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 天然打了个寒颤,解磊的声音阴森而可怖,她不敢动了,只好试着和他讲道理:“解磊,你这样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你这样把我拉 进来是违法的,这是个法治社会,就算你再有钱有权,你也不能这样胡来,好了你赶紧静一静,我们找个地方去喝杯咖啡好好谈一谈…”

聂天然说了一大堆,解磊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车子很快拐了个弯,开进了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在一个电梯口停了下来。

聂天然挣扎着掰着车门不想下车,解磊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使劲,把她半扛在了肩上。

聂天然尖叫了起来,对着解磊拳打脚踢,更是冲着那个驾驶员喊,“救命!快帮我报警,不然你就是帮凶!”

那驾驶员好像什么也没看见,面无表情地钻进了车里,打开了音响,顿时,沉重的低音炮轰然作响,把聂天然的尖叫淹没在其中。

解磊在电梯前扫了一下指纹,电梯门开了,聂天然绝望地朝四周看了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了。

“解磊你别这样,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聂天然被倒挂在他的肩头,加上电梯的失重感,一阵头晕目眩,在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感受到了男女力量的不平等,尤其是在一个常年健身、有着强健体魄的男人面前。

电梯不一会儿就停了,解磊疾走了两步,只听到滴滴的密码按键声响起,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家。”解磊把她放了下来,冲着她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欢迎你再次来做客。”

聂天然愤怒地看着他:“你让开,哪有你这样请人做客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让开你也下不去,这里所有的操控都需要指纹和密码,”解磊的表情漠然,“而且,麻烦你告诉我,如果我客客气气地请你来做客,你会来吗?”

聂天然气结,这问题的关键是他请人做客的手段,而不是她会不会来好不好!“就算我不想来做客,你能这样强迫我来吗?解磊,你是不是疯了!”

解磊也不回答,抓着她的手,几近粗暴拽着她往里走去,聂天然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了一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被他用巧劲一甩,顿时整个人倒了下去。

聂天然被摔得一阵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半支起身子,看清了自己的所在——这是解磊的卧室,几近两米的大床。而解磊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反常得让人从心底里起了一股寒意。

“解磊,”聂天然半支起身子,声音有点发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你不想见我…居然偷偷地去见他…还居然让他送花给你…”解磊喃喃地说着,用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低低地喘息了两声,神情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聂天然,是你逼我的…”

聂天然简直要疯了:“什么花?你…你在跟踪我?你简直变.态了你!”

“你还和他干了什么?什么事情需要你找他帮忙?你还去医院看他妈了?”解磊好像没听到她的问话,半跪在她身前,目光阴鸷,好像刻刀一样地在她脸上刮过,想要印上他的记号。

“我…和他根本没什么!”这样的解磊让聂天然终于感到了害怕,她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他妈病得很厉害,我只是去看看…”

“你骗我!你是不是又喜欢上他了!我告诉你,聂天然你是我的,你别想再从我身旁逃走!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明白这个道理!”解磊抬起手来,一下子捏住了她的肩膀,聂天然痛呼出声,支着身体的手一软跌倒在床上。

解磊一下子压了下来,聂天然想要逃,却被他抓住了手按倒在床上,他的唇滚烫地落在聂天然的脸上,几近粗暴地啃.噬着她的唇瓣,把她破碎的呼喊声吞进了腹中。

聂天然几近窒息,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被他整个人压住动弹不得,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下腹瞬间的变化。

这不是那个在她耳边低语说爱她的解磊,这不是那个坏坏的却让她倍感温暖的解磊…聂天然不能控制地哽咽了起来,呜呜地叫了几声,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传来。

解磊有了片刻的停滞,抬起头来,去亲吻她眼角的泪滴,轻声哄着:“天然,别怕,我爱你,你是我的…”

聂天然拼命地摇头,眼神带着几分恐惧,几分哀求。

“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解磊喃喃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就是太犟了…”

一声裂帛传来,肩膀上一凉,聂天然心里陡然一沉。

“解磊,别让我恨你!”她崩溃地大叫了起来。

解磊的手一僵,聂天然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朝着解磊踢了过去,顺势往后一窜,双手在乱舞中碰到了一个圆圆的物体。

情急之下,她顺手就抄了起来,看也不看朝着解磊扔了过去,只听得“哐啷”一声巨响,一个台灯正好砸在解磊的头上,解磊捂着额头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便一头栽倒,躺在了地上。

聂天然手脚并用,爬到了墙角,死死地盯着前方,心脏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屋子里一片静寂,解磊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从聂天然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脚。

