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蕊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身上所着的滚莲青衣缘的对襟褙子,是由折枝兰花的暗纹锦缎所制,妥贴挺括,质料做工极佳;挽着弯月形的鬟髻,别了一朵拇指大的橙黄绢花,并无多余头饰,只那金雀簪头镶着一枚明珠,在她回眸转侧之际煜煜生辉,显然也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待她娴静下来时,气度风韵,俨然有一种丁绫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古典和高贵。这种古典和高贵,我同样在梦中的唐逸宁身上看到过,应该是的大户人家子女特有的气质。

一路行着时,杨轻蕊对着我笑意盈盈,欢欣喜悦掩也掩不住,仿若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我迟疑着问她:“轻蕊,我们以前很熟悉么?”

杨轻蕊笑道:“我们当然熟悉了。以前我父亲督理陕西马政时,唐伯伯也在陕西任职,那时咱们两家就认识了。何况都是祖籍云南的,自然来往得勤。那时候,你可像个小尾巴似的,唐大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呢!这两年唐伯伯调任京官,我们才隔得远了些……”

好在杨轻蕊和后世的丁绫一样爽朗健谈,我终于在断续的话语中摸到了一点头绪。

首先,叶儿应该不能算是第三者。

她是唐逸宁弟弟的乳母杜氏所生,七八岁时父母离世,她便呆在唐家,服侍唐夫人,唐夫人前年仙逝,她又接着服侍唐家大公子唐逸宁,但并未卖身唐家,算是自由身,半个奴婢而已;她和唐逸宁的感情应该很好,好到她私底下唤这位大公子为阿宁,唐逸宁出去走亲访友,也常会将她带在身边,很是爱惜。

但唐家是大家,唐逸宁的父亲唐缙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这样的三品大员,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嫡长子娶一名侍婢为正室,遂为他向有世交之谊的杨家提亲。

杨轻蕊的父亲杨一清,十四岁中解元,十八岁中进士,才华出众,极富谋略,如今已经做到了二品右都御史的职位,在陕西总制三边军务,也算是赫赫威风了。他本想将杨轻蕊许给唐逸宁,可杨轻蕊久知唐逸宁心有所属,并不愿意。

两家协调的结果,是把杨轻蕊许给了唐家二公子唐逸成。

去年秋天,杨轻蕊被京城的舅舅家接来暂住,也便常常来往于唐家,和唐家两位公子以及叶儿等见面。

十月,叶儿忽然失踪,唐逸宁等人苦苦寻找至今,杨轻蕊找得泄气,便收拾行李准备回陕西了,谁知竟在路上遇到了我。

五百年的疏离

十月,算来那时节叶儿都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按理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喜欢的唐逸宁才对。

就是出身微贱,做不了正室,既然有了孕,当个有名有份的小妾还是没问题的。

她为什么要离去?

叶儿离去前后,显然应该发生了什么才对,所以杨轻蕊才近乎庆幸地说“什么都忘了”也没关系。

我猝然问道:“轻蕊,唐逸宁成亲了么?”

杨轻蕊的脸色很清晰地白了一白,慢慢将眼睛转向我,笑意有些勉强:“纵然他娶了亲,也不会对你不好。他若敢你不好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去骂他。”

我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少夫人……想来是个名门之后吧?”

“什么名门之后,无非是……”

杨轻蕊恼怒地冲口而出,大约想着不妥,又生生地把下半截咽了下去,一脸郁闷地说道,“据说是九千岁的堂侄女吧!可我瞧着也平常得很,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你回去了,也不用理会她,让唐逸宁给你单独一间屋子住着得了。”

我忽然明白了我目前所处的时间段。

杨旭并没有弄错。

目前唐逸宁刚娶萦烟不久,而我尚未确立名份。

在萦烟看来,我的确是突然出现在唐逸宁身边的第三者,一下子夺去了她所有的宠爱。

即便她打听到叶儿原就与唐逸宁相爱,叶儿还是在她成亲后才出现并“谋夺”她的正室位置。

丁绫那家伙还真是我几世的好友了,瞧杨轻蕊的口吻,上辈子便百分百地护着叶儿了。

我在刘府闲着没事,暗暗学着明代的交际礼仪和穿衣打扮,多少次照镜子,细看过叶儿的容貌,除了略温婉些,和后世我的容貌相差无几,顶多算是清秀罢了,绝对和美丽不沾边,根本没法和萦烟相比,说我连萦烟一根指头也比不上还差不多。

言谈之间,连颠簸也觉不出了,仿若只是一忽儿的工夫,便听随从在外回禀:“小姐,唐府到了。”

