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不给你看!”

我失笑的摇摇头,看着满脸孩子气的敬为。

接着锦亮就先去门口烧响爆竹,然后我们才开始把手中的平安灯点燃,徐徐的放上天。那灯上,有着我的祝福,我的寄望,希望在新的一年,能够平安如意吧。

后来,我看见锦亮傻傻的拿着一包东西出神,于是就到他跟前问,“锦亮,怎么了?”

“姑娘,这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就放在咱们门口的阶梯上。”他把手中的小布包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怔了怔,急冲冲的跑出去门外,却已无半个人影。

抓紧了手上的东西,泪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歌罢满帘风

显仁四年的上元节过后,穆帝下诏指婚,赐尚书右仆射李胜思之二女李氏为勇王正妃,婚期定于三月二十六。

才赐婚便完婚,未免显得有些急。毕竟是天家的婚嫁,自当是体面隆重,稍有不周都会有损天威。不过这也让知道内里的人看出些门道。

朝中人人皆知,勇王萧玉琥并不得宠,又是庶出,地位不高。是以早及适婚年龄却迟迟没有婚配,更是坐实了他失去帝宠之说。而如今突如其来的赐婚怎么不耐人寻味?

一来,这婚配之女可是右仆射李胜思的掌上明珠,邑宁有名的大才女,让其嫁与萧玉琥,是否意味着他将要得势?二来,萧玉琥尚武,李胜思却掌文,或者这是在讽喻勇王有勇无谋,须取个贤内助来相辅?还是陛下的别有深意?毕竟左仆射顾连鑫的大女儿顾氏是太子正妃,这左右仆射,本就有点互相牵制的意味,这么做谁也没有坐大,公平对待。再者,明王萧泽天最近因吃了败仗,情绪十分压抑,他又十分关照这个弟弟,这也可解读为穆帝想恢复这个二儿子信心的意思。

可还没等人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接着的日子朝廷又宣旨废弃了初时沿用的景朝律例,颁布了新的《大穆律法》,而且言明在修整法例的朝臣中,顾连鑫居功至伟,升至司空,在朝中的地位日盛。总之,这其中牵涉的帝王权术,很难一一参透,是以,这场婚事人人都在关注。

不过,不管如何,在外头的老百姓看来,这个时候朝廷举行皇子大婚,无疑是增强了民心民意,给动荡不安的新朝披上了稳定的外衣。

大婚?我茫茫然的出神,无意识的掰着手里的菜叶,脑海里只来回盘旋着这两个字,挥之不去。没想到玉奴比我还小一岁,竟然就要大婚了!虽然我明了古人流行早婚,也知道他那二哥也是十五六的年纪就成亲,相比之下他还算是晚了的,可是还是觉得太早。后来才听说他即使封了王也并不受宠,连这次大婚也是怀着某些政治目的的,因为成为了皇家的人,就脱不开这样或那样的羁绊,每做一件事都牵涉甚广,更为他的命运叹息。

你是我的,我们约定好的!

他那晚激动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信誓旦旦,言之灼灼,那一霎那竟也将我迷惑住了。我抬起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尾指,似乎上头还有他勾指约定的余温。他那时还那么小,后来又与我又分隔了这么些年,可在他眼中却像从来没有分离过一样。

而我也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傻,在被萧泽天那般诬蔑那般警告之下,竟然还敢跑去他的府邸,只为了看看他是否安好。也许萧泽天为了以防万一又发生那天的事情,早已将玉奴遣至他的府邸,我最终没能再见他一面。那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连自己都不知为何。

“哎呀,姑娘,你瞧瞧这菜!都快被你揉成了菜沫沫了,郝师傅又该要骂我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锦亮大声嚷嚷着,一把把我手中的簸箕给夺了去,边看边摇头朝我抱怨着。

我的脸微微僵了僵,有些不好意思的瞅着他,又打趣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你跟郝师傅说,今天做道菜沫肉泥也不错啊!”

