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耸肩:“病好了,心情好,一不留神就做多了。吃不完就打包带走,让苏木和章邯不要吃早饭就是了。”

“心情好,为什么心情好?”李双八卦地凑了过去。

宋初咬着豆沙包笑眯眯地看着李双:“梁老大要回来了,我当然心情好。”

李双和楼半夏都愣住了,楼半夏迟疑着放下筷子:“宋初,你怎么知道梁老大要回来了?”

“你们昨晚睡得沉吧?”宋初先是抛出一个问题,吞下一口白粥再慢悠悠地开口,“那是因为昨晚有贵客造访,比判官等级更高的贵客。他帮我治好了病,顺便说了阿墨的情况,应该十天半个月之内就能回来。”

楼半夏一边喝粥一边偷眼看精神好得有点不正常的宋初,心总是悬着的。如果只是来帮宋初治病、传达消息,何必把她们弄得昏睡不醒?而且,宋初之前生病又是为什么?这里面,总是让人感觉到不安。

提着两个大大的保温桶到文物修复处,另外三个小伙伴一听梁京墨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也都十分兴奋,只有楼半夏,靠坐在办公桌上,捧着一杯茶,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笑容不减的宋初身上。

“叮铃,叮铃…”团子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得到梁京墨要回来的消息,众人干活儿都有劲了,恨不得现在面前出现个恶鬼厉鬼给他们打一顿。人,受气了需要发泄,激动了需要发泄,开心了也需要发泄。

虽然已经立春,天气却尚未回暖,整个世界似乎慢了一拍。然而,在寒春之中,北京城内一所四合院的桃花,却已经开得如火如荼,引得诸多游人驻足,视为祥瑞之兆。然而,四合院的主人却隐隐不安,自异状出现,他常常在夜半时分,看到桃树下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每每走近,那影子便消失不见。

这天,团子刚跳到他们家院子的院墙上,就察觉到了那桃树传来的阴煞之气。照理来说,桃枝辟邪,鬼祟对桃木避之不及,很少有鬼魅会选择用桃木作为掩体。团子正围着那棵桃树转悠呢,四合院主人出来了,和团子大眼瞪小眼许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都说黑猫通灵,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麻烦劝劝它不要呆在这里吓人了。”

团子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拨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铃铛,清脆的铃声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让四合院主人觉得自己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更是连连冲着团子磕头。团子在桃树下扒拉了两下,仰着脑袋跳上了院墙,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团子带着宋初、李双和柳永回到了四合院,从墙外就可以闻到隐约的桃花的香气。一个女人开了门,刚想问来者是谁,就看到趴在柳永脑袋上的黑猫,颤抖着手指指着团子尖叫:“老纪你快出来,是不是这只猫?”

一个中年男人很快吭哧吭哧地跑了出来,先不看人,怼着团子瞧:“对,对,就是这只猫。”

“请问…”李双斟酌着开口。

男人这才看到门前站着的三个人,连连把人请进四合院。男人姓纪,叫纪晓峰,开门的是他的妻子,谢妃。

一进院子,那一树开得绚烂的桃花便映入了众人的眼帘。纪晓峰让谢妃进屋给客人倒茶,也不让人进屋,直接把宋初三人安置在了院子里的石桌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棵桃树。

李双忍不住笑:“看来,纪先生很明白我们来的目的。”

纪晓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心急了。”

“应该的。”宋初接话,“我们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到纪先生。”

谢妃端着刚沏好的茶出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识情识趣地又进了屋。柳永已经摸到了桃树边,近距离看着一枝桃花。

这棵桃树不仅提前开了花,而且开出的花非常香,比一般的桃花的香味浓郁了数倍。

李双的目光从柳永身上移开,看着纪晓峰:“纪先生,这棵桃树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纪晓峰微微皱眉:“实不相瞒,这个四合院虽然我们已经买下来两三年了,但是我们今年才搬进来,也没有准备住多久,所以…以前什么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旁边的四合院里住了一位老先生,似乎已经住在这块儿很久了,你们也许可以去问问他。”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自己没有去问?”宋初抿了一口茶,能够在北京城拥有这样一套四合院,还只是“偶尔”来住一住,虽然看上去很不着调,这位纪先生恐怕非富即贵,拿出的茶水自然也不一般。宋初并不懂茶,但茶一入口,宋初便知道这绝对算得上好茶。

纪晓峰脸色僵了僵,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想问,可是人家不待见我,连门都没让进。”

三人都有些诧异,柳永口无遮拦,直接问了出来:“你哪里得罪人家了?”

