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说下去,被越千玲拉了拉衣角。

“算了,秦叔不说一定有他的苦衷,能把你救回来已经很不错了,我爸妈……”

越千玲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我毕竟认识她三年了,她娇蛮任性常无理取闹,可她其实和萧连山一个性子,善良单纯,特别对越雷霆和岚清感情尤为深厚。

“霆哥和岚姨是被古啸天抓去的,魏雍对他们两人没兴趣,秋诺重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我对她笑了笑冷静的说。“我和连山想办法,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秦一手听我这么说,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我也这把年纪了,挖一个坑埋你还行,现在要挖三个,我没这气力,要去我也不拦着,当我今天白忙活,回去自个挖好坑,我帮你们收尸!”

萧连山的没心没肺随时随地都能见着,他完全把秦一手的话当笑话在听,拍拍我肩头不以为然的说。

“哥,你手上的伤还没好,你的坑我帮你挖吧,你好好休息。”

我走在最后面,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心一直往下沉,秦一手没乱说,秋诺受伤不用考虑,可还有孔观和卫羽,就算没这些人,古啸天号称地下阎王,就我和萧连山两个人,恐怕我们还没见到古啸天本人,就被乱刀砍死了。

☆、第六十二章 高山流水今常在

岚清留下的这套房子相信应该没人知道,可回去的时候站在门口,我看见屋里有光亮,萧连山警觉的随手抄起一根木棒,我把越千玲拖到身后,可却闻到淡淡的酒香从屋里飘出来。

秦一手走到门口居然没有半点迟疑推门而进,他手里提着在路边买的酒杯,不多不少刚好两个,一边走一边用油渍的衣角擦拭,这是他习惯的动作,让我恍惚间又看到那个邋遢肮脏的秦一手。

走进门的那一瞬间,萧连山手里的木棍握的更紧,我看见他眼睛都在喷火,屋外的院子里坐着一个人,一身干净的白衣,正专心致志温着他面前的一壶酒,举手投足之间看不出一丝慌乱,从容大气。

他脸上的笑容永远是耐人寻味,轻松而沉稳,深邃的眼神很容易就让人迷失在里面,完全看不透的一个人。

我一直很讨厌魏雍这样的笑容,可这一次他不是对我在笑。

秦一手很平静的走过去,就坐在他的对面,把两个酒杯放在石桌上时,我才明白他原来早知道魏雍会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既然秦一手说魏雍的道法在他之上,这天下之大或许还真没我们的容身之所,躲在任何地方,魏雍一样也能找到。

“回来有点早,再差半柱香这酒温的就恰到好处了。”魏雍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秦一手。“秋诺回来给我说被只有一只手的人打伤,我就猜到是您出山了。”

秦一手把其中一个酒杯推到魏雍面前,答非所问的回答。

“高山流水今常在,一别数年故人到访何必为了无谓的人扫了雅兴。”

“说的好,知道您出山,我特意带着这壶酒,上次我们只喝了一半,故人相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魏雍浅笑接过酒杯。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场景有些恍惚,魏雍已经不是我之前记忆中的魏雍,而秦一手也变成了在藏书房里的模样,一个干干净净,一个邋遢肮脏,相对而坐却没半点生疏,我皱了皱眉头,秦一手是认识魏雍的。

能让魏雍恭敬的人应该不多,我记得他说过,我算其中之一,但看今天这场景,秦一手在他心里的分量举足轻重。

这庭院里一共五个人,可在他们二人眼里,我们站着的三个好像完全不存在,越千玲有多恨魏雍不言而喻,看魏雍居然坐在那儿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抢过萧连山手里的不棒,冲过去对着魏雍的头就往下打。

我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当然我是很希望她手里的木棍能打在魏雍的头上,可当越千玲像断了线的风筝弹回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庭院里有多凶险。

越千玲已经不省人事的昏厥过去,我把她扶在怀里,拾起地上一把尘土,朝魏雍和秦一手坐着的地方扬去,尘土在离他二人一尺的地方纷纷开始坠落,我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如同秦一手的漫天华盖护身结界。

