罪我那大姐姐的,因此,今儿来的也必是你们几个庶出的姐妹,我只提这么几句,九妹妹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九娘子心里暗暗叫苦,来都来了,若真是林夫人有所准备,叫那纨绔公子闯了进来,若再有个什么,那自己到时候真是不嫁也得嫁了。

想到这,九娘子抬眼向林璎瞧去,满眼都是无奈和求助,林璎哪里看不出九娘子的意思?咬了咬牙,贴在九娘子耳边说道,“今儿母亲吩咐过我的,叫我把你们姐妹带到这暖棚,估计我那哥哥一会儿会过来的,你…要不避一避?”

九娘子感激地将林璎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多谢你,樱儿姐姐,这里头还有好些事,我也来不及跟你细讲,只求你帮我这次。”

林璎点点头,起身想了想,招了招手,唤了自己的丫头过来,接了那丫头手上托盘里的茶壶过来,将一茶壶的茶都倒在了九娘子的裙子上,九娘子微微一愣,便马上明白过来,惊讶地叫了起来,“哎呀,我的裙子!”

那林璎也立马急着叫了起来,“哎呀,真对不住!瞧我这粗手粗脚的,九妹妹,湿了你的裙子了!这可怎么办?”

跟着二人的丫鬟婆子本来就跟得远,这会儿也只瞧见九娘子提着湿透的裙子,满脸尴尬的,还有满脸愧疚的林璎,银钏忙过来拿帕子替,九娘子擦着,却也是不管什么用。

还是林璎那丫头说了一嘴,“姑娘,要么叫甘九姑娘去咱们屋里换一条裙子吧,这大冷的天,可别再叫甘九姑娘冻着了。”

林璎忙不迭地点头,“是极,九妹妹,要么就去我屋里换一条吧,正好我前儿新做了一条裙子,颜色式样和这个差不多少,你去换了,省的真的再冻着你。”

九娘子推辞了几句,便带着银钏跟着林璎从游廊上拐了出去,交代了几个林府的婆子,就说九姑娘随二姑娘去换裙子去了。

二人走了一会儿,拐进一个小院,便是这林璎的住处了,那丫头自去开箱替九娘子取裙子,九娘子便吩咐银钏,“你去寻四姐姐,不管寻个什么理由,只管这么说…”对银钏一番细说。

银钏惊讶不已,但还是担忧地问道,“那姑娘您这没人服侍,行吗?”

九娘子还没说话呢,那林璎便笑道,“好丫头,你且去吧,你家姑娘我来伺候着,保证丢不了的。”

九娘子也笑了,一边暗叹这林璎着实冰雪聪明,仅从自己同丫头的几句话里就大概猜出了事由,“你且去吧,这儿你放心,有樱姐姐在呢。”

银钏这才屈膝行礼退了出去,自去报信去了。

这边,九娘子换上了一身新裙子,二人身形差不多少,裙子穿着倒正合适。换好裙子,二人也不着急回去,就坐在暖炕上了聊了起来,“你还想着去给几个姐姐递信,倒是好心!”林璎笑着说道。

九娘子叹道,“到底我们是一个家里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有一个姐妹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我们其她的人又哪里逃得过这不好的风誉呢。”

听了九娘子的话,林璎折服地点点头,随即又沉了脸色,叹起气来。九娘子关心地问道,“今日之事多亏樱姐姐施以援手,只是茵娘担心会不会连累姐姐被林夫人责骂?”

林璎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也没什么,就算母亲知道了,她也不会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瞧着九娘子疑惑的神情,她接着说道,“你不知道,明年开春,我就要被送进宫选秀去。”

“啊?”九娘子惊讶地喊了出来,“可是,你们家不是已经有了一个梨妃了吗?她那么受宠,如今可是如日中天呢!”

林璎再度叹了口气,“是啊,如日中天,那就表示离日落西山也不远了,为了固宠,大姐姐特地点了我,让家人送我入宫。”林璎的脸上满是愁苦,不复初见面时那动人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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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圈套

林璎的直接也着实让九娘子大大的吃了一惊,瞧见九娘子吃惊的表情,林璎苦笑,“你也觉得我说话太惊世骇俗了吗?我也是不知道怎么了,当你的面儿就这么说了出来…”

到底事关别人的家私,九娘子也不好打听太多细节,只得安慰道,“樱姐姐你也别想太多了,小九很感激你今儿施以援手,日后有用得小九的地方只管说话就好了,小九定当尽心。”

林璎丢下刚才的愁绪,拍着九娘子的手道,“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今儿做的都是为了他日让你报恩?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是不想睬你,你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才懒得多看一眼呢,还不是瞧着你我比较投契吗,你再这么说,我可真要生气的。”

听林璎都这么说了,九娘子这才放下包袱,也笑道,“那小九就不说了。”然后正色道,“但今儿的事姐姐还是要想好,若是夫人责怪你该怎么办?”

