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问哀家,此话从何说起?”独孤舒影表情,惊讶中带着莫名,也带着略微的不满,冷声道。

“难道,朕母妃身上的毒不是因为你么?你这个妖女,到底给我母妃身上下了什么毒?或者是咒?”封漠斐忍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他不管不顾,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好一个母妃,好一个妖女,原来平时亲切唤我母后的皇儿,心中却只把我当妖女,而里面那个才是你的母妃是吧?好,很好,很好!”独孤舒影柳眉倒竖,声音中带了两分颤抖,似是怒不可遏!

封漠斐正欲说什么,就被兰璟温声打断:“皇上,您误会太后了,草民已经将此事调查清楚,而草民跟太后汇报此事时,恰好闻得太妃病重,请皇上先容草民等进去救活太妃,再将此事给皇上一一秉来。

封漠斐在他带着恭敬,却如春风般缓和的声音中竟似渐渐失了脾气,脚下一让,将几人让进了房间。

封漠然在房内,已经将刚刚的事听得清楚,见几人进房后,他连忙起身,走到了外间。

只见那两个衣着古怪的人,进房后,立马拿出了一堆东西,当中有个牌位,他们燃起香,先是恭敬地对着那个牌位拜了拜。

那香气味古怪,房中其余人闻了都不免皱眉,觉得浑身不舒适到极点。

可就在此时,秦太妃却蓦地坐起,脸的一边,有黑色的线在延伸,从脸直到脖子,最后连露在外面的手上,也全是那细线,像极了雨后的藤蔓,以不可抑止的速度在爬动着,延展着。

封漠斐和封漠然见状,都是不约而同微微起身,面现担忧。

而与此同时,秦太妃朝向床里的那一边脸也发生了变化,那边隐隐约约也有黑线在延伸了,而且是从下往上的延伸。秦太妃这时却蓦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眼睛中没有半点光泽,全是死寂的黑色,看来恐怖诡异至极。

“母妃……”封漠斐出口唤道。

可秦太妃哪里有半点反应,如同木头人般呆呆坐在那里。

那两人,对视一眼,似是觉得情况差不多了,右边那人拿出一根细长的针,从秦太妃天灵盖直灌而入,直插入两股黑线的交汇处。

“你做什么?”封漠斐起身,欲冲上前去,却被旁边的兰璟拉住了,封漠然也是立起身,汗涔涔下落,看向床边。

而怪就怪在,那针插入没有半晌,那两股黑线便如同触碰到烫手的东西般,迅速自那针处开始褪去,待得退完后,那人将针蓦地拔出,秦太妃又是闭眼悠悠倒下。

那两人执起秦太妃的左右手,这边人看的真切,在两手的中指处,有一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黑斑,两人又是用银针刺入,有暗黑颜色的血喷出,两人退到一边,似是唯恐那血沾到自己,待血放完后,两人才再靠近,拔出了针。

两人躬身退到一边,几人上前去观察,秦太妃面色已如往常,且看来呼吸匀称,大约是度过了难关。

封漠斐这个时侯,才似是冷静了下来,缓缓问道:“母妃……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目光扫向兰璟,指意让他来说。

兰璟躬了躬身,恭声道:“皇上,太妃身上不是毒,是蛊,草民上次进宫来调查后便发现没对,可是对湘西蛊术,草民并不熟悉,便留书辞宫,到湘西调查此事,请到了这两位苗寨长老,进宫来解惑,”兰璟略微侧身,转向刚刚那两人,“令长老,孔长老,请帮忙解释一下刚刚的情况。”

“秦太妃身上的蛊有两种,一种,叫迷情蛊,是能制人心神,让人呈现疯癫、神志不清等状况的,而另一种,则是抑情蛊,虽然平时是牵制情动的,可是却有压制迷情蛊效力的作用,我想,太妃身上同时存在这两种蛊,怕是既想要令人偶尔不清醒,呈现如中邪的样子,却又怕神智失控,无法理智处理事情才会……”

“你什么意思?”封漠斐截住了话,他是听出端倪来了,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像说这蛊是他母妃自己下的。怎么可能,纯属栽赃陷害。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再看了看兰璟与太后,垂下了头,不敢多言。