“没有没有,”纪晓峰连忙否认,“那位老先生脾性有些古怪,平时谁也不见,每天只有一个保姆进进出出,到现在,我连人家的身份都不知道,遑论得罪。”

李双唤了团子一声,团子从柳永肩上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宋初膝盖上舔爪子。宋初捏着它的后颈将团子拎了起来:“去隔壁看看。”

团子去刺探军情,这边柳永也看到了团子留下的印记,招呼宋初和李双过去。宋初蹲下身看了眼被刨开一些的土地,转头看纪晓峰:“恐怕我们要挖开这一块儿,纪先生…”

“我去给你们找铁锹。”纪晓峰立即转身去找工具,一点不情愿的意思都没有。

纪晓峰离开之后,李双放低了声音问宋初:“怎么样?”

宋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里阴气不算重,这棵桃树看上去也已经有好几十年了,有这样一棵桃树镇宅,这里不应该出现鬼祟。但是,你们也应该感觉到了。”

纪晓峰拿了铁锹出来,就看到宋初和李双“一脸凝重”地看着桃树,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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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几篇虐文,肝儿疼啊。

第一七二章:桃夭(2)

团子突然从院墙上跳下来,又将纪晓峰吓了一跳,两步窜到了柳永身后。看着团子叼回来的小鱼,宋初挑了挑眉,纪晓峰却是已经慌了:“我的天哪,它,它怎么把人家的鱼给叼回来了?这回是真的…”

“慌什么?”柳永蹲下身,让团子跳到自己肩上,“我们团子从来不会随意叼人家的东西,但是人家给的东西也从不拒绝。所以,这条鱼,应该是你的邻居主动给它的。看起来,是个挺有爱心的老人家。”

李双耸耸肩:“这样就好,你们先挖挖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我和阿初去隔壁看看,也许能打听到一点什么。”

敲响隔壁的大门,许久才有人应答,伴随着轱辘声:“什么事啊?”

宋初和李双对视一眼,看来里面的老先生的确脾气古怪,正常人听到敲门声,第一句话总会问对方是谁。而这位老先生开口就问什么事,摆明了表示他是不会开门的,有事说事,没事儿就滚。

李双清了清嗓子开口:“老先生,我们是刚才那只猫的主人,现在在您的隔壁研究关于那棵桃树开花的原因,听说您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轱辘声一直没有停下,听上去离大门越来越近了:“桃树?我常年不出门,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走吧。”

李双抿了抿唇:“既然如此…”李双刚想说算了就被宋初抓住了手腕,打断了她的话。

“老先生,你真的是老先生吗?”

这句话乍一听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在知道一些事情的人听来,却是明明白白。

门内的老先生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出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我,还能是其他人吗?请你们赶紧离开。”

宋初也不急,反正人家不开门,她便靠在门上:“你真的要我们离开吗?你觉得,凭你的身体,还能养着那东西多久?如果你能好好合作,说不定我能帮你给那东西多拖几天,几个月,几年也说不定,看我心情。”

“你们等一下!”轱辘声靠了过来,或许是怕宋初和李双等不及走了,急匆匆地喊出声。不久,门内传来拉栓开锁的声音,门终于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消瘦老人。李双还没弄清楚宋初在说什么,看到老先生的样子,愣了一下。老先生是真的消瘦,露出长衫的手几乎和骷髅一般,脸颊凹陷,眼下青黑,眼窝深陷,若是不说话,恐怕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你们进来吧。”老先生开口请她们进去,李双顺手帮他把门关上。

也许是那气息太过微弱,直到走进屋内,李双才感觉到一股隐约的妖气。房内的跋步床上,趴着一只沉睡不醒的长耳兔,那妖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老先生也是耿直,把人让进来就直奔主题,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帮我救她。”

李双掀了掀兔子的耳朵:“这只兔子精年纪大了,精元耗尽,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说道这里,李双灵光一闪,转头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先生。

宋初在床边坐下:“帮她续命,违背天道,我很为难。”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我常年不出门,对邻居家的事情也不甚了解。我住在这里五年,那家的桃花似乎每年都在同一天开始开花,花期比一般的桃花要长一些。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老先生闭了闭眼睛。

李双轻轻抚摸着长耳兔的毛毛:“同一天,哪一天?”

