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从小柴的言语中听出了这儿的不同,可真的见了,仍是惊诧不已。原来,这儿的风气竟是如此…开放。

“请问,如何称呼?”柳净萱等了半天,不见来人开口,她还是决定自己掌握言语的主动方。

“姑娘,臣乃殿前侍卫总管,奉公主之命前来接驾,您唤我十八便是。”他应答,声音温润。

“十八?你的名字?”她对于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是不解。

“是。”十八腼腆一笑,解释道,“我生于正月十八,因而名唤十八。”

“噗…”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抱歉地看了看他,“不好意思,我并无他意…”

十八倒是不甚在意,“无妨。姑娘里面请,公主正在里头候着您。”说话间,她已由他带着,来到一处奢华的宫殿。

她抬脚走上台阶,奢华的浮雕装饰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与陌生感,柳净萱小小地紧张了一下,直到祁雪柴不耐地出门探视,才放松下来。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自宫门到我这儿这么点路,你就让人卖了呢。”祁雪柴玩笑道。

柳净萱仔细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一身华贵长裙的祁雪柴,头顶珠花坠饰,白嫩的面容上覆上了淡淡的胭脂,精致的妆容,更显尊贵的身份。

“萱萱?傻了?”祁雪柴对着莫名发呆的人儿挥挥手。

“哦…没有啦,你看起来不一样了,好美。”柳净萱笑笑。

“吼,成天穿戴这身简直就是受罪啊,都怪母皇啦…”她对着许久未见的小姐妹,没完没了地抱怨起来。

“母皇?”柳净萱对于她的称呼有些不解。

“呃,忘了与你说了,我们北国,其实是以女为尊,因为,我的娘亲就是现在北国的女皇。”

听了这番解释,柳净萱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这一路所见,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一些。“怪不得,以前听你说起这儿,就觉得不可思议,原来竟是女尊?”

“明日我陪你出宫逛逛吧?”祁雪柴顿了顿,想起什么,“不过…母皇定会让十八跟着我,你,不介意吧?”

“嗯?无妨,不过十八…是方才领我进来的那个十八?”柳净萱没多想,只是好奇一问。

“是、是啊。”祁雪柴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怎么?你为何忽然不自在了?他…有何不妥?”到底是知心的姐妹,柳净萱马上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也没什么啦,只是…”对上她好奇的眼,祁雪柴叹口气,“只是,过不多久,我们便要成婚了…”

“什么!?成婚?你和十八!?那…他呢?”柳净萱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祁雪柴却有意装傻,“什么他?”

“明知故问。”

“那只是一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过去,一段错误的过去…”

“那你和他…十八…”柳净萱都不明白自己要说些什么,祁雪柴却听懂她的意思。

“十八…他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知道…”她娓娓道来他们之间的过去,“我们算是一同长大的伴,母皇只有我一个女儿,皇兄们大我许多,玩不到一块儿;加之我是日后唯一的继承人,旁人对我敬之有嘉却避之甚远,因而童年的大半时光都是一个人度过。直到,前任大将军带十八进宫,无意中的结识下,我就多了一个伴。小时候,我当他是嬉戏的伙伴,长大后更是将他看作是亲哥哥一般的存在,只是我从未想过,他竟会对我…”

“于是,你就逃离北国?”

祁雪柴轻轻点个头,继续,“每一任女皇都需要一个强大的辅佐,十八的身份自是最适合的人选。母皇方面的施压自然是我逃开的一部分原因,不过更大的缘由是,我想见识更多新鲜的世面,不想在这个牢笼般的皇宫里,生老病死…不过幸而结识了你,庆幸有了这么多回忆。”

“可你对十八并没有男女之情,你为何就应允了这桩婚事?”

