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缘何说大木不成器?只因为大木喜欢看蚂蚁搬家?不喜欢打架?”我有些忿忿,郑芝龙为何不喜欢大木,我倒也听他提过,但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对大木倒是有不少的好感,在得知他是郑成功后,那更是左看右看都不错,于是不由驳斥道,“且不说一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将来的作为,就算喜欢这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真正的将才不是如何拼杀,靠武力争取天下,而是有一副悲天悯人,处处存仁的心肠,这样看来,大木才是真正的大将风范!”

更何况,按照我刚才的臆想,大木之所以留给郑芝龙那样的印象,搞不好就是伪装出来,保护自己不被郑家元配一室给荼毒了。虽然对于一个几岁的孩童,作出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从现在的大木身上,丝毫看不到女孩子的影子。

且不论大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郑成功,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正主弄回国啊。

我开始滔滔而侃,把郑田川氏给听得云里雾里了。

说到最后,已然口干舌燥,我只好疲惫不堪道:“总之,您一定要帮忙说服大木跟我去大明就对了!”

卷七 海上漂萍 第十六章 冉冉之星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郑田川氏找大木谈话,大木就趁安海源不备,拉着我往外奔。

此时的大木,不免和我映象中的有些不同。

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安海源的单纯和稚嫩,也不同于他往日的干净平和,在他那眼波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波荡漾。

此时此刻,我越发觉得,大木有着不同于寻常少年深邃的一面。

海面上微风吹拂,心也不禁随之一凛,我不由探问:“你这样把我找出来,是因为什么?”

大木顿了顿,撇头向我凝望,低沉出声:“姐姐,您和母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又解释道:“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我听您提及、提及父亲时神色有异,一时好奇才……”

“哦?”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木昨晚偷听了我和田川氏的对话。我不禁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悦,大木表面波澜不惊,但相比于毫无机心的安海源,他实在是观察入微,还知道偷听谈话,这无疑说明大木并非泛泛之辈。

我细神看他,微笑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大木并不回答,越绕越远:“姐姐,我有幸能和海源一同称呼您为姐姐,还希望姐姐能够对大木信任,……大木自见着姐姐就知道姐姐并非普通人家。”

“是么?”我不知大木为何会扯到这上,不禁觉得有点意思,笑道:“我怎么不是普通人家?”

“您初来国正寺,陈师傅对您毕恭毕敬,您还向海源保证如何可以回大明,如何途经琉球,昨夜您和母亲的说话,我听了,便愈发觉得您大有来头。”

我并不因大木的私下揣测而心梗,反而十分高兴。谁让他是未来的郑成功呢!

大木神色严谨:“姐姐,大木不是多嘴,姐姐您是什么身份,能否告知大木?”

这个问题却让我一时语塞,什么身份?把那一箩筐毫无实权的蝇头小利说出来?别丢脸了……我心下暗暗自嘲,拍了拍大木的肩头,道:“姐姐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木你是什么人。姐姐相信大木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姐姐找你母亲,也是希望她能够说动你,跟海源一起回大明。男儿建功立业,志在四方。这日本区区小庙,又岂能容得下你?”

大木眼神闪烁,默然望着水端,一艘小小的渔船摇摆地消失在水天相接处。他猛地反过头,对着我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姐姐,其实,昨晚听到您的说话,我想了一夜,早就定好主意要和您一同回大明!”