封漠斐也将目光冷冷转向了太后,等着看她怎么说。

独孤舒影笑了,妩媚动人,她不愧是大历第一美人,一颦一笑,俱是动人心魄的美,细致到了极点,更藏着无与伦比的气质:“皇儿不肯信的话,我们不妨让秦太妃醒来自己说说。”

兰璟对着孔、令二位长老点了点头,他们便又拿出一个小瓶子,走到秦太妃床前,将那瓶子放到秦太妃鼻下,没一会儿,秦太妃便幽幽睁开了眼,但是不同于刚刚的死寂,除了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外,看上去一切正常。

秦太妃醒来后,很茫然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半晌,大致才反应过来可能发生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变得万分紧张,仓皇地撑起身子往床头缩。

“秦姐姐,不妨交代一下你变成这样的原因?”独孤舒影微勾唇角,缓缓道。

“我,”秦太妃脸色慌张,不敢抬眼可却眼珠乱转,“我有什么好交代的?”

“秦姐姐,你身上的蛊若是再不及时解的话,妹妹也没有办法救你了,这戏,你还得考虑考虑再往下演,把命玩丢了,可就不划算了。”独孤舒影笑的温和大度,可说的话,无一不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你!”秦姬蓦地抬眼,狠狠看向笑着的独孤舒影,“我就是你害的,救我?你来装什么好人?”

“我害的?哀家害着你哪里了?你莫不是冤枉哀家,你身上这两只蛊虫是哀家种下的吧?独孤家是精通巫术,可不善咒,更何谈湘西蛊术……秦姐姐,你虽然不是生在湘西,可是你未嫁给先皇前,曾经被歹人卖至湘西,这些,要哀家提醒你么?”独孤舒影已经胜券在握,何用担心,她只需要一点点,将绳索收紧,猎物自然就是她的了。

封漠斐双拳渐渐握紧,他看向床上凄怨垂下眼,不敢多言的秦太妃,缓缓问道:“母妃,这是真的么?母妃你曾经在湘西生活过?”

秦太妃抬眼,看了一眼她的儿子,她曾经想过,若是带他长大,亲手抚养,而现在站在他身后辅助他,在他辛苦的时候,听他诉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的那人是自己该多好,可是,全因为独孤舒元这个女人,这一切都只能成为梦中才有的奢望。

这怎能让自己不恨呢?

她面无表情地缓缓点了点头,她不能再欺骗他了,这一切都已经被揭穿了,她,在他心目中该是更没有半分形象了吧。

封漠斐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痛苦地闭了眼睛,原来,一切都是母妃自己设计的,她只是为了让自己误会太后么?原来,自己竟然会被母妃利用来对付太后,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对母妃而言,她就那么想要权利么?自己对她而言,是儿子,还是皇帝,她想做的,究竟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皇帝的母亲?

封漠斐站在一边不说话了,而封漠然,也是一脸黯然,他们都想多了,没有人想要害他们的母妃,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独孤舒影见两兄弟脸色和反应,便知计谋已经成功了,她装作担心地问道:“孔长老,哀家有一事不明,秦太妃为何会虚弱至此呢?那两只蛊不是都没有伤害身体么?”

“回太后娘娘,这两只蛊虫的确相克,可是,在相互克制的途中,却不断地伤害了身体的元神,所以,秦太妃才会逐渐虚弱下来。秦太妃想必是在湘西生活的途中掌握了一定的蛊术,可是却没有掌握到精髓,蛊术本就伤身,哪怕是修炼之人常用来加速修炼的刺经蛊,也是以损耗元神为代价的。何况两蛊相斗?”