“用尽全力爱一个人,这辈子,一次已经足矣。原本我并不想嫁人,毕竟我已不是…”祁雪柴勾起唇,笑容里是淡淡的苦涩与释然,“可是,十八他仍愿意接纳我,辅佐我…或许,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吧,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喜欢上他吧。”这样的结果,对她,对皇甫清,对十八都是最好的…

柳净萱认真的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底正刻意掩埋的痛,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悠悠叹息。

“对了,你都没说你突然来找我的缘由呢?”祁雪柴总算是想起要问。

“我…哼,你都不知,这段时日发生了些什么,关镜轩那个混蛋…”柳净萱想想就来气,一股脑把整件事儿都说给她听,想要让小柴评评理。

祁雪柴听完,只是轻轻摇头,“萱萱,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关少爷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用意,或许是以他的方式在保护你。”看来,那些事是真的了。

“哼,谁要他的保护,他从来都不曾问过我的想法,难道,我就不能陪着他一起面对?”柳净萱闹着别扭。

“事情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看得出,他一直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让你涉险或受苦,定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所以,那一切,皆是他有意而为之吧。

柳净萱平静下来,闷闷出声,“其实,我都明白,只是一时气不过…他有他的想法,可我也有我的坚持啊,我只是想陪着他,不论艰难险阻。”

“那,他若一直不现身,你又有何打算?”

“等。”

感受到她的坚定,祁雪柴笑着表示支持,耐过了寒冬,终将春暖花开。

翌日,在十八的陪同下,祁雪柴带着柳净萱逛遍了大半个都城。

一些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物件让柳净萱兴奋起来,最让她惊奇的还是不同于南国的氛围。大家闺秀不用待在深闺,可以大大方方地在街市游荡,甚至与男子亲近往来,更有许多商贾皆是有女子掌管。

虽然柳净萱本来也不是太受世俗的约束,可面对这样的民间氛围,还是如鱼得水、倍感自在。当然,让她玩得不亦乐乎地还有一件事——那个迟迟不愿现身的背后灵。

自他们一出宫,就察觉到身后这个如影随形的缠人目光。明明就在身边,却仍然不愿出现,柳净萱气恼地想要好好戏弄他。在祁雪柴的“提点”下,她有意无意地凑近十八,兴致浓厚地问这问那。

十八在祁雪柴的眼神示意下,自然也是不厌其烦地为其解答。虽说两人间实质有着一定的距离,可在他们身后的某人看来,那双贴近的身躯着实无比刺眼。火热的目光夹杂着嫉妒与怨恼,恨不得在十八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不明所以的十八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下意识地耸耸肩膀,一旁的俩姑娘却乐得笑弯了腰。

柳净萱并不回头,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关镜轩,现在我不能耐你何,待到日后,我定要好好治你!

第49章 四七

对于都城一日游,若是除去某些个如影随形,却又不愿露面的人,柳净萱还是很满意的。

祁雪柴看柳净萱玩得兴奋,本想多抽出几日空闲陪她,可是却正巧碰上赐冠之仪。

北国的每一任女皇,在正式待位前,皆要受上任女皇的赐冠之仪,主要是公开宣布她的继承地位,就如同南国册封太子的仪式。

祁雪柴无奈地向柳净萱表明歉意,后者倒是不甚在意,听到了“赐冠”,反而更显兴奋。

祁雪柴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开口顺了她的意,“你想要前来观礼么?”

柳净萱的眼睛闪耀光芒,重重点头。她还不曾见识过如此的场面,怎能不去凑凑热闹。

赐冠之仪定于辰时。

华丽的大殿之上,奢华的装饰彰显高贵的霸气,宽广的大厅更显肃静。

大殿最高处,一名妆容华贵的女子端庄地坐着,居高临下地审视殿下的俯首众臣。

柳净萱被祁雪柴安置在前方的角落,虽是隐蔽,但也足以看清这个场面。

“现任北国公主,上前听命。”殿上的女皇开口,声音带着霸气。

“是。”祁雪柴依言走上前去,恭敬地作一个揖,头微低,站着听候母皇的指示。

女皇的声音刚中带柔,神情肃然,“丰瑞二十五年,朕赐冠于皇女,正式命其为下任继承,于朕千秋之后,继任北皇。”

祁雪柴闻言,在女皇面前单膝跪下,一旁的侍女捧来一个式样繁复地珠玉头冠,上头的花式是尊贵的象征。女皇接过头冠,小心地扣上祁雪柴的发,装戴稳妥后,玉手轻抚上她的左肩,象征是赐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祁雪柴低头吐出一句话,遂转身,静静立于右斜方,清明的眼中多了一份沉静肃然。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礼毕,大殿上的众臣俯身跪下,恭敬道。