“三月十七,但是落花的时间不定。”

三月,正是桃花应该开放的时间,三月十七,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是,对别人而言不特殊,不代表对桃树下的阴灵也不特殊。那一天,对那阴灵一定有着重要的意义。

说话算话,宋初往长耳兔体内注入一股真气,片刻之后,长耳兔干枯的毛发变得油光水滑,看上去又有了活力。

“十年,你也该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了,亏空成这样,好好调理,十年还是可以的。还好你正当壮年,身体底子还不错,要不然也撑不到现在。”这是宋初给他最后的忠告。

回到纪晓峰家的四合院,柳永和纪晓峰已经将桃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只是一枚十分寻常的铜制平安锁,用一块已经几乎腐烂的布绢包着埋在树下。

见宋初和李双回来,柳永将已经清理干净的平安锁递了过去:“不是桃树的问题,是这个的问题。”

宋初没有接平安锁,而是拿起了桌上破破烂烂的布绢。因为常年被埋在地下,布绢已经被染成了灰黑色,也已经有些许的腐烂,轻轻一扯就能扯烂。小心翼翼地将布绢摊开,布绢十分素淡,只在角落里绣着一朵花,看那模样,应该是桃花。

“花…花…”纪晓峰突然惊呼,众人一回头,就看到那满树的桃花簌簌落下,疾速枯萎。

“呜呜呜…”桃花枯萎,平安锁中传来女子的呜咽之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平安锁表面浮现,李双立即请纪晓峰准备了一间阴暗的房间,方便他们办事。

纪晓峰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但是从三人的表现上他也明白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半点不敢含糊。

到阴暗的房间中,铜锁表面的人影更加清晰了些,却还是没能突破平安锁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宋初等人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阴灵往往对桃树避之不及,违背本能强撑着靠近,必定会极其不适,长久下来耗损精气,如果不是执念指引,没有哪个阴灵会这么想不开。

“三月十七,是什么日子?”

一直埋头哭泣的民国时期大家闺秀打扮的阴灵听到宋初的问题,缓缓抬起头来,清秀苍白的面容上挂着点点泪珠。鬼本无泪,精气化之,非极恸不坠。

“三月十七,是我们定情的日子。”

听到这句话,宋初、李双和柳永互相对视,猜到了些许的情节。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要听她慢慢道来。

这位藏身平安锁的阴灵,是民国时期商贾大户卫家的小姐,闺名卫宜冉。故事很俗套,不过套路似乎反了。

卫家有一门远房亲戚,卫宜冉有一个远房表哥,名叫孔锦城。孔锦城自幼被养在卫家,与卫宜冉自然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孔锦城自幼聪颖非常,到十七岁的时候,做事的手段已经令人不敢小觑。卫宜冉的父亲对孔锦城十分满意,对孔锦城和卫宜冉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也乐见其成。

到孔锦城十八岁的时候,卫老爷觉得孔锦城应该被放出去历练一番,才能有更大的成就,才能独当一面。孔锦城离开北平的日子,正是三月十七。那年暖春,桃花已然开始绽放,就在这棵桃树下,卫宜冉与孔锦城告别。也是这棵桃树下,他们交换了定情信物。

孔锦城这一去,就是两年,卫宜冉从十六岁等到十八岁。那个时候,虽然不像更早之前那样,女孩十三四岁就要嫁人,但是到十八岁以后,也是难嫁得好了。卫老爷几番催促孔锦城回北平,都被那边以事务缠身拖延了下来。

孔锦城迟迟不归,后,卫老爷派去的人传来消息,说孔锦城身边多出了一个美貌丫头,二人形影不离,引得卫老爷勃然大怒,卫宜冉听到消息,差点当场昏厥。卫宜冉十八岁生辰过后,卫老爷终于决定给卫宜冉定下一门亲事,男方家族亦是北平城的大户,谦和俊雅,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绝对的良配。然而,在卫宜冉眼中,卫老爷的举动无意是逼着她违背诺言。

多次抗争无效,卫老爷甚至将她禁足,卫宜冉只能孤注一掷,逃婚了。

然而,卫宜冉孤立无援,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两大家族同时干涉,卫宜冉很快被抓了回去,连北平城都没能出去。经过逃婚事件,原本定下的亲事吹了,男方退婚,让卫老爷极其没有面子。于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卫宜冉,被从小娇惯长大的卫小姐,感受到了世间最大的恶意——卫老爷让人给她送来了一把剪刀。

卫宜冉平静地接下了那把尖头剪刀。

当夜,卫宜冉乘着守着房间的家仆打瞌睡,从窗户翻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卫宜冉的尸体在桃树下被发现,胸口扎着那把尖头剪刀。