他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嘟着嘴嘀咕着什么就走了。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以后,微云楼就开业了。幸运的是,敬为请来的人都很帮得上忙,基本上不需要我操心什么。只是,不管在景朝还是穆朝,女子都不适宜抛头露面,于是我只能在幕后管管帐,给店里的经营出出主意。可这里毕竟是古代,不是我来自发达的现代,用的方法就一定先进,这里的人就能受用,所以大多我的意见都是做辅助的。

只有一点,我自认为还做得不错的,就是推行了药膳养生的理念。当时我在想店里以什么新颖的名头来吸引客人的时候,想来想去,推翻了很多的设想,又问了经验丰富的敬为,才知道这里还没有人开始经营药膳一说,那时我便知机会来了。这里的人,或许平日会在家里进补,可是一般人毕竟对药理知之甚少,选择自然也少,我们有针对性的推行药膳养生的话,肯定能赚。

于是我在孙妙手来这里跟先生叙旧的时候,趁机要了好些个滋补的方子,再跟手艺一把罩的郝师傅研究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始试行,没想到得到的效果还不错。现在邑宁里的人都说,想吃山珍野味去醉福楼,想尝养生药膳得到微云楼去。这两者倒也不冲突,渐渐的也闯开了名声。

我拍拍手上的菜屑,再打了点水洗下手就回房里算账去了。掌柜方才送来了过去二月份的账目,我还得细细看下,毕竟这微云楼还是借钱开的,得精打细算了才能还清债务,虽然那个债主不急着我还。

“笃笃,笃笃”,我才算了一半,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我搁下笔,一边问一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目表格和写满阿拉伯数字运算的稿纸通通收到抽屉里。

“小玥,是我。”门外是先生清和的嗓音。

我看到桌上都收拾妥当了,才慢慢舒了一口气。我不想被人知道这种与众不同,更不用说拿来出风头。穿越,有时候不是一种优势,弄巧成拙,反而是引起祸端的源头。我最后再审视了一眼,才快步的走去开门。见到青衫玉立,十分君子的候在外头的先生,我笑了笑,说道,“先生请进来吧!”

他回以浅笑,迈步走了进来,在我书桌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替他满上茶,轻松的答道,“没什么,我方才只是在理一下店里的账目而已。”

“哦?那我不就打扰到你了吗?”他轻抿了一口茶,又问。

“怎么会?先生难得有空来找我,这可是求之不得呢!”自开春以后,不知为何他总是忙得不见踪影,难得的来一趟,我怎么可能嫌弃?接着我又笑嘻嘻的说,“先生,我们第一个月没有亏呢,这天大的好事,还正想去跟你报喜来着!”我方才粗略的估算一下,二月基本是收支持平没有亏损,甚至还有小赚。

先生却是皱皱眉,放下杯子,不解的望着我问,“我见平日来铺子里的人挺多的,竟是没赚么?”

“哈哈,先生文韬武略皆精,却不知这经营之道了吧?”我笑得开怀,轻松的解释道,“这新买卖头三个月总得打预着是亏本的,这个时候主要是积攒客人,只要不亏就算是万幸了,等……”在无所不能的先生面前,我难得的有一样是自己拿手的,于是乎说得是眉飞色彩,滔滔不绝。

像先生这样的人,管的是大家,讨论的是家国天下,我只是管小家,关注的是吃饱穿暖,这已足矣,各自有各自的盘算和长处,自是不一样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的大抵如此。

“呵,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不懂。”先生淡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处,记得要跟我说,千万别见外。”

我那时大概太高兴,也没有留意先生的话,只道他是关心我,于是理所当然的接话,“那是当然的!先生可是我的大树呢!”

先生抬抬眼眉瞥了我一眼,好笑的说,“你这说的又是什么歪理?我几时还成大树了?”

我不依的答道,“这哪里是歪理了?敢情我在先生眼中就一个尽说歪理的人不成?”我望出窗外,院子里的参天梧桐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在我心里,先生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而我则是有幸长在树下的月牙草,才得到你的护荫庇佑。”只要有先生在,我就觉得很安心。

我身后的人没有接话,室内一片安宁,和风习习而入,十分宜人,带来一室的春意。

“对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瞧我!还真会忘事!方才长秀来了一趟,只来得及放下礼来,说让我们都到东门等他就匆匆的走了,听他念叨着要去什么春游的。对了,他还千叮万嘱要你带上琵琶的。”

“啊?”我吃惊的喊了一声。长秀来了?不会又逃学了吧?

