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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让你别再邮东西给我。现在,你也看到我那里的状况,别再邮了。”

“嗯,好。”给他找的麻烦还不够多么,隐竺再也不敢不管不顾的有任何动作了。

走到公车站,分别在即,隐竺鼓起勇气,“吴夜来,我知道我这个人,除了能闯祸,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做好的事情。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但是,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不合时宜,不受欢迎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很对不起你。”明明是告白,也能让她弄得这么狼狈,隐竺饶是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自己将来回忆此情此景,会是什么感受,但隐竺觉得,吴夜来一定是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她。

“我这就走了,以后,我会自己消失的!”隐竺说完,小跑了两步,冲上了刚刚进站,尚未停稳的车。

“冯隐竺,你下来!”吴夜来出现在车门,冲她大喊。

隐竺停下抹眼泪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找来,就能回去。你快归队吧。”

吴夜来只好上车,“麻烦你也有个让人不担心的样子,你坐错车了!”

在谁的眼中,这不是对欢喜冤家呢?那样的青春,那样恣意涌动的热情,会感动旁人,同样也会迷惑自己。

正文 第十九章

是啊,迷惑,吴夜来始终认为,他是一时的迷惑,才会拉着哭得那么悲切的冯隐竺下车后,笨拙的将她拥在怀里;才会在明知道会让事情更难收场的情况下,还是陪她上了公车,去了火车站,陪她买好票,送她上车后才走;才会在后来她婉转的试探中,确认她女朋友的身份,并且将这种身份一直保持到毕业。

那次的试探,在隐竺自己看来,属于灵光闪现的天才之举。

她出发之前,由于不知道能不能在周一出操前赶回来,所以拜托同宿舍的人帮忙掩护一下。她们自然也都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所以,隐竺回来后,就被强烈要求,披露她这次私会情郎的细节。

她们那几个都属于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虽然嚷嚷的欢,可都没丝毫经验,隐竺自然是不好意思讲那个超意外的拥抱,只挑些毫无妨碍的细节讲给她们。

“当军人有很多好处的,”尽管隐竺知道吴夜来他们的真实处境,可还是会忍不住往好的地方说,小小的虚荣心作祟吧,“他买票可以不排队,有专门的窗口,还有,他们候车也有专门的候车室,舒服极了呢。”

“那是对他们辛苦的补偿,”语出惊人型的石芷最喜欢抬杠了,她有个亲戚是军官,相对来说,比较了解。“严格的说,他是学员,都只能算是有半个身份,你呢,更是没有资格了,连个边儿都不沾好不。”

隐竺在给吴夜来的信里,源源本本的叙述了她们的对话内容。她是耍了点小心眼的。吴夜来只是抱了她一下,就很快放开,也没有任何解释性的话语来照应这个动作。而她在无数次的回味中,越来越觉得,她为这个拥抱一路傻笑回来,有点高兴的为时过早。他也许只是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帮她顺顺气?所以,她就想问问他,她到底算不算沾上这个边儿了。

吴夜来的回信算不上快,但他并没有回避隐竺的问题。

“如果我算是半个身份,那么,你也应该因我,获得相同的资格。”

在隐竺算是勉强赶上早恋的尾巴的时候,着实是让同宿舍的还是孤家寡人的姑娘们艳羡了一把。那会儿,她们都自称是姑娘们,说隐竺的桃花应该会带旺她们的桃花运。果真,她们几个除了叶虹歌宁缺毋滥,坚守阵地,其他人都桃花朵朵开,让隐竺回头想起,都不知道要表哪一枝才好。

隐竺自己却是一直没什么行情,她不参加任何有联谊性质的聚会,学校的活动,也是能逃就逃。她认为时间只用在一件事上有意义,那就是去看吴夜来。

说是去看他,可隐竺领教了那个王队的厉害,不敢跑去学校再给他找麻烦,只能等吴夜来有外出的机会,同他在外面见面。那时候,吴夜来的宿舍还没有装电话,两个人互通消息最快的也要一周前,吴夜来主动打电话过来。可吴夜来打电话的几率,堪比流星雨发生的几率,真的是要极特殊情况下才会发生。所以,他可以外出的时间,基本上完全是靠冯隐竺自行推算,能不能见到,真是要听天由命。