朱缨翠络的马车稳稳停下,明明是二品大员的千金小姐,杨轻蕊居然亲自过来扶着我这个出身卑微的侍女,小心翼翼将我挽下马车。

举目望向这个曾在梦中见过的唐家府第时,但见朱门高户,坐兽昂扬,门扉上的偌大铜钉金黄锃亮,可鉴人影。

杨家随从方才走到门前,门内立时有人认出,飞快将大门打开。

一带红梅映春,瑞香扬展之中,已见玉堂琼楼隐隐而现。

杨轻蕊携我进去时,门内仆役垂了头回避,并不敢看我们,脸上却隐见惊喜之色,更有人一路飞跑向内,应该是入内通禀去了。

唐府不比刘瑾府第那般雄阔深远如迷宫,却也占地不少,经了几处楼阁,转了几道回廊,正觉有些晕头转向时,杨轻蕊忽然顿下身,我收不住脚,又向前冲了两步,方才顿下身,而心跳却在停顿片刻后,如马车突然又行走到乡间小路那般剧烈颠簸跳动起来。

拱形的月洞门下,几株常青藤萝蔓延其上,自然地垂坠下几枝冒着新绿的翠藤,悠悠地随风摆动,甚至拂到了门下正喘气的年轻男子长长的黑发上。

大襟斜领,宽袖长裾,这样清淡的湖色士子衣,披在这个和颜翌宁一般样貌的男子身上,居然格外的温文清谧。他的眼神不若颜翌宁深邃冷静,却有着一泓清泉般的通透明亮,可惜此时那泓清泉并不宁静,纵跃如奔流山间时的激荡涌肆。

“叶儿……你可回来了……”

哽咽在喉间的话语吞吐而出,很温暖的怀抱蓦地将我拥住,柔软宽大的衣料迅速覆住了我整个身躯。

我迷茫而僵硬地立着,闻着这男子熟悉的气息,以及现代绝不可能有的天然兰草味道,居然伸不出手去,拥抱这个前生后世都曾那般深爱的男子。

明明一样的面貌,明明一样的感动,却盖不去相隔五百年所造成的疏离,以及莫名其妙地想逃开的冲动。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个圈,硬是没落下。

“你是……唐逸宁?”

我强笑着,努力柔软着唇角上扬的弧度,不让自己的笑纹太僵硬。

可唐逸宁的身段却僵硬起来。

他缓缓地放开我,困惑地望着我,眼底恍有飞泉直下时激起的烟雾迷蒙。

好吧,我也没打算做回他原来那个温温婉婉娇娇怯怯的叶儿,只要确保下面的日子不发生什么毁容火灾之类的惨剧,安然地过我风平浪静的小日子,研究研究明代的社会格局和官场风云,写出一两本诸如《三言》《两拍》之类的传世名作,也就够啦!

所以,我继续一脸无辜地发问:“你是唐逸宁么?”

唐逸宁的双手保持着想要将我身躯拢起的姿势,不解地瞪我良久,然后无力般垂下宽袖,望向杨轻蕊。

杨轻蕊更无辜,霎着眼道:“她说,一觉醒来,把什么都忘了……还好,记得要找唐逸宁,也记得北郊有个翡翠别院,正流落在北郊四处打听地址呢。”

真实的萦烟

流落?

真没想过这两个字眼有朝一日会用到我叶皎身上。

不过,流落就流落吧,给一个古代魂魄逼回五百年前的前世去,也的确算是流落异世了。

唐逸宁听说我忘记一切后的表情,和杨轻蕊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有种松了口气般的轻松和庆幸。

“好……哦,只要记得我便好。”

他牵着我的手,厚实宽大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我不由地缅怀与颜翌宁执手相对的情景了。

他芨芨于拓展事业,我逍遥于虚拟网络,这样的时刻,其实并不多。如今回忆起来,更多的,居然都是戴上美人镯后那段跌宕起伏的时光,心酸却温馨,是面临深渊两不相弃的相扶相依……

算来一梦浮生,离恨空随流水。

大约我实在表现得神思恍惚,唐逸宁眼圈微红,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把我带向宅院纵深处。

杨轻蕊则和丁绫完全是一个德行,抱肩跟在我们身后,自以为恩人般的得意模样。

沿着细卵石的小径,转过一处山石,前方朱砂梅如血摇落中,一道红影娉婷而立,幽婉的叹息细细传入耳中,于我当真有五雷轰顶般的神奇功效。

又在做梦么?

梦里又遇到萦烟了么?

这么娇软的声音,已形成了我的思维定势,毫不犹豫认定自己又陷入了可怕的梦境之中,忙不迭地向后退去,只想避开这个想要我命的古代女鬼。

唐逸宁一时不防,差点被我挣脱开去,忙又加了把力,将我紧紧扣在掌间,不安地向我凝望;杨轻蕊被我撞了一下,退了一步,却似没觉出痛来,反而急急扶住我,叫道:“叶儿,怎么了?”

