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锦媛慢慢站起来,迎面对着她曾经爱恋到疯魔的英俊男子,把手心抚在了肚子上字句说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夜寒轩的子嗣认祖归宗!”

夜以墨飘忽的笑了笑,长长的眼睫在灯光的投射下映出一片暗影。厅外秋风乍起,落入视线满目苍白和凝重的黑色,相互交织在一起,融汇成诡异恐怖的一幕…

有风吹过来,掀起了遗像上的黑纱,卷起落下,挡住了亡者的眼睛。

似是不忍再看,又像是临行前的显灵,让修锦媛呆立当场,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把那块遮面的黑纱整理好。

夜以墨这时忽然间说话了。

“锦媛,你爱上他了。”

修锦媛的手想被他的话烫到,倏忽抽回手指,恶狠狠地看着他说:“我恨他!我恨他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去爱他!”

夜以墨仍是微笑。

但是眸色中已经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很多年了,锦媛变了,大哥也变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天人永隔恰恰变成了爱的导火索。是他的错,没有想到大哥居然是爱着她的,爱的毫无保留爱的沉重无奈。爱到无法再爱的时候,只能用憎恨和仇怨结束他们人世的牵绊。

大哥可能也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被自己以为恨着的女人深深的爱着。他若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后悔的吧。

可惜…

第三十六章 受伤了

“你说谎!你今天是特意来为大哥送行的,对不对?你一身孝衣和鬓角的白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恨他,你巴不得他死,如今他死了,得偿所愿了,你也自由了,为什么还要来?!你不仅选了时候来,还故意用腹中未出世的婴儿来讨难堪!因为夜家的钱吗?不尽然吧。据我所知,修家在梧城虽然及不过夜家和安家,可是第三的位置,是坐得稳稳当当的。修家只你一个子嗣,可以说傲人的财富整个都是你的。你缺钱吗?根本不缺!”

他微顿一下,“一个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豪门千金,难道会牺牲女人最珍视的清誉求得夜家仅仅四分之一的财产?!锦媛,你恐怕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告诉他,想让他后悔,你有他的宝宝了,对吗?你不肯相信他已经死了,而你又没了前来祭奠的资格,只能选择了这个下下招,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你以为,我不会替大哥办葬礼,所以你用孩子威胁泉叔进来了,看到了灵堂,心死了,心也碎了,所以你才会在灵堂前整个人崩溃。”

他轻叹口气。

“锦媛,你爱他如斯,为何不肯承认?”

“我没有爱上他!没有!以默…你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他!”她抱着头,眼眶充血,惶急的朝后退去!

地上有古董花瓶的碎片,修锦媛不小心踩了上去,脚底瞬时一滑,她大声惊呼,白色的身影朝着地上栽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挺立起身,用匪夷所思的速度,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修锦媛和地面之间。

修锦媛安全的落在他的身上。

紧阖的眼帘倏然睁开,才发现夜以墨正躺在瓷片上面,身下已经泅出了蜿蜒的血水…

修锦媛呆住了,她颤抖着手指,抚摸着夜以墨忽然蜷缩在一起的身体,高声大喊:“来人呐,来人!泉叔!泉叔!!!”

外面等候的一众人等迅速的跑进来,却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

修锦媛抱着他的上身,试图把他从瓷片上扒出来,可是才刚一动他,夜以墨就表情痛苦至极的细声喘息:“让泉叔来!你走!你走!!…”

贺泉极力镇定着乱了包的心绪,他恳求修锦媛先离开。

“修小姐,您先回吧,我会处理的。少爷他不喜受伤的时候别人瞧见!”

修锦媛表情木木的站起来,冲着几个随从说:“走吧…我们走!”

几个人行至半月塘的小径,被身后匆匆赶来的贺泉又叫住了。

贺泉给修锦媛行礼,神情复杂的说:“少爷说了,请您务必保护好身子。只要是夜家的子嗣,断不会让它流落在外。”

修锦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和几个随从离开了白茫茫的夜府。

第三十七章 7张邀请函

贺泉一边给夜家的私人医生费仲谦打电话,一边着急忙慌的支使陈总管和几个家仆抬了临时担架过去。

寒墨轩里。

夜以墨面色惨白,趴在厅内一张红木漆案上,闭目紧蹙眉心,身子不停的发抖。瘦削的身上,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背部划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黏稠的血凝结在黑色的衣料上,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贺泉带着家仆涌进来,看到令人心碎的一幕,禁不住焦急喊道:“少爷…您挺住啊!费医生已经往这边赶了!”

夜以墨微微睁开眼,气息不稳的说道。

“泉叔,把灵堂打扫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不想大哥走的不安宁,也不想明天有客人说三道四!”