隐竺也有点小聪明的,她会提前写信将来的日期通知吴夜来,然后固定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旅店里面,等到上午十点,如果他不来,她就自己出去X市一日游了。

那四年下来,隐竺不敢说逛遍了X市,但是那些主要景点的典故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有时长途跋涉回来,带回来的不过是门票和游记。宿舍里面唯二的那个常住人口叶虹歌有时候都替她犯愁,“我不想听景物描写或者历史故事,下次能否有人物出现?”

隐竺嘴硬的说:“怎么没有人物,你要注意听啊!”

“冯隐竺,你就在古人旁的枯枝上那么吊着好了。以后别说做姐妹的不提醒你啊,有这个时间,这个精力,奖学金你可以次次拿一等,什么证书不是手到擒来。男人,哪个靠得住,最后不还是得靠你自己,我看你这个,更是想靠都找不到。”

隐竺又何尝不知道要努力,可是她可不是叶虹歌那样的超人,外语、计算机的证书拿了一堆,最近在积极备战律考,打算一毕业就要拿下司法考试,整个儿一个学习狂人。

见隐竺还是心不在焉,叶虹歌只好说:“知道你对他死心塌地,只要跟着他就行。可是,冯隐竺,你看咱们屋她们几个的进展,再看看你们的速度,你认真做的事情,也要像个样子啊!”

隐竺蒙上被,“怎么有你这么不知羞的教唆犯啊!”她们几个要么是不定期的外宿,要么干脆在外面与男朋友共筑爱巢,美其名曰考研需要,也为了毕业后能有个窝,反正是理由充分的共享二人世界。相比之下,隐竺和吴夜来还停留在牵手的阶段,就显得落伍太多了。

“我还不是替你瞎着急么,你们这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毕业后怎么办?他到了部队,你也这么追着,满足于偶尔见到一次面?你总得问他要个说法,交往,是为什么在交往。”

“连你都这么说,我又怎么敢逼问他。离得远,见一面不容易,可假期也是也只能见那么一两次,我到现在都没去过他家,他也不肯来我家。”她不知道有问题么,可有些事情,她既强迫不了他,也代替不了他。再惊喜,再狂热,几年下来,也变成小火慢炖了,熬着自己温着他。

“我跟你说,是时候狠狠心了啊,何去何从,这可都到关键时刻了。”

叶虹歌的意思,是想要隐竺和吴夜来分手。她是不知道军校有多忙,纪律有多了不得,反正她只见到隐竺一次次颠颠儿的跑去看他,而这个吴夜来同学,即使是回家顺路,也从来没来学校看过她一次。别人她是不知道,反正同屋的这几个,对他的印象都不大好。但是偶尔接到他的电话,她们还要态度极其的好,生怕不够热情,影响人家打电话来的积极性。

隐竺的心哪里有去意,她想的只是怎么让“从”更长久,更合理的问题。

正文 第二十章

她自己还没想清楚关键之处呢,罗玲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们别以为我现在吃了多大的亏,我不这样,能杀出重围确定我的位置?”

罗玲的男朋友在微软研究院工作,是Q大毕业的数学博士,什么都好,就是超忙。“依他的时间、速度来,估计到六十岁也没时间谈恋爱。”

“那你不怕将来后悔么,他比你大那么多。”隐竺承认自己是小地方出来的,在观念上就是跟不上她们几个的脚步。

“将来?没有现在,又怎么会有将来,如果不抓住他,我现在就要后悔了。”

放假之前,隐竺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她也并没自寻烦恼很久,一方面,她对吴夜来同学的自制力十分相信,另外一方面,她想套狼,实在要跨越太多步骤了,以她的毫无经验,色诱只能是空谈罢了。