春游……的确像是他会做的事,我只跟他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住了。这小子,总是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没办法知道这小祖宗想做什么,于是我和先生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不过我们刚出门的时候就遇上了敬为,他从马车上下来,见我们整装待发,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跟来?”既然是春游,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了。

敬为不明所以的,却还是跟着我们去到了东门城楼下。远远的就看到长秀一身骑马装,拉着一匹黑马的缰绳在城门下等着了。

等我们走近,他先跟大家打了招呼,看到敬为却是略略的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啊……”接着他纵身一跃上马,还没等我说完话,就顺势把我也拉上马背,坐在他的前面,我丝毫没准备,吓出一身冷汗,嚷嚷着,“搞什么鬼?快些让我下去,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骑马的!”

他贴近我的后背,拉着马缰,在我耳边安抚道,“就是知道才跟你同乘一骑啊,改明儿我再好好的教你,不会骑马怎么行呢?好了好了,你先别恼,我难得出来一趟,难道你要一直跟我怄气不成?”

“不是逃学的?”

“我哪里还敢啊,师傅的藤鞭可是厉害得紧呢!你忘了今天是上巳节了?”他说着又转过身往后头说,“先生,你们在后面跟来,我跟小玥先走一步!驾!”说着一挥马鞭,马儿“腾”一下就跟箭一样奔了出去。

上巳节?我抿抿唇,心道,自己还真忘了有这日子了。

一路上,马跑得飞快,我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能闭着眼睛,揪紧裙摆,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啸袭来。

“小玥,在风中奔腾的感觉很棒吧?你别闭着眼啊,张开眼才能看到景色又多美!”长秀兴奋的声音伴着风吹入我的耳朵里。

当时的我只有双脚着地,心里才能踏实,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绷紧的身体始终放松不下来。他微微的叹了一声,也没再说话。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已剩下半条命了。

“你!”我想骂他,却一口气上不来,只好扶着一边的树干喘气,一边瞪着这个笑得满面春风的小子,如果有镜子,我肯定自己能看到的是一张煞白的脸。

“你没事吧!真的很难受?”他见我脸色不对,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清秀的面容露出担忧。

我见他一脸过意不去,也不好说他,只摆摆手,再稍微歇了会,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他马上又笑开来,把马儿拴好以后,提起马上挂着的食盒,就拉紧我的手往前面的山谷走去。

还没等我们走近,潺潺不息的流水声磅礴悦耳,凉爽的水雾扑面而来。在我迟疑之下,再看,已是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我想这句诗用在这里是再确切不过了!这天然的瀑布如同玉龙下山,断山鸣琴,飞溅的水花煞是可爱迷人。底下的深潭清澈见底,波光熠熠,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是水润芳泽,大自然的气息表露无疑。

“怎么样?漂亮吧?我刚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看看的,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得意的笑着说,瀑布下的水风吹起了他微湿的发丝,从侧面看来显得他更为的俊秀。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赞叹的答道,“嗯,真的很漂亮!”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了,我贪看着眼前亮丽的景色,一时间竟移不开眼。瀑布打到深潭,泛起的水雾让人仿若置于人间仙境。

没多久,先生他们也坐着马车来到了这里。我们选在瀑布附近不远处的一处平地上铺上一层布,然后再摆上长秀事先准备的吃食,开始了这春风明媚的郊游。

“这里又称望夫谷,相传从前有个妇人在这里日夜等候出征的丈夫归来,她每等一日,就失望一次,流下一滴眼泪,日复一日,于是就有了这道瀑布。”敬为真诚的笑着说,“我虽知道这地方,却从没有来过,今天是托福了。”

闻言,长秀只是勉强的弯了弯嘴角,似乎因为与敬为不熟,也不怎么答话。先生则是站在瀑布前凝望,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长秀忽然凑近我身边,央求着道,“小玥,我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小曲了,不如你现在就给我弹一首吧?”他说话的同时还拉着我的衣角,满脸的孩子气。