道家中人常会修炼结界护身,可真正练成的寥寥无几,除了极高的道法修为外还要悟性和机缘,特别是道法修为一朝一夕绝难圆满,需滴水穿石之志,铁棒成针之态,很多同道中人耗尽一生也未必能窥其一二。

和秦一手不同的是,魏雍用的是五兽七星结界法。

所谓五兽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狮子,七星是指北斗星。

此结界修成可诸邪不侵,降魔去恶,不得近身,只有宗师级道法高人才能修炼而成,单凭这个结界我就知道秦一手所言非虚,魏雍简直深不可测,认识他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他道法如此了得,回想起来我不由惨笑,原本以为玄学之术我天赋过人无人能及,或许在魏雍眼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到现在我还是很好奇,魏雍到底有多厉害,虽然我自废了道法,可八龙抱珠能视阴阳两界,我闭眼将项链握于手中,慢慢睁开那一刻我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青龙立于魏雍身体左侧,白虎立于他右侧,一只通体赤红燃烧的朱雀振翅护卫在他头顶,魏雍背后是一只龙龟,黄鬃雄狮守护在前。

魏雍能召五兽实体护身,说明魏雍已经和五兽合体,这等道法我之前简直连想都没敢想过,他和秦一手虽然谈笑风生,可实际上从从秦一手坐下的那刻开始,他已经在和魏雍斗法。

我感激的看看秦一手,如果不是他出手用漫天华盖替越千玲护守,躺在我怀里的已经是具尸体,可两个道法高人斗法又岂能分心,我看见秦一手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此刻魏雍已经占了上风。

“请!”魏雍把温好的酒端起给秦一手倒,动作缓慢而沉稳,酒杯里的酒一滴也不多刚刚好。

秦一手端起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平静的说。

“这酒还是当年的味,可惜你我二人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酒这东西时间越长越醇香,隔了这么久喝,您还是认为和当初的一样,您这是心如止水,的确不一样了,您还是当年的您,我还是达不到您的境界。”魏雍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笑着说。

我看见秦一手额头的细汗越来越多,虽然二人的结界旗鼓相当,可魏雍明显还没发力,而秦一手是全力以赴,一旦他的漫天华盖被冲破,魏雍的五兽七星结界除了护身还能除魔,秦一手必死无疑。

“知道今天九星闭宫,所以昨日我夜观天象,见破军光亮,左右七杀、武曲二星晦明不堪,紫薇帝星羸弱,但萤萤之光竟有逐星月之势,有祥云由东而至,护佑其上,紫气东来是帝星入世之兆。”魏雍给秦一手倒第二杯酒时,漫不经心的说。“天象星理您远在我之上,不知您怎么看?”

“破军耀世兵劫难避,七杀不武,武曲不震,天蓬卷旗划天而过.如此帝星入世,其主王者杀伐四方!”秦一手正襟危坐脱口而出。

“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您是大德厚才之人,如此浩劫您又岂能坐视不理。”魏雍说到这里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今日前来多有唐突,当年一别甚是挂念,数年孤寂只叹无人对饮此酒,能再和故人叙旧,已无憾愿。”

秦一手单手举杯心平气和的回答。

“如若愿意,你随我归隐避世,虽比不上你如今日锦衣华服,可醉卧山林笑看红尘是别样风光,我愿舍命陪君子,应了那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哈哈哈,说的好,他日如若我看破世事定去叨扰。”魏雍平稳的给自己倒酒后停了停。“今日前来有一事不明,希望您能指点迷津,当年您我二人向她各自求得一卦,您的卦辞我记得,这些年也应验了,而我的是卦辞前两句是玄鸟栖木平四方、青松孤涯万年长,这些年我也应验了,可还有后两句,她没告诉我,让我问你……”