但是,什么叫如有神助?就当隐竺差不多断了这个心思的时候,吴夜来就被送到她面前。

吴夜来在北京转车,要住一晚。罗玲她们几个,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各自带着家属盛大的欢迎了一下吴夜来,几轮啤酒干下来,吴夜来只有倒头昏睡的份儿了。帮隐竺把吴夜来送回招待所房间,罗玲冲隐竺坏笑道:“吃不吃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叶虹歌推了罗玲一下,“隐竺,跟我回去,别听她乱说。”

罗玲喝得也不少,“我怎么会是乱说呢,”她指着床上躺着的、似无知觉的吴夜来说:“这样一本正经的,你就多余这么跟他耗着,等他知冷知热,估计得等下一次冰河期之后了。我跟你说,你要么就拼了,横竖先变成你的人,要么就算了,弃暗投明吧,咱家君飞不还守身如玉的等着你呢么!”沈君飞这几年经常过来,每次来都请她们几个出去吃饭,不论隐竺在不在。他虽然从来没说过,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在隐竺身上。哪次放假开学,不是鞍前马后的照顾着隐竺。罗玲的男朋友对沈君飞的印象也很好,说以沈君飞现在的水平,毕业进大公司应该不成问题。

“哪里是我二选一的问题啊!”叶虹歌被罗玲拉走了,留下隐竺坐在床边呆呆的想。沈君飞上大学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懒散的他突然消失了,他那么积极的学习,那么积极的生活。虽然他经常过来看她,可他从来没说过哪怕是一句会让人产生误解的暧昧的话。他体贴的始终扮演一个好朋友的角色,并不像是为谁在等待,尽管隐竺也知道,他对她太好。

眼前棘手的是吴夜来的问题,这个时间,宿舍是回不去了,“做么,不做?做么,怎么做?”隐竺也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吹了风进来,本来就有点头晕,思考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更是让她觉得像是背法条那么令人头疼。

冲了澡,将裙子再穿好,隐竺拿着温热的毛巾,给吴夜来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在他身边躺下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需要做,即使以后分开,能有这样的一夜,也已经是额外的美好。

隐竺轻握住吴夜来的手,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夜里的时候,隐竺觉得特别热,特别渴,迷迷糊糊的伸手在旁边摸她的杯子。身边哪会有她的杯子,只有比她还火热的吴夜来。

隐竺按住他,撑起她自己,往外面爬。无意间低头,正对上吴夜来的眼睛,吓得她惊呼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身在哪里。吴夜来的眼睛一片寒澈,哪里有半点醉意。

“冯隐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吴夜来抓住隐竺按在他身上的两只手,一把将她拉下来。

隐竺直直的摔在他胸口,“我是想……”

“想怎样,这样么,还是这样?”吴夜来先是亲了隐竺一下,又突然把手伸到她的裙子下面,恶劣的狠狠的捏住她。“我知道你一贯不管不顾,不知道罢休,却没想到,你这样也敢!”

隐竺慌了神,吴夜来紧紧禁锢着她,让她一点也动弹不得。她的脚用力的蹬,却好像踢到水泥柱子上的感觉,脚趾疼得她忙把小腿翘起来。“你误会了,吴夜来,你听我说啊,你别动,你别动,你听我说,听我说……”

吴夜来尽管看起来很清醒似的,但他的头这时是晕晕沉沉的,隐竺在他耳边说的话,他根本反应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太吵。他一挺身,将隐竺压到身下,“别吵,闭嘴。”他的手按到隐竺的脸上,其实他是想捂住她的嘴,可又困又晕,也就随便盖过去,只要没了噪声就好。

隐竺觉得吴夜来的手又大又硬,偏偏还热得像烧着了一样,否则真要以为是机械手了。她在他手指的缝隙中鼻口皆用的寻找空气,只一会儿就弄得吴夜来的手湿湿痒痒的,弄得他的心,也乱了跳的节奏。