在洺州的时候,因为太穷,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我只偶尔借隔壁的琵琶给他弹上一曲,自娱自乐。

不过,我的琵琶弹得并不出色,于是难为的望着先生跟敬为,怕太丢脸。可见他们同样是一脸的期待,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弹得实在是不好,你们可别见笑。”于是就拿起琵琶,看看周围的好山好水,想了想,选择弹了“笑傲江湖”里的我很喜欢的一段曲子。

也许是兴致正浓,又或者是这首曲风正符合现下的意境,先生也取出了腰间的长箫,即兴的与我合奏起来,虽然他不曾听过这曲子,却能跟得上我的调子,甚至比我的要出色上几分,造诣之高,令人暗暗折服。那厢长秀早就折了一段树枝充当长剑,在我们面前舞起剑来,他的身姿灵活百转,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自有一股不输任何人的男儿英气。

这时我们真的就像从前电视剧里看到的那般纵情山水,逍遥自在,不管什么功名利禄,明争暗斗,只有随心,随意,随情。

可能大家很久都不曾如此的轻松自在了。等日薄西山,红霞满天的时候,我们竟还意犹未尽。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容易就过去的。

回去的路上,敬为满眼赞赏的跟我说,“小玥,没想到你的琵琶弹得这么好。”

“你可别是在笑话我哦?不过这友情的赞扬,我还是不客气的收下了。”我挑挑眉,心道,是写这首曲子的人高明,我只沾了光。接着我又问了方才未有机会开口的问题,“敬为,这瀑布可有名字?”

“有啊,它名叫‘相思’。”

我当下哑然。望夫谷中的相思?哎,相思何处说,点点离人泪,唯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等我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上灯时分了。敬为和长秀都各自回府,我跟先生则是独自步行回到微云楼。只是来到后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锦亮在门外踱来踱去的,样子很是焦急。

“锦亮?怎么在这儿?”先生拍拍他的肩头问着。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回来了!”他一转身,见了我和先生,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看看我,又看看屋里,才急急的说道,“勇王殿下来了,说是要找姑娘,可我又不知道你们去哪了,本想请他先回府的……可他偏生要在这儿等着,而且已经等了一下午了……”他有些怯然,有些惶恐的跟我说。

“是人回来了吗?”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通身被昏暗的灯光映上了一层晕黄,影子拉得长长的,让人看不真切。

我眯起眼细看一下,正是玉奴,心里狐疑道,他怎么来了?

他见了先生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说,“我们借一步说话。”我还没答应,已被他匆匆拉走了。

这个人,跟萧泽天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容不得别人质疑半分的,说风就是雨。

为谁表予心

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粗粝的摩擦着我的掌心,那般狠劲使得我的手哧哧生疼,他却像个霸王似的不管不顾,拉着我快步的向前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入夜的大街上,月色朦胧,行人渐少,偶尔有几个夜归的人路过,见着我们这般怪异的模样都纷纷侧目,不过被玉奴的厉眼一瞪,又吓得匆匆而去。他身上那凛然的皇家气势,连在漆黑的夜晚也让人难以漠视。

“你先放手,放手啊!”我龇牙咧嘴的喊叫着,甩不开他的手,自己几乎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

“你先别说话!”他的声音绷得很紧,似在愠怒,又似在隐忍什么。于是我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被他拖着走了很久,来到了护城河边。依稀的看见几盏渔火忽闪忽明,在河中央还有两艘精致的画舫,船上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丝竹谈笑之声。

他慢慢的停下了脚步,松开我的手朝天空击了两掌。我正要抬眼看看他搞什么鬼,可他只快速的将我的脑袋摁在他胸前,用闷闷的声音说着,“我等了你一下午,整整一个下午。”听他那缱绻呢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

我局促在他胸前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很不顺畅,只低声答道,“我并不知道你要来。”