这个女人,用生命守护了自己爱情的承诺,即使她知道,那个男人也许已经背叛了自己。

“父亲给我那把剪刀的时候,我是惊讶的,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恨过他。因为我知道,我是错的,因为我的任性,让家门蒙羞,所以我选择了安然接受。我在自裁之前,在桃树下埋下了他赠与我的平安锁,企盼着有一日他能归来。可惜,我在这里守了近百年,卫家从昌盛走向衰亡,他却一直没有回来。到如今,我仍然不相信锦城会背叛,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双轻叹一口气:“痴人啊,痴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如若孔锦城当初真的背叛了你,你又能如何?”柳永的话意外的犀利。

卫宜冉红了眼眶:“我不能如何,我只想追一个真相,不想这样不明不白。”

“我可以帮你查到当年孔锦城的下落,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的事情只是一件误会,你要怎么做?”宋初轻描淡写地开口。

卫宜冉咬唇:“那我就可以安心去投胎,来生再与锦城续前缘。”

宋初嗤笑,人啊,就是这么天真,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渡忘川,过奈何,饮下孟婆汤,谁还能记得从前的羁绊?除非三生石上镌刻留名,除非逃过鬼差冥警孟婆的眼睛,除非法外开恩,来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好,我去帮你查。”宋初冷着脸,她也想借此机会,去一趟冥界地府。

但凡在这世间出现过的生命,冥界必有关其生平的记载,作为投胎时评判功过的依据。若是在阳间通过历史资料和关系网调查,想要知道孔锦城当年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地府的命簿,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

十多年的时间,对人间而言是很长的时间,对冥界而言,却如同转瞬。鬼使陌君再度出现,只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更多鬼连陌君曾经消失过都不知道。

宋初刚刚进入冥界,判官便出现在她面前,称奉冥王之命,前来迎接。宋初知道冥王的意思,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思一想,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陌君此番前来,只为调看命簿,冥王事务繁忙,还为陌君伤神,陌君愧不敢当,请判官为陌君传达陌君的感激之情。”去往存放命簿的府库的路上,宋初与判官虚与委蛇,却迟迟不敢透露自己真正的目的。

判官俊雅如玉的面庞上笑意不落:“冥王爱重陌君阁下,陌君阁下切莫妄自菲薄。前些日子,冥王以玄王子玉从魑魅魍魉手中换回一个凡人,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万分暖心。”

宋初的心突然跳得极快,面上却不显,缩在黑袍之下的身躯寸寸紧绷,双手握拳,似乎被绷紧的弦。

直到拿到孔锦城的命簿,宋初才渐渐找回了思绪。判官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些事情,只能是冥王的意思。他要她记得,记得自己的承诺,记得他的手段。

平安锁被带回文物修复处之后,纪晓峰的四合院没有再出现异状,只是那颗桃树,持续萎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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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要疯了,事情又堆到一起了…为什么不能一件一件来呢?

第一七三章:寻宝兽(1)

宋初回到阳界的时候正是夜半,手机上显示了不少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大多是宋父宋母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周末了,宋初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做父母的自然会担心。信息翻到最后,是楼半夏发来的,告诉宋初宋父宋母已经被安抚下来,让她回来之后尽快回家就行。

看到这些,宋初的心突然乱了起来。当初她担心梁京墨,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冥王的条件,却忘了宋初还有父母。不知道如果她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宋父宋母是不是能够撑得过去。

宋初回到家的时候,家中客厅里灯火未灭。打开门,电视还开着,宋父宋母相互依偎着靠在沙发上打瞌睡,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宋初突然就有些慌张,这样的温暖让她不知所措,让她无法不担心她做出的决定将会对父母造成的伤害。

“阿初,回来啦。吃饭没,厨房里饭菜都给你热着呢,饿了就自己去吃。阿墨那孩子没事吧?明天要不要我们陪你去看看他?”宋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宋初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进了厨房。电饭锅中温着半锅白粥,炉灶上小火煨着一锅汤,微波炉里还有一碗东坡肉。

宋父宋母看宋初回来了,他们也已经困得不行了,没有追问便回房睡觉了,想着有什么事情明天一早还可以问。然而,第二天他们起床的时候,宋初已经离开了。厨房里做好了早饭,桌上留了便条,告诉宋父宋母她最近会比较忙,让他们不用担心。