“那秦太妃身上的蛊还能解么?”独孤舒影略微蹙眉,又问。

“能是能,但是解蛊只能由种蛊人自己来进行,以秦太妃目前的身体状况,风险太大,不如等太妃再修养段日子,期间,我们会帮太妃随时清蛊毒,保证太妃不再出现今日的情况。”孔长老微微躬身,恭敬地道。

“谢谢两位长老了,翠娥,传哀家懿旨,重赏两位长老。”独孤舒影对身后的大宫女翠娥吩咐道。翠娥立马领命而去。

独孤舒影将目光落回了秦太妃脸上:“秦姐姐,这期间,你的好儿子们,对哀家也是误会不少,哀家一直没有解释过,今日也是你亲口承认,他们才知道真相。哀家虽然当了太后,为漠斐的嫡母,可是,也没有亏待过漠斐,自问对秦姐姐你也不差,请秦姐姐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了,皇家本来外传就道人情寡淡,何苦让这样的消息再流传世间呢?这次的事情,我会吩咐他们压下来,秦姐姐好好养身体吧,刚刚妹妹说了些气话,秦姐姐也不要计较。一日你是我的秦姐姐,便永远都是。”

独孤舒影走上前,将手放在秦太妃手背上,微微一按,以示安抚,便起身,看向封漠斐:“你们母子好好聚聚吧,也是难得的私下见面的机会。”言毕,转身款款而去。

兰璟和两位长老跟在她身后也便出去了。

可封漠斐冷笑一声,似是嘲笑自己一直以来的偏执与狭隘,并没有多看秦太妃一眼,便也转身出了房门。

“母妃,好好保重身体,儿臣有时间再来看你。”封漠然淡淡说道,也扶着床柱,慢慢起身,走了。

秦太妃面色凄怆,泪痕零乱,发丝也贴在了上面。她知道她的两个儿子对她失望了,可也是她自作自受,只是自食其果,她不敢怨别人。但其实他们不知道,她也是爱他们啊,只是听信了别人的挑拨,做了傻事罢了。

对了,挑拨!秦太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地在床上摸了摸,似是在寻找,然后又慌忙起床,头脑中一团乱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眼中空洞无神,只剩慌乱,不断念着那“挑拨”二字。念了半晌,她猛喊一声:“漠然,回来,漠斐,回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着便也不找鞋子,光着脚就跑出了房间,继续喊着:“漠然,漠斐,回来回来!”刚到房门口,就被几个太监给拦住了去路。

“娘娘,太后娘娘吩咐了,这段时间,请您好生在房内养身体,不要乱走。”

秦太妃大概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且将遭不幸,今日见不到她的两个儿子,便是再也见不到了,仍是不断想向外冲着,口中喊着。那几个太监见状,一人大胆地在秦太妃后颈处一劈,秦太妃缓缓软倒地上,那几人便硬生生地将秦太妃拖进了房间,放在床上后,便出了门,房门窗门尽数关上,还落了锁。

封漠然走至榆芷宫宫门时,隐约间听到了喊声,略微犹豫了一下,蹙了下眉,便钻进了宫人备下的软轿中,他一直把他母妃当做很善良的人,这次,却着实让他失望了。他心里无法不复杂不别扭。

他不禁叹息一声,让宫人起轿,隔两日或许自己放下了,再来看母妃吧。

却不知,这一去,便是永未能见。

第一章 擦肩而过

“兰公子,这次谢谢你了,你身上的封印,已经解了,出宫去吧,记得帮我好好照顾晓凡。不然,我还是宁愿把她收进宫来亲自照顾。”独孤舒影微弯唇角,神色优雅却不失俏皮。

“不用谢,晓凡我自会照顾,只是想劝太后,有些事,勿成执念,仇恨一事,还是瞒着晓凡比较好。”兰璟态度倒也是不卑不亢,对于独孤舒影的性格,他已经摸了八分,便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难改活泼本性,不知年轻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那是自然。这些我想的很透。”独孤舒影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面上表情却添了分不自然。其实,她还是没有想开吧。不过,她绝对不会特意去告诉白晓凡复仇之类的,一切随缘就好。

“对了,在下还有一事相询。”兰璟顿了一下,看向独孤舒影,“不知晓凡身上的封印,太后可知晓一二?”