倏地抽回手,吴夜来胡乱的在床单上擦了一下掌心,可是那种粘粘腻腻的感觉好像早就钻进了心里,擦干了,存在感又更强,同他的嗓子一样干干的灼人。

吴夜来忍不住想找湿一点的东西来平复一下这种渴求,下意识的想起身。

隐竺这边见他松开了些,就翻身向下,想快点爬出去。在她看来,她的动作也算是一气呵成。可事实上呢,这个时候的她,手脚都不怎么听使唤,手软脚软,加上刚刚为了同吴夜来对抗,体力耗掉大半。所以她这个翻身的动作,是通过分解动作与不断积攒力气完成的。像是电影定格一样,动一下之后,在让人有已经完全静止的错觉中,又开始下一个动作。

吴夜来被冯隐竺诡异的动作吸引住了视线,他在她终于把自己翻过去以后,伸出手轻轻松松的按趴下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在爬行,却怎么看怎么是在蠕动的冯隐竺。“又玩什么?”

隐竺被困意和倦意拖累,放弃了挣扎,在枕头上蹭了一下,只想沉入梦乡。她向自己催眠,都是在梦里,都是在梦里,在梦里他亲了她,在梦里他变得那么恶劣。可身上的重量提醒她,这都是真的。联想到吴夜来之前的话,隐竺知道,如果再犹豫不决的话,结果只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吴夜来未必会领她不染指他的情,自己在他面前,还枉担了妄想套牢他的名。

一不做,二不休,隐竺把心一横,决定什么都不理会,听罗玲的劝,先把他变成自己人再说。可知易行难,隐竺后悔没向罗玲多请教两招。

隐竺正胡思乱想间,没发觉吴夜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的手,无意间触到了隐竺的肌肤,这次的碰触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带着恼意的欺负她时,盯着的是她的脸,关注的是她的表情。现在,看不到她,却更能感觉到那种微凉的丝滑。这种感受,联系上之前那种着实的触感,让吴夜来难以自持。

吴夜来到底没有管住他自己,他知道,不是酒精控制了他的意识,说到底,就是没抵住诱惑。尽管,天亮后,他怎么也没看出来,这个冯隐竺究竟是哪里能迷惑了他。

隐竺呢,经历的疼痛,让她没有丝毫得手的喜悦。相反,她背对吴夜来蜷在那里,一直在反省自身,干嘛要着魔一样的给自己找罪受。比疼痛更难以醒来的噩梦是,明知道他心里对她,始终那么冷淡,可真的在袒呈以对的时候,他都没流露丝毫的柔情蜜意,让隐竺觉得真的很是受伤,也很灰心失望。

早上,吴夜来穿戴整齐,叹了口气对隐竺说:“起来吧,还得回你们学校取行李,赶火车呢。”

隐竺平时听他说话的语气,并不觉得怎样,可这会儿听起来,就觉得好像里面有种隐忍的无奈。她忍着疼痛坐起身,“你走吧,我今天不回去。”

“你不舒服的话,我去把票往后签一天。”冯隐竺过于惨白的脸色,让他很担心。吴夜来想问问她是不是被他不知轻重伤了哪里,却又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不用,你走吧。”隐竺第一次在吴夜来面前这么强硬。

“你这又是怎么了。”

“什么叫做又是,我怎么了?”隐竺前一句还是疑问,后一句就是质问的语气了,“我怎么了!我就是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我都是自找的!”

“我不是醉了么。”吴夜来没想到自己的一句醉话,隐竺竟然往心里去了,记在心里不说,还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说。

明明吴夜来解释的是他说错话的事情,可是在隐竺听来,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他醉了,所以才会有昨夜的事情,他醉了,所以发生什么事情,都并非他的本意。

“吴夜来,”冯隐竺怒极反笑,恢复了她的伶牙俐齿,“就算是我寡廉少耻的投怀送抱好了,我怎么看咱们也算是一拍即合,一丘之貉,贪一晌之欢的一对狗男女!”