什么?我简直怀疑我的耳朵,看他一副坚定的模样,我方知道这是事实,不禁有些欣喜若狂:“真的吗?大木,可是,你原本,原本不是……”

大木会意,赧然一笑:“原本,我一心想好好当个和尚,不瞒您说,我父亲认为我是个不成器的窝囊,而且福建已有好几个哥哥,父亲也根本没打算如何栽培我。而且福建的大妈又不相容于我,使得父亲早已放弃了我和母亲。我不免也是心灰意懒,佛门清净,既可以让我忘忧,也可以让母亲放心……可是昨晚,我听姐姐那么坚持帮我辩说,心下好生感激,也觉得觉得大木不是那么没用,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会大明闯一番事业?”我接茬调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还是修行不够啊。”心下却也暗自一惊,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郑家喜欢窝里斗,(在金庸的《鹿鼎记》里就可以看出郑家的这个传统)。大木小时在郑家的行为恐怕真的是伪装出来的,借以自保。小小大木,实在不简单。

我又惊又喜,对他柔声道,“你母亲也从未放弃过你,大木,姐姐相信你定能成为一代英雄。你父亲,实在小觑了你,这个,他日后会发现他犯的错误的。”

大木看着我,眼里闪着精光,捏着衣褶,忽而道:“姐姐,你这么看得起大木,大木好生、好生感动……大木愿跟着您,永远追随您,这一生只听您一个的!”

看着他斩钉截铁的模样,我立马傻站住了。

真的?假的?郑成功永远效忠于我?太不可思议了,我不禁有些飘飘欲仙。心底忽而油油升起一股热浪,急速得冲入我的脑门。郑成功!连郑成功都这样对我,我又怎可安于区区这样一个寄生虫的角色?那也太对不起这样的英雄人物了罢。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很快地一闪而过。我心底突然又冰冻住了。郑成功就这样臣服于我?为什么?就因为我说他是个不凡之辈?太夸张了罢。如果不是,那大木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大木,也许这个少年心机也不浅,也许他说这些表忠心,不过是因为我不明不白的背景身份,也许他想以我为跳板……

我搂了搂大木的肩膀,就算他所说的并非真心,那又如何?他是郑成功,是民族英雄啊。我看着海面冉冉升起的红日,呼吸又顺畅了,仍旧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正从我的身边往上冒……

平户是日本华人通商的重要港口,许多船只与东南亚有着生意往来,但前往琉球的至今未有。这让我不禁有些彷徨和焦急,在日本实在有些乏味和恐惧迷漫。

终于,从不问世事而变得异常雀跃的大木出人意料地就带来了一个喜讯。他拉着安海源到处跑窜,终于找到一家前往台湾与荷兰人贸易的商家船队,答应顺带捎我们三人前往琉球,原因是返程时听人言说琉球已然互市,但不知真伪,借此机会前去探探,不行也只好作罢了。

只要他们肯去,我就不愁上不了琉球群岛!不愁大木他们回不了大明!

卷七 海上漂萍 第十七章 祸事横行

船队一共有六艘船,三大三小。大的是尖底福船,小的是平底沙船。这也算是远航,自然不会是小舢板,大的船每艘都有上三十丈长,一共有七根桅杆。

我和大木他们在一艘较大的尾船上,出船之后,也就是帮着做些饭食,一下子就轻快地度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吹着海风已经有些冷了,大伙儿都进舱休息,我也进了自己的舱室。舱内无灯,借着舷窗外微弱的月光,我也无暇细看,就一屁股往地板上平铺的棉絮上坐去。

这一坐不要紧,我立马就感觉到屁股底下是热乎乎的,是肉垫!

屋子里漆黑一片,我的心蹭的跳到了嗓子眼,但这次身体却没有跳起来,我战战兢兢却假装镇定地自语道:“哎呀,怎么垫了这么少的被子,我去拿床凑。”

这就噼里啪啦拖着褪了一半的靴子往外冲去。

——

因为,因为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凭我的直觉,和坐过肉垫的经验,这个肉垫恐怕就是多铎!

我明知道多铎出现在此有些不大可能,但这种敏感的恐惧感还是侵袭了我的全身。

我撒腿就拉开舱门往外跑,旁边是安海源与大木的房间,我奋力冲了进去。正要把舱门推上,一只手适时的搭了进来。

我那点力气根本阻拦不了,我慌张地叫出声音,门则刷的一声迅速被扯开,背后走廊火光映衬出一个奸笑着的身影,不是多铎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安海源和大木不禁从地板上惊坐起来,齐齐奔了过来,我正好跌靠在二人身上,却听见面前多铎狞笑出声:“好媳妇儿,看到相公我了,你还跑什么啊?”