聂天然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忽然看到了那盏滚落在地上的台灯,那是一站青铜灯,圆圆的灯罩顶上有个尖尖的突起,上面隐隐带着几丝鲜红。

“啪”的一声,聂天然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她连滚带爬到了解磊身旁,扶起解磊,用手去按他的脑袋上正在流血的窟窿,泪水从眼眶中不断地滚落了下来,掉在解磊的脸上。

“解磊,解磊你醒醒,你没死吧,你快醒过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用力掐着解磊的人中,翻着他的眼皮,又低下头来,捏着他的鼻子用力地朝着他的嘴唇吹气。所有的急救方法一下子涌进脑海里,她的手抖得筛糠似的。

“笨蛋…”解磊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解磊你别吓我…你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聂天然语无伦次地说。

解磊喃喃地说,“真丢脸,想用个强还被你砸晕了。”

“你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聂天然简直快要崩溃了,吃力地想把他抬到床上去,“你先躺着,我去叫急救车。”

解磊晕乎乎的,只是凭着本能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别…不用,叫苏立峰过来就好,手机里有他的…电话。”

聂天然打完电话,坐回解磊的身旁,找来了一块毛巾,额头上的那个血窟窿黑黑的,被血黏住了,她不敢擦,只好先把解磊脸上的血迹弄干净。

“你怎么在抖…”解磊已经缓过来了,咧开嘴笑了笑,“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怕,你是正当防卫。”

聂天然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低下头,把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哽咽着说:“你胡说什么…你简直就是个变态…无法无天了都!”

“对,我就是个变态,”解磊满不在乎地说,“谁让你招惹我了,谁敢把你抢走,我弄死他!”

“你…你怎么弄纪青墨了?”聂天然胆战心惊地问,这会儿,她才明白应许说的那句话,解磊发起疯来亲娘老子都不认。

解磊没理她的问题,只是呻.吟了一声,往她身上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聂天然很着急,她深怕连累了纪青墨,却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和解磊硬着来,她曾经听说过,脑部受到震荡的人,一开始是不能睡着的,如果一旦睡着,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拽了拽解磊的眼皮,着急地说:“别睡,和我说说话。”

解磊哼了一声:“你不是不想理我吗?我死了你就清净了。”

聂天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哽咽着说:“没有…解磊我从来没想你死…你别这样说…你疼不疼…你不胡来我也不会砸你…”

“心疼了?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解磊拿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说话带着气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聂天然哆嗦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还有,你答应我回到我身边来。”解磊继续提要求。

聂天然抱着他的手僵了僵,低声说:“我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有。”

解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他的眼神变得阴沉了起来。

第41章

现场的狼藉让匆匆而来的苏立峰也吓了一跳,解磊的伤口不算太深,苏立峰处理了一下,剃光了一撮头发,缝了五六针,比较麻烦的是头上的那一下撞击,需要去做脑部CT确认一下有没有脑损伤。

“你小子要不要命了,万一有事,轻则失忆,重者丧命。”苏立峰恐吓着。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解磊满不在乎地说,“我没事,你赶紧走吧。”

苏立峰没办法,只好替他吊上了一瓶葡萄糖缓解症状,又交代聂天然:“麻烦你了,聂小姐,帮我观察二十四小时,要是有严重的恶心呕吐,千万要立刻打急救电话,同时通知我。”

苏立峰一走,解磊便没了精神气儿,靠在床上一脸的萎靡,脑袋上还包了一圈纱布,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聂天然刚在他身旁坐下,便听到他的肚子叽咕叫了好几声。

“你没吃饭?”聂天然问。

“吃什么饭,看到你和那小子在一起,气都吃饱了。”解磊没好气地说。

这还变成他有理了!聂天然没法和他一般见识,走到厨房,准备给他弄点吃的。

厨房大得简直和舞厅似的,锅碗瓢盆都锃亮,冰箱又大又漂亮,只可惜里面空空如也,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盒鸡蛋,聂天然只好煎了两个荷包蛋给他填填肚子。

解磊吸溜着荷包蛋的蛋黄,吃得特别慢,时不时地还皱一下眉头。

“不好吃吗?还是脑袋不舒服?”聂天然担心地问。

“你坐过来点,我听不清楚。”解磊把盘子往床头柜上一丢,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你…你耳朵不好使了吗?”聂天然大惊失色,凑到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解磊的耳朵嗡嗡作响,幸好他定力强大,面不改色地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哼哼了两声:“好一点了,不过现在有点头晕,你让我靠一会儿。”