“晓凡身上有封印这点我是知道的,才生下她的时候我就察觉了,她身上有强烈的禁锢之力,可是,这原因,我半点不知。”独孤舒影想起才生下晓凡时,她本欲报复性地将自己所有法力给这个孩子,可是,却半点也无法注入。

“多谢太后,那兰璟就先告辞了。”兰璟皱了皱眉,见独孤舒影神情不是作假,便一揖,转身欲走,可刚到门口,就差点撞到了急急赶来的三金身上。

“兰公子,皇上想请你过去谈谈。”

兰璟微微一滞,便跟着三金走了。

**

“我们不带东西就这样出门么?”白晓凡走出山庄的时候,呆呆问道。

“带银两就好了,有什么可以在路上买。”月微岚当然不会想要背包袱之类的,就算实在需要什么,他很轻松地就能办到。

“哦……”白晓凡想这或许是他的习惯吧,“那我的包袱?”

“白姑娘包袱里不是也没有银两了么?至于衣服,路上置办两套也就是了,白姑娘不是说你大师兄应该去他夫人娘家奔丧了么?这会儿去怕也是找不到的。”

“也对。”但是白晓凡还是觉得这样赖上月微岚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这脸上就有点涩涩的,不太敢看月微岚。

月微岚见她脸故意转向另外一边,便知她在想什么,唇角微咧,摇了摇头,白晓凡啊,有时脸皮厚,有时脸皮就薄成这样。

“对了,白姑娘,在下昨天派人打听了一下,以你三师兄兰璟之名,天下怕是没几个是对手的,只是……”月微岚说到这里似是顿了一顿,面现犹豫之色。

“嗯?继续说下去吧。”白晓凡见他停了下来,便侧过脸看向他,疑惑地问道。

“哎……”月微岚假意叹息一声,“如果硬是要说谁是你师兄的对手的话,估计只有那蔷薇花妖君了。”

“蔷薇花妖君?为什么我没有听过。”白晓凡皱了皱眉,如果比三师兄还厉害的妖精,自己为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怪事。

月微岚最初也有些难以置信,他也是经过观察,发现白晓凡没有在担心他师兄安全的时候提到自己的名字,才敢试一试,结果,白晓凡果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按理,收妖界都该知道的,为何独独白晓凡不知道?

但是他面上当然不会露出分毫,只是继续淡淡道:“这蔷薇花妖,已有千年之龄,靠人血精气供养修炼,被吸走精气的人则油尽灯枯而死,幻化人形后,更是在凡间靠迷惑年轻女子而继续修炼,试图成仙。他法力的强大,让收妖界头疼不已,而且行踪莫测,凡人都不记得他所做恶事,收服起来,怕是困难重重”

“其实对花木来说,千年并不算长啊。”白晓凡听完后,瘪了瘪嘴,“不过,靠人血来修炼,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他不是只吸女子精气么?不会找上三师兄吧。”

“你三师兄是大家公认的收妖界实力最强的,他想必也以抓住蔷薇花妖为己任,如果他得知了蔷薇花妖的踪迹,他想必会去追寻的。”

“这倒也是,可是为什么不给山上去封信,让大家那么担心呢?”白晓凡先点头,继而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太对。

“你师父允许他找蔷薇花妖么?”月微岚笑着问道,“我觉得或许是因为你师父不许,可是你师兄难得得到消息,便急着先追去了。”

“这倒是有可能的,因为师兄并没有完全出师,按门规,只能在师父的安排下下山,在规定时间内返程,任务也是不能乱接的。我想,如果真有这蔷薇花妖,且像你说的这般强大,师父若是允许三师兄去找,那我一定能得到点消息的。”言下之意,这样看来,一定是师父一直不允许三师兄去找蔷薇花妖,此事才被瞒了下来。

“这样听来的话,这种可能行越发大了,我在收妖界有不少朋友,既然如此,我便向他们打听一下蔷薇花妖的踪迹吧。”月微岚其实有些想笑,这谎撒的。他在收妖界有朋友?自己找他们打听一下蔷薇花妖的踪迹?

“谢谢……”白晓凡显然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至于月微岚脸上憋笑的表情,她是根本没有发现,她只是想着,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热心的好人。

是啊,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热心的好人呢?

“不用谢,”月微岚看向她,微微眯了眯眼,又温和笑开,“是你自己说赖上我了,那我也只有尽力帮忙了。”

白晓凡想起那天自己因为没有去处,而耍赖皮的情景,又是有些不好意思,眼中光芒闪动,漆黑的瞳仁不停转着,只觉面上发烫,脑中枯竭,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间静默半晌,白晓凡却突然抓了抓脑袋,喃喃自语道:“不知那蔷薇花妖长什么样子?”