“众卿平身。”祁雪柴开口,神情再不复柳净萱熟识的嬉笑,严肃的脸庞面无表情,双眼是仿佛洞察一切的凌厉。“日后还望众卿家能辅佐与我,昌盛北国。”

“臣遵旨。”

女皇环视了底下的众人,再度开口,“今特宣,殿前侍卫总管兼御前大将军十八上前,朕命你,于次月初十招赘进宫,与皇女结成连理,日后自当尽心辅佐其右。”

十八听宣上前领命,“臣遵旨,谢皇上。”

大殿下的众臣,皆以眼神恭贺,肃然宁静的气氛中多了一丝喜意。殿上的祁雪柴却没有一丝动容,她冷冷地看着殿内的一切,仿佛刻意将自己摒除在外。

“退朝。”女皇发落。

“恭送皇上。”

女皇临走前看一眼祁雪柴,对上了女儿的目光,母性让她的眼神稍显柔和,无声地传递着心中所想。柴儿,但愿你能明白母皇的苦心,被爱比起爱人来说,幸福太多…

****************

看着源源不绝被送来的奏章,柳净萱瞠目,“赐冠之后,会变得如此繁忙?”

“自然啊,母皇想让我早日接触北国的政事,就算仍有许久方登基,还是必须接手一些事务吧。”祁雪柴认命地笑笑,“看来,是无法陪你游玩了,抱歉。”

“无妨,正事要紧,再者,我也是时候回去了。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看看你,抱怨一下那些繁琐之事,顺便…确定一些事情。现下也该回去了,出来太久,怕爹娘担忧。”

“…好吧,过些时日再来看我成婚之礼,可好?我会命人发去请帖。”

“好。”柳净萱也不多说什么,小柴的一切想法她都明了,无论她作何决定,作为姐妹的她,除了支持,也再无其他。

由祁雪柴派遣的人送回柳府后,柳净萱便渐渐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几日之后才发现所谓的不对劲由来何处,那个背后灵——关镜轩!他竟然不见了,她已经好久都未感受到他的存在。

虽说前些日子,他的跟随叫她厌烦,可现在的再度消失,却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又出了什么事?跟之前的倾家有关联?皇上的追捕令?还是…

各种想法在她脑海浮现,心里的不安慢慢扩散。若是不出现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一切安好…

又等候几日,仍是不见他的存在,柳净萱决定去关府一探究竟。

走到关府,大老远就望见红木漆门上交叉斜贴着的白色封条。自她听闻关家之事后,也没有机会前来一探,没想到竟看着如此光景。

她绕到后门,自一边的矮墙上翻身进府。原本精致的院落,如今却显得空旷苍凉,许是久无人气,也覆上了厚厚的积灰。柳净萱慢慢游走在熟悉的院落,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绕了一圈,来到院子的角落,瞧见了那棵至今仍未开花的树苗。轻轻蹲下|身子,她对着它微叹,“你还不愿开花么?”他曾说过,这是属于他们的桃树,他们之间的寒冬尚未过去,花,何时能开?

纤指抚上细细的枝,她的心中有了一丝决定。

翌日,柳净萱缠着府内的花匠师傅,想要偷溜进关府将那棵树苗移回府中好生照料。花匠师傅的疑虑终是耐不过小姐的坚持,只好“听命行事”。两人鬼祟地翻入关府,再悄悄移出树苗,整个过程是胆战心惊,好在被封的关府不会有人靠近,因而他们此行也算是顺利。

此后,柳净萱每日的行事也多出了照料它的安排,不过对于这件事,她倒是乐此不疲。为它浇水施肥、对着它说话也成了她的一大乐趣。

她在等,等一个结果,等花开的时刻…

****************

段锦手中执着寒递来的信笺,通读了上头的字句后,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松弛的脸由于欣喜而不住抖动。

“很好!”他赞赏地看着寒,“明日子夜,你动身去往边境的几个藩王驻地,为我传话。就说——皇上多疑,生怕番邦势力有造反之异心,我私下得知皇上将于近日动武灭藩,个个击破,特向藩王报信,若不愿坐以待毙,可派人前来商讨大计。”