聂天然僵直了身子,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在旁边陪你。”

解磊顺势躺了下去,把她的腿当了枕头,闭上了眼睛:“你不许偷偷跑了,不然我就把你关起来。”

“你还无法无天上瘾了!”聂天然又气又急,不能打他的头,只好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解磊连眉毛都没跳一下,反倒嬉皮笑脸地说:“好舒服,打是亲骂是爱,你多拧两下。”

聂天然没他那么厚脸皮,只好盯着吊瓶里的水不吭声了,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撩拨。

末了,解磊可能也是被折腾坏了,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只是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在反复念叨着什么,聂天然情不自禁地屏息听了一会儿。

“天然…别怕…我妈那里有我呢…”

“你呆在我身边管着我…我就不无法无天了…”

无来由的,聂天然心里一阵发酸,那颗被她武装得铜盔铁甲的心好像被什么腐蚀了,被强自压抑的情感开始固执地、锲而不舍地往外钻。

她抬手摸了摸解磊的眉毛,解磊的眉毛并不浓密,软软的,很服帖地黏在眉头,眉峰的形状却很帅气,一转一折,好像上佳的行楷。她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亲。

解磊的睡相并不好,手脚大开,双唇微翕着,偶尔还咂巴两下嘴,好像在梦里大吃大喝。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闭了起来,狭长的眼线轻挑,睫毛微卷,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聂天然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又去摸。

解磊被痒到了,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嘟囔着抓着了她的手:“别闹…天然…”

聂天然不敢再动,等到解磊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挪开了他的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看吊瓶里的水差不多了,依样画葫芦,把解磊手背上的针头拔了下来。

她不敢离开,随手找了两本杂志,打算在椅子身上对付一夜,只可惜坚持了两个小时,终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聂天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晨曦从厚重的窗帘中透出一点微光,她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幸好,昨天那条被撕破的连衣裙还穿在身上。这简直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幸好双方都没有酿成大错。

解磊已经不在了,聂天然走出卧室,客厅里没人,餐厅里放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馄饨,显然,已经有人送餐来过了。

最里面的客房门关着,聂天然犹豫了片刻,走到门口刚想叫解磊,忽然听到门缝里钻出几句话来。

“没有照片给我弄点照片出来。”

“好,这是他们这个行业的潜规则,我不信他会是清白的。”

“要么不整,整了就要让他翻不了身。”

昨晚还无赖嬉笑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冰冷,聂天然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顿时僵在了原地。

门一下子打开了,解磊出现在她面前,神色自如地去拉她的手:“醒了?早餐在桌上,一起去吃点吧。”

“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对付谁?”聂天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个你就别管了,”解磊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拉着她往餐厅走去,“这包子是百年庆园灌汤包子,一咬一口油,很好吃。”

聂天然被拉得踉跄了几步,在餐桌旁坐了下来,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你没对纪青墨做什么吧?”

解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包子,过了好半天才应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又怎么样?谁让他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聂天然又惊又怒:“解磊你别让我看不起你,你背地里耍什么阴谋诡计?要是纪青墨出了什么事情,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解磊的脑袋嗡地一声,全身的血都往上涌去,他的眼神狰狞,:“聂天然你说什么!你居然为了他要恨我?我就是弄他了怎么的!明天就会有各大媒体报纸发布他的八卦新闻,他等着吧,单是有偿新闻这一条就会让他被停职审查,我看他还怎么折腾!”

聂天然气得浑身发抖:“解磊你简直是个人渣!动不动就要报复别人,还栽赃陷害,我简直瞎了眼了,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谁让他敢来抢我的女人,他既然敢做就别怕我报复…等一等,”解磊一下子停顿了下来,困惑地看着她,“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人渣!”聂天然的眼圈都红了,“你索性连我一起报复了吧,我砸破了你的头,你让我倾家荡产好了!”