魏雍说到这里人缓缓站起来,看似在给秦一手敬酒,但我开了阴阳眼,魏雍一动,身边五兽齐齐攻向秦一手,魏雍已经开始发力,我蠕动着喉结整个心提了起来。

秦一手的漫天华盖结界有些开始松动,魏雍没有停止的意思,酒杯离秦一手越近,我看见秦一手举杯的手抖动的越厉害,魏雍的样子势在必得,似乎只要秦一手不说出最后两句卦辞,魏雍绝不罢手。

☆、第六十三章 棋局

萧连山和越千玲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越千玲在我怀里触碰到我的手,冰冷的没丝毫温度,上面全都是汗。

我看见秦一手的手抖的厉害,以至于杯子的酒溅落在他手背上,魏雍正脸上已经充满了阴沉而自信的微笑,秦一手的结界快到崩裂的边缘,我用阴阳眼可以清楚的看见,魏雍的五兽正把秦一手围在中间,只等结界一破,就会同时发起攻击。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一手独木难支的坚持着,两大道家宗师级高人斗法,四周的结界除魔祛邪,莫要说普通人过去,即便我没有自废道法,只要走近瞬间灰飞烟灭。

当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见秦一手举杯的手无名指和小拇指两两相碰,中指突起犹如刚剑,这是玄天清帝带剑指诀,我的目光落在秦一手的酒杯上。

木头酒杯!

杯中酒属水,木生水,玄天清帝带剑指诀本是驱桃木剑而发,如今秦一手以酒杯为剑,杯子酒助剑势,只见一道金光直射魏雍而去。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回来的路上,秦一手特意买两个木杯,原来他早知道和魏雍会有一站,魏雍并非大意,只是对自己太有信心,把护身五兽全赦令攻击马上结界会破的秦一手,如今被突如其来的的剑指反击,大惊失色连忙召回五兽护身。

可为时已晚,秦一手顺势反击,举着的酒杯向前一伸,触碰到魏雍手里酒杯的瞬间,守护魏雍前方的狮子被剑指的金光所伤,幻化遁走,魏雍竟然被秦一手逼退半步,手里的酒一半洒落出来。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重重松了一口气。

别小看魏雍退的这一小步,如果不是他有狮子护佑身前,他如今已经魂飞魄散了,不过秦一手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一剑指消耗了他太多的功力,他似乎已经倾尽全力。

我虽然松口气,不过很快心又提起来,秦一手这一次赢的太侥幸和凶险,如果不是魏雍太过于自信没防备他,秦一手的玄天清帝带剑指根本逼不退魏雍,秦一手消耗这么多功力发动剑指,一旦失手结界必破,到那时……

我有些不敢去想后果。

秦一手发全力也仅仅逼退了魏雍半步,可见魏雍的道法修为已经高深到何等地步,看魏雍的表情很消沉和黯然,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容许失败的人,何况是败在秦一手的手里。

但很快魏雍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平静,我不喜欢看见这样的他,确切的说我是害怕这样的魏雍,比起一个阴沉深邃和冷静的魏雍来说,我更希望他变的不理智,只有这样或许秦一手还有希望。

魏雍缓缓坐下,看了看手里那半杯酒,浅笑后一饮而尽。

“这酒时间长了就变的醇香甘美,这人……您也变了不少。”

秦一手端起酒杯,前两次都是魏雍在斟酒,第三杯酒秦一手反客为主,虽然消耗太多功力让他脸上煞白,可现在他的手却相当的稳,一滴不漏的倒进魏雍的杯子里。

“不是不告诉你,是你心里装的太满,我说什么你也未必能听进去。”

酒壶里最后一滴酒落在魏雍酒杯里的那刻,木杯裂成两半。

魏雍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在石桌上四处流淌的酒,声音阴沉的说。

“可惜这么好的酒,下次想喝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您是不打算说的,我早该想到,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下完那盘棋吧。”

魏雍的话一出口,我就看见秦一手整个人脸色都变了,我不明白一盘棋怎么会让他这样,以至于他端酒杯的手微微抖动一下,眼神中充斥着不安和焦虑。

魏雍似乎并没去在意秦一手脸上的表情,从木杯破裂的那刻开始,我在他脸上已经再也看不见笑容,阴沉的即便我离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寒凉。