“属下明白。”

“另外,还有一件事必须交由你办。”段锦从暗袋里摸出一块令牌,半个手掌大的木牌,黑底红字,赫然写着大大的“将”字,他将其递给寒,“这块特意找人仿制的令牌,黑暗中与皇甫清手中那块几乎难辨真伪,你拿着它,向边境的李将军调兵,命其带领三万人马于三日后抵达皇城外,记得,易容成皇甫清的模样,日落后行事。”

“是。”寒颔首,退身出门。

段锦想着方才的信笺,满心的兴奋无法抑制。皇甫绝对于未央国的进攻,正给了他一个联手西皇的机会,现在只要再完成这边的部署,大势必成!段锦的目光由于贪婪而变得暗红,嘴角不住上扬,哈哈,快了,就快了,那个位子,势必将属于我!

第50章 番外之关镜轩

他从小就清心寡欲,明知那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神情会吓退身边的人,可是他从不在意,反倒觉着清清静静的一个人更是自在。

他讨厌那些谄媚的嘴脸,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恭维,更厌倦那些愚昧的吹嘘及自以为是。关镜轩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以那颗冰冷的心来面对那些人群是非,直到遇见了她,那个像是闯入凡间的精灵。

他从不知,原来笑容也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第一次的相遇,心内的悸动便让他明白一件事,她之于他,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存在。从起初的好奇不解,到后来的深知爱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的心跳。直到他终于明了那种由她而生的情绪,却发现她早已在不知觉中深植心中,任谁也无法除去,于是他便认命地正视自己的感情,那种他原以为并不会存在的感情,人们谓之——爱情。

从他第一次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儿,他便将她视为己有,柳儿,他的柳儿…

或许关镜轩自己也没有发现,那个灵动的精灵般的女子,正慢慢地改变着他。他不再闭塞自持,不再冷言冷语,甚至开始发现那些个细小的美好,他的脸上多了笑容,眼底多了温柔,只为她。不知从何时开始,戏弄她、看着她脸上那些个为他而展露的生动表情,成了他最大的乐趣。年少的情窦初开,伴随着岁月的滋长,更是演变成了化不开的眷恋,他不能、也不愿放开她,纵使在那些身不由己的时刻。

也是缘着她,关镜轩第一次尝到了“吃味”的感觉,那种酸酸涩涩、堵在胸间不上不下的气让他惊慌。这才意识到,柳儿的美好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知晓,也是那一次,他头一回任性到放任自己的作为,肆意在她身上刻下属于他的印记。柳儿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其实,对于世间大多事物,他都是可有可无的不甚在意,因而也不会对于某件事情有多余的大喜大悲,只除了成亲的那一日。那一日,他真正将她绑到了身边,他的妻,一生一世的结发妻…

新婚的时光是快乐的,心中那份满满要溢出的满足几乎要让他沉溺。可是他所处的环境、他的责任时不时地提醒着他,离别之日近在眼前。

他不想,更不愿,用自己的双手将她狠狠推开,纵然那样或许会是最好的守护。想起早先对皇甫清的忠告,他自嘲地苦笑,“痛一时,求一世”!?说来容易,可真轮到自己身上,那种撕心裂肺,又有谁人知。

****************

来不及了。段锦接连的动作以及皇甫清暗中的消息,每每都提醒着他必须做出决断。

柳儿一定很喜欢孩子,看着她谈论孩子时那闪亮的眼眸,他的心撕裂般的疼痛。若是让她知道那些刻意让她服下的避妊药,她又怎么承受得了。他痛恨自己此刻的残忍,却无法不这么做,独自承受身孕的艰辛,她不愿让她体会。柳儿,对不住,你想要的这些,我现在却无法给你,恨我吧,用尽全部的力气来恨我,这样,便再无空闲去痛苦忧伤…

他借着段锦的计谋,故意去往赤阳,那日的别离,柳儿环抱住他,轻声叮咛着“万事小心”,他明知此行的结果只会为她带来心伤,对无力反抗,他只有反身紧拥住她,由着自己的意愿深深的吻上她,或许,这将是最后一次,他能放肆地与她两心相依、唇齿相交…他明白,此行归来,一切皆会改变,一切必须改变!