“不对,后面一句,”解磊急了,“你别想耍赖,你说你喜欢我。”

“疯子才会喜欢你这种人渣!”聂天然对着他怒目而视。

解磊的嘴角一咧,那双桃花眼眯了起来,蹭到她的椅子上揽住了她,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就别口是心非了,我知道你喜欢我。”

聂天然崩溃地揉了揉脑袋,喃喃地说:“我果然是疯了。”

好像生怕她有半点反悔,解磊抱紧了她,一个个吻落在她的脸颊,语声温柔而坚定:“天然,我知道你在害怕,可你要学着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妈的确很强势很厉害,可我是她生出来的,怎么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有法子对付她。”

“我爷爷那里的确麻烦,可有一点,他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事业,如果我能够接好他的班,我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帮我摘下来,再说了,他是个惜才的人,对你这么赏识,你完全不用担心。”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十拿九稳,夫妻结婚了都能离婚出轨,你为什么要为那些未来莫须有的事情裹足不前呢?天然,别闹了好不好?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你,想你想的牙痒痒的,真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

解磊在她耳边轻言絮语,好像一汪春水,轻悄地,却执着蛮横地流进了她的心里。

这被解磊硬生生拽回来的缘分,剪不断,理还断,真的能够天长地久吗?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吗?真的可以全身心地去信任吗?

聂天然迎视着解磊的目光,低声说:“好,那你先答应我,别去动纪青墨,他和我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解磊哼了一声:“就算你对他没什么,他对你有什么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聂天然语塞,半晌才说:“那是,你们俩一个爸的,脑回路和爱好都差不离。”

解磊气得不打一处来:“谁跟他是一个爸的。”

“这你可否认不了,”聂天然瞟了他一眼,“他算起来是你哥呢,别弄得你死我活的,再说了,他答应我了,以后不和你三叔搅合在一起了。”

“他答应你了?呦,想不到啊,聂天然你这么有面子。”解磊阴阳怪气地说。

聂天然不想和他计较,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祈求。

解磊终于败下阵来,沉着脸说:“好,这回我答应你,以后他要是再招惹你,我就不客气了。”

聂天然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匹脱缰的野马暂时给拽回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餐桌前的气氛终于温馨了起来,解磊好像要把这些日子以来错失的甜蜜都抢回来,非得和聂天然挤在一根椅子上,非得夹着包子一口口地喂聂天然,还非得让聂天然也喂他,结果太过得意,一口咬下去,被里面的汤汁烫了一下,捂着嘴唇直叫唤。

吃完早饭,聂天然见他活蹦乱跳的模样,放心了很多,便准备去上班,解磊很不满意,抱怨了一路,陪着她回公寓换了衣服,最后还是不得不在离酒店两条街的老地方把车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聂天然飘然而去。

跨进酒店的大门,聂天然看了看表,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她加快了脚步,刚过一个转角,便听到里面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这个不孝女,怎么到现在还连个人影都不见!她这是逃到哪里去了!”

聂天然心里一凛:这不是她妈徐爱娣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第42章

聂天然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副楼的大堂,只见徐爱娣正坐在沙发上,旁边小徐和小秦正在劝说着,一见聂天然回来,两个人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聂天然开口,徐爱娣大步冲了过来,照着聂天然的脸一巴掌就抡了过来,聂天然仓促之间把头一偏,徐爱娣的巴掌没落在她的脸上,打在了她的鼻子上,顿时,一股猩红从她鼻翼间流了下来。

徐爱娣抬手又想打第二下,一个黑影窜了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甩,徐爱娣噔噔蹬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然你怎么样?”解磊焦急地扶住了聂天然,“快把头仰起来!”

小徐和小秦也跑了过来,一个慌忙掏出餐巾纸替聂天然擦鼻血,一个则跳着脚喊:“仰头是错的,捏鼻子,解总你赶紧把聂经理的鼻子捏住。”

聂天然一阵晕眩,奋力挥开了解磊的手,站稳了身子,三下五除二,撕下了一张餐巾纸揉成团塞进了鼻子里。

徐爱娣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忽然一下便嚎哭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下来这么一个女儿,不仅不帮衬家里,还要害她弟弟,现在更是连妈都要打了…”

解磊冷笑一声说:“什么妈啊弟啊,保安呢?你们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报警,到酒店里来撒野,还打伤了我们的员工,这事没法善了,先让派出所拘留两天再说!”

徐爱娣爬了起来,张嘴刚想对骂,一看见解磊的衣着和神态,不由得把嘴里的话缩了回去。只是指着聂天然说:“你说,我是不是你妈?打你一下怎么了?我怀胎十月生你下来,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打你一下怎么了!”

聂天然木然看着她,半晌才说:“谢谢你这么无私,可惜你生我的时候我还不能说话,不然我一定会求你,千万,千万别把我生下来!”