“知道了你会等我吗?”他问。

会等他吗?我蓦地收了声,两眼盯着他衣襟上精细的云纹出神。等他,也许真的不会。先不管我们的交情如何,光是想到他厉害的二哥就够头疼的了,到现在仿佛感觉到那双森冷的眼睛在近处盯着我们。我眯了眯眼,暗叹一声,轻轻的挣脱他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他湛亮的眼紧锁住我的视线,苦笑的自问自答道,“我想,你是不会等我的……”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又一扫阴霾,弯开笑容说,“昭昭,今天是上巳节呢,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我颔首,在诗经里,上巳节也是古代的情人节。只是这样的日子原不该成为他来见我的理由啊,毕竟再过二十来天他就要大婚了,应该要避嫌的。

我不禁问道,“你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萧泽天应该看得他很紧才对啊。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伸出手捂住我的眼睛,神秘兮兮的说,“嘘……你先别说话。”

等了一会,他将我的身子转到后方,然后轻轻的慢慢的移开手,我缓慢的张开眼,霎时被眼前的光亮迷了眼。护城河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船灯,乍眼一看,似是天上的繁星下了凡,照亮了整个河岸。

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语的感动,他,是为了让我看这个才等了这么久的么?可我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他从后头密密实实的抱住我,凑在耳边温柔的说,“昭昭,一个船灯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我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错愕的僵住身子,压根没办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这是什么傻话?你月末就要大婚了,还在这时说这些,不是让人闹心吗?况且被人听到了也不好的……”

我拉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定定的望着他,微光下显得他的眉目更加的出尘。能有一个人从小到现在一直记得我,一直记得他的诺言,真心要对我好,不能说不感动的。可是,我对他只有朋友之谊,无男女之爱,甚至因为他的身份太悬殊了,大家连做个朋友都是难事。所以感动归感动,我们之间却是不可能的。

而且圣旨不可违,他势必是要大婚的,为了怕影响他的心情,我故意用谑笑的语气打趣他说,“怎么嫁给你?难道你要跟我私奔吗?”我本是想借此来避开这个话题的。

他愣了愣,说道,“私奔?开什么玩笑?我不是要跟你私奔……”

“那是什么?”我一时间还没能理解他的话。

“我是说……”他忽然不敢看我的眼睛,撇开眼,呐呐的说“等那以后……我们再成亲……”

等那以后再成亲?我愕然的看着他,大脑迅速的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莫非他的意思是,要纳我为妾? 当时我的心猛地冷了下来,像被鞭子往心窝处狠狠的抽了几下。呼吸急促起来,只有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内心腾腾的火焰,他究竟当我是什么人了?成了高贵的勇王殿下,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

“昭昭?!昭昭?!”见我久久不曾回应,他急煞了眼,有力的双手攫住我的双肩摇晃着想唤回我的注意力。

我漠然的甩开他的手不再看他,转过身往回走,“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不走,怕自己最后的理智的会没有了。

他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双眼已经满是痛苦和怨愤,不满的大声喊道,“你跟他们就能自在的相处,跟我在一起却总是冷冷淡淡的?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也有错吗?”

可是,我的眼里完全看不见他的痛他的伤,只冷冷的道,“勇王殿下,如今已是宵禁时分,请尽早回府吧,免得……唔……”

他却趁我不留神时霍然吻上我的唇,肆意的啃咬着,很快我的嘴里就感觉到了血腥的味道。

“啪”一声,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再望着他捂着脸愕然的样子。第一次是因为他喝醉了酒,我不计较,而这一次,却不能放任他。我虽不是什么矜持的大家闺秀,可也是有底线的正经人,哪里容得他胡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是见我满脸的冷色,他似乎也知道了我的心意,只辩解道,“我们明明有过约定的……”

“约定?呵!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 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好说了。

他可能没有料到我有这么一说,怔了怔,才泛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我说什么你都只当是玩笑话!是孩子气!是耳边风!可你不知道的是,我都当真的!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此时的哀痛的眼神深邃的近乎到可怕的地步,缓缓的从衣襟里取出一样东西,在手中紧紧的握了握,张开手看了眼又讥笑自己,“那么想必这玩意儿你也是不稀罕的了……”他毫不在意的挥手一掷,“咚”的一声,那东西轻易就被他扔到了湖里。

可那时的我根本没心思留意这些,只觉得气结心闷,他不高兴,我也没有好脸色,最后匆匆的回了微云楼。

自那以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