安海源见着多铎,不由瑟瑟惊呼:“您……你怎么跟来了?”

多铎压根不理会他,伸手打亮火折,朝几案上烛台掷去,登时舱室内亮堂起来,他踏脚进来,似乎是怕惊动旁人,反手把门轻轻合上,那门被他牢牢关上的时候,我心里便暗叫,完了,这下子彻底成为瓮中之鳖了。

多铎朝我逼进,“媳妇儿,怎么样?没想到我会出现罢?你以为这么快就能躲开我么?不瞒你说,我可是一早就盯着你,就等你上船啦。要不是我出面,你们也没有这么快找到一艘船啊!”

我此时稍定,便又觉得多铎并不可怕,只是可恶至及,于是讥讽道:“你吃饱了没事么,你们大清快亡了,还是你这个豫亲王被贬了?”

多铎一笑,道:“好媳妇,你我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完成呢,你忘了在盛京答应我的事情了么?”他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猛然激起了我的回忆。他指的是皇太极!难道就到 了一年之期?我数了数日子,才半年多嘛,不过,这一段时间也快得有些离谱似的。真是岁月如梭了。

我当日那句话,他倒还惦记着。想着生生死死,我不由叹了口气,幽幽道,“他的时日恐怕是不多了。”

多铎欺身上前,大木警觉地拉着安海源一左一右站了出来,挡在我面前,多铎一愣,旋即露出鄙夷之色,昂头向旁边席地坐了,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伤害她的。(说着,朝我努努嘴。)要知道,我现在才现身,就是怕你们又缩回日本去,这回可跑不掉了。”

他转而对我嘻嘻道:“媳妇儿,你还真是老少通吃啊,什么年纪的男人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啊。”

我狠狠瞪了多铎一眼,冷哼道:“你要是想从我这得出什么秘密,那你就妄想了。”

多铎脸上阴云匆匆一过,又恢复了臭脸:“得了,不提他了。我是想你给我献计献策呢!我可是等着你陪我去盛京杀了皇太极啊。”

此言一出,连大木和安海源也不由为之一震,看看我,望望多铎。看来,明清之争,就算是避之于他国也少不了耳闻途说。

我心下已然有些紧张,阴魂不散的多铎,怎么这么喜欢闹得我不得安宁?我斜瞟了安海源、大木一眼,拖着多铎坐到一边,附耳道:“还差好几个月呢,到时他若还没死,你再来找我。你还是回大清去,可别让豪格抢先一步啊。”

多铎扯皮道:“好媳妇,我舍不得你啊,你和我一同回大清多好。”

……

正说着,忽而我浑身上下都剧烈抖动起来,头顶上尘土直掉,嗡嗡作响,上下颠倒起来,房间里的小案开始往一边斜去,烛台坠地,一时变得乌漆抹黑。安海源大叫一声“姐姐”,我才从昏天暗地中觉醒过来,胡乱应着,脑里慌乱地想着,这是怎么了,碰上巨大风浪?台风?飓风?不会啊,刚才还是风平浪静啊,四平八稳的大船怎么突然间就颠倒摇晃起来?何况如今并非夏秋季节,又哪里来的台风?

正想着,我的双臂被人紧紧牢固的环住,是多铎!在这颠摇狭小的空间,他扯着东摇西歪根本摸不着方向的我,朝舱门欺去。走廊里昏黄的灯光随着越来越晃荡的船体,忽明忽暗,一盏盏的熄灭。

多铎半架着我,就连走带爬地把我往外拉,我迟钝的大脑此刻才反应过来,事态严重!我对着里面大叫:“海源,大木,快出来啊!”