“是,少爷。您别说话了,我会打点好的。”贺泉目光凄凄,亲自抱着他往担架上放。

夜以墨尽量配合着他的动作,由着老管家抱起他轻若翩鸿的身体往担架上放。当贺泉拉起他残肢的裤脚时,他感到老管家的手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一行人沉默着。

很快便来到了隐在梧桐树影下的流云阁。

贺泉拉开廊道上的灯绳,一抹不太明亮的灯光投射在了幽静的院内。

他先打开大门,把挡风的帘子在挂钩上钩好。然后点亮了室内的大灯,他低声吩咐着小心翼翼的下人们,千万别碰着受伤的少爷。

“陈总管,你速速去大门处迎着费医生,把他直接带到流云阁来。切不可耽误!”贺泉说道。

陈总管匆忙跑出门,转眼又折返回来,说:“刚刚门卫通报,夜家的亲友已经来人祭奠大少爷了。灵堂无人接待,怎么办,泉叔?”

贺泉略一思忖,按下心头的急火,应承道:“我去!我去给大少爷守灵!”

他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夜以墨抱到床上趴好,命机灵的家仆在跟前守着,他便出门直奔寒墨轩去了。

今晚的祭奠,邀请函总共发出了七张,夜家远亲占绝大部分,还有两张分别送给了夜玉庭老爷的至交,梧城的名医费家还有中国著名的书画名家,夜寒轩的干妈乔玉琴。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祭奠仪式,原本是要等受邀宾客都到齐了,由接任永夜集团总裁一职的夜以墨主持的。

可发生了之前的变故,只能改由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头子来凑数了。

7张邀请函。

7个梧城的豪门大户。

和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一个都不可轻易地得罪了…

立在寒墨轩外的树影下,夜府老管家贺泉,正了正衣冠,表情严肃的走进了宾客肃穆的大厅。

第三十八章 她的以默

夜以墨从阵阵的痛楚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无力困乏的眼睛,喘息了几声,才看清自己身处流云阁。他用尽力气支起手臂,想把身体撑起来,可是劳而无功,过度的用力反而加剧了他的痛感,夜以墨紧紧蹙起黑浓的眉峰,整个手指都陷入到柔软的丝被里…

听到动静,站在床前伺候的佣人急忙过来,看到他竭力隐忍的痛苦神情,不禁一下子慌了神。

“少爷!费医生马上来了…您再坚持一会。”

夜以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紧的抓着被子,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

“你--------出去…”

佣人大惊,“少爷…您离不开人啊!”

夜以墨阖着双眼,用尽力气从嗓子里低吼了一声:“出去----------”

佣人不敢多言了,看了看床上趴伏着的主人,只能匆匆的出门赶去找陈总管报信。

室内一片寂静。

昏白的灯光下,床上的夜以墨没了声息,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犹如被折散的纸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忽然,静谧的屋内发出了似有非有的奇怪声音。

像是小猫在呜咽,又像是竭力隐忍压抑的哭声。

随着动静愈发的明显,流云阁内室的衣柜门被轻轻打开了…

身上还粘着草木灰土的安静秋双手捂着唇,浑身颤抖着从里面走出来。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夜以墨身上,眼泪成串成串的滴下来,淌过手背,没入脚下的波斯地毯上。她不敢呼吸,也无法呼吸,看着他背上的伤口,左腿的空荡残疾,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她在心里狂喊着…

以默。

以默…

你怎么了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是打算让我一次心碎到底,还是用这种方式来挽留我的决心…

以默,我的心痛的要碎掉了,你看到了吗?你能感受到吗?我愿意代你受全部的罪,我情愿残疾受伤的人是我!

我愿意用安静秋的脏污之身换回那个英俊健康的你,换回每一个人都喜爱崇拜的夜以默…

以默…

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我的心声吗?

安静秋俯下身体,用手指隔空抚摸他俊美如昔的侧脸,无声的默然,时光流转,她泪流满面。

以默…

她的以默…

第三十九章 夜清川

费仲谦和夫人接到贺泉电话后匆忙出门赶往夜家。

他的夫人韩少仪将代表费家去寒墨轩参加夜寒轩的祭奠仪式。

路上,韩少仪担忧地说:“仲谦,听说夜清川从英国回来了。他心机深重,阴险老辣,以默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把他主动请回来呢?他既来之,肯定不会对夜家善罢甘休。今天若是对夜家发难,在祭奠仪式上提出过分要求,我们该怎么办。”

费仲谦心系夜以墨的病情,闻言只是叮嘱夫人少说多看,一切推脱到他的身上便可。

夜清川是夜家的远方亲戚,比夜氏兄弟年长几岁,近十年来,成为夜家的心头大患。夜清川的地产业从一个只做转包的包工头,到十几年前靠着永夜这棵大树成功上位,跻身实业家之列,他的手段不可谓不精明。

十年前,永夜为了搞垮安家和修家,倾尽财力物力,最后在一片胜利的大好形势下,夜寒轩却忽然收手,导致整个资金链断掉,集团利益蒙受巨大损失,陷入破产的危机。永夜这块砧板上的大肥肉引来了国外房产巨擘的窥伺,他们妄图想用低廉的价格全资收购永夜。艰难时期,是夜清川把手中5%的股权无偿转让给了夜寒轩,在最后时刻,以51%对49%守住了夜家的百年基业。