在秦一手迟疑的时候,魏雍已经摆好了棋牌,他一边放棋子一边冷冷的说。

“当年我和您就下了一半,高下未分,今天故人重逢这盘棋下完也就了却我一桩心事。”

秦一手嘴角蠕动几下,深吸一口气说。

“都是入土为安的人,你又何必执着一局输赢,死者为大,你就当行善积德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呵呵,您我二人手上的亡魂何止万千,记得当年您意气风发令旗之下多少孤魂野鬼,怎么今儿下盘棋还犹豫未决。”魏雍摆好最后一颗棋子,冷冷的抬手。“请!”

我一愣,听魏雍这话秦一手曾经也是名声显赫之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出只有一只手的秦一手曾经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看魏雍摆下是一盘象棋残局,在山里时秦一手除了看书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不过他总是自己跟自己对弈,我在旁边看的时间长了,多少也懂点。

从残局上棋子的摆放看,这是一盘仙人指路开局的棋局,魏雍持黑,秦一手持红,如今轮到魏雍出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魏雍的手刚碰到棋子,整个庭院阴风四起,煞气冲天,我依稀间听到隆隆的战鼓声由弱变强,伴随着撼天动地的呐喊声,我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萧连山看我神情慌乱,警觉的护在我身前。

“哥,怎么了?不就下盘棋嘛,你咋脸上都变了?”

我来不及给萧连山解释,武则天曾经告诉过我,八龙抱珠是我的护身法器,只要项链还在百无禁忌,我连忙握住在我怀里昏厥的越千玲的手,然后让萧连山把手放在我手心的八龙抱珠项链上。

“不管看见什么,手不能离开我,一定要记住!”

萧连山看我一脸严峻的表情,茫然的点着头。

魏雍安静的等待着秦一手下一步棋,而我耳边的声音越来越真切,庭院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开始变的模糊,我的眼前出现的是另一幅场景,很不真实但却很清晰。

在一大片开阔地上,从地底慢慢爬出的是一具具穿着长满锈渍盔甲的尸体,大多肢体不全,腐烂的肉身上露着森森白骨,开始是一个、两个、十个……

然后越来越多,破烂的旗帜甚至还在风水飘荡,只是我看不清旗帜上面的字,在防护盔甲下,是只剩下一双双透着戾气血红眼睛的战马,马身上还插着没人的箭矢和断刀,皮开肉绽的整齐战列着,从它们鼻间发出的喘息声犹如来自幽冥的号角,在召唤更多的亡魂。

我很难用言语去描绘这个画面,呈现在我眼前的完全是一场准备厮杀的战争,以魏雍和秦一手下棋的石桌为中心,在幻化出来的大地上左右两边站满了数以十万计的军队。

按照标准的战斗序列排列,前排是重甲步兵,手持长戟,后面是弩兵列队整齐有序,后排是轻甲步兵,军队阵型左翼为战车,放眼望去不下千辆,战车皆为木制、单辕,驾四马,车上有甲士三人,右翼为整装待发的骑兵。

车九平五!

魏雍已经推动了棋子,他背后的军队战车先行,在厚重的战鼓声中,上千辆站在同时出击,车轮摩擦的声音撼天动地。

我看见那上千辆战车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向我站的方向冲过来。

秦一手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动了棋子,我看着棋盘,他针锋相对,以车克车。

车四进四。

两边的战车同时驰骋的声音整耳欲聋,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就站在这场战争的中心点上,广阔的战场两军相隔甚远,可战车的移动很快,不一刻我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驾车的御手。

☆、第六十四章 一子决江山

御手盔甲的披膊长及手腕,把臂全部罩住,手上有护手甲,颈部有颈甲,腿部缚有胫缴。

只不过在这些盔甲之下我看见的是一具被削去半边脸,胸口还插着断矛的尸体,空洞的眼神中仅剩下无尽的杀戮和怨念。

我感觉到萧连山的手在轻微的抖,在两军战车撞碰在一起的瞬间。

我能听见刀刃砍进骨头的声音,也能听见只剩下骨架战马的嘶叫声,唯独听不到一丝呻吟和惨叫声,两军对垒的都是一群只剩下怨念的亡魂,他们是不知道痛楚的感觉,只有如同他们血红眼睛般的嗜血残暴和无法宣泄的难以平复的怨念。