吴夜来先是紧皱眉头,对着眼睛瞪得异常大的气鼓鼓的冯隐竺,只一会儿,却突然笑了,“冯隐竺,你是不是说错了,以你的架式,似乎应该用一拍两散。”

他其实是想开个玩笑,毕竟这样的场面,他也没有遇到过,冯隐竺对他生气,这也是第一遭。他没想过要和隐竺分手,至少从此以后应该不会再想到分开的问题,做了就要负起责任。但是他的玩笑显然开得极不是时候。

“亏得你想得出这么合适的词,一拍两散好,一拍两散好……”隐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她想到在他心里的她,也就是个迫不及待的状况,顿时觉得失去了再说什么的意义。

隐竺拿过裙子,努力的想抚平上面的褶皱,但是,用了很大力气,也没见什么效果。穿上身,她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还是我走好了,吴夜来,我走了。”在心里,她还加上了一句,走了就绝不会再回头。

冯隐竺,就这样疲惫加失望的,直挺着酸痛不已的腰身,从吴夜来的生活中出走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吴夜来当时没拦住执意要回学校的冯隐竺,回家的火车上也没等到她。回到家以后,不论是打到宿舍还是打到她家里的电话,都找不到她的时候,他才知道,冯隐竺是真的走了,真的要跟他散了。

分手这件事要在以往,由冯隐竺提出来,吴夜来并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快要进入大四,毕业就面临是否要结婚的问题。这些城市里的女孩子,要爱情,也要安逸享受的生活,在毕业的敏感时期,退缩是很普遍的现象。

吴夜来在队里见得多了,那些大男生,吃多少苦都没见流一滴泪,攥着绝情的信,哭的泣不成声。这次,从北京换车,也是教导员特别给他的照顾,“好像就你小子还硕果仅存呢,你也给我主动点,别让那小姑娘也跑了!”

没想到带着任务来了,反而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现在,两个人有了实质的关系,吴夜来觉得他就得负起责任。

这个暑假,吴夜来寻找一切机会,调动所有可调动的人力,希望能见到隐竺,希望能和她谈谈。可冯隐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家里说她假期没回来,宿舍那边说宿舍已经倒出来给函授的学员,要一个月后才允许返校。

开学后,吴夜来每周都争取给隐竺宿舍打电话,她都没有接,写的信,也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吴夜来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不求能与隐竺直接通话,转而向常接电话的叶虹歌询问隐竺的近况。

叶虹歌也是夹在中间难做得很,如果这个冯隐竺真的有志气,不再想他也行。偏偏那个假期跟着她回家,信誓旦旦的说要同他一刀两断的冯隐竺,对每周末他的电话看似不在意,却常催着她快接,生怕响的时间太久,那边挂断。吴夜来的信,她知道隐竺也都是看过的,不只是看过,还都收在枕头旁边,晚上经常拿出来看。

“冯隐竺,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我也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怎么遣词造句啊!”

“叶子,你说,他突然这样,是因为舍不得我,还是因为要对我负起责任呢?”

“这个我可说不好。你就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真的想好了分手,我就跟他说你交了新男朋友,你们一了百了。要不然,我就把你说得特别惨,让他心疼一下,求和的步调再快一点,你们就凑合着好下去得了!”

或许是凑合两个字刺痛了冯隐竺,“你就说我出去实习了,让他别再打电话,别再写信了。”

叶虹歌在电话里不只转述了隐竺的意思,还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隐竺她现在挺好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她知道为她自己努力,为她自己的将来打算了。”这时候冯隐竺在叶虹歌的指导下,开始备考各类考试,为毕业求职做准备,忙碌,可以让她少一些只想他的时间。

两个月后,吴夜来不再试图联络隐竺,原来,冯隐竺的地球离了吴夜来也一样会转,还转得很好。

大四的春节,陶大勇张罗着这些回家的同学聚聚。隐竺在饭桌上,在那些熟悉的身影间,见到了暌别半年多的吴夜来。她不需要看到他的脸,只是一个被人挡住了大半的背影,就已经能确定,是他。