看似重情重义的夜清川,却秘密的和夜寒轩私下签订了协议。

协议内容是他无偿转让给夜寒轩的5%股权,将在永夜重回商业巨擎赶走国外控股集团之后,变成10%的股权份额。

俗语说得好,外敌不可惧,内乱才可怕,内奸更可怕。

夜寒轩之后查清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

引来狼群的羊,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

夜清川和国外控股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因此在十年前的一役之后,迅速在梧城消失,去了英国发展他新开辟的事业。他明白夜寒轩不是个笨蛋,肯定会逐渐怀疑到他,而他当时的实力还远远不能够与之抗衡,只能在事情败露之前,远走高飞…

他要的是钱,是股份。

既然顺利的拿到了,必要的时候,牺牲一些个人利益也是值得的。夜清川此人深谋远虑,精明至极。似乎早就测算好了他当年走得阴险之棋,将会得到高额的回报!所以,夜清川在英国痛快的答应了夜寒轩给他下的禁足令,那就是永远不能踏上梧城的土地。这些年来,他也信守承诺,从未曾踏上国土,就连每年的股东大会也是由委托人代表参加。

第四十章 疼痛恐惧症

十年来,夜寒轩凭着卓绝的商业头脑不仅成功的挽救了濒临破产的永夜,还逐步建立了牢不可摧的永夜帝国。远在英国的夜清川,身价也在水涨船高,靠着占有的股份坐享其成。

可是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巨大的杀机。

只有永夜极少数的高层知道,夜清川的野心和企图有多么的大,他暗地里悄悄地收购永夜的股份,近些年来有加速的趋势,据最新报告称,他的股权份额已经从10%上升到了15%,渐渐成为永业集团内的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伤及体肤的危险…

这次夜以墨接任总裁,违背离世兄长的意愿,主动把出卖永夜换取最大利益的夜清川请回来参加夜寒轩的葬礼,又是出于何种考虑?怕了他的步步紧逼?还是以墨想出的计策?

韩少仪想不明白,她带着一脸的隐忧走进了寒墨轩。

流云阁。

费仲谦带着医用口罩,正在陈总管帮助下,脱掉夜以墨身上的衣服。

“不行啊,费先生,衬衣黏上去了。”陈总管不敢硬脱,怕牵连到少爷身上的伤口。

费仲谦蹙了下眉头,小声的嘟哝:“永春,怎么搞的,在自己家里也让以墨少爷伤的这么重!”

陈总管摇头嗫嚅道:“我们当时在外面,听到修家小姐呼救,才冲进寒墨轩。可少爷已经这样了。”

费仲谦惊讶的问:“修锦媛?”

陈总管点头。

费仲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昏迷中的夜以墨,没再追问下去。

他取过医用剪刀,咔嚓咔嚓的剪开了黏在伤口上的衣物,陈总管趁势把少爷剩余的上衣也脱了下来。

“呀!…”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夜以墨背部的伤势比预想中更加严重,除了衣物碎片黏在脊背上,还有很多细小的碎瓷片也嵌进了肉里,不停地向外渗出血渍。

费仲谦看到陈总管颤抖着手想去帮夜以墨取出身上的碎片,忽然出声喝止了他。

“千万别碰他的伤口!”

陈总管吓了一跳,眼里有着疑问。

费仲谦取出镊子和消毒用的酒精棉签备用,又取出了麻醉用的针剂,对陈总管说:“以默有疼痛恐惧症,必须要先对他进行麻醉后,才能处理伤口。你这样冒冒然的动他,他肯定会痉挛抽搐的。”

“少爷…他受罪了啊…”陈总管嘴里念叨着,目光里却透出了别样的光芒…

第四十一章 忽然蹦出来的人

整整挑灯处理了一个多小时,费仲谦才支起了困乏的腰身起身收拾药箱。

他对陈总管说:“永春,去拿件棉质的睡衣给少爷穿上,晚上夜寒,他这样会受凉的。”

“是,费先生。”陈总管走向屋角的衣柜取衣服。

可他的手没等摸到门边,那两扇古色古香的红木柜门却从里面被霍然打开了!

陈总管被骇了一大跳,呀的惊叫了声,看着柜子里蹦出了一个人!

“你-----是什么人!”他短暂的神经短路之后,看着神色狼狈,两眼红肿的女人,手指颤抖着指向她。

费仲谦也被吓了一跳,他取下了眼镜,神情戒备的望着忽然出现的陌生女人。

“费叔叔!…我是小秋啊!…”脸上带着哭过的脏污痕迹,分辨不出来真实容颜的安静秋带着哭腔喊道。

费仲谦大吃一惊,戴上了眼镜,走上前去辨认。

陈总管也惊奇的指着她说:“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刚才那个问少爷情况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溜进来了?!你还钻到少爷的衣柜里,有什么企图?!”

费仲谦抬手制止陈总管的诘问。因为他此刻已经认出了安静秋。

“小秋!真的是你!”

“是我,费叔叔!我是小秋啊…”

一时间,费仲谦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握着安静秋的手,紧紧地握着,不肯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