我看见残缺钝锈的长戟向萧连山的身体刺去,萧连山有些慌乱本能的想要躲开,却发现手被我死死的拉着,然后他惊奇的看见长戟穿透他的身体,再刺落他旁边兵勇的头颅,萧连山的手心全是冷汗。

“不要离开我的手,否则你就再也回不来了!”我郑重其事的再次强调。“这是他们用道法创造的虚空幻境,迷失在里面你就和他们一样了。”

“哥,这……这是什么?”

“还记不记得我在树立里召唤阴兵的事。”我面无表情的问。

萧连山不住的点头,两支由尸体组成的军队就在我们身边厮杀,我们置身其中能看见他们,可他们却看不见我们。

“他们现在同样也是在招阴兵,只不过……”

魏雍和秦一手看似在对弈一盘棋局,实则他们每推动的任何一颗棋子都代表了数以万计的亡魂,要何等道法才能驱使这样多的兵勇尸体,战死的人戾气重,怨恨难平,魏雍和秦一手把他们从幽冥召唤出来的同时,自己的魂魄也已出窍,这盘棋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哥,你还没说完呢,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些阴兵都是曾经枉死在他们手里的兵勇!”

萧连山一愣很茫然的看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看这架势,每一方最少都有十万多人,秦……秦叔杀过这么多人?!”

“我召五方阴兵仅仅是想借路就要折寿二十年,他们召唤的何止五方,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能驱使这么多阴兵从幽冥爬出来厮杀,可想怨气会有多大,唯一能驾驭的只有曾经杀过他们的人!”我深吸一口气有些恍惚的说。“这些亡魂怨念极重,想要平复只有报仇,所以魏雍驱使的是我爹曾经杀的人,我爹指挥的也是魏雍的刀下亡魂。

萧连山的嘴角蠕动几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心里很明白他想问什么,其实我也想知道,只不过我已经不关心魏雍了,一个靠给山里人看相混饭吃的神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在他的手下。

秦一手到底是谁!

魏雍马五退三后,秦一手车四平六,一开始对于棋局我并不提秦一手担心过,山里枯燥无味陪他下棋成了我必须做的一件事,秦一手藏书屋里所有的棋谱我可以说烂熟于心,可我却从来没赢过他。

但当魏雍车四退三时,我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是错的,我没有高估秦一手,事实上他每一步都很精明,可我低估了魏雍,和他的人一样,棋术诡异难测,虚实不定,每一步都算好后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一手或许也看出局势陡转直下,逼于无奈只好车七平六,当秦一手把棋子推出的那刻,我看见魏雍终于笑了,而我的心已经沉到了最底。

我连秦一手都赢不了的人都能看出,只要魏雍炮一平五,这盘棋就胜负了然,秦一手大势已去四面楚歌,招阴兵博弈是牵一发动全身,棋输人亡。

魏雍的手抬了起来,缓缓拿起炮,我低下头不想再看,一子决江山,我甚至有些心灰意冷的绝望,可忽然间我耳边的厮杀声渐渐淡去,等我抬起头的时候,庭院又变的清晰,曾经出现在眼前万军交战的场景已经荡然无存,安静的庭院甚至让我有一种错觉,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向魏雍,发现他手里的那枚棋子并没有落下,而是翻盖在石桌边。

和棋?!