这时,已听得萦烟欢悦的声音传来:“宁哥哥!”

唐逸宁并没有应她,将我拉得更近些,紧贴着他的臂膀立着,求恕般地飞快扫了我一眼,方才望向萦烟。

萦烟眼波潋滟,更比幻梦中所见灵动美丽,披着一身品红色滚暗金边的折枝粉莲大袖褙子,赤金点翠的凤钗衔一串明艳如火的小珊瑚珠子,末端则是一颗炫亮夺目的上好宝石,随着她略嫌急促的奔走流转摇曳着明媚珠光。

待她走到跟前,墨黑的瞳仁终于映出了除了唐逸宁以外的其他人。

“杨四小姐好!又长高了不少呢!”

她对杨轻蕊说话时笑容并不太自然,言语也有些卑躬屈节的味道,然后眼眸再转到我身上打量,颇有些疑惑的神情。

我还穿着自刘府中出来的衣衫,白色中衣长裙,雪青棉绫比甲,右下摆单绣一枝长长绿萼梅;那些令人陡然风姿万千的发髻,刘府的侍女倒是会梳,还能一天一个花样;可怜我在无聊中和她们学了一个月,还是只会挽最简单的髻,如今依旧是用一根梅花形珍珠簪挽了个简洁的扁圆小髻,虽觉再簪上一朵绢花会别致许多,可总是不能俯就这时代的打扮,嫌那些假花土气,便只在另一侧扎了一枚小小的淡碧色玉茉莉,自觉低调黯淡得很,绝不如她牡丹般艳色无双。

萦烟此刻应该不曾意识到我日后可能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威胁,嫣然地笑问:“这妹妹是谁家的千金?”

然后,她望住唐逸宁与我紧紧相执的手上,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诧异,甚至是不解。

杨轻蕊显然瞧不上她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模样,根本没理会她的招呼,扬一扬脸,走上前与我并肩立着,笑嘻嘻道:“这是我结拜的姐姐叶儿……萦烟,你瞧我这姐姐,是不是又温柔又端庄,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样儿?”

萦烟虽是唐家的大少夫人,而且论起亲戚,这位杨四小姐还得称她声嫂子,但她现在明显偏向于我,连话语之中,也处处维护我,对她却夹枪带棒,语中带刺。

我在刘府待这么久,并未打听到九千岁有这么位叫萦烟的堂侄女,想来萦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收了刘家父子的心,仅让她用这样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嫁入了唐家而已,并未得到刘家真正的承认。

她原来的身份,包括唐逸宁因她连累全家获罪之事,大约唐府上下无人不知。

杨轻蕊既是名门之后,父亲科班出身,做到了类似如今国防部长之类的高官,大约也耻于自己未来与这么个出身的女子并列为唐门少夫人了,才敢对萦烟这般鄙薄不屑。

萦烟给杨轻蕊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声,并不敢流露丝毫恼意,反而微微地笑道:“杨四小姐的结拜姐姐,自然是最温柔端庄的了。”

她转头望向唐逸宁时,唐逸宁温和一笑,柔声道:“萦烟,叶儿从此就住东面小阁里了,她身子弱,若有什么不到之处,你别放心上。”

萦烟的眸子骤然收缩,目光从我脸上划过时,竟如一道冬日的冰寒冷风刮过,与她温柔的举止极不般配。

她听懂了唐逸宁的意思,可她依然没有流露出不甘来,甚至很快垂下头,温顺地应道:“我知道了,宁哥哥。”

不是原来的模样

唐逸宁略一点头,迅速牵了我从萦烟身畔走过,捏紧我的掌心腻了一层的汗水,润湿了我的皮肤,侧头看我时,更是掩不住的紧张。

“叶儿……”

走得稍远些,他也不顾杨轻蕊紧随身后,便悄声地和我歉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另娶,只是……我欠她的已太多了。改天我和你细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我到底还没能将他和颜翌宁等同起来,甚至对他意料之中的成亲也没什么感觉,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娶了便娶了吧,别把我扔出去就成。”

唐逸宁急道:“我怎会把你扔出去,你……你别说气话了,行么?”

我气什么啊?

他忘了我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么?