解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真是聂天然的妈妈吗?天底下有这样的母亲吗?聂天然这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居然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责打自己的女儿?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跑了进来,看着这场景顿时急了,跺着脚叫着:“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天然,你怎么一晚上都不见人影,你弟有没有来找过你?他失踪两天了!”-

会议室的门紧闭着,那些好奇、同情的目光终于被挡在了外面,解磊对徐爱娣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对后来进来的聂荣光倒是客客气气的,没两下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聂 臻前天晚上就说同学过生日没回家住,一直到昨天中午老师打电话来询问他怎么旷课了,徐爱娣才知道聂臻失踪了,手机关机,他们把亲朋好友那里都找遍了都没见 到人影,就在枕头下留了一封信,说是赚大钱去了,高考前会回来的,让他们不用担心;而聂天然的电话从昨晚开始也不通,夫妻俩折腾了一整晚,都快走投无路 了,于是一大早找到酒店来了。

“就是你,你一直嘲笑他没出息,你这姐姐太恶毒了,他的自尊心又强…”徐爱娣一边哭一边骂,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天然,你快想想,小臻和你说过什么没有?”聂荣光也急得团团转。

“你就这么嫉妒你弟啊,我们对他好那又怎么了,以后家里不就得靠他吗,眼看着他就要上大学了,我总算可以喘口气了,你可把我们给毁了…”徐爱娣披头散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聂天然,好像下一秒就要扑到她身上。

“够了!”解磊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现在到底是要马上去找你儿子还是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

徐爱娣被他吓了一跳,讪讪地坐了下来,这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就前两天和我打了两个电话,”聂天然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漠,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徐爱娣一眼,“他问我年薪多少,说会赚大钱让我刮目相看。”

“好,既然他电话和留信都这么说,看来是找到赚大钱的项目了,你们想想,还能有什么?”解磊敲了敲桌子,心里有了点谱。

“来钱快,不用花力气,不是被骗去传销就是去偷去抢,他的胆不够肥,显然是前者,”聂天然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以后家里就要靠你们这样养出来的宝贝儿子,我真替你们担心。”

“你——你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吗?”徐爱娣气坏了。

“我?” 聂天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冲着解磊说,“你信吗?我居然会是家里的一份子!我简直受宠若惊了!从十岁开始我就做家务,十五岁开始 寒暑假打工筹学费,高中被逼着没脸没皮地到学校申请贫困生,这一切,就为了那个他们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男孩子!好不容易我工作了,能谈婚论嫁了居然还要我的 男朋友答应帮弟弟以后结婚买房,被他们的父母耻笑,你说有这样的一家人吗?”

她的声音愤懑而凄苦,这些年来所有的积压在心底的痛苦,被徐爱娣这一巴掌,彻底地从身体里扇醒复苏,侵蚀着她的神经。

解磊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聂天然会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会有这样的过往!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聂天然为什么会有那样矛盾的性格,为什么总是容易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原来,她那自傲豁达快乐的伪装下,隐藏的是那个被父母丢弃的自卑的孩子…

他不假思索的一把抱住了她,心疼地发现,聂天然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手掌冰冷。他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发际和脸颊,想抚慰她被刺痛的创伤。

“天然…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有我呢…”他反复在她耳边絮叨着,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温暖传递到她身上。

“我不难过,我难过什么,我好着呢…”聂天然倔强地说,只是眼泪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瞬间就打湿了解磊的胸膛。

徐爱娣和聂荣光面面相觑,半晌,徐爱娣才呐呐地问:“你们…你和天然…是什么关系?”

解磊厌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先操心你的儿子吧,先赶紧去派出所报案,然后等着他自己打电话过来,一接到就千万要拖着不要挂断,如果天然同意,我会想办法去帮你们查,但愿你们的儿子能聪明点,发现不对及早回头。”

徐爱娣和聂荣光终于被打发走了,聂天然忍不住苦笑,要不是因为聂臻出了事,他们肯定要把解磊的祖宗十八代都盘问清楚,顺道再替聂臻了解清楚能有什么好处。

解磊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庞,端详着她的鼻子,鼻血已经不再流了,只是那塞着的餐巾纸都渗红了。

“天然,以后换我来疼你。”解磊忽然郑重地说。

聂天然呆了呆,看向解磊,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抵不上此时此刻解磊的这一句话,骤然而至的感动在血液中忽然奔腾了起来。

“我爱你,天然。”解磊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庄严而肃然,仿佛在进行着什么宣誓的仪式。

聂天然闭上了眼睛,平生头一次任凭自己的感情沦陷。

“你不怕被我爸妈这样的人缠上吗?”她轻声问道。

“如果你愿意,我心甘情愿被他们缠,如果你不愿意,他们就算想缠,我也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解磊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