“你想知道?”月微岚敏感地听到了,眼睛晶亮,含着笑看向白晓凡。

白晓凡顿了顿,眨了眨眼:“当然想知道啦,我想应该很好看吧……不然怎么迷惑那么多女子?”

“你不怕他?万一你也被他吸走了精血,变成了花肥怎么办?”月微岚继续笑着逗她。

“花肥?不会吧……”白晓凡轻咳一声,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上来,傻笑了一下,试图掩饰,“其实你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会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的。”

月微岚笑了,勾人心魄,凤眸流光,却不回答白晓凡的问题。

“但是你说的那么恐怖,我也不敢见了,哎,不知道三师兄能不能对付得了他。”白晓凡见他笑容,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仅仅一下,便担忧起了她的三师兄。

“放宽心吧,不是有句话叫邪不压正么?”月微岚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道。但其实,他相信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嗯!”白晓凡重重点头,她还是相信三师兄的,她也需要相信,相信他只是在寻找蔷薇花妖,并没有遇险……而且,她还想过,身边的月微岚也很有本事,或许,带着他一起去找,最后能帮三师兄一把也说不定。

这样下来,两人不能不说是各怀心思。

而这段旅途,不用多想,便必是丰富多彩。

**

兰璟走近勤政殿的时候,封漠斐正背对着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三金出门时带门的声音,封漠斐才似微微一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转身,看向兰璟,面上没有丝毫调侃之色,严肃死沉的有些可怖,半晌,他缓缓开口,带着些沉重的叹息:“兰公子,这次的事,麻烦你了。”

兰璟正欲说些什么谦辞,却听封漠斐嗤笑一声:“但,其实,朕没有想过你会这般大公无私,朕刚刚回来就在想,如果朕是你,就算知道不是太后做的,朕也会赖在她头上。”

兰璟没有疑惑,他明白封漠斐的意思,封漠斐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对白晓凡的心意,可惜,他却低估了独孤舒影。独孤舒影岂会给自己半点机会来“冤枉”她。

“在下山之前,师父便教育过,若是做出有悖良心的事情,师父便不再容我了。”兰璟镇定下心神,半点不露自己对此事的心虚与良心难安。

“嗯,兰公子,对你,朕是真的十分欣赏。罢了,以后,朕也不会多怀疑什么了。”封漠斐说着赞扬的话,面上透露的,主要却并非赞赏,而是一些哀伤。

兰璟有些内疚,或许他还在伤心秦太妃的事情,可是,自己半点也不能说。或许,自己更加明白了独孤舒影的用意,她要自己来说出这些话,除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也是看重了自己喜欢白晓凡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想出来的计谋都是环环相扣,一箭双雕。例如,给封漠斐说她想立白晓凡为后一事,居然也在侧面增强了自己的话的可信度。

他有些同情封漠斐了,可能穷其一生,他都会受独孤舒影的控制而无法反抗。

“对了,”封漠斐笑了笑说,“白晓凡昨日在宫中被劫走了。”

“什么?”兰璟一下子抬起头来,面现焦急之色,眼中突显的狠戾,连封漠斐都是吃了一惊。

“兰公子无需太过担心,她已经安全了,”封漠斐掩饰住面上的惊讶之色,将桌上的信递给兰璟,“这是她被掳走后的黄昏收到的。”

兰璟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是白晓凡的字迹后,仍是存有疑问,经过独孤舒影的事后,他已经不相信什么所谓字迹的事了,他抬头:“这是怎么传递进来的,晓凡出宫后能找得到往宫里递信的方法么?”

封漠斐微微一笑,知道他仍然怀疑,便耐心道,“这是傍晚朕召进宫的彭将军带进来的,彭将军称他在宫门口见到了白晓凡,白晓凡说就算他不带信进来,传个口信说她安全了也罢,彭将军进宫后,询问了朕,才敢递的信。这样看来,该是没有问题吧?兰公子?”