林璎无所谓地说道,“也只不过是责怪而已,你放心,母亲她此刻只想着我能安分呆到进宫,倒不怎么好罚我太过的。”

二人在这说话,一会儿,银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也顾不上先喘匀气,“姑娘,姑娘,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先喘口气,把话好好说清楚。”九娘子连忙递了手中的茶杯过去给银钏,银钏也顾不得这些了,接了杯子就大口喝尽了,这才又急又快地说道,“才刚姑娘叫奴婢去给四姑娘递信,奴婢刚走到那暖棚,还没进去呢,就瞧见几个少爷往暖棚里去了,奴婢…也不敢进去,赶紧跑回来了,姑娘,是不是…?”银钏说到这,瞧了那林璎一眼,也不敢往下说了。

九娘子站起身来,“樱姐姐,此事还得你再帮下忙,要不然,我怕我那几个姐姐有什么不妥,还请姐姐想个法子,拖住那几个少爷,我去给姐姐递信。”

林璎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让我想想…估计我那哥哥就在里头,这也肯定是安排好了的,想个什么法子能拖住他们呢?”

这边九娘子已经急得要跳脚了,林璎这才说道,“我知道暖棚除了两边的入口,旁边还有一个口子,你带着你的姐姐从那个口子出去,我让下人去截住哥哥他们就是了。”

九娘子点点头,带着银钏就要往外走,但是也不忘回头叮嘱林璎,“姐姐,你也要当心,别叫你身边的人去,叫个眼生的…”

林璎摆手,“你别管这些了,快去吧,我心里有数。”

九娘子这才带着银钏急忙跑了出去,出了远门,过了游廊,远远的就瞧见了几个边走边说笑的锦衣男子正要从道上进入暖棚西面的这个入口,而暖棚因为要控制温度的关系,一般造得都比较厚实,隔音效果也极好,四娘子她们几个正在暖棚那头的一簇花丛前说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一头的外男的进入。

若是两拨人遇到一起,那有心之人再使点手段,那四娘子她们当中必定有人不嫁也得嫁了。

九娘子问向身边的银钏,“才刚樱姐姐说,哪里还有一个口子?”

银钏想了想,指向靠近四娘子她们那边的暖棚的外头的一派低矮的冬青树,“应该就是那了。”

九娘子便对银钏说道,“你跑得快,你先过去,从那口子进去,告诉四姐姐她们,就说…”想起四娘子她们几个平日里的性子,估计她们不能轻易地跟银钏出来,便想了个借口,“就说我跌了一跤,衣裳都坏了,脚也扭了,动不了了,叫她们快出来救我。”

银钏也不及细想,答应了,提了裙子就跑了过去,九娘子自己则借着树木花丛的掩映,慢慢地挪到了那排冬青树后,这会儿看暖棚里也看得清楚多了。

那头,那几个外男里头,打头的一个个子矮小,身材肥短的男子正说着什么话呢,把头后跟着的几个锦衣男子说的都哈哈大笑起来,那打头的男子已经伸手打开了那入口的门,准备要进去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跟那群男子说了些么什么,但见那男子停住脚步,但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更加疑惑地朝暖棚里头瞧去。

九娘子这边急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呢,那冬青树旁的口子里钻出几个人来,正是四娘子她们一行人。因为口子较小,大概是平日里给花匠们用的,因此,几人钻出来的时候,有的发上还粘着片树叶,有的衣服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却是有些狼狈的了。

最后出来的是银钏,九娘子这才从树后闪身出来,“四姐姐,七姐姐,芳姐姐,快到这边来。”

四娘子瞧见完好的九娘子,楞了一下,这才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九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不是说你摔坏了?你不是好好的吗?”

芳姐儿也赶紧凑上去说道,“就是啊,九妹妹,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吧,你倒是好好,我们可就麻烦了,你瞧瞧我们的样子,这还像话吗?你顽皮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拿姐姐们玩笑呢?”

九娘子不理会芳姐儿的胡搅蛮缠,这里头有没有她和刘焦氏的事还得另说呢,此刻却是顾不上了,她只拉着四娘子说道,“四姐姐,今儿有人刻意安排了咱们与那…外男遇见,于咱们的闺誉有碍,若你们不出来,在这暖棚里头,只怕就会有什么不妥了…”九娘子没将话完全说透,四娘子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懂里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