他们虽然算是谈了三年的恋爱,可是谁知道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席间,隐竺觉得自己经历了数次惊心动魄的时刻,每次谁向吴夜来寒暄,问他的情况,她都紧张异常。她渴望知道他现在怎样,过得好不好,分到了哪里,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了新女朋友,所有的这些,既想知道,又很怕知道。

吴夜来就坐在她的对面,隐竺不敢看他的脸,只好盯住他的杯子。他的酒量好像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虽然没有频频举杯,但是只要有人敬他,他就杯中酒全干,不会有任何推搪。

“冯隐竺,来,喝一杯!”吴夜来突然站起来,直接对上她。

隐竺手足无措的拿起杯子,碰倒了茶杯。

“慢一点,小心烫到。”沈君飞就坐在她旁边,有条不紊的帮她善后。

隐竺握着杯子站起来,始终看着他端着杯子的手,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同他的轻碰了一下,举起来就仰头干了。

吴夜来掂掂手上的杯子,也干了下去,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干了,也就尽了。

吃完饭,大家又一起出去唱歌。隐竺去了,吴夜来也去了。

隐竺到了ktv后,又喝了不少。吴夜来去卫生间回来,就看到坐在走廊沙发上的冯隐竺。

“冯隐竺,到里面去坐。”吴夜来没看到一直陪着隐竺的沈君飞,他尽量忽略心里的那份不自在,劝隐竺回到包房去。这样的地方,单身女孩子不是很安全。

隐竺摇摇头,“吴夜来,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我。”知道醉酒会误事,不是有过教训么,隐竺在心里埋怨自己,干嘛又喝这么多,只会被他小看。

吴夜来见劝不走她,只好坐下来。

隐竺侧过身,推着他,微醺的她暂时忘却了许久不见的隔阂,“你怎么坐这里,你走,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吴夜来不怒自威,“冯隐竺,你消停点!”

“我还不消停么,吴夜来,我还不够消停么,我已经消声匿迹那么久,那么久。”转眼间,隐竺就哭起来,推他的手,变为捶着他的背,一下一声的控诉着。

吴夜来任她捶打着,只当她是撒酒疯,并不回答,也无意辩解。刚刚听他们聊,她已经定了留京。他的分配虽然还没下来,但是,他要么得在部队所在地找一个,要么就在家里找一个结婚,同冯隐竺,看来已是再无可能。

隐竺的声音越来越小,哭声也渐渐停了。

“冯隐竺,”吴夜来想说点什么,可又被隐竺打断。

“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求你别说好么,你别说……”

隐竺又哭了起来。她也知道,对着分手了的前男友,应该表现得过得很好才行。可是她就是很想哭,因为她很后悔,后悔没回他的信,后悔没接他的电话。那么较真儿干嘛呢,管他是喜欢她才和她在一起还是只是为了负责任才在一起,在一起就是她要的,只要他肯不就行了么?可现在,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不让吴夜来开口,是很怕他说“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如果他这句话说出口,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就真的会被抹杀掉了。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切也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擦擦眼泪,隐竺站起来,“不好意思,那个,我先进去了。”

吴夜来拉住背对着他的隐竺,“还进去干嘛,我送你回去。”

“外套还在里面。”

“你在这等着,我去取。”

吴夜来走到转角处,就看到沈君飞拿着一件外套向外走。点头招呼了一下,走过去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喊住他,“是冯隐竺的外套么?”这件红色羽绒服吴夜来很眼熟,隐竺前两年冬天过来看他,穿的都是这件大衣。

沈君飞又走了两步才停下来,“是,她喝了不少,我先送她回家了。”刚才是沈君飞将隐竺扶出来的,她在那里昏昏欲睡。可出来坐了一会儿,她没清醒,反而更困了。所以他才回去给她取外套,要送她回家。里面闹得正欢,少不得又喝了几杯才放他出来,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一会儿。

吴夜来想了想又问:“她在那儿等你呢?”

