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掰着手指，给陈恩赐简单的列了一些例子，然后又说：“我们搞科研的，听着很风光，其实收入有限啦，我们还算是出来成功案例的，已经很不错了，那些捐款，实际上大多数钱都是从老大腰包里出去的，不过他用的都是银河的名义……”
“老大平时看着很有距离感的一个人，怎么说，就是那种让人可望不可及的感觉，但实际上他挺接地气的，就拿捐款这事说吧，他完全可以归于自己名下，但是他没有，就像是医疗机器人，他采访时，虽然话不多，但你知道他那些不多的话里说的最多的词是什么吗？”
“是团队。”
“他总是说，整个团队，银河整个团队，负责医疗机器人的整个团队……他其实出力最多啦，但是他从没想过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总之老大真的是一个让人感到心底很温暖的人。”
看的出来，江暖是打心眼里崇拜和敬佩秦孑的，不怎么爱说话的她提起来秦孑，就像打开的水龙头，滔滔不绝。
“你知道，老大做过最让我敬佩的事是什么吗？”
“前年，老大出了一大笔资金，资助了一所高校，培养AI这方面的人才，重要的是，这些人才不是为银河培养的。其实那会儿很多人是无法理解的，包括容与在内，因为他觉得这一大笔资金砸进去，而且是看不到尽头的砸，真要是砸出来了人才，不是来银河，太亏了，你知道当时老大说了句什么，说服了容与吗？”
“老大说，不需要来银河，只要在中国就好。”
“其实，就我而言，我可能没有这么高尚，但是我当时听完，真的很感动的。”
“讲真的，这些年，我也无法理解老大在这件事上的做法，直到去年，我们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留在美国的科学家回国，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在临登机之前，那位科学家没能回来，被扣留了。那一刻我才懂，老大做这件事的真正意义。”
“以前的我们，各方各面都落后，需要留在国外的各种人才回国，想想钱学森，为了让他回国，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们完全可以培养自己的人才，那就一定要人才出自我们自己手中。”
江暖停下来后，看陈恩赐愣愣的盯着虚空处在定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大明星，我好像说的有点多。”
陈恩赐回神，冲着江暖笑了下：“没。”
顿了顿，陈恩赐又说：“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江暖见陈恩赐不说话了，凑过来问。
陈恩赐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江暖“哦”了一声，指了下不远处的冰箱：“我刚话说多了，有点渴，去拿瓶水。”
起身后，江暖又问：“给你也拿一瓶？”
陈恩赐笑着说了声：“谢谢。”
等江暖离开后，陈恩赐低头，抠起了手机屏幕。
她知道秦孑很优秀，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但她并不知道，他不仅仅是很优秀。
若不是江暖突然说起这些，她想都不敢想秦孑骨子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大义和大爱。
她刚刚愣神时，想的就是，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若不是话到嘴边，她及时回了神，怕是她当着江暖的面，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明明是她认识的那个秦孑，可好像他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秦孑。
“给你水。”江暖坐在陈恩赐身边，将一瓶水递了过来。
陈恩赐又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她喝了小半瓶水后，扭头问：“暖姐，你们有为选择这条路，后悔过吗？”
“你们是成功了，可能不会后悔，可是若是失败了呢，你们会后悔吗？或者……会放弃吗？”
江暖停了喝水的动作，她想了好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就像是你说的，我们是成功了，所以不会后悔，但是若是失败的话，也许会后悔吧，也许也会放弃，因为失败真的很消磨人，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你会看不到尽头，那种感觉，该怎么说，比绝望还要煎熬。”
“我们是熬了七年才成功，这七年里，我们失败过很多次，我记得最惨的一次，整个团队差点散了，那会儿的老大，我觉得他可能也是想着要放弃吧……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他最后还是咬着牙决定再拼一次……那一年，老大瘦了十斤……吃了半年抗抑郁的药……”
第191章 不好意思，我当真了
抗抑郁的药……
陈恩赐张了张口，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什么时候的事呀？”
等她把话说完十多秒钟，她才发现，她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是微抖的。
“我想想啊……”江暖小声嘟囔着时间：“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大前年……”
江暖恍然出声：“我想起来了，就是大大大前年的这个时候……”
大大大前年的这个时候……他和她是大大大前年的夏末分的手，也就是说，是他们分手后大概四五个月时发生的事？
陈恩赐心底说不出来的沉闷：“那他那段日子，是不是很……难？”
“蛮难的，那会儿资金链断了，团队最初的人，撑不下去的撑不下去，转行的转行，回老家的回老家，结婚生子的结婚生子，总之散了个七零八碎，就剩下来四个人，大家还天天吵架，压力大，看不到希望，谁都控不住脾气，今天不是你心态崩了，明天就是他心态崩了……有时候可能就是说话声音大点，都能吵起来，现在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简直是一团糟……”