大木和安海源到底是在海边的平户长大,对于这状况并不太惊惶,在多铎把我抢出来的同时,他们也随后跟了出来。同时,舱内其他人也纷纷从各自的舱室赶出来,在左右翻旋的过道里匍匐前进。

好容易抢出来,立马就一股海腥扑鼻,面前高大如山的白花花海浪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银墙,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旁边的大木和安海源互相望了一眼,道:“恐怕前面有什么海底火山爆发,引起了地震!”

我见面前一浪比一浪高,远处的浪山喧腾而来,听着他们的说话,心也如这飘摇无助的商船,不知哪里可以安全停靠。

海啸!我又碰上了海啸!

卷七 海上漂萍 第十八章 情意暗涌

这次海啸和上次自然不同。

眼面前白浪几乎要将天空映成白昼,一个巨浪拍打下来,船颠摇得更加疯狂,眼面前那艘巨舰被浪花提起翻了个筋斗,瞬间吞没。许久没有再出现,倒有些惊叫的声音伴着疯狂的水吼,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助。夹杂着水墙里的花花绿绿,被扯散到四面八方。

我一时被这“壮观”的景象给吓懵了眼,多铎则一只手扯着我,拼命一拽,拉到船尾一根长长的桅杆底下,此时,再顾不得嬉皮笑脸,急急就双掌发力,朝那桅杆拍去。

此时一个浪尖拍来,将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我一个踉跄跌在水里,安海源和大木匆匆跑来,紧紧托着我,互相依靠。

多铎依然不畏风浪,稳扎步子,拼命地一掌一掌打击那桅杆,桅杆在他不迭的猛烈撞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终于,我所在的大船也开始朝一边渐成九十度倾斜,船上的人全部往一边滑去,那桅杆也在多铎的一声吼下彻底往下倒去。

多铎扯过绳子,一把将拉着船舷的我绑在了桅杆之上,天昏地暗之中,我已经沉浮于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我顾不得彻骨的寒冷,茫茫水端搜寻着安海源、大木二人的身影,不管方向就大喊叫着他们的名字。直到两声清脆的“姐姐”在这一片嘈杂之中破空而出,我才舒了一口气,循声相望,他们也抓着这根粗壮的桅杆,我放下心来,冷战迅速地袭击了全身,身体抽搐起来。

我伴着上下颠倒的潮水,有节奏的打起哆嗦来,旁边的多铎对我叫嚣道:“媳妇儿,别闭上眼睛,快睁开啊。”

然而,我的嘴唇已经僵硬,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幻像,几百年后的那次大海啸情形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有些分辨不清了,身上的那些寒冷登时变得沉重起来,我似乎看不清,似乎失去了知觉,麻痹了肢体。

我迟钝地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安海源也有些合起眼,嘴唇泛着紫,月光下显得更加虚弱无力。大木正焦急地护着安海源,生怕他会掉下去,被浪花卷走。我再艰难地转过头看看那讨人厌的多铎,他此时终于不嘲笑我了,他严肃的样子也不是那么可恶啊。我好想冲他笑笑,你那样子好可笑啊,可是,我的表情好像僵硬了,我的眼睛终于变成了一片漆黑……

恍惚中,我仿佛是脱离了水端,被直直拖上陆地,僵硬的身体碰触到坚硬的石块终于有了瑟瑟的疼痛。

许久,我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山洞,但是,身体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半晌,耳边响起了咝咝的摩擦声,忽然一股热流袭来,似乎身上的冰块骤然瓦解。我努力睁开眼,一边自嘲地想着,幸亏我的身体素质不太差,否则真的被这场冰雪海啸不知又整到哪去了。

眼睛一阵刺痛,缓缓才从痛中醒转过来,侧脸就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暖流迅速传到了我身体的每个细胞,濒临死亡的我被这火焰照耀,很快就恢复了生机。

我环顾四周,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黑漆漆的洞壁被这巨大的火焰一熏滴下水来,我挣扎着想挪动身体,才发现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忽然一个影子在眼角瞥过,身体开始有不对劲的感觉。

我猛地反头,差点没把心给吐出来,多铎正赤身裸体在解我的衣扣!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支配喉咙:“浑蛋!你干什么?!”