从冗长的昏睡中清醒过来,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苍白憔悴的柳净萱。白纸般的面容仿佛就要淡去,消瘦的身躯摇摇欲坠,眼神却因为他的转醒而放出一丝光彩。他面无表情,眼中一片漠然,心,却揪扯着痛。

“柳儿?你怎么在这儿?”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惊慌,他于心不忍,咬咬牙,却还是决定狠下心肠,“你一直在这儿?天色快暗了,早些回府吧,不然你爹娘要忧心了。”

她的不可置信是他意料中的神色。

他刻意保持冷静,“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看着她受不了打击而夺门而出的背影,在他的伤口上又加上一刀,心,好像很更痛了。关镜轩以为柳儿会受不了打击而放弃,却不想,她竟选择留下。她一句句的试探与询问,换来的却只能是失望,他终是不忍,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话却早已脱口而出,“不过,我愿意试着习惯,多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

他暗恼自己的轻率,却在看见她激动的神情后,放弃内心的小小挣扎。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哪怕短短几日,也好…

积聚的事务以及段锦愈渐紧逼的势头,让关镜轩有了一丝疲倦,生性多疑的段锦势必仍会赶尽杀绝,现下,再别无他法。柳净萱试图在他沐浴室为他按揉去疲累,他却不能再肆意享受这份抚慰。明知她会觉得受伤,还是有意闪躲。感觉到她黑暗中的忧伤,他却无能为力。那些破碎的泪珠,化成刀锋,一点一滴刺穿他的身体,他却,无能为力。她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很痛苦吧…那么,早日放手吧…

他清楚地明白她的骄傲与倔强,所以他的闪躲与冷落,定会让她决心离府。事隔多日,直到爹娘迫使,他才前往柳府探望。他执掌她的软肋,却还是狠狠戳下,一句“娘让我来探你”便轻而易举地激怒了她。

那些由她口中吐出的字句,一个个印刻在他心上,每一个都载满哀伤,他无言以对。她说,“你休了我,求你。”这虽是他想要的结局,可听她说出口,却还是无法轻易承受,他明白自己把她的骄傲踩得粉碎,而她,早已遍体鳞伤。

听闻她病倒的消息,虽知不该,到底还是忍不住去窥探。趁着舒云娟出房的片刻,他溜进房中,床上那张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面容,让他险些忘了呼吸。她竟然将自己照顾成这样,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却无法不埋怨她的不自惜。

拿出暗袋内的一罐药水,就着她浅淡的唇瓣倒入口中,紧闭的唇却没有松动的痕迹。无奈地叹气,他只好灌下药水,俯低身子,以口将药水灌入她口中,那柔软的温馨让他有片刻失神,理智却提醒着他速速离去。

那一夜,他在门外的角落里静静守候,直到天际泛白,直至他听见她安好的讯息…劲瘦的背影在一片苍茫下更显孤寂,如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如若没有这些纷争,该有多好…

第51章 四八

柳净萱没有想到,那个几乎要被她遗忘掉的某个巧遇,如今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后续。

“皇上驾到——”柳府门外传来的叫唤声,让柳家二老以及柳净萱大惊。柳家是纯正的生意人,从未与皇族有任何往来牵扯,如今皇上却大驾于府上,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好小心翼翼地出来接驾。

“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义天带着夫人女儿恭敬作揖。

走下轿的皇甫绝脸上没什么表情,“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皇上。”柳义天将皇甫绝迎至前厅上座,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皇甫绝环顾了四周,英气的眼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柳净萱身上,顿一顿,开口,“朕今日前来…是为了关家的事。”

柳净萱从头至尾低垂的头,在听到“关家”二字时,终是不自觉的微抬起。没有人发现,皇甫绝在看到她的神情变化后,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悦。

皇甫绝望向几人微讶的神情,再度开口,“关家参与国库侵吞,事迹曝露至今仍音讯全无,关于‘通缉’之事,朕想,你们一定有所想法,特前来问询…关少夫人?”啧,最后的这个名号,怎么听怎么刺耳。

“呃…”柳净萱轻轻吸气,没想到皇上竟会问她的意思,不确定地开口,“皇上,您是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