“那种把人简直能逼疯的日子，大概维持了三个月的时间，后来资金实在是缺的厉害，大家已经凑不出来钱了，老大把房子给卖了。”
江暖像是回想着什么般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对上了，就是卖完房子后，老大开始吃抗抑郁症药的。”
陈恩赐怔了好久，问：“是……上海的房子吗？”
江暖：“对，上海的房子，也是那个时候，我们来的北京。”
陈恩赐默不作声。
江暖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进养老院的几个人，她收住到嘴边的话，用胳膊轻轻地撞了下陈恩赐，“老大他们过来了。”
陈恩赐回头，看到秦孑容与几个人冲着他们走来。
夕阳西下的光，从他的身后打来，在他肩膀上勾勒出一道金边。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他脸隐藏在阴影里，直到他走近，她才看清了他的眼在望着她。
他和她对视了片刻，不知怎么，她的心忽的漏跳了半拍。
下一秒，她就飞速的移开了视线。
她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整个人莫名有些慌张。
陈恩赐没太去留意身边的情况，她隐约能听到秦孑和养老院里的老人讲话的声音。
他明明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可她却觉得他声音很遥远，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
起先她还能挺清楚他说的话，到了后面，他的声音变成了嗡嗡嗡的响声，再到后来，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老大。”江暖见秦孑走来，连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秦孑对着江暖点了下头，将椅子往后稍稍拉了一些，坐下。
他见身边的小姑娘没看自己，一个劲儿的在抠手机屏幕。
她的屏保是她的照片，她指尖抠的地方，恰好就是她的脸，他看着她这举动，忍不住有些想笑，他将头往她跟前偏了一下：“你的脸快被你抠烂了。”
“啊？”陈恩赐扭头看了眼秦孑。
和他眼神刚对上，那种心慌的感觉，就再次爬满了她的胸口，她条件反射的躲开了他的视线，压根没听到他刚刚说了句什么的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异状，她将手中的矿泉水往秦孑眼前一递：“你刚说你想喝水来着？”
他明明说的是：你的脸快被你抠烂了。
秦孑扫了眼只剩下半瓶的矿泉水，扭头又看向了陈恩赐。
没等他接走矿泉水的陈恩赐，恰好转头看向了秦孑。
两人又一次撞上了视线，陈恩赐呼吸一停，下一秒就慌里慌张的拧开了瓶盖，“你到底喝不喝？”
秦孑挑了下眉，抽走了陈恩赐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他盯着黏在矿泉水瓶口处的口红，看了会儿，然后将水递到了嘴边。
悄悄接连吐了两口气的陈恩赐，总算镇定了下来，她扭头看到秦孑，“你干嘛喝我的水？”
秦孑：“…………”
三秒后，秦孑将矿泉水从嘴边拿了下来，递给陈恩赐：“那还你？”
陈恩赐毫不犹豫的抱走了自己的水。
过了会儿，她反应过来刚刚是自己硬把自己喝过的水塞给秦孑喝的，耳边莫名有些热的她，将矿泉水递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喝完后，她又反应过来，秦孑刚刚喝过了，她耳边顿时更烧了。
仓促之下的她，脑子一抽，下一秒将水又递到了秦孑的面前：“算了，还是送你慢慢喝吧。”
秦孑轻笑了一声，将头往陈恩赐耳边偏的更近了：“我怀疑你在勾引我。”
陈恩赐：“？？？？？？”
十秒后，陈恩赐看了眼自己递向秦孑的水，她脑子轰的炸开了。
她把他喝过的水要回来，喝了两口已经够尴尬了，现在竟然还把自己喝了两口的水，又还回去让他喝……她有毒吧她！
陈恩赐暗自咬了一下牙齿，“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说着，陈恩赐将递出去的水急忙收了回来。
只是她的手，刚撤了不过一下，秦孑就握住了她的手，将水递到嘴边，一口气喝光了。
吞咽下最后一口水，秦孑才松开了陈恩赐的手腕，“不好意思，我当真了。”
…
从养老院回酒店的路上，天气骤变，密布的乌云使还没黑下来的天瞬间黑了。闪电撕裂天空，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在大巴车上，歪着头睡着的陈恩赐，被雷声惊醒了。
她看着车窗外的电闪雷鸣，手指微微有些僵。
好在变天时，大巴车距离酒店已经很近了，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口。
按照计划，晚上是聚餐，就在酒店的中餐厅。
秦孑没跟他们一趟车回来，具体到没到酒店，陈恩赐并不清楚，但她面对江暖提出一块去中餐厅的邀请，找了个早上起的太早，现在困得头晕的借口谢绝了。
回到酒店房间，恰好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劈开夜空，陈恩赐条件反射的藏进了被子里。
第192章 怕雷
…
秦孑比大巴车先一步到酒店，平时泡在公司里穿习惯了简便的衣服，今一整天都是西装革履的他，一进酒店房间，就扯开了领带。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秦孑前一秒收拾好，后一秒容与和唐久就踩着点的按响了他的门铃。
大家早就等在中餐厅谈天说地，秦孑几个人一进来，聊天声纷纷改成了招呼声：“老大，与哥。”
因为人有点多，摆了两个大桌，秦孑落座后，扫了一圈周围熟悉的面孔，没看到陈恩赐，靠在椅背上，将头往后仰了一下：“江暖。”
正跟旁边人聊天的江暖，立刻扭过头来：“怎么了，老大。”
秦孑掀起眼皮，看了眼自己身边仅剩的空位：“陈兮呢？”
江暖：“大明星说她困，不想来吃晚饭了。”
秦孑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捞起手机，给陈恩赐发了条微信：“下来吃饭。”
直到服务员陆陆续续开始上菜，陈恩赐也没回秦孑消息。秦孑改成电话拨了过去，他见始终没人接听，心底泛起了嘀咕，这是真睡了？