多铎浑身滴着水,正费力低头解着我外面袄子的扣子,听这一句,马上抬头看我,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媳妇儿,你醒啦!没事就好。”说着,扶起我的头,开始撑着脱我袄子。

我心下大骇,这个淫魔不会这个时候趁我手脚不利索就……!我终于发力抖动了肩膀,头往一边侧去。多铎手忙脚乱正张罗着,一时没拉住,我的头砰的重重摔在地上,妈的,真痛!

多铎根本不停手,喝斥道:“你干什么?!想冻死吗?”我正要辩驳叱骂,却见被他剥下来的袄子正啪嗒滴着水,蓦地瞥见他的下面还是穿着完好的裤子,我心地咯噔反应过来,这小子真的用心这么单纯?就是帮我烘衣服?这么简单?

我讷讷掩饰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多铎一愣,并不理会,又继续把里面的衣衫也一一解开,一边道:“有什么分别,何况你是我的媳妇儿。”他又恢复了调笑的神态。

我白了一眼,道:“你少占我便宜,谁是你媳妇!去扯块帘子!”心地突突跳着,好不自然。多铎哗地趁我不备,将我的腰带也一把扯松了,裙子湿啪啪的一溜散下,我此时终于忽而来了气力,挣脱出来,往后蹭去。

多铎见我这样,反倒说:“好啦,好啦,你放心罢,我不看你就是。”他说着真的就反转头去不看,此举实在大出我意料。我凑近火边,虽然火焰旺盛,但我上身只剩一贴身抹胸,下面也只有一层单裤,不觉背上有些凉飕飕的。

多铎忽地蹭起,我警觉的浑身一缩,却见他抱了些干柴,走过来引燃。又走到我背后生了个火。

我不觉对他少了怨忿,想到方才他那样拼命救我,对他倒也不那么憎恨了。

此时,我才想起安海源和大木,不禁大喊道:“糟糕!海源他们呢?”多铎看了我一眼,漠然道:“你哪那么多事!你把自己命拣回来就不错了!”

“你怎么这样说?他们怎么说都把我当亲姐姐般,我怎么可以不顾他们?”我忿然道,“不和你这蛮人说!我自己去找!”说着,就要翻身起来。多铎看我笨拙的动作,一跺脚道:“服了你,我去找就是!”这就光着膀子往外冲。

我不知哪根筋搭错,喊住他道:“外面冷,你等会儿去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是满人,奔就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又是习武之人,这点寒冷不算什么。我简直是自讨苦吃。可是话已出口,多铎听了这话,便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立马窜到我身旁蹲下,嘻嘻笑道:“好媳妇,舍不得你相公我了?”

我咽了口口水,别过头不去理他。眼前跳跃的火苗终于把热气带到了我全身,随着白白的蒸气往上冒,我的脸渐渐烫起来,此情此景,我蓦地回忆起那个篝火之日,只是旁边坐着的不再是吴三桂,而是多铎!

多铎挨着我,肌肤相撞,多少有些不自在,我往边上挪了挪,望着那烈火,不知不觉哼起了那熟悉的旋律,声音嘎然而止,和吴三桂的恩恩怨怨,恍若隔世云烟,在海啸重生之后,居然变得那么模糊。

一滴浊浊的眼泪伴随着隐隐心痛,滴在烧得红红的木炭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多铎倏地站起,脸色有点难看。

我讷讷喊道:“你干吗?”

他不看我,冷哼道:“莫非你又想起那个姓李的?”

我一愣,不禁黯然,声音噤若蚊蝇,“没,没有。”多铎并不理会,继续前进。我不禁怒道:“去罢,去罢,冻死你算了!”