“多谢皇上耐心解释,草民急着回去找师妹,就先告辞了。”兰璟听后微微放宽了心,可却仍是担忧不已,不愿再多做逗留,慌忙告辞。

“嗯,三金,替朕送兰公子。”封漠斐招呼着三金去送。在看着兰璟行色匆匆的背影时,封漠斐走神了。半晌才记得为自己挂上那邪气的笑意。原来,平日里温文尔雅、素事笑脸迎人的兰璟,遇到白晓凡,便无法再冷静了。

“白晓凡,”封漠斐想到这个名字便有些烦躁,努力平静了半晌,封漠斐才幽幽启唇:“你还真是好命。”

此时,“好命”的白晓凡正跟月微岚坐在玉京的第一茶楼中,月微岚在白晓凡的要求下,帮她置办了不少东西。月微岚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带着东西出门,可白晓凡却觉得,如果不背包袱的话,便无法安心。万一以后找不到卖这些东西的地方呢?她怎么会知道月微岚能够变出来呢?

月微岚带着无奈的笑看着白晓凡哼着不知道哪来的小曲,将东西一样一样理好,看上去,她对一切都很满意,这还好。

“如果以后我不想说谢谢但是又想对你表示感谢该说什么啊?”白晓凡理好包袱后,望着月微岚色如点漆的幽深双眸笑问。

月微岚叹了口气,笑得越发无奈。

白晓凡见他表情也是笑了出来,本就是为了逗乐的,眼前这人不爱说话,她已经推断出来了,不过,能看到他一个比较生动的表情也好,不然,除了有礼疏离的微笑,便没有其他了。

“这样吧,以后我想谢谢你的时候,我就连着眨三下眼睛。”白晓凡边说着边用她的大眼睛来比划,“就是这样,你要记住……免得以后每次说谢谢都觉得尴尬的很。”

月微岚看着她眼睛跟抽风一样地眨,是真的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窗外,突然飞进来只鸽子,收了翅膀,停在他手边。

白晓凡好奇地睁大眼,看他平静地在鸽子脚上抽出一小卷纸,展开后,微微皱眉,细细阅读。她便不知为何凝神屏气,有些莫名的紧张,等着听是什么事情。

“有消息了,”月微岚放走鸽子,看向白晓凡说道,“蔷薇花妖在西域沙漠,似是出现了,已经有连续几个妙龄女子失踪了。另外,有人在思顺镇见到了很像你三师兄的人,思顺,在去西域的必经之路上。”

白晓凡有些惊异这消息来的速度,可听这内容,她又不想去疑惑为什么消息竟然来的那么快,或许,月微岚确实本事惊人,又或是早找人打听了,自己产生疑问,反倒不好了,“那我们就直接去西域吧,本来想回千绝山打听一下的,这样看来也不必了。”

月微岚庆幸眼前这白晓凡对自己的话几乎是每句都信,不然,自己还要费多大功夫呢!这消息自然是是假的,夜半伤就算使用一日千里术今天或许也才到西域,消息不可能就传开的。

但是,会传开的,他还要在西域等兰璟,出门一次,他要把该做完的事情做完。

“快些吃完饭,我们上路吧。”月微岚淡淡道。

“嗯,好的,”白晓凡招呼小二上菜,转回头来,对着月微岚眨了三下眼睛。

月微岚见她故作无辜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兰璟匆匆辞宫后,一边走一边想晓凡会去何处寻他,思来想去,既然独孤太后给封漠斐的信中称自己回千绝山了,白晓凡定是会沿着这条路去打听,他想必还是能追上白晓凡的。哎,她为了自己私自下山,遇到这些事,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只有期盼,她还平安。

兰璟想的心里一紧,翻身上马,匆匆打马,往通向东边的那条路疾驰而去,望着能早点找到白晓凡。

而随后,玉京郊区的这个岔路口便出现了白晓凡和月微岚骑在马上的身影,两人在岔路口没有停留,便驰向通往西边的小路。

正是下午,深秋昼短,不知何时,便又是黄昏。

岔路口,各自相寻,却因月微岚,终究背道而驰。

一日擦肩,不是缘分一时作怪,便恐是相误终身。

第二章 客栈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