秦孑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又发了一条消息给陈恩赐：“睡醒了告诉我，让人给你备点吃的。”
吃完饭，回到酒店房间，秦孑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小姑娘还没睡醒？
这再睡下去，等下酒店的餐厅都打烊了。
秦孑望了眼外面还没停的电闪雷鸣，想到他们住的地方在半山上，这么恶劣的天气，深更半夜出去吃宵夜也不方便，就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酒店座机给陈恩赐房间叫了个餐。
半个小时后，秦孑的座机忽然响起。
秦孑放下手中的书，接听电话。
“秦先生，您好，我同事刚刚联系我，说2007房间没人接餐。”
秦孑微皱了下眉：“你稍等下。”
秦孑拿着手机，给陈恩赐拨了个电话，见还是没人接听，就对着座机说：“我过去看一眼。”
陈恩赐住在秦孑的楼下，从电梯出来，秦孑一眼看到了楼道尽头的餐车。
见他走过来，送餐人员立刻让开了门口。
秦孑按了门铃，等了片刻，见真没人开门，就问：“给房间座机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
座机铃声那么响，真要是睡着了，也该吵醒了……
秦孑眉心皱的更深了：“麻烦通知工作人员再开张房卡。”
没多久，前台将开好的房卡，送了过来。
秦孑道了句“谢谢”，刷开了陈恩赐的房门。
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一团，秦孑按了下门口的总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室内。
秦孑让开门口，先让送餐人员将餐送进屋离开后，他才去了卧室。
推开门，秦孑一眼看到了缩在床上的陈恩赐。
在房间，怎么电话都没吵醒她？
秦孑喊了声“陈兮”，见藏在被子里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皱了下眉，抬脚走到床边。
“陈兮？”他又喊了声她的名字，伸手将罩在她身上的被子扯开了一些，将她脑袋露了出来。
陈恩赐脸色惨白，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换。她看到秦孑，愣了愣，然后极力的压抑着那种怎么都抵抗不了的恐惧，勉强问：“你……怎么过来了？”
秦孑盯着陈恩赐白的吓人的脸蹙了蹙眉，“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不放心过来看看。”
陈恩赐“哦”了一声，忍着发抖的双腿，缓缓地坐起了身：“刚睡着了，我没听到。”
秦孑没心思辨认她这句话的真假，伸出手摸向了她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陈恩赐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没事人：“没，没生病。”
秦孑不放心的探了一会儿她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这才收了回来：“我给你叫了餐，多少吃点。”
“我……”陈恩赐刚想找个借口推脱掉，结果窗外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的沉寂，紧接着响起滚滚的惊雷声。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血液逆流，要说的话瞬间一个字都想不出来了。
“陈兮？”
秦孑见她又没了动静，伸手想去拉她下床，在他指尖碰到她胳膊的那一刹那，他这才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
窗外的雷声未停，一声比一声响，他的碰触让她找到了希望，她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她抱的很紧很用力，就像是在溺水中遇到了浮木。
在阵阵惊天动地的雷声中，她呼吸渐渐有些不稳，就连闭着眼的睫毛都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秦孑能清晰地透过她抱着他胳膊的小手发出的颤抖，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恐惧。
她这是怕雷？
他和她在一起呆过七个月，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秦孑心口像是什么东西狠戳了一下似的，扎的他骤疼，他几乎没犹豫，就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没躲闪，任由他抱着，她远比他想象中身子抖的厉害，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不知多久，窗外的电闪雷鸣渐渐地消停了下来，她人也慢慢地缓了过来。
等她浑身彻底不抖了，秦孑出声问：“好些了吗？”
陈恩赐“嗯”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秦孑一只胳膊窝在他怀里。
隔着他身上单薄的T恤，她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
她耳朵烧烧的松开了他的胳膊，人也往后退了一些。
从又惊又恐中活过来的她，大脑也灵活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她，想到他刚刚说给她叫了餐，便躲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有点饿了。”
还没从刚刚心疼中走出来的秦孑，声音也很轻：“出去吃，还是在这里吃？”
陈恩赐想了想：“出去吧。”
秦孑没说话，往后挪了半步，给她让出下床的位置。
窗外的雨没停，陈恩赐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又电闪雷鸣起来，生怕秦孑走人的她，坐在桌前，看了眼跟出来的秦孑：“你要吃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