楼半夏向来是文物修复处众人中到得最早的一个,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她开门,然而这一天,当楼半夏习惯性地掏出钥匙的时候,却发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进入院内,便看到宋初趴在办公桌上逗团子。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以为你昨晚那么晚回来,今天会晚一些。”楼半夏问道。

宋初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打趣道:“被卫宜冉和孔锦城的故事感动得睡不着觉了。”

楼半夏饶有兴味地挑眉:“看上去有转折。”

转折是有的,而且还是大大的转折,但是要论感动,却是真的没有。

根据命簿记载,孔锦城十八岁被外放历练,十九岁便因为掺和进了起义事件断了一条腿,命途从此直转而下。他不是不想回北平,而是被卫老爷派人困在了外面。美貌婢女确有其事,但那是卫老爷“赏赐”下去的,告诉他不必再惦记卫宜冉了。孔锦城也知道自己断了一条腿再配不上卫宜冉,后来卫老爷给他送来卫宜冉成亲的消息,他便认了命。

综合下来,卫宜冉和孔锦城谁也没有错,看上去卫老爷应该是唯一的坏人。

卫宜冉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没有怪卫老爷的意思,只是梨花带雨地笑着:“我便知道,我便知道,锦城是不会背叛我的。”

“你不怪你父亲吗?”章邯忍不住问道。

卫宜冉摇了摇头:“我不怪他,也许你们都觉得我父亲一手毁了我和锦城的姻缘,但是我却感谢他。如果当初断了一条腿的锦城回来了,我嫁给了他,我也不确定面对那样的锦城,我会怎么样。所以,我反而要谢谢父亲的狠心,让我永远记得一个完美的锦城。”

章邯扁扁嘴:“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柳永在一边默默点头。

卫宜冉之案轻松解决,宋初的心里却不轻松。好在她习惯了隐藏情绪,倒也不会让旁人看出什么,只是有时候会去酒吧消遣。让她心生警惕的是,她似乎经常能遇到夏青。夏青把这称为“缘分”,宋初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酒吧老板是一直蜥蜴精,显摆地给宋初调了一杯酒之后,凑到她耳边:“我最近得了个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

宋初眼皮微掀:“什么东西?”

“嘿嘿,我不懂什么文物古董的,前些日子瞧见一个客人手中有一个甚为好看的物件,就给买了下来。”说话间,老板将一个锦盒推到了宋初面前。

宋初打开锦盒,黑色的绒垫上卧着一个雕刻成龙形的青玉环,龙身阴刻着云纹卷,张着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住自己的尾巴,外缘上装饰着钩状纹饰。龙环雕刻得很形象,表现手法较为夸张,属于汉代龙环的典型特征。要说值钱,的确值几个钱,但也不属于什么稀世珍宝。

“你花多少钱买的?”

要说宋初为什么会认识蜥蜴老板,是因为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性——爱钱,爱赚钱,爱攒钱。

老板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宋初点点头:“还好,不算亏,你拿着玩儿吧。”说着,将锦盒关上推了回去。

老板将锦盒收起,又趴了回来:“那个人经常会过来倒卖这些东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他再来的时候,我通知你啊。”

宋初扶着酒杯摇头:“谢谢你的好心,我的兴趣不是很大…”宋初突然皱了皱眉,“等等,你把龙环再给我看看。”

老板眨巴着眼睛,赶紧又把那龙环掏出来摆到宋初面前。刚才宋初只是大略瞧了一眼,并不曾着眼仔细去看,也便没有发现,在龙环细小的花纹里,藏着些许的污迹,环体的包浆也有些异样:“给个牙签给我,再来一杯清水。”蜥蜴老板兴奋得差点吐舌头,赶紧转身给宋初准备牙签和清水。

宋初用牙签将藏在云纹卷中的泥土拨了出来,刷入清水中。

如果是传世的物件,这龙环的包浆应该光滑厚实,也不应该出现这么多的泥土藏在纹饰之中。用小木棍将泥水混匀,沾一点在手指上,放在鼻尖轻嗅。

“看来,我有必要会一会那个人了。”

蜥蜴老板扭着臀看着宋初:“怎么了怎么了?”

宋初拿起龙环摩挲:“这东西,是地下挖出来的,倒卖出土文物,属于非法行为。”

蜥蜴老板一把抢过龙环藏了起来:“我不算,这个是我花钱买的,我不会上交国家的。”

“呵,”宋初轻笑一声,抿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我又没说要对你的龙环怎么样。那人一般什么时候来这里?”

“唔,这倒不一定,不过他要来的话,再过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你可以再等一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