前面一道回廊,顶部未盖瓦栊,纵横交错地爬满了厚厚的青青藤萝,作为天然的遮阳顶棚,淡紫浅白的小花一咕噜一咕噜的,尚未完全绽开,却已有着很馥郁的香气,青萝顺着回廊一路蔓延到前方碧瓦朱柱的阁楼,犹自往雕花栏干下的山石上爬,把几只鸟儿掩在叶底啁啾而鸣,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幽静而不落寞,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处颇有点出尘之气的小小院落。

抬头望那阁楼上悬的匾额,偏暗的铁锈红中,绿底的两个字矫健柔韧,颇见力道:“叶心”。

看质地,应该是新挂不久。

果然,杨轻蕊在后面安慰我道:“叶儿,你瞧唐大哥多细心,府里经了那么一场浩劫,他还是想法把你用过的家什衣物都找了回来,特特存放在这里。”

“你走后,唐府经历了很多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唐逸宁脸上急奔后的红潮渐渐褪去,眉宇间有历尽沧桑后的坚毅和沉静,“从此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再不许离开了,知道么?”

我点头道:“我也记不得我可以去哪里。不过,以前我真的和你很熟么?可为什么要离开你?”

唐逸宁才褪开的红潮又浮起,许久才道:“你误会我和其他女子有染,很不高兴……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算是误会了……”

我蓦地明白他指的是谁。

萦烟。

十月间,应该是唐逸宁偶遇萦烟受刘征义欺凌,设法相救的时候。萦烟对唐逸宁着迷得很,住入唐家别院后自然会想法再与唐逸宁相聚。叶儿听说后吃醋,一怒离去也算是人之常情。

只是,梦中那叶儿甚是柔弱,再次入门后对萦烟叩头敬茶,不曾丝毫不敬,实在看不出是个很会醋海兴波的女子。

而叶儿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吃醋,甚至恼到离家出走的地步,足见她和唐逸宁之间,早不是那么清白了。

南宋以后当权的道学家们,要求女子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可惜这限定的对象绝对不包括那些活于权势阴影下的富贵人家侍婢。

所以,《红楼梦》中柳湘莲会砰击宁国府“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连贾宝玉也与袭人等贴身大丫头纠缠不清,算是明清时代世态人情的一个缩影了。

这么看来,叶儿敢闹成那样,也着实不简单;而她奉给刘府的胎儿,应该是她和唐逸宁的亲骨肉了。

我蓦地对自己的前世有种莫名的敬畏感,犹豫着几乎不太敢往那阁内踏入。

唐逸宁注意到我的失神,皱眉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我望着那个匾额,问道:“为什么叫叶心阁?”

或者指心中只有叶儿?够让人动心的涵义。不过我总是下意识地想改变些什么,证明我到这里来,并不是重复叶儿的命运,不论是幸运,还是噩运。

唐逸宁没让我失望,他居然文绉绉地念了一句:“易安居士诗云: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我偶尔想起,觉得好,就用上了。”

心中竟是一动。

他用这词时,应该是盼着叶儿尚有余情,终会回到唐家,回到他安排给她的安乐窝吧?

悄无声息地吸一口气,我笑着曲解:“公子的意思,您虽娶了少夫人,但对叶儿还有一星半点的余情?唉,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公子的余情会有多深了。”

我说着,满不在乎地踏入阁中,打量阁中颇是精致玲珑的布置。

可怜唐逸宁给我这么一说,呆呆地站在那里仰头看那匾额,脸色居然苍白起来,眼底的烦恼和忧伤丝丝缕缕地被春日的阳光折射出来,无奈而悲凉。

相隔五百年,我们到底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我不了解叶儿,唐逸宁同样不像是颜翌宁。

如果是颜翌宁,他早该吼我几句,或者强忍着只是瞪我一眼,然后怒冲冲跑出去,砸掉匾额叫人换新的了。

无所谓地笑一笑,我将胸腔间的悲怆硬压下去,逼出几句不成调的哼唱,却再不知自己唱的是什么。

杨轻蕊跟在我身后,纳闷望着我:“叶儿,你不但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像变了一个人。”

我微笑:“我不小心丢掉了原来的世界,自然变了一个人。”

杨轻蕊便不语,只是握住我的手,冉冉转动的淡褐色眼眸,居然盈上了一层轻愁,如水晶中流动的薄薄云絮。

我又微笑。

原来丁绫才是最义气的一个,居然已经护了我两辈子了。

十六儿的白字

找到唐逸宁,在我看来已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不让前世的事重演,我来这一回的目的便达到了。

只等那个火灾之后,如果能保得人人平安,我就是不能回到我的世界去,也大可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

跟这鬼气森森的萦烟共一个丈夫……

还是免了吧!

别说唐逸宁不是颜翌宁,就是他又怎样?

这齐人之福,他想都别想!

更别说让我卷进这让我下辈子都太平不了的妻妾争斗了!

不管唐逸宁曾和叶儿亲近到什么地步,如今我对他视若陌路,可怜这个斯文公子,自然也没法和我太过亲密了。

于是,这晚我的新住处还算清静,唐逸宁和杨轻蕊早早便离开,只留了一个叫十六儿的侍女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