纵使别人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沈君飞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又怎么?”他已经尽量控制他的语气了,如果不是这个吴夜来,冯隐竺怎么会变得这样惨兮兮的,明明是头幼虎,现在像个病猫。

“还是我送她吧,我也要早点回去。”吴夜来还是想趁这个机会和隐竺谈谈,不论隐竺怎么看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都要当面谈清楚才好。

“你他妈的究竟还想干嘛!”沈君飞特鄙视吴夜来这种故作深沉的劲儿,他的那点儿龌龊心思,能瞒得过谁的眼睛。刚才在桌上就盯着隐竺没完没了的看,他要不张罗和隐竺喝酒,隐竺今天也不能喝这么多。早干嘛去了,这会儿知道后悔了,晚了!

吴夜来对沈君飞突然爆出的粗口,愣了一下,随即,他有点了悟,“我和隐竺还有些事情要说清楚,”他走过去,要拿沈君飞手上的衣服,“几句话,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

沈君飞不想松手,他总觉得自己要是放开的话,错过的不会单单是这么一次送她回去的机会而已。可吴夜来的话逼得他又不得不逞强:“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将衣服交到吴夜来手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横下心赌这一把,赌他们能在这次有个了结,赌他还有机会与她在北京有个新的开始。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吴夜来回到沙发那里,隐竺已经抱住扶手睡着了。他没叫她,只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将衣服给她穿好。动作之中,隐竺有些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哦,都回家了么?”

吴夜来见到隐竺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念叨她,“你是不是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现在外面这么乱,你就敢一个人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睡。”

“我没睡着,我只闭了一下眼睛,真的,最多算是眯了一会儿。”隐竺似睡非醒,眯眯眼的样子很有点慵懒的味道,眼神还迷离着对不准焦距。

吴夜来屈起手指,狠敲了一下隐竺的额头,却也没再念她什么。

两个人走出来,外面虽然温度很低,但是因为到了夜里,没有什么风,从闷热的密闭空间里走出来,进入寒凉的空气中,没觉得冷,反而有种清冽醒脑、在清冷的空气中被洗礼的感觉。

隐竺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浊气尽散!”

吴夜来这次倒是没拆她的台,陪着她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隐竺尽管头还是有点疼,但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将手伸进衣兜里面夹紧手臂,这一路,恐怕是他们最后的同行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吴夜来身后,这半年没见,他好像瘦了一点,那么厚的大衣穿着,也不见丝毫的臃肿。

隐竺走着走着,忽然走神崴到脚,向一旁栽倒。

“冯隐竺,你现在真是退化了。”吴夜来只来得及退后一步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免于真的跌坐在地上。

隐竺蹲在那儿很久,才开口:“我也知道,自己越来越没用了。以前,打球可以打到深夜都不觉得累,现在呢,是想想都觉得累。单纯的只要动,就会很快乐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太久太久都没有过了。”

隐竺觉得特别的疲惫,而这种疲惫,好像是从决定离开他的那一刻就重重包裹了她。喜欢他,追逐他,迎合他的喜好改变和修正自己,这些,虽然在旁人看起来好像很辛苦,但作为局内人,事实上是浑然不觉的。为了靠近他,磨圆了身上的棱角,斩断了偶露锋芒的尖刺,这些,都是自动自发,而且是乐在其中的。反而是离开他,失去了傍依,才慢慢感觉出失落,感觉到无所适从。

她站起来,今天第一次的正视吴夜来,“你一直前进,而我却在倒退。我以为我是朝着你跑去,却没想到,我虽然站对了方向,可却与我的目标背道而驰。所以,那么卖力的跑,只是累坏了自己,也看累了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呢?”吴夜来习惯了直来直去,隐竺这么文艺,他只会觉得云山雾罩。