我没想到魏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这场棋局,秦一手还是面无表情的坐着,不过看他倦怠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他有多虚弱。

魏雍漫不经心的把棋子一枚一枚收好,浅笑着说。

“英雄孤寂,和您斗了这些年,您要是不在了,我连找个喝酒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人来人往还是您最懂我,往后的日子还长,不管您相不相信,他日我成就大业,最想和人分享的除了她……另一个就是您。”

秦一手重重的叹口气无力的说。

“为了她你祸乱天下,真的值得吗?何况她并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魏雍的手停在棋盘的之上,我居然能在魏雍脸上看见哀伤和痛惜,他给我所有的印象中,这两种表情绝对不是魏雍应该有的,没有半点做作,完全发自肺腑的一种惆怅。

“罢了,您又何苦再提起她,有很多事又岂是一个值得能解释的过去的。”

我不知道魏雍口中的她是指的谁,我想到过秋诺,可是能令魏雍牵肠挂肚百转千回的女人,秋诺似乎还达不到这点。

“知道为什么您赢不了我吗?”魏雍收好最后一枚棋子时忽然说。“其实论棋艺您远在我之上,可我想的是攻城拔寨,而您却处处防守,明明有机会灭掉我的棋您又下不了手,您是大德厚才之人,您输的不是棋艺,而是您的顾忌。”

秦一手默不作声的坐在石凳上,魏雍收好棋子,却唯独留下那枚他翻放在石桌上的棋子,推到秦一手面前骄傲的笑着。

“留着吧,不知道下一次见您是什么时候,我一定选一壶好酒珍藏,酒这东西时间越长越醇香,您算着日子来,我等您!”

我心里清楚魏雍话中的含义,他故意留下决定胜负的棋子,是在警告秦一手别再和他徒劳的抗衡,酒要醇香至少几十年,魏雍在暗示秦一手别再出山!

魏雍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后,对秦一手淡淡的说。

“他已经帮我毁掉了明十四陵,您就当成全我,如若帝星入世,您比谁都清楚后果。”

我一怔,细细回味魏雍的话,我帮他毁掉明十四陵?!

魏雍千方百计让我帮他找明十四陵是为了里面的九天隐龙决,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我帮他毁掉明十四陵?我以为魏雍说错了,可很快没哟这种想法,向他这样步步为营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可能说错话。

魏雍现在的目光落在秦一手那只空荡荡的袖子上,意味深长的对秦一手继续说。

“当年他能砍下您一只手,您要再让他入世,说不定他砍的就是您的头颅!”

魏雍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我目瞪口呆的向后退了一步,秦一手为什么只有一只手我从来没问过,魏雍明显是在告诉我,是我砍掉了秦一手的手!

我茫然的看向秦一手,魏雍短短几句话让我无所适从,秦一手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像是一种默认,就连萧连山也诧异的看着我,从我记事起,秦一手的衣袖就是空的,我怎么可能砍掉他的手。

我突然不想去关心魏雍是谁,秦一手又是谁。

我现在只想知道。

我是谁!

魏雍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表情,意犹未尽的笑容挂在他脸上,永远让人看不懂的笑容里充满的骄傲,然后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秦一手,意味深长的说。

“看样子,你还没打算告诉他九天隐龙决真正的秘密!”

☆、第六十五章 秦灭六国的秘密

魏雍离开后我还木讷的站在原地,直到秦一手一口鲜血喷在石桌上,我连忙过去和萧连山一起把他扶到屋里。

萧连山端来水,秦一手摆着手让我送他回屋,他坐忘守静,抱元归一,这是道家调息之术,之前在庭院和魏雍斗法消耗秦一手太多功力,那场阴兵对垒秦一手耗尽所有修为才坚持到最后。

如果不是最后魏雍弃子议和,秦一手早已万劫不复,为什么魏雍会放过秦一手,这个问题我整整想了一晚上,以秦一手的道法功力差他太多,或许连对手都谈不上,魏雍不是那种轻浮炫耀的人,他留着秦一手绝对不是仅仅满足他的虚荣。

魏雍走之前曾经给秦一手说过,英雄孤寂,这话我当时听还有些做作,不过仔细回想起来,魏雍当时的表情里对秦一手还真透着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在里面。

我忽然发现这三年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我一直认为我是看的最透彻的那个人,甚至有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可从太白山明十四陵以后到现在,特别是魏雍见过秦一手后,我开始发现,我以为什么都懂了,其实事实上我没有一件事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