多铎脚一停,往我这一看,此时忽又瞬间变成了嬉皮笑脸:“嘿嘿,媳妇儿,还是蛮关心你相公嘛!不过你相公身子好,不怕冻,我怕找不到你那两个好弟弟,你给急坏了!”

他说着,嘻嘻一笑,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第一次露出舒坦放心的笑容。

卷七 海上漂萍 第十九章 困于荒岛

过了半晌,脚步声终于传了进来。

我披上仍旧有些湿漉的丝褂,张眼向外望去,只见多铎背着一个人急急跑了回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昏迷不醒的安海源!

我着急问道:“海源怎么了?”还没等多铎回答,却见其后也一人奔进,正是大木。他眉发上都有着淅淅沥沥而下的水珠,嘴唇有些泛紫。大木抬眼和我目光相接,好容易从沉闷的表情中挤出一丝喜悦,一个箭步到我跟前:“姐姐没事罢。”

我摇摇头,伸手拉他坐近火边,看着多铎把安海源放下,火光映着安海源那苍白娟秀的脸,却显得那么诡异。

大木也担忧地看了安海源一眼,转头对我道:“我们漂到岸上来的时候,海源就昏迷了,冷水里泡了太久,他的身子一直是冷的……”

我安慰道:“没事的,只是被冷着了,这个洞里干燥,又有火,海源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便转头对多铎道:“你倒是给他输点真气啊!”

多铎望了我一眼,冷哼道:“什么真气,你们那些破玩意儿,都是骗人的,我不会!”

“谁说是骗人的!”我怒道,“人家……”我刚要说人家吴三桂怎么就能用手把火给催出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有些事情,以为忘记,但原来还是藏在心底深处,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

我只好转道:“你帮他把外面湿衣服脱了罢!”便也示意大木如此做。

大木愣了愣,脸不禁绯红。难得地露出扭捏之态。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有些冰冷,只好缓缓把上身的衫袍解下。

过了一会儿,气息微弱的安海源终于有了点反应,灌进喉咙的水缓缓从嘴角溢了出来。大木见状忙帮着在他后背拍,安海源便又接着吐了几口咸水,这才悠悠转转醒过来。

大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我长吁一口气,现在已经恢复了元气,环顾四周,忽然有些担心起来。我傻傻地看着多铎,又瞟了眼大木,提出一个十分可怕但又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我…我们…在哪?”

此话一出,三个光膀子男人和一个穿得半遮半掩的女子共处一穴的尴尬瞬间一扫而光。

大木茫然地摇摇头。安海源也硬撑着看了我一眼,表示不知。

我只好望向多铎。大木也看着多铎,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多铎耸耸肩,笑道:“我又不熟悉,你们看着我有什么用!”

我针锋相对道:“你不熟悉,装得胸有成竹干吗?还笑,现在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我们这几个人,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去琉球??”

多铎看我生气,更加欢欣,道:“不是啊,外面还有几个一起漂来的。何况去不了琉球也没什么,咱们照样可以在这里过日子啊,媳妇儿!”

我拽了根柴朝他扔去:“媳妇儿你个头!你自己留在这里过罢,让你变成野人去!”

多铎抬手轻松接过燃得正旺的树枝,嘻嘻道:“好啦,看把你给急的。放心罢,我刚才看过了,这附近似乎有许多岛屿,咱们做个木筏子就可以四处漂,总会见到人烟。”

我披上已经干了一半的外衣,裹好裙子,朝外面走去。

多铎扯着我,我横了一眼,道:“外面既然还有人,干吗不一起叫进来?!”

我出到洞外,外面还是风雨交加。

天已然蒙蒙亮,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初春本来应是温柔的细风,却被这暴风雨给搅得淅沥哗啦。

我只好站在洞口四处张望,哪里有什么人影。正要训斥多铎,多铎知道我的意图,打了个哈欠道:“人家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